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诱惑三部曲之二:北京结

  按摩房里昏暗的灯光使甘虎有些不太适应,一个女孩脚步轻盈地走到甘虎面前,帮助他脱下上衣,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围起来很舒服,他眯着眼睛才看清楚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温柔体贴的招呼他趴在按摩床上,在他背上涂抹着乳液,那双滑腻的女人的手指就像附着魔力一样,所到之处使人感觉一种痒酥酥的舒坦。在此之前,甘虎只是在东莞打工时和朋友去过洗头房,那些充斥着庸脂俗粉气息的洗头妹时不时会用胸部蹭客人的后背,然后诱惑客人到挂着门帘儿的隔间苟且偷欢。男人的经济条件决定他接触的女人的档次,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在京城体验到这种高雅的服务,当女孩将他的短裤稍微褪下一半,用按摩乳轻轻抹上去,细心为他做臀部护理时,他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您是第一次来我们会所吧?放松,您要这样使劲,我再按摩就没有效果的。”为他按摩的6号技师杨雪提醒说。出没这里的客人形形色色,其中不乏在漂亮女技师身上揩油的色鬼,现在这个男人显然属于初涉娱乐场所的雏儿,男人的肢体语言会将他过往的生活经历和习惯暴露无遗。
  
  甘虎有些尴尬,一边努力放松身体,一边和6号技师闲聊起来,无非是问她的名字呀,多大了呀,老家在哪儿呀,来北京多久了呀这些杨雪早已经听腻了的话题。不过她还是没有表露丝毫的厌烦,依然乐呵呵地如实回答男人的所有问题。二十岁的她却有着跟实际年龄不相称的现实阅历,从高中毕业后她就跟着姐妹出门挣钱,在商场卖过化妆品,在酒吧推销过啤酒,但这些没有底薪只能依靠提成的工种收入既不稳定,有些姿色不错的女孩便进了夜总会做小姐,杨雪倒不是瞧不起那些操皮肉生涯的姐妹,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只要有钱就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只是她年纪尚小,还存着遇上一个白马王子的少女式幻想,所以在这家提供正规服务的会所招聘时便来报了名。
  
  相貌出众的人在哪里都有更多的机会,大凡此类娱乐场所的诸如6、8、18等吉祥号都是让人看着顺眼的女孩儿,客人回头率要高很多。类似11、99等容易记取的号码会被主管安排给那些心眼活络、手脚麻利的姐妹,她们都是会所的摇钱树,遇过遇到好的客人,会介绍自己的商场上的朋友过来消费,这样她们也能多一些额外的提成收入。
  
  无意间,他们正好聊到了技师的收入水平,甘虎得知像杨雪这个级别的居然每月能拿到八千多甚至过万的收入,不免还是大吃一惊。说这样的收入赶得上一个不错的白领的工资水平了呢。杨雪说:“可是我们这份工作只能吃青春饭呀,而且工作强度也很大,只要有客人来,不管是半夜已经睡着也得起来伺候着,做久了手指骨还会变形的。”
  
  “你这么年轻又漂亮的,遇上一个喜欢你的客人娶回去,不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嘛!”甘虎在两人的交流中逐渐放松下来,他慢慢喜欢上这种随意无拘束的气氛。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来会所的客人大多家里都有老婆的,而且谁会看上做我们这行的啊。”杨雪有些黯然,在点她服务的客人中的确不乏喜欢自己的,还有些露骨地表示愿意发展情人关系,会所里也曾有过貌美的女技师搭上客人的故事,但那实际就等于是被男人包养,一般的女孩儿要么是挣些钱后回老家在谈男朋友,结婚生子做些小生意,命运无非如此平淡现实。她不爱过多考虑这些问题,便用玩笑跟甘虎说:“看你这么年轻有为,怕是好多女孩子在后面追你吧?”
  
  甘虎还不习惯撒谎,又碍于男人的面子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只好支吾着说:“我很没女人缘的,要是能交上想你这么聪明又好看的女朋友,算是男人一生的福气呢。”他心里着实是这么想的,在杨雪娴熟的按摩下他达到了通体舒泰的境界,心里燃起了亲近女性的的渴求。他还不知道男人若是真正有了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那儿通行着另外一套价值观念,声色犬马的放浪形骸只是入门级的诱惑,一旦你成功之后还有名利场的更大魔咒,会以你难以拒接的方式提升你的欲望层次。
  
  做完背部按摩,翻过身来仰面而卧做头部按摩时,杨雪戴上了一副洁白的口罩,以免说话和呼吸的鼻息影响到客人。甘虎睁眼看见她露在外面的细细弯弯的眉毛下面,那双水灵灵的眼珠儿很是让人心悸。
  
  “闭上眼睛,不许乱看!”杨雪半真半假地命令说。甘虎乖乖地闭上眼,接着又有些不甘心地睁开,说:“难道多看一眼还要收费呀?”
  
