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因我而死,丈夫婚后折磨我的肉体和灵魂来报复我。

我跟她说了几句,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她递给我一把黑色大伞:“车里放着那把折叠伞不够大,今天的雪挺大的,您拿着大一点的伞好遮住。”

  车路不好走。

  许是因为下大雪,地上打滑,车都不敢开得太快,我开了暖气还是觉得车里有些寒意,而窗外凝结了厚重的雾气,挥散不去。

  恒隆是市中心,过年的时候人人都喜欢出来凑热闹,再加上天气的原因不太好走路,都一般开车出来,附近的停车位都已经停满了,交警在广场附近维持秩序,对我说:“请把车子开到隔壁那条街的电器商场门口,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位置了。”

  我没有办法,又拉不下脸来开口让他通融一下找个地方让我停,只好依言开到了那里。剩下的路就要自己走,连的士都不肯往这边开,幸好临走的时候陈阿姨给了我一把大伞,可以勉强地挡住这寒风暴雪。
地上的雪太厚了,我脚踩下去就陷进去一个脚印,穿的雪地靴也有些隐隐约约的湿气,所以风一吹我更加冷的发抖。撑着伞往星巴克走的时候我就问自己,放着家里温暖的被窝和暖气不用,就因为许至的一个电话冒着寒冷过来,真的值得吗?

  而且结果似乎已经预料到不会太美好,可我还是这样做了。只因为我心底里还存在着很多不甘心,不甘心我哥哥就这么死掉了,不甘心我对待他的平白过世毫无办法,不甘心录音里通过黄庭的话似乎猜到了当初我哥坐牢的事情另有隐情,我还坐视不理。

  所以我来了。

  等我一身风雪地从外面走过,进了星巴克的时候,许至从角落的一个沙发上站起来对我挥了挥手:“何桑,到这里来。”

  我坐下,他把一杯咖啡推给我:“给你点的,你最喜欢的。”

  “不好意思。”我把咖啡推回去:“我不喝。我现在不喝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了。”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忘了,你怀孕了,你瞧,我总是忘了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奇怪的话的,我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不然大雪天把我给弄过来,就真的是无聊透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你知道了,可不要后悔听我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说,我却忽然不想知道了,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好像抓住了我和陆彦回的什么把柄一般,如今许至的为人我已经知晓了,他如果这么高兴,一定是我和陆彦回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我沉默,他开口说:“你哥其实根本没有杀人,你大概死都想不到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有杀人?可是明明龙三死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只有我哥在现场,他自己报了警,他自首的。”


  “不,其实在场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庭。人也不是你哥杀的,黄庭什么都招了,龙三是他拿刀捅死的。”(96)
我信号太差了,在地铁上,明天见。

  “你这话真的还是假的?”我大为震惊,如果真的按照许至所说的来,那么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那一段录音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我说的是否真实,你甚至可以当面去找黄庭问清楚他现在应该不会再瞒着你了,我自有自己的办法让他把真话都给说出来。”


  “人既然是黄庭杀的,关我哥什么事情?坐牢的为什么会变成了我哥?”


  “听黄庭的意思是,当时他老婆刚生下一个儿子,他才做爸爸没有几天,上面还有一个得了皮肤癌的老妈妈,处境很是艰难,家里如果没有了他这个中心骨,估计一家人就都完蛋了,而且他是因为龙三对你哥动手了气不过才一时冲动拿了桌子上的刀捅过去的,他那个时候缺乏理智,直到见了血才算彻底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可是那个时候龙三已经断了气了。”


  我声音颤抖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哥为了保护黄庭,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都给担了下来,让黄庭不至于落网?”


 “差不多吧,听黄庭的意思,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可是刚才那一段录音里面,黄庭提到的警察拿走的车库的录像,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极了,何桑,说道这里呢,就是这个故事的重点了,黄庭当时是跟你哥一起开了一辆二手尼桑去龙三的家里的,龙三住的公寓里,有地下车库,他们把车开进去停在了车库里,那里是有录像的,照理说,虽然后来你哥已经让黄庭先走了,但是毕竟是谋杀事件,警察断案的时候不会那么武断的,肯定要再搜集各方面的证据,所以那个车库的录像其实是很重要的,毕竟从那里就能看出来,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下车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一个人了,还有一个人呢?”


