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伙伴去乱葬岗挖宝,挖到一个泡着婴尸的酒坛子,这有什么说头吗

  但是到了乱葬岗我们才发现,这里有很多人,王二带头,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跪了一片,正在冲乱葬岗磕头。
  我对文闯说:“这可怎么办?”
  文闯挠挠头:“去我家吧。”
  然后我们去文闯家。不是去村委会,而是去他原来的家。
  这小院实在破的拿不出手。连大门口都长满了草。偏偏还有一把锁头锁着门。
  我不解的问:“就这么个破院子,也值得锁?”
  文闯说:“我奶奶说了,破家值万贯。不能不锁。”
  我说:“我倒觉得,你们家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把锁了。要是回头把锁丢了,那才可惜。”
  文闯居然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过几天我得把锁带回去。”
  我们两个身上都带着伤,好容易才翻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的杂草已经长满了,我们两个拨开那些草,一步步走向那间破屋子。
  这屋门倒是没有上锁,看来,姚媒婆连锁头也不富裕。
  文闯推开门。我们两个走了进去。
  房顶是漏的。天阴沉沉的,也见不到阳光。屋子里仍然很昏暗,也很阴暗。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地面上也长着杂草。
  文闯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在感觉周围的鬼魂。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失望的摇摇头。
  我沮丧的问:“这里也没有鬼?”
  文闯摇摇头:“他们闲散惯了,不肯参与这件事。”
  我跺跺脚:“这可怎么办?”
  文闯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在杂草里面找了很久,终于找出来一个破碗。然后,我看见他龇牙咧嘴的用破碗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鲜血一点一点得滴在碗里。
  然后,他把碗放在地上,又重新坐下。碗里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渗到尘土里。
  过了很久,文闯才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嘴唇想站起来,但是身子一歪,居然向地上倒去。
  我扶住他,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发干。
  我问他:“你怎么了?”
  文闯苦笑一声:“有一只孤鬼想和我交易,他肯帮我,但是从此以后,我要把他当成亲人祭拜,烧纸钱,上供香,让他有家可依。刚才那些血,就算是签字画押了。”
  我看他精神不大好:“要不要歇会?”
  文闯摇摇头:“没事。”
  然后我们两个艰难的翻墙出来。
  我问他:“你知道青爷在哪吗?”
  文闯点点头:“以前想投靠青爷的时候,曾经打听过。我知道。”
  我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格外的阴,晚上比平时来的更早。
  文闯说:“正好。晚上行动,我这个鬼朋友更厉害。”
  我们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文闯溜进去,偷了一封蜡烛,两只手电,我们准备停当,开始向青爷家进发。
  按照文闯的记忆,去青爷家,就必须要经过学校。我们两个经历了中午的事,都有点发憷。
  但是木夯在青爷手里,我们又不得不去。商量了一阵,我们决定绕个远,从学校区外面绕开。
  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了,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天上响起了一声闷雷。紧接着,迅速的黑了下来。
  我扭头看了看文闯:“要下雨了。”
  话音未落,大雨已经瓢泼下来了。
  前面就是学校,我们两个咬咬牙,冒雨继续向前走。
  地上泥泞湿滑,我们两个打开了手电。
  我看着地上的手电光,对文闯说:“这种天,带着咱们的鬼朋友吓唬青爷,肯定吓得他半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但是文闯没有搭理我。
  我长叹了一口气:“希望木夯没事。哎,也不知道以后青爷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文闯始终不吭声。
  我有些不满,扭头说:“文闯,你想什么呢。”
  然而,我的手电照过去。身边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那么倒霉吧。”我举着手电,开始转圈的找,但是周围全是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我咽了口吐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乍着胆子喊了一声:“文闯……”
  声音飘出去没多远,就被雨声盖住了。
  没有人回应我。
  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野外的雨地里。一阵闪电划过。周围出现了很多黑乎乎的影子。但是我无法分辨那是道旁的树影,还是赶路的行人。
