《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

  那天,我和神行太保配合起来,很轻松地掌握了牌场上的主动权,我们想赢就赢,想输就输,我们像两只沉着老练的猫,而胡少爷是一只无处躲藏的老鼠,我们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刚开始,胡少爷面不改色,声音高亢,然而,随着他一次次打开箱子取钱,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呼叫伙计兑换筹码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到后来,胡少爷已经脸色铁青,已经不再喊叫伙计了,而是有气无力地对着伙计挥手。
  我们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胡少爷身上,压根儿就没有注意眼镜,也没有注意眼镜的输赢。眼镜沉默寡言,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整个牌场上,最危险的人物才是眼镜。有一次,我在向神行太保暗示的时候,伸出了小拇指,我无意中看到眼镜的眼睛落在了我的小拇指上。但是,我当时顺风顺水,赢得得意忘形,完全就没有想到神情木讷的眼镜,已经识破了我们的伎俩,知道我们在出千。
  那天,到黄昏的时候,胡少爷箱子里的钱,已经全部堆在了我和神行太保的面前。我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十万。三十万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那时候可以在西安城里人买三十座院子,也就是今天所说的别墅。
  如果这时候,我们找个借口离开,再大方地拿出两三万元送给胡少爷和眼镜,怀揣二十五六万离开,那么我们此后就可以过上富家翁的日子了。二十五六座别墅,我们吃一辈子也吃不完。
  可是,我们贪心了。贪心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胡少爷输光了钱,他站起身来,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扶着桌子站稳。我幸灾乐祸地认为,他会就这样离开,这些钱都是我们的了。然而,胡少爷却没有离开,他对着伙计挥挥手,伙计走过去,胡少爷的眼睛已经充血了,他说:“借我五十万。”
  伙计叫来了掌柜的,掌柜的手掌里依然转动着两个嗡嗡作响的铁球,他说:“胡少爷财大气粗,你爹是商界名流,我相信你,五十万借给你。”
  伙计拿来了纸和笔,胡少爷握笔的手有些哆嗦,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斜斜。写完后,在他的名字上摁了一个鲜红的指印。摁完了指引后,胡少爷看了一眼我,我看到他的眼睛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狼一样,既悲伤,又愤怒,还有焦虑。
  胡少爷坐了下来,又一盘准备开始。眼镜突然也叫来伙计,说他也想借钱。
  眼镜到底输了多少钱,我也没有算。我们的全部心思都在胡少爷身上,根本就没有留意眼镜的输赢。
  掌柜的走过来,他看着眼镜说:“实在对不起,不是不想借给你,只是我不认识你。”
  眼镜说了自己的名字。
  掌柜的想了想,摇摇头。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眼镜,眼镜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他脸上带着卑贱讨好的微笑,把掌柜的拉到门外,窃窃私语。我想,他可能是在给掌柜的说明自己的身份。
  我心里嘲笑眼镜,没有多少钱,怎敢上这么大的场合。
  过了一会儿,眼镜一脸赧然地回来了,他对着我们摇摇头,满脸羞愧地离开了。
  三缺一,谁会来补缺?我既欢迎有人来补,又害怕有人来补。有人来补,我们就可以把胡少爷这五十万也赢走;但是,如果来的是个高手,我们还要分一部分钱给他。