  “是的,看一次罚款五百元。”杨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咯咯地笑了。甘虎从她眯着的眼想象着她口罩下笑颜如花模样,心里顿时痒痒的似乎被一群蚂蚁爬上身来肆意蹂躏着,嘴里也开始放肆起来:“那我就睁着眼睛看一天,也算看一次罢?”
  
  杨雪佯装恼怒,手指使劲在他脸颊上一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坏人。”甘虎嘴部肌肉一抽搐,她正好捏到了自己被套磁撞车的那伙人打伤的部位,禁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杨雪赶紧停住手,问他怎么了。
  
  甘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通事情的经过,杨雪很是善解人意,起身取了热毛巾来细心地帮他在受伤的部位做热敷,一边用言语宽慰甘虎。“看起来你脸上就是青了一块,还好没有淤血,会好得很快的。你们的车没撞坏吧,我还想找时间去练车考驾照呢,也算多算一门技能。”
  
  甘虎想起杨尘说的有空约MM到郊区遛车玩的话来,心里边打起了小主意:“你要是想学车,哪天跟我们出去玩,我来教你吧,保证学会还不收学费。”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要是笨手笨脚的,师傅可不能生气打人啊。”杨雪歪着脑袋瞅着甘虎,直教他心里怦怦地打起了小鼓,顿时觉得这场打架的遭遇很值得,尤其是当杨雪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的时候,他更是觉得转瞬间跳升到阳光灿烂的日子,自己前面充满了无数的希望和无限的可能,腰下头的部位也鼓鼓涨涨地雄起来,男人的原阳之气骤然而生。
  
  出门的时候,杨尘看见甘虎一扫先前的委顿,精、气、神全都显露一派亢奋昂扬的劲儿,心照不宣地调侃说:“你说这儿像不像一个充电器,男人就像一部快用完电的手机,出来后满涨涨地满世界漫游,快耗干时又得回来补充能量。”
  
  甘虎连连点头称是,说开这样的会所多挣钱呀,男人只要来过一次没有不上瘾的。杨尘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无意的安排会埋下一段孽缘的基因,导致日后发生诸多血光冲天的纷争。
  
  穿过华灯闪亮的王府井大街,仿佛回到了一个流金岁月的记忆长廊,杨尘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一些久远的场景和画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这里曾经是北京城里最时髦的所在,尤其是坐落在台湾饭店、和平宾馆和王府饭局交汇处的知名迪厅和平HOUSE,那时候的商人交际和姑娘结识鬼佬都集中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迪厅门口香车宝马云集,时而会有妖娆的女子凑到男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勾搭说:“先生带我进去吧,妹妹让你随便摸!”
  
  昔日的繁华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如今这里门庭冷落车马稀疏。一座城市的情色业风水也会随着时光流转而嬗变,从起初迪厅的兴旺到后来洗浴的繁盛,将人类肉体欲望消费的触觉深耕细作到无孔不入的地步。
  
  杨尘将车停在和平宾馆前的空位上,一进门就看到“博爱基金会助学募捐活动”的导向牌。他在会场门口的迎宾台留下名片,在签字本上龙飞凤舞地草书一把,走进场内东张西望寻找熟悉的面孔。
  
  离活动预定的开场时间不到十分钟,但到场的嘉宾并不多,足以容纳200多人的多功能厅显得有些冷清。杨尘心里顿时不禁咯噔了一下,多年社交场合的历练足已训练出一个人敏锐的辨识能力,他隐隐地担心今晚这场活动恐怕会冷场。看见金儿跟吴超、戴衮道和“金玉米”几个人在前排的中间位置就坐,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便过去跟他们会合。“你们几位爱心大使很积极嘛,一来就坐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位置上了。”
  
  他们赶紧拉杨尘入座,吴超说:“杨兄,看今天这形势,秦璇怕是忽悠不起来。我们几个人正商量怎么救场。我们都打了电话招呼就近的朋友火速赶来捧个人场,不过这现场的气氛还得想办法给烘托起来才好。”
  