  “警察不会怀疑吗?他们没有拿走录像带吗?”


  “不,黄庭事后也想起来这个问题,特意去了一趟这个小区的监控室,那里的人说,警察已经把录像给取走了,他当时战战兢兢,觉得自己终究会难逃一劫,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很快就结了案子,也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他问起这件事情,仿佛那一个录像,蒙上了一层布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想说什么?”我竟然一时紧张伸手去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又赶紧地放下了杯子不再碰它。


  “你不妨猜一猜发生了什么?”


  我思忖了一下说:“那应该就是我哥对警察说了一个周全的理由,把这个录像蒙混过去了,没有别的可能了。”


  “真的是这样吗何桑,你应该知道,陆彦回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做顾北,这个人嘛我想想啊,他是顾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在警察局担任要职了,似乎最近都要升副局长了,他要是那个时候想帮陆彦回什么忙,是不是易如反掌啊?”


  我冷哼了一声:“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知道你痛恨陆彦回,看到现在我们夫妻关系好了,你羡慕嫉妒恨,所以想着招数来拆散我们两个人,这一次还不是一样,又想说一些没有根据的无厘头的话来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其实你已经信了,你那个丈夫,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才对,陆彦回想达到什么目的,还不就是费尽心机和手段地去实现?他那个时候想要你,偏偏你都要跟我结婚了,他没有办法得到你,偏偏这个时候你哥除了这么一个事情,如果后来被证明人不是你哥杀的,他的目的就没办法达成了,自然要把一个到手的证据给毁了。想来那个时候他关注你哥的案件发现趋势,一有动静总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知道了这个录像的存在,就让顾北第一时间给毁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一抬手就把手边的咖啡泼到了许至的脸上,他的脸滴着棕色的液体变的下岗狰狞,我咬着牙说:“疯子!竟然编出这样荒谬的话来诽谤陆彦回,你现在是被嫉妒蒙蔽了眼睛,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的多了,陆彦回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的,只有你这样的小人,才会不停地想要抹黑他。”


  许至大概是极怒,到头来反而笑了:“我是小人?你老公也不见得就是君子,我要是没有证据,怎么又会把你叫出来告诉你,何桑,人不能太过自信,不然到时候发现事实就是我所说的那样,多打你自己的脸啊?”


  “我不信你的话!”我拿了自己的包就要走,他在我后面说:“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做了什么,你看他敢不敢答应你。”



 大年初三,下大雪。


我一个人走在拥挤繁华的恒隆广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都是那种幸福知足的笑容,忽然有些怔忪,我撑了一把黑色的大伞立在已经停止开启的喷泉边,忽然觉得有一种心跳凝结的错觉。


  我想给陆彦回打个电话,可是我翻了翻自己的包才知道,原来当时出来的时候走得太匆忙了,竟然没有带手机。身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投币的电话亭,我走进去投了一块钱给陆彦回打电话,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还是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张张嘴巴见了一声陆彦回,他的声音才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他说:“何桑,是你吗?怎么会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啊。”


  “我人在外面,可是忘了带手机了,有事情要问问你,所以打给你。”


  “你在外面?一个人吗?A市下了那么大的雪,你干嘛要乱跑?赶紧给我回去不准再乱跑了,小心感冒了,天这么冷。”

 他一边说着,我忽然泪如雨下,靠着电话亭的门捂着嘴巴一直流眼泪,可是又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来让他听到。再开口的时候难免会有些鼻音,他听出来一些对我说:“是不是感冒了,我叫你保重身体你不听,看来我不在家里看着你,你就跟小孩儿一样到处乱跑不让人省心,你给我等着,我到时候一定尽早回去。”

  我嗯了一声,然后对他说:“我有话,还没有问你呢?”

