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达到华林置地的会场。华林是家很大的地产公司。他们的IR汪明(投资者关系经理)正在推介股票。
这家公司一直是我跟踪的,之前看了很多数据和项目。
这汪明也见过几次。他是美国回来的,在高盛美国投行部工作十几年,身价早就过亿。后来被华林置地的董事长高薪高股权激励挖来做IR,有点大材小用。他一直看好行业和公司销售,数据显示也确实比较好。
可我就不服。我收入不算高也不算低,连我都买不起,我不相信有多少同学能买得起。那些有钱人敢投资买房,那是因为有我们这样的傻缺穷人去高位接盘。受伤的总是刚性需求群体。
中央下了那么多道圣旨要求调控地产,我觉得这就是转机!让那些炒楼的套死在高点上!真解气!
想着想着我就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不巧,我坐在汪明旁边。
汪明看着我,用纯正的美语问我:你有啥想法?
我哼都哼了,还怕他问吗!我用纯正的普通话回答:我认为此次调控是史上未有的严格,一定会带来史上未有的调整。2008年的短期大幅下挫不会重演,但此次调整将历时更长影响更深远。汪总应该建议贵公司好好地准备过冬,而不是大幅投资扩张。
汪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依旧用纯正的美语说:很有意思,我们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你妹!你个外国人完全没有大陆生活经验,能判断准才怪!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散了会,和同事一起等电梯下楼。又看到ABC大叔。
大叔很迷人地说:是你们?cold girl?
于是换了名片。
名片果然写的他是美国公司的。英文的名片,不知道他那公司多大,也不知道他的头衔厉不厉害。无知害死人。
下午的时候,ABC竟然约我喝咖啡。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会议是在酒店里设置了专门的休息区的。休息区里有免费的果汁、咖啡、水果和精致的小点心。
ABC坐下来随便地问了问我开了哪几家公司的会,我磕磕巴巴地用英文回复他。
他看我这么囧,就干脆用中文回答我。
中文都能说出美国味道,我真的好佩服他。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是ABC?
我惊讶了,他肯定是看到了我和同事在会议上传的纸条!我心虚地问:你看得懂中文?!
他笑得很嚣张:我看得懂~
都笑得这么嚣张了,明显不是单纯要跟我聊股票。
晚上一起吃晚餐,然后一起混兰桂坊。
兰桂坊的Dragon I很热闹。女孩儿里很多金发碧眼的模特。男人则几乎白天时全部在香格里拉见过,都特么是我们同行。用钱买肉在我们这行是最不遮掩的。娱乐圈的潜规则什么的太低水准。我们经常听说某基金经理给行内某销售买了套四合院什么的。
看着这些纸醉金迷的玩意儿,我突然很厌倦。
上海也好,香港也好,纽约也好,大陆人也好,ABC也好,美国佬也好。扒光了摆床上都一个德行。早上起床还不是一样无聊。
喝到一半我就告辞了。可怜了ABC大叔,他肯定原以为今晚有着落了,没想到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自己走出兰桂坊。这条点燃着小小暧昧微微情色淡淡馥郁的街道,有着我之前腐朽生活的丝丝暖醺。而我不属于这里。
我在意料之外游离了。
也许,我真的转性了。在此之前,我是绝不会放过那个ABC大叔的。
开完两天的会回到上海,一下就溺在了山呼海涌的工作里。
接到汪明的电话,他说一线销售人员那边来的消息:房子真的不好卖了。
我立刻得瑟起来,把未来两年的地产走势做了个预测。
哪里知道我们投资总监甚为重视,召集各手握重金的基金经理一起商量。
大家互相拍砖,拍完发现我分析得没什么漏洞。商量着回去减仓地产。
我甚是开心。暂时忘记了皇甫那些烂事。
过完年我们研究组被北京的一家公司挖走了两员大将。我们老总大为光火,一怒之下重金挖来一个新人,又把我职务里的"助理"俩字抹去,我算是小升一级,薪水却大升一节!我默默地骂走掉的那个哥们,原来他赚这么多钱,还厚脸皮动不动让我请他吃饭!祝他在北京继续要饭吃。
(9月份的貓好好笑,樂死我了。我昨天只睡了三個小時,現在已經要暈了。明天繼續更。晚安)
(沒對起來,F小小姐比較熟)
因為這工作升職的事,我主動請汪明吃飯。汪明也爽快,第二周就從香港來上海出差,吃飯聊得太深入,聊爆了他的隱私。
他是離過婚的。他說他在美國時不停地工作,享受投行的那種刺激,喜歡全球行蹤不定地飛來飛去,放縱在華爾街的聲色犬馬。他甚至覺得結婚是種負擔。在他太太提出離婚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沒想到的是,從此沒有了家的歸屬感。也因為沒了歸屬感,他放棄了美國的生活,回到亞洲。
他想要一個家,一個即使沒甚麼共同語言卻能等他回家的女人。
我端起酒杯:你這種男人就是活該!不過,介紹對象這事情包在我身上!