  “不怕,你们几位都是老总少帅级的人物,戳在这里就让人踏实了。咱穷人最擅长的就是起哄架秧子,只要金总、戴总还有吴大公子您一使劲儿掏钱,俺就立马敲起边鼓策应,不就跟人大政协开会一样,台上唱戏台下鼓掌,宾主双方都装着很爽嘛。”杨尘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金儿却跟他起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儿臭贫,告诉你,如果今儿个冷了秦璇MM的场,我拿你是问。”
  
  杨尘努力挤出一脸憋屈的样子来,“就跟你们打牌三缺一,我正好赶到成了一副牌架子,你们丫没玩舒坦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你说咱冤不冤啊。”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动脑子琢磨着如何救这个场子。“光靠我们几个哄抬物价是不成的,明言人一看就是一伙子托儿。咱们还是分散到群众中去,东西南北中,做将的做将,杠的杠,碰的碰,一副好牌就出来了。”
  
  戴衮道嬉笑:“你丫牌瘾又犯了吧,又想自摸又想胡,等会儿活动圆满结束后,咱哥几个真开一桌成全你。”
  
  杨尘知道一般的慈善募集活动的规则,并不需要当场拍出现金,便跟他们几位商量着分工配合,把逗哏的捧哏的角色分配齐全,最后说:“不管真假,秦璇妹妹的场子咱们多少也得掏些真金白银出些血,金儿妹妹的饰品店小本生意,意思意思点到即可。戴衮道你都混成国际投资机构了,怎么着也得冲锋陷阵当把烈士,好在吴公子你们俏川堂家大业大,可以垫底儿。咱们一会儿相互呼应,至少大面上维持繁荣和谐的局面。”
  
  戴衮道忙不迭地把自己往外摘,“我那破公司就是一个壳儿,要不还挂着投资咨询的名头呢,跟真正的投资公司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啦。”
  
  “我靠,你丫忽悠客户的时候尽往大里说,遇到社会公益就成缩头乌龟了。要知道这可是积善行德的事儿,跟选祖坟风水地块差不多,弄不好就旺了你家后代,子孙辈即使诞生不了李嘉诚,也能冒出个上市公司主席,哪怕是创业板的ST的。”杨尘笑骂道。
  
  戴衮道浑不买账,骂骂咧咧地说:“我才知道老西儿真他妈的抠门,哪怕我生拉硬拽,徐晋发那王八蛋死活就是不肯来。看来这煤老板着实没几个好东西,就知道满北京买名车买别墅,我要是山西省领导就下一纸命令将他们丫全部财产充公,妻女发配给披甲人为奴。”
  
  “你们几个嘀咕什么呢?”杨尘一回头,抬眼发现搭话的正是秦璇,她穿着一件洁白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制服,显得高雅干练。
  
  “噢,我正清算他们几个的家底,看出多少血不会伤了身子,下回养肥了还能可以循环榨取,给你们的慈善事业再做贡献。”杨尘回答说。秦璇正色说道:“我跟你们说,我们的募捐活动从来都是平等、公开、公正,你们几个可不许造假胡来,到时候让我下不来台。”
  
  杨尘只当她是说场面上的囫囵话,打个哈哈应承说:“您老人家放心,献爱心的事情我们都会量力而行,挣大钱才会舍身忘死可劲儿扑腾。”说罢一使眼色,跟戴衮道借口上厕所,起身转悠一圈儿后,分别坐到大厅的两侧座位上去了。
  
  这时候有人喊秦璇上台,活动正式鸣锣开场了。先是博爱基金会的领导登台介绍了他们机构的背景和宗旨,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词句,杨尘也没花心思认真去听。轮到秦璇出场时,他才听到主持人介绍她的职务是基金会的秘书长行政助理,同时也是这个专案项目的的策划者和运营人。从事社会活动的机构都需要一些聪明、漂亮、温婉、知性的女人,她们的性别的特征在这个领域恰好具备先天的优势。
  
  秦璇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双熟悉的女孩子清澈纯净的大眼睛,杨尘一眼就认出小依娜稚气的脸蛋儿。随后的幻灯片中依次出现了勐木等众多贫困乡村小学的图片,以及基金会为援建各地“博爱小学”的募捐方法。
  