  “你想问我什么呀?是不是关心我到没到上海?快了,还有半小时差不多就到了,我们运气不坏,只有A市下雪了,出了A市就是大晴天,路也好走,你放心。”

  我又嗯了一声,一直想开口问的话却如同一根硕大的刺卡在嗓子里一样,怎么都没法说出来。最后我还是决定先不问,临挂断之前我说:“那就先这样吧,祝你生意谈的顺利,圆满归来。”

  “哎何桑,我好像有点儿想你了。咱们这才分开多久啊,我就觉得脑子里一直都是你,你快说给我下了什么毒了?”

  我强忍住自己的眼泪对他说:“陆彦回我也想你了,我比任何时候都想你,我爱你,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他却是会错意思了,以为我说的是他去谈生意这件事情,对我笑着说:“你放心,你老公这么厉害,一定能够多赚钱养活你跟孩子的,你不用担心,这次合作一定能够谈成的。”


  我挂了电话,在这个狭小的电话亭里待了很久才出去,慢慢地走到了自己停车的地方,却没有直接把车开回家,而是开到了A市的警察局。


  我一进去,门卫难住我说:“干嘛的?”


  “找人,我找顾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你找顾北?认识认识,有预约吗?”他一下子变的客气了起来,我点点头:“有的。”


  门卫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没有听说顾头儿今天值班啊,我早上一直到现在就没有看到他的车,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没有,他过会儿就会来了。”我把车开进去停好了,走进去大楼里,一个值班的警察问我:“来干什么的?”


  “这位同志,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顾北,我找他有要紧的事情。”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找顾头儿?他不在啊,今天休假肯定不会来的,他最讨厌人家在他休假的时候打扰他了,所以你还是改天趁着他在的时候再来吧。”


  我态度坚决:“你打给他,我来给他说话,他一定会来的,我是忘了带手机了,不然就不麻烦你了。”


  听了我这话,他大概是觉得我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敢再怠慢,就依言打了电话给顾北,然后顾北接通了他像是把一个烫手山芋扔给我一样说:“你自己跟顾头儿说去。”(97)

 

顾北显然没想到电话这一头的人会是我,所以一开口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耐烦:“干嘛啊,睡觉呢你就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愣了一下清清嗓子说:“顾北,是我,我是何桑。”


  “二嫂?你怎么会用我同事的电话打过来?”


  “是这样,我在你们警察局,我找你有事请,然后又忘了带手机了,就请他打给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问你。”


  他没有犹豫:“哦没有问题啊,我现在就过去,你先在我们局里坐一会儿吧,我很快就来。”


  我把手机还给那个人,他问我:“顾头儿怎么个意思?”


  “他说一会儿就来,让我坐这里等一下。”
 
 “他真的来?你面子还真是大啊,寻常人顾头儿不想理的话,哪怕人在局里他都懒得见一面的,竟然为了你特意从家里过来,真是不容易。”


  我没有多接话,顾北会这么给我面子,还不是因为给陆彦回面子,我被他叫一声二嫂,还不是因为他叫陆彦回一声二哥?

  
这警察估计以为我来头不小,又是请我坐在沙发上又是给我倒了一杯热茶的,我连声道了谢,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却并没有让我心里感到一丝的温暖。


  顾北来的确实挺快的,一进来就看到我坐在这里,连声表示诧异:“唉嫂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回家里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找你不就成了,你说你都怀着了还乱跑,要是让二哥知道了不抽我啊。”


  “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了。”


  “别这么说,有什么事,去我办公室里聊吧。”


他的办公室是独立的,挺宽敞,一入眼就是墙上的一幅长字画,上面用毛笔挥挥洒洒地写着十六个字:国民至上,法律至尊,万家平稳,警民和谐。在这个长字画的边上,还有一些受过他帮助的人送来的锦旗。


  有些话需要关上门说,顾北请我坐下,还要给我倒茶,我摆摆手:“不用了,我不想喝了。”


  “那二嫂你说吧,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顾北,当初我哥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我问完了这句话,就一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要从中看出一些倪端来,他果然愣了一下,却是反问我:“二嫂说的是你哥哥去世的事情吗,我听二哥说了,感到很难过。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所以还请二嫂看得开一些。”


  “不是这个,而是当初他坐牢的事情,不知道他被判杀人的时候,你了解那个案子吗?”