  我站在雨地里,周围都是哗哗的雨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我举着手电,那些雨点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根根针一样从天上落下来,在手电的光亮下,一闪而过。
  我脸上的水成股得流下来,从领子里灌到胸口上,我打了个哆嗦。
  然后,开始奔跑。旷野里只有我一个人,趟水的声音很响。
  我跑了一阵,自觉不知觉的总觉得我的脚步很乱,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我长着七八只脚,要么,身后有人。
  想到这里,我惊恐的回头,手电在身后来回的扫射。但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要跑到哪里。我不能不去救木夯,但是文闯不见了,我自己去了也白搭。
  我觉得一阵绝望袭来。夹在在漫天的雨里,从头顶一直浇到脚底,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就在这时候,手电的灯光开始迅速的暗淡下去。我着急的把手电在手里磕,这种雨天,没个亮光,我根本回不去。
  忽然,我明白过来,这漫天的雨,肯定把手电浇湿了,电池一旦受潮,怎么磕也没用。
  想到这里,我惊恐的向周围照了一圈。我想找到路。但是,还没等我看清楚,手电就暗的只剩下一个红点了。
  我绝望的嚎叫了一声。声音很快被雨声淹没了。
  我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叫我:“天下。”
  这声音很模糊,似乎不是人发出来的,或者只是噪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由自主得认为是在叫我。
  但是我不敢答应。只是歪着头听。
  过了几秒钟,我以为刚才是幻觉的时候,同样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笑:“嘿嘿。”
  我吓得一哆嗦。这笑声太诡异了。颇有当年乱葬岗酒坛婴儿的神韵。半男不女,奸诈非常。
  我一步步得慢慢向后挪动身子,刚走了两步,听到那里模模糊糊的说:“别走呀。”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身子迅速的调转,向相反的方向飞奔。
  我落地的脚步声很大,雨水溅起来老高。我不敢向后看,我知道身后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见是好事。要是看见什么东西才有麻烦。
  我正在卯足了劲猛跑地时候,一道闪电划过。我猛然间看见,前面似乎蹲着一个人。
  闪电一闪而没。周围又陷入黑暗。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
  我停下来,犹犹豫豫走过去,小声的喊:“文闯?”
  那个人不理我,仍然蹲在地上。
  我不确定他是谁,不敢贸然接近。只好站在雨地里,使劲的观察。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踢踢踏踏的。
  我心里悚然一惊。前面一个人,后面又有一个人。其中一个必然不是文闯。
  想到这里,我连忙悄悄向旁边退去。我退的很慢,声音很轻。
  然后,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步一趔趄的走过来。
  这时候距离近了,我看见他的左脚一步一崴,同时,那只鞋踩在水里,发出:“吱呀”一声。
  我恍然大悟:“难道,刚才就是这个声音把我吓跑的?”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没准,这人是个老乡,能把我带回去。
  然而,很快我发现事情不对劲。这个人歪歪扭扭的向前走,正好一步踢在前面那人身上。然后,我看见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一瞬间把大地照的亮如白昼。
  我看见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很面熟,着装和身材有些像是青爷失踪的两个兄弟。只是,他们两个面色惨白,那种颜色不应该出现在活人的脸上。况且,他们的脸只剩下一半,半张完好,半张遗失,舌头从残缺的右脸里面耷拉出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幸好,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他们只是呆立在雨地里,晃晃悠悠。
  我慢慢向后退,想距离他们远一点。忽然,我的脚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在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大。应该是一个塑料瓶。
  我瞪大了眼,看见那两个人影晃了晃,向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不敢动弹,右脚还踩在那瓶子上,不敢抬起来。过了一会,腿都麻了。那两个人影呆在原地,既不走过来,也不再挪动。
  我慢慢的抬起脚,那只被踩扁的瓶子也随即弹起来。声音很轻微,恰好被雨声盖住了。我心里一阵庆幸,还好……
  然后,我慢慢向后退。眼看距离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远,我心中一阵窃喜。忽然,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仰去。
  我低呼一声,两手在空中乱抓,但是什么也抓不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把地上的泥水溅起来老高,又浇了我一身。