  在记者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和频频的闪光灯中,到场的一个体操明星拿出她获得世界冠军的金牌当场拍卖,有个卷毛的中年国画家捐出自己的山水长轴,吴超也代表“俏川堂”连锁川菜馆宣布在三个月内将每天营业收入的百分之三作为爱心捐赠。
  
  整个募捐活动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地顺序进行着,当主持人拿出一幅幅笔触淳朴、充满乡土气息的蜡笔画给大家展示时先卖了一个关子,她请大家猜猜画家今年多大的年纪。杨尘细细端详一番,画面上是山前的老屋,成熟的田野,枝叶茂盛的树杈上挂满着金黄色、沉甸甸的玉米串儿。这幅作品看起来色彩绚烂,笔法和布局看似稚嫩却大巧若拙,很有味道。
  
  正当大家都纷纷猜测这一定是一个天才儿童的作品时,秦璇上场揭开了谜底:她搀扶着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婆婆走上台来,告诉来宾这个满脸褶子皮肤黝黑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才是该幅画的作者,满场顿时响起惊叹啧啧声来。
  
  这位老人家是秦璇去华北农村调查时房东,一次在看3岁的小外孙女的美术作业时偶尔兴起,拿起蜡笔将自己记忆中的乡村景色一五一十地描绘出来,居然很像那么回事儿。几位同事当场惊呆了,说这般天赋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秦璇更是喜爱这种返璞归真的画儿,动了心思将老奶奶专程请到北京来,想结合这次公益活动达到一种出奇制胜的效果。
  
  “老奶奶在山乡生活了一辈子,几十年来保持着一颗清澈干净的心,在她的画里面,色彩蕴涵着感情,线条勾勒着故乡的记忆,提示我们每个人不要忘记脚下的泥土,尽自己的所能努力回馈哺育我们的大地。”主持人在介绍了老人家的创作经历以后,抑扬顿挫地抒发着自己的情愫。杨尘有些纳闷,为甚么满世界的主持人都是一派感动中国和艺术人生的腔调,如果秦璇自己兼做主持恐怕还让人舒服得多。他才心底为这个创意叫绝,心想秦璇这丫头到底还是不俗,刚才他和戴衮道、金儿互相配合已经为暗中为那个体操选手的拍卖当了回托儿,这时赶上募捐高潮,更是义不容辞地抢着竞价起来。
  
  “六千六百六十元!”他一开场就引得现场不少人兴奋起来,竞相举手抢拍画作,价格很快上涨到八千八,一万零八十八。南非小伙儿“金玉米”激动得语无伦次,站起来说:“那幅玉米画一定是我的,我的中文名字就叫金玉米,你们拿了也没用的。”结果大家给他面子,果真没人在跟他抢,花了一万二千八收归囊中。
  
  这时杨尘和戴衮道开始哄抬另外一幅荷花图,两人你来我往叫得起劲,还真引得一个戴着金丝眼睛的男子跟着应价,价格上升到二万八千元时,他依然胸有成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杨尘心想怕是钓到个大鱼了,便毫不松口,直接加价喊到三万八,戴衮道此时推出战团,那个男子毫不迟疑地喊出五万八,随后几个回合价格扶摇升涨到七万八。杨尘也不甘示弱地报出八万八的高价来。
  
  那个男子却不再言语,主持人一边喊:“八万八千元一次,八万八千元两次!”口里放慢语速等待台下那人回应,杨尘双手抱胸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角余光扫过去却发现那个家伙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心知糟了,这时秦璇跟老奶奶和主持人附耳说了些什么,便在主持人落槌声中笑吟吟地拿着那幅画儿走到杨尘跟前,“恭喜杨先生,这幅画归您了。谢谢支持!”
  
  杨尘只好站起来,签字画押认账。等募捐活动结束时,其他客人陆续离场散去,他们一伙人重新聚拢在,杨尘惊愕地发现那个跟他竞拍的金丝眼镜男子正跟吴超一起说笑,才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家伙原来是吴公子临时调遣过来的同伙,还以为杨尘是被忽悠的主儿,一家人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头了。
  
  吴超和他那个哥们一个劲地给杨尘道歉,杨尘无奈地耸耸肩,遇上这种糗事,还能说什么呢?
  
  秦璇却是不依不饶,沉着脸说:“我告诉过你们不要胡来偏不听话,我回去怎么跟领导交待呀!”
  