  他也伸手碰了碰手边的茶杯,可是却没有拿起来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说:“二嫂怎么突然问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弄得我有些诧异。”


  “龙三这个人,不是我哥杀的。”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么还有谁吗?”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又问我:“二嫂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外面的闲话,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办案子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当时查的时候一定是下了功夫好好地调查的,不过无凭无据的,应该不会有错的,我知道你看到自己哥哥去世了,想要替他做点什么事,不过这样的事情,既然都已经下了定论了,就别再去多纠缠了。”


  “当时跟我哥一起去找龙三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自己亲口承认,人是他给捅死的,我哥不过是因为可怜他,所以不忍心让他出事坐牢才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了的。”


  “是吗,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


  我沉默了好几秒才慢慢地问顾北:“那个人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二嫂你真会开玩笑,我难道知道了会不说出来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喝了一口水。我看着顾北说:“其实当时有一卷录像带是可以证明我哥哥不是一个人去的,不过后来那一卷录像带被警察局给拿走了,原本那个人以为,他的身份会就此败露,可是后来证明不是这样,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那卷录像带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见到过。”


  他继续低头喝水,没有因为这话看我。


  我又叫了他一声:“顾北,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实话,我没有别的任何意思,也不想再劳师动众的去为我哥哥平反什么的,毕竟他已经去世了,没必要再让另一个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哥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再出事,可是我这个人就是有个不太好的毛病,喜欢较真,我想弄明白到底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得让我心里有个数。”


  顾北终于把杯子给放了下来,他看着我说:“二嫂,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事情是不成立的,如果那卷录像真的重要的话,就不会不拿出来了,所以一定是不能证明什么东西,当然了,按照你的意思,你哥哥不是杀人犯的话,他也一定是下了决心把所以罪名都给兜了,我们尽快地结案也是寻常的。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又把不开心的事情再拿出来说呢是不是,我希望你放宽心,不要再纠缠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我点点头,最后问了他一句话:“其实我说了这么多,说白了也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件事情,和陆彦回有没有关系。”


  他往后面一靠,一摊开手:“关二哥什么事?他当时为了救你哥,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托了不少关系的,你要知道,光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做不到的。”


  我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对他说:“好,我知道了,我没有别的事情了,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既然这件事情无关紧要,我想就没有必要让陆彦回知道了吧,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我是自己开车来的,你赶紧回去吧。”


  我开车回去的时候想,这就好了,顾北都说了,怎么会跟陆彦回有关呢,我就知道是许至骗我的,许至现在最喜欢骗人了。可是我为何一边想着,眼里慢慢地蒙了一层水汽?一定是我昨天睡得太晚了,今天又没有睡午觉所以眼里有些不舒服,一定是这样的。


回去的时候,我身上沾了不少雪花,陈阿姨看到我说:“太太总算是回来了,陆先生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家里,就是问问您回没回家呢,您没有带手机吧,可算是回来了。”


  “不用担心,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有让人不放心的地方?”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如今已经怀孕了,这个时候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能懈怠的,您出门一趟也累了,我去做点好吃的吧。”


  我摇摇手:“不了阿姨,不了,我不饿,我只是累了,我想去休息了。”


  躺倒床上,我闭上眼睛却一直都没有办法睡着,来回翻身翻了好几次,可是许至的话就像是诅咒一样反复地在我的脑子里轮放,我揉揉太阳穴想要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却怎么都没法做到。


  最后我在耳朵里插了耳机,听歌,想让自己在音乐里面放松下来,能够睡着。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家里的人,陆彦回。


 我看了一眼时间,明明是凌晨四点多,他怎么会回来,他连夜赶回来的,他为什么要回来?


  越往下想我越难过,他为什么要回来,这么急是为什么?