  我摔得头昏眼花,但是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我听见前面传来两声咆哮,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向我冲了过来。
  我翻身趴在地上,来不及爬起,四脚着地匆匆跑了两步,然后才敢站起来,发足狂奔。
  一路上雨水踢踏,而身后的追逐声也没有停歇。
  我的手电昏暗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么用。我胳膊向后一甩,撒手锏扔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响,应该是砸到其中一个人身上了。然然,追逐声并没有停止。他们仍然紧紧地跟过来。
  这一路上黑灯瞎火,而我又战战兢兢。被两个死人追了一里多路,摔了无数个跟头。身上早就满是泥水了。
  我知道,再这么跑下去,我早晚得被他们追上。正在着急的时候,天地间猛地一亮,又是一道闪电。
  我猛地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是我们学校。
  这一夜狂奔,早就跑的不知道方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学校区。
  忽然。我心底一亮。想到一个活命的办法。
  我一步一打滑,急匆匆向学校大门跑过去。
  我的目的地是中午遇险的那片荒地。
  我记忆中,荒地距离我们学校大门有二百米。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步子:“一,二,三……”
  正跑到九十多步的时候,堪堪一道闪电划过。我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闪电虽然只是一瞬,但是我已经清清楚楚看见那片荒地的所在。
  待我跑到距离两三步之外的时候,我瞅准时机,身子猛地向前一扑,远远地趴在地上。
  后面那两位本来就紧跟着,一来猝不及防,二来雨天道路泥泞,他们根本收不住腿,一直跑到荒地里面去了。然后,那里传来扑通扑通,两声闷响。
  果然和我预计的一样,他们陷入到地下去了。
  我不敢怠慢,从地上爬起来,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我知道,这块荒地很邪门,很少有学生敢来这里玩,传说中,凡是来这里玩耍的孩子最后都死了。
  现在想想,果不其然,到处都是一踩就塌的地洞,哪个还敢来?
  我确定了学校的位置,自然而然就知道村子的方向,我向回逃去。我不敢独自去救木夯,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救不了她,而且没准在半路上就被鬼抓住了。我必须要回去做做准备,然而,至于准备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我在荒野里跑了一会,忽然,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点火光。这火光很细微,也很诡异。
  现在是雨天,下着瓢泼大雨,谁会在雨天点火?更何况,这里又怎么可能点的着火?
  我忽然想起灯笼鬼来。这种鬼人畜无害,但是喜欢和人开玩笑。
  走夜路的人如果没有照明的东西,往往就会遇见他们。被他们迷上之后,行人会不由自主的跟着灯光走。运气不好的,会走上整整一夜。非要等第二天太阳出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站在坟地里面,身旁的坟头周围有一圈又一圈的脚印。
  所以,这时候在雨地里看见灯光,我第一反应就是灯笼鬼。然而,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火光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况且,这火光所在的位置,又是我回村的必经之路。
  于是我慢慢走过去,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一定不能留恋,要马上离开。”
  随着我越来越接近那一点火光。我发现它真的小的可怜。或者,叫它火星更合适。
  我只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点光动了动,紧接着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束光。
  我心中一惊,这又是什么把戏?
  我还没想明白,两束又变成了三束。紧接着是四束五束……
  我停住了脚步:“完了,这是遇见鬼窝了。”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在灯光中间,似乎有一个人影。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学乖了,不敢从正面走过去,而是隐身在黑暗中,慢慢从侧面绕到背面。然后缓步接近。
  等我走近了才发现,这个人蹲在树下。周围插了一圈的白蜡烛。蜡烛有大树遮雨,居然能勉强的烧起来。
  我悄悄的靠近,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这个人。
  他的身材,衣服,都很面熟,这不是文闯吗?
  我正要喊他,忽然文闯回头看了一眼。蜡烛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我看到他的脸色是灰黑色,眼神涣散,我吓得猛地一哆嗦,翻身倒在泥地里。
  我看见文闯坐在白蜡烛围成的光圈里面。脸上灰中带黑。翻着两个眼白正看我。
  我第一反应是逃跑,跑了两步不放心文闯,又折返回来。站得远远的,看着他。
  文闯张张嘴,声音嘶哑:“别走,没事。”
  我站在四五步外,看见文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连忙伸出手:“麻痹的,你别过来啊。你是谁?”