他樂了,爽快地乾杯。
上海是個嬌氣的城市。沒有北京的寒冬也沒有三亞的酷暑,春夏秋冬都下着雨,像個有心事的小家碧玉,總給人不遠不近的距離。
就這樣下着雨的倒春寒,幾乎要把我冷死。當然,冷死的不只我一個,還有皇甫。
皇甫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彪悍地坐在家裡的地板上剪指甲,看到他的號碼在手機上閃動時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皇甫說他在郊區拍片,快冷死了。要我陪他買衣服。
(你俩太逗了。北京零下快20度,上海最多零下十度。淡定啦。没暖气和下雨才是最坑爹的)
我想问皇甫是不是蛋疼了。
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贱贱的一个字:好。
我是犯贱了,可是我开心我快乐我乐意,可不可以~
原来皇甫不是蛋疼,而是腿疼。他在工作时摔伤了腿,坐着轮椅拄着拐杖。
恰巧于邵忠这时正在香港,没办法开车接他。曲洋单独接又不太方便,他们三个就都想到了我。我这张在大学时考到的驾照,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真是救人于水火的大英雄啊~我这么想着就开开心心地霸气十足地去于邵忠家取车去郊区接皇甫。
我現在經常想,如果不是那夜胡混,如果不是曲洋纏住于邵忠,如果不是皇甫摔傷,如果不是于剛好去了香港,如果不是我會開車,我不可能再和皇甫見面,皇甫不會再見我,我也就不會來香港了。
生命就是那麼多如果組成,回過頭看,真真是應驗了喬佈斯那句話。
我在想着這些的時候,皇甫正在家裡安靜地發呆。
我看着落地窗外維多利亞港的夜景和窗前皇甫的側影,溫柔地問:在想什麼?
皇甫認真地回答:想你妹!
我跳起來大嚷:你怎麼不學好呢!學什麼爆粗口阿!
他又認真地回答:學你妹!
你妹!你們全家妹!
所以,人不能經常爆粗口,教壞了小朋友,倒霉的是自己。
现如今这俩人默默唧唧的样子,同那时候在上海郊区再见面的暧昧,相去甚远。
岁月不是把杀猪刀,生活才是。
在郊区见到皇甫,他还是那么超然脱俗,松散顺直的中发,深邃的眼神,似有似无的笑容,挺拔的身材,做旧的牛仔裤。只是坐在轮椅上,一只腿打着石膏赤着脚。
看到我,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来了啊,麻烦你。
我脑海里还是那夜酒吧初见他的样子。他对我有那种在千万人之中却只看得到他的莫名的吸引力。
英雄不是我想像中那么好当的。
轮椅好重,我要一个人把轮椅合起来放上车,还要保证不划伤于邵忠的爱车。像我这种60平米的小房子都要找小时工打扫的懒闺女,从来没干过半点重活,竟然要像个男人一样搬轮椅!
可惜了我两百块钱新做的指甲啦!
既来之则安之。搬吧搬吧,权当健身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轮椅从车旁边举起来往车后座里推。那姿势那表情估计是难看到死了。能看得出来皇甫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拄着一根拐杖还腾出一只手来帮忙。我赶紧先把他塞到副驾的位置,生怕他再跌倒或者弄伤。
皇甫普通话真心一般,上了车我俩也没什么话。
车里的音乐兀自地响着。是我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张非洲音乐的CD,听上去会热闹一些。结果皇甫说:把声音关小一点。
我囧。只好关小了音乐,继续耗在两个人的沉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