我宁愿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上海,还在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受到任何的干扰,真的,那就说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事不关己。


  可是他回来了。我知道顾北一定会告诉他的,顾北不会瞒着陆彦回任何事情。


  耳机里放着一首孙燕姿的老歌:爱是愚人的国度,看我们演的好辛苦,是你所谓的领悟,我不懂,我不哭,看悲欢喜怒每一步,是疲惫还是依赖的束缚……


  愚人的国度,呵。


  我摘下耳机,从黑暗里坐起来,他就这么在我的床边站着,屋子里没有开灯,没有人说话。



 他是从风雪里赶回来的,身上仿佛还蓄留着寒气,有着逼人的冷,我不敢去碰他。明明台灯的开关就在我的手边,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开灯,我怕这个时候看到陆彦回的表情,真的,我特别的怕。


  若人生若一场春秋大梦,当大梦觉醒的时候,该拿什么来挽留?


  最后是我先开口的,我开口的时候说话声音特别的轻快,真的,我对陆彦回说:“哎老公,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何桑。”


  “你的生意难道已经谈好了吗,成功了对吧,咱们孩子的奶粉钱赚到了吗?”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陆彦回问我:“你为什么哭了?”


  “才没有,哎,你不知道你不在家里我经常做噩梦,我刚才就是,我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我这是被吓到了。”(98)

明天见啊,今天比较早,晚上有聚会,我怕回去再发太迟了。
总会有翻身的那天的
嗯是啊
对的,后来辍学闯社会

 我别开脸,错开了他的手。


  “你下午去找顾北了。”


  他在床边坐下来,我轻笑了一下:“他怎么藏不住话,什么都去告诉你,我就是找他聊聊天,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有些无聊,所以路过警察局的时候就去找他陪我聊聊。”


  “何桑,我……”


  我打断他:“你连夜从上海赶回来,身上一定很冷吧,我给你去放水洗澡吧,你也累了,洗了澡就赶紧睡吧。”


  下了床我才把灯给打开,淡淡的橘色光线就这么照着陆彦回的脸,他是疲惫的,他是心事重重的。我越过他要去洗手间给他放水,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他。


 陆彦回又开口叫住我:“何桑,你今天是不是跟顾北问起来你哥当初的事情了?”


  “是啊。”我转过身来,脸上还是强颜笑着的:“不过我都弄清楚了,顾北已经很明确地告诉我了,都是误会,是我自己瞎想,是不是让你担心了所以特意又赶回来真是对不起。你别介意,我就是听了许至的胡说八道自己昏了头了。我其实……”


  “对不起。”他说。


  我往后退了一步,却小腹隐隐作痛。我这个时候下意识摸了一下肚子,没有说话。


  “对不起。”他又跟我说了一遍,但是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我装傻:“干嘛啊陆彦回,好端端的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你真是奇怪,路上太累了你脑子也不好使了?好了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好好休息一下。”


  “何桑,桑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定在原地看着他,好像还笑了一下:“陆彦回,你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吓唬人,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儿呢,难道我会被你给骗到吗?我告诉你不信,我死都不信,你快别再骗人了,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这个人不给我自欺欺人的机会。


  他对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做出了那种事情,但是我真的是因为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我看到你要嫁给许至了,你们都已经去买钻戒了,我知道不能再耽误了,否则你就永远都是别的人的了,我嫉妒,真的,我嫉妒的快要发疯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你哥出事了。”


  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着他。


  “所以呢?陆彦回所以呢?那卷录像带是不是你让顾北给销毁的?”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我的眼泪根本就忍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掉,我走过去推他:“说话啊,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不是你,你只要说那个不是你干的。我就相信你,你倒是跟我说话啊!”


  “对不起。”


  他说了这个晚上的第五个对不起,我一下子哭出了声音来,伸手就往他身上打:“陆彦回你混蛋你,你这个疯子,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哥?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他伸手要搂住我,我一下子推开了他:“别碰我!你不要碰我。你太脏了。”


  他的手僵在空中,然后慢慢地放了下来,我靠着墙蹲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个做法,我哥没有摆脱罪名,虽然他想帮人顶罪,但是原本那些不该他来承受,黄庭应该自己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由别人来掩护。我哥后来经历了什么你看不到吗?他被龙三的人误认为是仇家,手脚筋全部断了,说不定第二次还是那些人干的,我哥为什么会自杀你不知道吗?”