  文闯咧咧嘴:“我是文闯啊。”
  我退后两步:“活的还是死的?”
  文闯无奈的笑笑:“别怕,我把鬼朋友封在身体里面了,小事。”
  我不敢过去:“你小子先把话说清楚了。怎么了就鬼朋友,你刚才扔下我干嘛去了。”
  文闯看起来很累,站在那里说:“刚才摔了一跤,爬起来叫你,你也不答应。”
  我说:“放屁,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文闯一脸无奈:“刚才咱们从学校区绕的时候,我忽然两条腿不听使唤,就摔在地上了。然后我坐在地上喊你,结果来了一阵雷,正好把声音盖住了。”
  我挠挠头:“不听使唤了?”
  文闯点点头:“我想接着喊你,但是你越走越远,而且,我那个鬼朋友出了点问题。就没顾上。”
  我看着文闯的脸,灰黑色在烛光下阴晴不定,他自己也颇像是一个鬼。
  我问:“什么问题?”
  文闯说:“我那个鬼朋友心惊胆战的跟我说,他不敢经过学校区,要是从这里走一遭,肯定心惊胆战,别说是吓唬人了,看见人都害怕。”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
  文闯说:“学校里面有老祖宗,他们这些小鬼不敢冒犯。”
  我挠挠头:“老祖宗?鬼的老祖宗?阎王爷?”
  文闯摇了摇头:“不知道啊。鬼朋友支支吾吾说了很久,始终不敢说出老祖宗的名字。”
  我有点不高兴:“所以你就跟你这个鬼朋友在这玩上身?把我扔在雨地里?”
  文闯摆摆手:“什么玩啊。你不知道当时多危急。鬼朋友说了,这个老祖宗厉害无比,方圆几里之内,谁也不敢靠近。当时你已经绕过学校区了,自然没事,我却坐在学校区附近动弹不得。为了保命,我只好两只手撑着地,一步一步挪回来的。”
  这时候我注意到文闯全身是泥,看起来惨极了。
  文闯说:“等距离学校区远了,我的两条腿才能勉强使上劲。这时候手电也坏了,天也黑了,我想把你找回来,但是根本没有办法。所以和鬼朋友商量了一番,把他封在我身体里面,由他指点着,把你找回来。顺便,他藏在我的身体里面,让我把他带过去。如果他自己走,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我问他:“你这一圈蜡烛……是在做法?”
  文闯点点头:“差不多吧。我奶奶会一点,但是具体的是鬼朋友教我的。”
  我问他:“咱们现在干嘛?”
  文闯说:“远远地躲开学校区,去找青爷。”
  在路上,我问文闯:“鬼朋友,上你的身了吗?”
  文闯摇摇头:“不是上身,是封在里面。”
  我挠挠头:“有什么区别?”
  文闯说:“上身之后,鬼说了算,封起来,人说了算。这么说吧,打比方你有一辆自行车,鬼上身相当于把你扔下来,他自己骑车跑了。封在身体里面就相当于你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带了一个人。”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地停了。天上露出来稀稀疏疏的星星。地上的光线稍微好了一些。
  我们绕了一个大远,远远地望去,学校朦朦胧胧的坐落在一片荒野之中,看起来像是假的一样。
  这时候,远远地我看见村子方向出现了很多手电的光电。我叹了口气:“他们还在抓张老师?”
  文闯苦笑:“没准是来抓咱们俩的。”
  文闯的话让我想起来木夯,不由得有点心烦意乱。
  我没有在说话,我们两个沉默着在夜里走。一心只想赶在家长教训之前救回木夯。
  雨已经停了,但是地上的积水还在。我们一步一打滑,小心又着急的赶夜路。
  走了一段,文闯忽然说:“到了。”
  这时候,我发现在野地里出现了一个大院子。这宅子很豪华,是二层小楼的样式,里面灯火通明,吆五喝六,看来聚集了不少人。
  我不由得奇怪:“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青爷在这里盖房?”