  杨尘做出一副驴死不倒架的姿态:“你们给我凑些发票,喝酒吃饭唱歌送礼飞机火车票一概不拘,老子找公司报销贪污些碎银子就把帐给结了。秦MM下次活动你们最好准备几台POSE机,可以通吃欧元、美刀、人民币,要不然咱们只好裸捐,光着屁股回家去了。”
  
  秦璇看着他的窘态很好笑,“谢谢啊,人家比尔盖茨裸捐是捐出全部个人财产,不是裸体募捐好不好。”
  
  “我比不上人家世界首富那么大手笔,不过如果卖身能挣出钱来这事咱也乐意干,要不你们谁先下个订单?”说完他眯着眼睛轮流打量着金儿和秦璇。
  
  “我呸!”金儿撇着嘴嘘他,“就你那身子骨儿,也就熬剩下的一副药渣啊。”杨尘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叹了一口气,说:“唉!伤自尊了。俺也多么需要人来博爱一下啊。”
  
  金儿问秦璇今晚的成绩如何,她说当场拍卖物品筹集的善款统共才四十多万人民币,离预定的超过百万元的目标相距甚远。杨尘心知肚明,如今要做正事和善事,也需要按照潜规则来运作,比如拉当红明星逢场作戏,找好色老板捧她们的臭脚,通过媒体炒作爆料,最强的招数是拉着官府部门捐赠企业减免税收或者批地给贷款,一来二去收名的获利的都有,大家谁都不吃亏,这个游戏才能持续玩下去。
  
  杨尘就说,“一百个穷人集资,赶不上一个富翁拔根汗毛顶用。不过这个世界上往往是穷人爱心泛滥,想平白无故从富人口袋里掏钱比登天还要难,所以耶稣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富人想要进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除非你们基金会创造一套给他们利益交换的机制来,用其他的利益诱导,才能导致捐款源源不断。”
  
  秦璇出国培训时考察过美国的公益慈善界,认为只有大众参与才是真正的博爱之道,杨尘沉吟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你们从事公益事业的都是理想主义者,只不过现实世界是残酷的,中国的现实尤其残酷。我们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们很多是投机取巧占人便宜发迹的,政治、经济、情感、道德在这片土地上全都是交易品,一个在给孩子喝的牛奶里头都敢添加毒药的民族,怎么能指望良心发现牺牲财物不求回报呢。我们得承认自私自利才是人类存活下来的遗传基因。所谓仁者爱人的博爱思想,更像是统治阶级为了蒙骗不明真相的群众编造的谎言。”
  
  “我更愿意相信人类有着博爱的本性,在远古时代当有人看到同类饥饿不堪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会生发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而且当你给予他人帮助的时候,内心也会产生一种高尚感和成就感,如果说这完全是文明道德教化所导致,恐怕有失公允。”秦璇不卑不亢地反驳说。金儿在一旁看他俩斗嘴,起哄架秧子说:“哈哈,加油,加油!感觉你们这是天使和魔鬼正在PK呢。”
  
  杨尘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没想到秦璇跟自己较真,既然话题已经展开,那就索性聊个透彻。那我就彻底当一回反方吧,公益事业在我看来原本应该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政府应该履行的基本职能,现代文明社会的进步就体现在通过税收政策、福利机制等建立一套劫富济贫的游戏规则,从而改变通过暴力革命重新分配财富的洗牌模式。对于个体而言,救助弱者是只是强者个人的道德责任而不是应尽义务。只不过在东方文化和社会体制的传统语境下,造就不了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的价值观念。因为东方专制国家里的强者往往是精通人际争斗的枭雄,而权力斗争是一种非生产性的技巧,是利用人类的嫉妒孽根性发动一派打倒另一派,吸收一派分解另一派的党争,这种人与人之间,阶层与阶层之间的斗争,比的是阴劲、狠劲和黑劲,不但不能产生价值,而且必然伴生着罪恶和不公。社会运行体制没有变化之前,凭借少数理想主义者的奋斗不可能根本改变贫富不均的现实。”
  
  “耶稣正因为富有博爱之心,才会舍身为人类赎罪。这也恰好证明一个人的心灵可以达到无限的境界,可以像天地一样滋润众生。真善长存天下,并不因为社会制度的不同而泯灭人性本能,从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到李时珍、宋庆龄,哪一个不是厚德载物的博爱众生的仁者?”秦璇看似恬淡内敛,论起自己从事的职业来却是充溢着一股子热爱的情怀。“只有一个社会的优秀者都热心公益事业,这个世界才会有希望和未来。”
  