  “何桑,我当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你相信我,我只是抱着一定会把他给救出来的想法,反正都一样不会让他坐牢,你还能来求我帮忙,我就有一个机会让你嫁给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在我面前跟着我一起蹲下来,我不去看他的脸,我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害死了我哥哥,他还做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好像我们兄妹两个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道貌岸然?


  他抓住我的手,我挣脱着要拿出来,他却死活地抓着,不肯松开,我说:“放手。”


 “我不放。”


  “我叫你放手!”


  “我不。你打我骂我拿刀捅我都行,求求你了何桑,你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了。”


  我的手臂上有温热的眼泪掉下来。


  可是我不能心疼他,他是陆彦回,逼死了我哥的最终根源,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我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我讨厌你,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恶心,陆彦回你真恶心,你真特么的恶心。”


  “我要怎么做,你说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你说,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不再恨我。”


  “离婚吧,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是我的仇人,你是一个手上沾满血的侩子手,你他妈就是一个魔鬼。”



 “不可能,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不离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同意离婚,死都不同意。我们都有孩子了何桑,你不能这么残忍,你要孩子怎么办?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


  我扶着肚子想要站起来,对他说:“孩子我带走,从此以后与你再无关系。”


  “你休想。”他用力地拉着我的胳膊:“何桑你休想,这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想要带走他?我怎么都不会答应你。”


  我推开他就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拦着我不让我这样做,我们像是两只挑衅的兽一样,对立地站着,谁都不肯让步。“别走好不好?何桑我这一辈子没有跟谁低过头,可是我今天我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都可以,你别走,别离开我。”


  “陆彦回,不是我要离开你,是你把我往外面推的。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运气不大好,我爸不管我,我妈死得早,后来我哥哥又死了,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万念俱灰的,可是我最难过的时候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你还在,你还在我的身边,一直一直地可以陪着我,让我可以喘一口气,你几乎是我依仗的唯一的运气你知不知道?可是你毁了它,是你毁了我的运气。”


“我错了,对不起,桑桑真的,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我,我知道他哭了,我知道他也许真的是爱我的,可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狭隘和偏激的爱情,它踩着人命而存在,我要不起。


  我又想到我哥了。


  想到他最后那一天陪我一起看着海上日出的那个早餐,他那个时候一定很绝望,因为残废。他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我想到他藏着那一把水果刀在被窝里,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插进自己心脏的那个瞬间,他对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世再无眷念,他那个时候一定很孤独,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所有的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于我的枕边人,我最爱的人,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丈夫。


  陆彦回,陆彦回,我猛地推开了他,自己也往后面的衣柜上一撞,但是那个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变化,我的下体似乎是有温热的液体在不受控制的流淌,我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我,神情忐忑:“何桑?你怎么了?”


 我快步往洗手间走,连门都没有关就急切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然后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裤子上已经红了一片,有凝固的血块从我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其实我不痛,真的,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可是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一种刀绞般的痛苦凌迟着我的心,我觉得心和身体一样在滴血。


我实在是没有忍不住,想要发出声音来,谁知张开嘴巴,便直接是痛哭出声,毫无余地。


  陆彦回紧跟着我靠在门边,他也看到我身上留下来的血,他像我一样捂着嘴巴,他慢慢地从墙壁上滑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而我眼前一阵炫目,世界天旋地转一般,思绪游离,仿佛头脑变得非常沉重,让人难以承受这份重量.


我猛地栽倒在地上,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空响起来,好像很焦急很惊恐,可是我没法睁开眼睛。


  那之后再无意识……


  “你说他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你希望呢?”


  “你说。”


  “不然就女儿吧,女儿听话乖巧,不过如果是儿子也可以,长大了跟你学做生意,赚大钱去给女朋友买衣服。”


  “不不,这是亏本生意了,还是女儿好,女儿也可以学做生意,长大了给自己买漂亮衣服,找一个好男人。”


  ……


  这世上再无他或者她了。

  (99)

明天见
。。。虐虐更健康
老板要是发现了,就拉他一起来看吧。。。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