  文闯说:“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青爷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几年前来这里闯荡了一番,有了名堂,就在这里盖了个大院子。”
  我们两个慢慢溜过去,这里是真正的深宅大院,这么高的墙,我们两个根本没有能力翻上去。
  文闯扭头走到一个墙角,从怀里掏出那些白蜡烛来,然后慢悠悠又点了一圈。
  我看见他坐在摇摆的烛光中,总能想起当年的姚媒婆来。
  过了一会,文闯站起来,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我问他:“鬼朋友放出来了?”
  文闯点了点头:“咱们两个等着就成。”
  我们两个找了个黑洞洞的墙角,蹲在那里,一言不发听里面的动静。
  莫名其妙的,楼上的灯忽然灭了。整座大宅里面猛然间一片漆黑。
  紧接着,我们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慌乱。紧接着,不知道谁扯着脖子尖叫了一声。我听见里面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几十人的哭喊声。乱成了一锅粥。
  我赞许的点点头:“你这个鬼朋友不错啊。”
  文闯拍拍胸脯:“那可不咋地?我俩签了合同的。要是不吓人我肯定不给他上供。”
  这时候,我听见咣当一声,大门被猛地撞开了。里面乱纷纷涌出来四五十人。
  青爷的宅子不小,大门也气派。但是再气派也架不住四五十人一块往外面挤。
  很快就有人摔倒在地,那些纷纷逃命的人,这时候根本顾不上江湖义气,非但不扶,反而大皮鞋狠狠的踩上去,连蹦带窜的跑出来,一溜烟逃走了。
  那些被踩的人顾不得喊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逃走了。
  有几个人稀稀落落的喊了几嗓子:“青爷,快走啊。”
  这已经算是忠心的了。
  几分钟之后,青爷的大宅子恢复了安静。
  我问文闯:“看见青爷了吗?”
  文闯摇摇头:“估计是没有出来。不过放心,他的手下全都跑光了,这时候别说有鬼朋友在,就算是没有,咱们两个也收拾了他。”
  我点点头:“有道理。”
  然后,我们两个一人点了一根蜡烛,秉烛夜行,到大门口,门口一片狼藉,散落着许多杂物。
  这些杂物中最多的是皮鞋,应该是那些疯狂逃窜的人留下的。剩下的是手表,或者钱包。
  文闯一个不落的把它们捡起来,揣在自己裤兜里。
  忽然,他一声低呼。
  我忙回头,问他:“怎么了?”
  文闯面色惊恐的指着地上。我扭头,看见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只断手。
  我心脏砰砰的跳,定了定神,勉强笑道:“你这个鬼朋友可真是够吓人的哈。手都吓掉了来不及捡。”
  但是这个笑话没有缓解我们紧张的情绪,文闯连钱也不捡了,跟着我紧张兮兮的往里面走。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我们两个晃晃悠悠的烛光,和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
  我对文闯说:“你的鬼朋友不会杀红了眼,把咱们俩的手也吓掉吧。”
  文闯神色阴晴不定,犹犹豫豫:“不能吧,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除非他不想要供香了。”
  我点了点头,端着蜡烛慢慢的穿过院子,走到青爷的小楼里面。
  一楼有一间大厅,烛光照耀下,大厅里面杯盘狼藉。估计那些手下刚才在这里喝酒。
  我正举着蜡烛四处翻找,一边找一边轻轻喊木夯的名字。
  但是始终没有人回应我。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我和文闯的脚步声。
  我小声问文闯:"要不然咱们把灯打开吧。青爷一个人应该不能把咱们怎么样吧。这样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敌暗我明啊。”
  然后我们摸索着找到开关,按了几下都没什么反应,只有噼啪的开关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发出回音。看来文闯的鬼朋友还挺尽职的。
  我跟文闯继续摸索着走,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一片狼藉。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那一片狼藉里面藏着什么残肢断臂,想到这里,我加快了脚步,只想早点找到木夯,早点回家。我们俩静悄悄的走,谁都没有说话,忽然,我手中的蜡烛迅速的暗淡下去,昏黄的火苗摇摇晃晃下去了一大半。颤颤悠悠的火苗后面,我看见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去。我死死的拉住文闯:“文闯,你看见了吗”文闯问我:“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可能是太暗了,我眼花了吧。我摇摇头:“没什么,看错了。”话音刚落,一声沉重的喘息声在我身后响起。连带的我的脖子也感觉到一阵浑浊的冷风。我迅速的回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待我端着蜡烛回过身,昏黄的火苗已经越来越弱。我连忙用手挡住,但是无济于事,很快。就只剩下绿豆大的一点。
  眼看手里的蜡烛要灭。我心中着急,这地方漆黑一片,蜡烛如果灭了,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连忙喊:“文闯,怎么回事?”