  只有具备宗教情怀与献身精神的人才会在这个金钱社会里将生命耗费在公益事业上,杨尘理应对他们予以尊敬。但此时此地跟一个外貌和内涵都足以吸引自己的异性辩论玄奥的公平正义理念也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情。“好吧,你列举的仁者大多都是医家,你们医生世家我可不敢得罪,万一有个病呀灾的还得指望你们妙手回春。我只是盼着什么时候你们的募捐活动能像CCTV的广告标段拍卖一样热闹,我就会对人类的未来树立信心。”
  
  杨尘曾经陪朋友参加过梅地亚宾馆的央视黄金资源广告招标会现场,亲眼目睹过垄断资源的吸金大法,疯狂的厂家和广告代理商争先恐后举牌层层往上加码,大手笔花钱的目的是为了从市场更大手笔地圈钱回来,他认定人类的贪欲远远超出他们慷慨慈悲的善念,正是残酷无情的生存竞争才导致人类作为一个族群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战胜凶猛的野兽成为地球的主宰。
  
  “借你吉言,我相信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秦璇挥手跟几个同事告别,算是暂时偃旗息鼓休战求和了。
  
  临分手时,金儿硬性分配杨尘当下护花使者,负责护送秦璇回家。杨尘巴不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将功赎罪,不过秦璇依旧冷俏着脸,说她还要把老奶奶画家送回酒店去。
  
  杨尘不待她指挥,径直将老太太搀扶到车后座安顿好,然后拉开右前门恭迎秦璇落座。老奶奶认出杨尘就是出最高价钱竞买自己画儿的那个人,高兴得一脸灿烂,“闺女,我说这个小伙儿不错啊,心眼好,人也长得精神。”
  
  “才不是呢,他是鬼心眼多。刚才那是弄虚作假来着,想当托哄抬价格圈别人进套儿,结果自己掉坑里了。”秦璇说着,忍不住偷偷乐了一下,告诉老奶奶说杨尘估计要吃几个月咸菜就馒头,老人家顿时就急了:“闺女,可不能啊。我再画一张一摸一样的给你,也花不了几个时辰,要把大小伙子身体弄坏了可就是大事情。”
  
  杨尘赶紧安抚老人家说:“奶奶您别听她瞎说,咱们家就是开餐馆的,顿顿都有大鱼大肉吃,经常撑着了就找你小秦闺女的爷爷开中药吃,算是帮衬他们家的生意呢。”
  
  “奶奶,这人是做传媒行业的,他们都喜欢满嘴跑火车的,您千万别相信他胡说八道。”秦璇一杆子把自己扫尽媒体圈子,杨尘也没法子辩解,只好转移话题:“奶奶,您到北京还没看过万里长城吧,改天我陪你去瞅瞅,那是您小秦闺女她家祖先秦始皇投资搞的旅游开发项目,全世界都知道的呢。”
  
  秦璇被他整得又好气又好笑,老太太不知所云,看看杨尘又看看秦璇,最后喜孜孜地宣布:“我看你们俩倒是蛮般配的一对儿,要搁在咱村子里头媒人怕是会踏破门槛了。你们可要不嫌奶奶多嘴。”
  
  杨尘没想到老太太还存着这般心思,歪着头瞥了秦璇一眼:“奶奶,追你小秦闺女的小伙子怕是要挤满一晒谷场呢,我这才报到,正琢磨怎么样才能加塞儿呢。”
  
  秦璇有些尴尬,扭头看着窗外窗外不断后移的路灯,嘴里找着词儿搪塞说:“奶奶,我许过愿,要帮助一百个孩子解决没钱上学的问题后再谈婚论嫁,现在离目标实现还早得很呢。”
  
  如果不是情急之下,秦璇这番话听起来不免矫情。但此时此地杨尘只觉得好笑,打蛇随棍上,他忙顺着话茬往下搂:“好崇高的志向,我有个主意可以帮助秦老师迅速完成任务,你有没有兴趣听我唠叨、唠叨?”
  
  秦璇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淡淡一笑说:“好呀,那就看看你葫芦里装着什么药。”杨尘恬着脸得寸进尺,“事先说好,如果此法管用,你就将我排队的位次提升到前十名好不?”
  
  秦璇装傻充愣:“什么位次?哦,知道了,是你排队买馒头的吧?!”说罢笑个不停,杨尘兀自摇摇头,感叹说:“人心不古,世道变了,媳妇儿不好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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