  我头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现在走,行不行?突然又想,还有五十万呢,赢走了这五十万,就永远不进牌场了。
  眼镜走了,房间里走进了一个红脸胖子,他的脸上油光铮亮,一副营养过剩和酒色财气的模样。
  我看了一眼红脸胖子,看到他貌不惊人,也把他没有当回事。四个人坐定,开始打牌。刚开始的几盘,红脸胖子赢了一盘,其余的都是输的。胡少爷一直在输,他的腮帮子一直在抖动,抓牌的手上青筋暴露,再有钱的人,也禁不住他这样狂输。
  然而,越输牌,越会来下来,因为他总是幻想下一盘就会翻盘。他越幻想下一盘会翻盘,越会一直来下去。会有无数个下一次……这就是赌徒的心理。
  我正在心中嘲笑胡少爷的时候,突然发现风向突然变了,这时候,我们已经来了七八盘。我发现红脸胖子每次净牌都比我和神行太保要快,在我想要给神行太保发暗号,或者神行太保向我发暗号的时候,他已经自摸了。
  自摸可是翻番的啊。我和神行太保出老千,结果只是和牌,而红脸胖子却是自摸。当我赢牌的时候,每盘只能收到四千元;而红脸胖子每次赢牌的时候,他收到八千元。
  红脸胖子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他总是抢在我们前面净牌,抢在我们前面自摸。牌场上,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好,他绝对出千了,但是,到底是怎么出千的,我看不出来。
  我和神行太保都看出来红脸胖子出千,但是胡少爷却没有看出来,他每盘输钱,都是在哀叹自己运气太背了,总是幻想下次运气一定会转到自己这边来。
  我明知道红脸胖子在出千,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千的,而且,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除非把桌子上的钱全部输光,然后像眼镜那样净身出户。刚才我还在嘲笑眼镜,现在该被嘲笑的,轮到我了。
  又一盘开始了,我装着看自己的牌,而眼睛的余光却在扫视着红脸胖子,我看到红脸胖子镇静自若,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也中规中矩。四个人打牌,我和神行太保联手,而胡少爷从开始输到了现在,输得双眼血红,输得痛心疾首,他不可能和红脸胖子联手。如果没有和别人联手,那么一个人出千的手法,通常是偷牌换牌。偷牌换牌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从麻将桌上偷牌换牌,一种是提前在身上装着关键的牌,身上装着的这些牌和桌子上的麻将牌不是一付的,但是和桌子上的麻将一模一样,当自己需要和牌的时候,就从身上摸出一张,然后喊和牌。等到洗牌的时候,趁机再把这种和牌装回自己身上。
  我相信我的眼睛非常敏锐,贼的眼睛当然敏锐了,贼的眼睛都是训练出来的。然而,我敏锐的眼睛,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怎么出千的。他绝对没有偷牌换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桌子上的筹码快要输光了,神行太保桌子上的筹码也没剩多少。胡少爷依然是一副悲愤交加的神情。
  我起身上厕所。
  走出房间,我才看到天空中雪花飞舞,远远近近一片洁白,雪花落在我滚烫的脸上,很快就融化了。周围已经寂静,夜晚早就来临了。
  这户人家的厕所在门外,出了院门,贴着墙壁向右走,走到墙角,就有一个小房子,这个小房子就是厕所。厕所是旱厕,只能容一人使用。
  尽管蹲在厕所里,我还在想着红脸胖子是怎么出千的。十万元钱,十座别墅,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赌局太像人生了,充满了难以言尽的悲欢离合。
  厕所外传来了脚步声。我喊了一声“有人。”脚步声在厕所门外停住了,传来了压低喉咙的说话声:“呆狗,输光了就下场,让我来。”
  我慌里慌张从厕所里走出去,看到厕所门外站在一个方脸盘的人,满含笑意地看着我,可是,我不认识他。
  我问:“你是谁?”