  但是大厅里面已经不见了文闯的身影。
  我又惊又怒:“一晚上玩我两次吗?”
  我正在彷徨的时候,听见头顶上传来文闯的声音:“别说话,快上楼。”
  我抬头看见文闯站在楼梯拐角处,不敢怠慢,连忙闭嘴,蹭蹭两步走上去。
  说来也奇怪,我在楼梯上走了两步,手里的蜡烛忽然旺盛的燃烧起来,亮度增加了不少。
  我疑惑的看着文闯。而文闯一脸紧张的对我说:“楼下有脏东西,你这蜡烛就是证据。”
  我不以为然:“你别闹了,脏东西不是咱们放的吗?你那个鬼朋友?”
  文闯摇摇头,指了指头顶:“鬼朋友在楼上。”
  我说:“别管楼上楼下了,先救木夯要紧。”我端着蜡烛层层上楼了。
  楼上依然是漆黑一片,不过出现了很多个小房间。我一个门一个门的踹开。
  但是里面全都黑漆漆的。
  忽然,文闯拦住我:“应该在这里。”
  随后,他把门推开,端着蜡烛走了进去。我看见文闯的蜡烛晃晃悠悠,忽然,噗的一声,灭了。
  我紧张兮兮:“怎么回事?”
  文闯退回来,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没事。可能窗户没关,有风。”
  他把蜡烛重新点燃,继续往里面走,刚走了两步,蜡烛噗一声。又灭了。
  这次我看见了,从门里面伸出来一个人头,把他的蜡烛吹灭了。
  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一伸手,拽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拽了出来。
  我对文闯说:“不对劲,里面有一颗头,一直吹你的蜡烛。”
  文闯疑惑的问:“头?在哪?”
  我看了看那扇门,鼓足勇气,一脚踹过去。那扇门被我踹的重重拍在墙上。
  紧接着,我听见有人哎呦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青爷的。
  我一听见青爷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想跑。但是转念一想,这时候青爷孤家寡人,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呸!应该是风水轮流转。
  就他那小身板,还不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想到这里,我伸手在门后乱抓,抓来抓去一把揪住一只耳朵,伸手把他拽了出来。
  在烛光下一照,果然是青爷。
  我揪着他的头发喝问:“木夯呢?”
  青爷点头哈腰:“什么木夯?”
  我大怒:“你装傻是不是?”我一拳冲他脸上打去。
  青爷忽然大叫:“别打别打,是我。鬼朋友。”
  我停住手:“你说什么?”
  青爷一脸猥琐的笑容:“我上了青爷的身了。那什么,你们要找的姑娘是不是她?”
  然后,鬼朋友指了指屋子里面。
  我举着蜡烛走进去。看见木夯被五花大绑捆在上面,嘴巴上还贴着胶布。
  我把胶布撕下来。木夯开始嚎啕大哭。
  我心乱如麻,一边解绳子一边说:“别害怕,没事了啊,没事了。”
  木夯还是一个劲地哭,上气不接下气。
  我于心不忍,跺跺脚:“木夯,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找我。”
  我这话说出来,真是舍己为人,大义凛然。
  木夯听了这话,果然止住了哭声。不过,看她的神色有点不大对劲。似笑非笑,像是得逞,又像是嘲弄。
  我心中忐忑不安:“木夯,你什么意思啊。你这眼神可不大对啊。”
  木夯脸上还挂着泪珠,嘴里啧啧有声:“王天下,你想追我啊。”
  我被她问的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一个劲地挠头,头皮屑哗啦哗啦的往下掉:“那什么,也不是,这个也不是追你……”
  木夯瞪瞪眼:“不是追我?那你刚才什么意思?”
  我犹犹豫豫说:“你不是被他们那什么了吗,我见你哭的厉害,所以……”
  木夯一脸疑惑:“被他们那什么了?什么什么?”
  忽然,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似的。反手一个打耳光打在我脸上。
  出手比我爸快多了,我根本连准备的机会也没有,下手也比我爸重多了,我半边脸都是麻的。
  我心中腾的升起一股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当初我帮你赶走傻西,你能有力气打我?要不是今天我救了你,你能有机会打我?真是忘恩负义。”
  我这一套说辞一瞬间在肚子里转了一个来回,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木夯又痛哭起来:“王天下,你才被他们那什么了。你不要脸,你诬陷我。”
  说着,她又开始厮打我。
  旁边的鬼朋友哈哈大笑:“你看看这姑娘衣服都整整齐齐的也肯定没事啊,你真是蠢透了。”
  文闯站在门口埋怨鬼朋友:“我就是让你吓唬吓唬他们,把他们吓走就完了,你怎么搞的这么大排场?我在门口看见有个人手都断了。”
  鬼朋友一脸诧异:“不是啊。我刚上了青爷的身,还没开始吓唬人呢。”
  我使劲抱住木夯,免得她十个指甲再把我挠破了相。一边忙里偷闲问鬼朋友:“不可能啊,我看见那些人疯了一样逃出去,不是你吓的?”
  我这么说话一分神。木夯用脑袋使劲顶了我下巴一下。我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顿时疼的捂住嘴巴,蹲了下去。
  木夯挣脱出来,哭喊着往门口跑。
  眼看就她要夺门而出跑出去。站在门口的文闯忽然拦住她:“别走,有人来了。”
  这时候,我听见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文闯躲到屋子里来:“估计是青爷的人,你出去应付一样。”
  鬼朋友收起一脸猥琐的笑容,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迈步走出去了。
  我们几个关上门,躲在屋子里,静静的听着。
  只是两秒钟,我忽然听到一阵剧烈地拍打声,有人在砸门。
  我和文闯对视了一眼,文闯把门打开。
  随后我看见鬼朋友疯了一样逃进来,打开窗户,扑通一声,跳下去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纷纷目瞪口呆。
  紧接着,我听见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正在冲我们的房间走过来。
  文闯端着蜡烛探出头去忘了一眼。忽然把脖子缩回来。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烛光下,我看见他面色苍白。惊恐的看着我们两个。
  木夯要说话,文闯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他冲我们比划了一个口型:“张老师。”
  我全身打了个哆嗦。张老师心智健全的时候就是一个恐怖的生物,现在疯了之后,简直就如同混世魔王一般。谁敢招惹他。
  我紧张的比划着问文闯:“咱们怎么办?”
  文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意思是,躲着,别出声。
  我指了指窗户,我想像鬼朋友那样,跳窗逃走。
  但是文闯指了指他自己的脚,紧接着,我看见他下半截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幸好,文闯早有心理准备。身子靠着墙慢慢滑下去,丝毫没有发出声音。
  我警惕得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文闯的脚腕:果然,那玉环无比烫手。
  外面静悄悄的,我清楚的听见张老师的撞门声,翻箱倒柜声。刚才我们的吵闹已经惊动了他,他知道我们就在上面,正在漫无目的的寻找。
  我们这间屋子,他迟早要来。
  想到这里,我就焦急万分。可是文闯两腿不听使唤,根本没办法逃走。
  忽然,我心中有了一个念头,随手搬过那把椅子,然后对准了文闯的脚腕,要把那玉环砸碎。
  文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一脸惊恐的后退。
  我们像是在演哑剧,看起来正在激烈的打斗,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然后,砰的一声。门开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木夯,躲在了门后。
  文闯算是比较幸运的,刚才一阵躲闪,也正好躺在了门后。
  我忽然看见桌子上的蜡烛,不由得一阵懊悔:“完了完了。蜡烛还亮着。”
  不过,张老师似乎并没有怀疑,他左右看了看,就要退出去。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见:“咕噜噜。”一个声音。
  正要走出去的张老师马上站定了身子。
  我目瞪口呆得看着木夯,她一脸苦相:“饿。”随后,肚子又响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扇门猛地被掀开了。咣当一声,关得死死的。
  我们三个完全暴漏出来,和张老师面对面站着。
  张老师全身湿透,头发都贴在脑门上,一张脸被雨水泡的泛白,眼睛发红,直勾勾盯着我。