  他说:“此地不宜多说。”
  他刚刚说完,我就看到院门里走出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走出院门,就先瞄向厕所这边,而脚步却没有迈向厕所的方向。他看到我已经出了厕所,就径直向前方的一棵树下走去。
  我知道这是赌馆盯梢的人,原来赌馆早就盯上了我和神行太保,而我们丝毫不知。我们丝毫不知,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了胡少爷身上。
  方脸盘是谁?我不知道,我好像见过他,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是在赌场,还是在赌场之外,我都想不起来。尽管我不熟悉他,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他接我的班,而红脸胖子接眼镜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眼镜,也不是我们以前所认为的凯子,说不定他有更深的背景。算上方脸盘,目前这个麻将桌上的所有人都盯上了家财万贯的胡少爷,而胡少爷却浑然不知,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兢兢业业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想要翻盘。自小养尊处优的他,过惯了一呼百应、颐指气使的生活,他在家里,人们处处让着他;他以为在外面,人们也会处处让着他,他从来就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江湖如此险恶。
  以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户主人,在外面抱回一只鹿,主人家的狗想要吃鹿,被主人呵斥。因为有主人的呵护,狗就和鹿成为好朋友,不敢对鹿有什么想法。鹿错误地认为,全世界的狗都和自己是朋友。有一天,鹿走出家门,见到外面的狗,就亲热地跑上去打招呼,结果,被外面的狗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胡少爷就是那只鹿。

  走进房间里,房间里围观的人主动给我让出一条路。我来到麻将桌边,不动声色地坐下去,麻将的撞击声再次响起。
  红脸胖子依然势头凶猛,我和神行太保想要翻盘,根本就没有机会。外面飘着雪花,而胡少爷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神行太保脸色惨白,他也没有想到我们突然输成了这样。只有我面不改色,因为我知道好戏在后面。
  我桌子上的筹码很快就没有了,神行太保看着我一眼,又扭头望着伙计。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再去买一堆筹码,把今天输了的钱赢回来。其实,赢得回来吗?根本就赢不回来。牌场如战场,要知进知退,知道什么时候出击,知道什么时候收手。但是,任何人输钱输到超过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都会只知进而不知退,都会一条路上走到黑,撞倒南墙不回头,直到输得没有一分钱的本钱时,才会幡然悔悟,后悔没有早点收手。神行太保本来是一个极度聪明的人,然而,在他输了很多钱后,他也孤注一掷了,也被焦虑蒙住了双眼。
  我站了起来,装着痛心疾首地说:“光了,光了,今天真是邪门了。”我拍拍自己的口袋,表示没钱了。
  其实我的口袋里还装着一沓钱。对于一个高买来说,他的身上根本就不会缺钱的,所有富翁家的钱库,都是他的钱库,他想取就取。对于一个高买来说,再高大的城墙,也能逾越;再坚固的铁锁,也能打开。
  但是,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挣钱的行业,不是盗窃,不是抢劫,不是开窑子,不是做旧行,更不是马戏团,而是赌场。在赌场上,只要掌握了一门千术,不让别人知道你如何出千,那么你一天的收入,就可能超过一个人一辈子的收入,甚至几辈子的收入。

  我垂头丧气地走下了麻将桌,走到了房门外,也走出了身形太保疑惑的视线。我抱着头,蹲在房檐前,唉声叹气,而我的耳朵,却在捕捉着房间里的任何声响。
  我听见方脸说:“没有人玩?没有人玩?那就让我玩两把。”凳子响了一声,方脸落座了。
  我听见麻将牌又清脆地响起来。
  我站起来,带着心有不甘的表情来到了房间里,我看到方脸果然坐在了我刚才坐的凳子上,他的后面站着几个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嘴上叼着一根香烟,歪着头,眯缝着眼睛,斜看着方脸的牌。
  我想着方脸一上去,肯定形势就会逆转;然而,我没有想到,方脸上去后,他也照样输钱。
  红脸胖子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他点上了一根烟,细细地吸一口,显得优裕自如。刚才我坐在牌桌上,没有仔细观察他,现在我站在一边,终于能够仔细观察他了,可是,我就是没有看出他是如何出千的,他的任何动作都很正常,都是不慌不忙,都是一付成竹在胸的神情,我真的搞不懂他是如何出千的。但是,要说他没有出千,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那么,他的身上会不会藏牌呢?我悄悄移到了他的身后,装着看他的牌,然后手指悄悄伸向他的衣兜,然而我没有找到一张牌。我是高买,手法非常快,如果他有牌藏在身上,我绝不会摸不到的。
  这个红脸胖子真的很邪门,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老千高手。

  大约在第九盘的中途,方脸手上拿着一张牌,想着要不要丢出去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个小伙子突然说:“不能丢,后面还会来的。”
  方脸坚决地把那张牌丢在了锅里,然后不满地说:“不懂就不要乱说。”
  小伙子不依不饶,他说:“谁不懂?连输七八盘,还有啥脸说自己懂?”小伙子说完后,就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望着方脸,围观的人看到这两个人吵起来,脸上的表情千差万别,有的急切地盼望他们打起来;有的又想让争吵声停息了,因为还想看打牌。
  方脸说:“什么时候马槽里伸进个驴嘴。我打我的牌,管你屁事。”
  小伙子喊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你骂谁!”
  方脸霍地一声站起来,带饭了麻将桌,他说:“我骂你,我骂的就是你,你想怎么样?”
  小伙子扑上去,和方脸扭缠在一起,两人的脚踩着麻将,踢着麻将,麻将丢得到处都是。
  伙计跑来了,掌柜的也跑来了,都劝他们消消气。方脸和小伙子放开了,但是,麻将不能再打了,因为麻将丢得到处都是,而且还被踩过雪水的脚板踩脏了。
  方脸喊道:“我打牌,谁也别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有本事,你就自己来。”
  小伙子没有还口,可能他没有胆量,也没有本钱自己来。赌馆里的人很多,但敢上这种大场合的没有几个,毕竟一输,就是一座四合院。
  方脸径直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他大声喊道:“都到这边来,继续,继续,老子今天不输光身上的钱,就不回家。”
  人们看到方脸走过去了,也跟着走过去。麻将相撞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仅仅换了一间房屋,方脸开始赢牌了。
  方脸赢牌,还不是只赢一场两场,而是连续不断地赢。我看到红脸胖子的脸急成了猪肝,胡少爷双手发抖,神行太保脸色灰暗。我想向神行太保暗示一番,但是又担心会被人看破,就只好让神行太保的脸继续阴暗下去。反正房间里都是大老爷们,没有女人观看,脸色再不好看也不要紧。
  十几场过后,方脸的桌子上堆起了高高的筹码,而红脸胖子桌子上的筹码却在减少。
  我明白,今晚方脸吃定了红脸胖子,他把红脸汉子赢走我和神行太保的钱,要替我们赢回来。
  当然,胡少爷借赌场的钱,又快要见底了。
  看到前面有人说我在选择15个帝王的时候,选择了一些知名度不高的,我需要解释一下:
  1、项羽:他一直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感到他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孔武有力,叱咤风云,在中国历史这个依靠阴谋竞争的舞台上,他就是一个另类。他单纯、凶悍、勇往无前、看淡生死、爱情忠贞,他不是一个好帝王,但是是一个纯粹的男人,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我非常喜欢,中国历史上这样的男人很少,而政治舞台上这样的男人更少。想象中的他就像斯巴达300勇士一样,或者像金庸笔下的乔峰一样。在秦朝灭亡的那几年里,他号令全国,是诸侯之王,所以可以入选帝王纪。
  2、钱缪:江浙之祖,尽管他的王朝只有几十年,但是他是帝王的典范。他的那些治国理念,放在今天也不过时。他的国家是当时最富裕的,人民的文明程度最高的,可惜,文明斗不过野蛮,在血腥的中国历史上,他这样的人物注定了只会是悲剧。
  3、耶律大石:威震中亚的传奇人物,至今中亚历史上还对他浓笔重墨,他出生在中国,辽国灭亡后,带着200骑远走西域,每次都是与几万几十万人交战,却奇迹般地取得胜利,这样的成绩,估计成吉思汗也会逊色。他后来成为了中亚之王,掌控着几十个国家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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