  我哆嗦了一下:“老师,你是园丁我是花朵。”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冒出来这么一句。
  总之张老师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暴起发难。两手使劲冲我脖子抓过来,同时,一张大嘴咬向我的喉管。
  我左面是墙,和背后是墙,右面是木夯前面是张老师。这下,真是死定了。
  我使劲挣扎,在张老师身上拳打脚踢。但是无济于事。张老师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那张嘴还是凑了上来,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
  本以为死定了的时候,忽然烛光一闪。
  我看见木夯拿起桌上的蜡烛,伸手插进了张老师的眼眶里。
  随即,周围漆黑一片。
  张老师嚎叫着放开了我,不住的倒退,然后,是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估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木夯在紧要关头救了我,同时她也把屋子里唯一的蜡烛弄灭了。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茫然不知所措。
  张老师在对面挣扎了一会,渐渐没了动静。
  没有动静才是最可怕的,我宁愿他制造出些噪音,好让我知道他在干嘛。
  我们三个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说话了。
  我在黑暗中使劲瞪大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候跟发疯了的张老师呆在这里,无异于等死。倒不如搏一搏,万一能逃出去呢。我定了定神,伸手去摸门把手。
  木门很凉,我的手沿着木门慢慢滑过去,寻找那只把手。终于,我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我心中大喜,正要攥住它。
  忽然,那东西翻转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手腕。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门把手,这分明是张老师的手。
  我想也没想,使劲挣脱,想把手挣出来。但是根本没有用。张老师的手像是铁做的,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生疼。
  然后,我觉得有个东西凑上来。
  我大叫:“张老师抓住我了。”然后,很自然地抬脚便踹。这一脚肯定踢在张老师身上了,但是对张老师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嚎叫着扑了上来。我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把我笼罩住了。
  下一秒,我被重重的顶在了墙上。
  我想起来张老师白森森的牙齿,摸索着伸出左手,使劲推出去,我的手死死地顶住了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火光,地上的文闯点着了一根火柴。
  我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楚我面前的张老师。
  他的脸已经肿胀了,上面有无数的小伤痕。最恐怖的是他的左眼,眼球被挤爆了,里面的液体混合着血液流出来,其余的组织软塌塌的贴在眼眶里。
  而我的左手正在死死地卡着他的脖子,他的嘴正在努力的凑过来。
  黑暗中,我目不能视物,可以用尽全力抵抗。现在看见张老师这幅样子,加上平时的积威,顿时手脚都软了。
  眼看张老师就要咬到我。忽然我感觉到一阵风扑过来。
  挨打多年,我自然而然的缩了缩脖子。紧接着,我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身上的压力顿减,碎木屑从头顶上落下来。
  我睁开眼,看见木夯抓着一只椅子腿。而那张椅子已经四分五裂了。
  张老师的后脑勺被凿了一个大窟窿。现在他摇摇晃晃,想扑上来,但是明显的站立不稳。
  紧接着,火柴灭了。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我当机立断,把自己当成炮弹,猛地撞出去。
  这一招惊险至极。如果张老师反应快,两手把我抓住,我就完了。我现在是在赌,赌的就是木夯刚才那一下力道足够。
  幸好,我赌赢了。
  张老师明显没有缓过劲来,我的肩膀撞在他的胸口上,用的就是前两天文闯那一招。但是我没有听到张老师肋骨断裂的声音。不过,放到现在也足够了。张老师被我撞的后退两步,扑通一声,拍在墙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摸到门把手,伸手把门拉开,大喊了一声:“走。”
  然后我在身后抓了两把,一把拽住木夯的衣服,连推带拽把她塞了出去。外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都不知道要逃向哪里,我都有点绝望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跑出去再说。
  然后我在地上摸,正好摸到文闯的胳膊,来不及把他扶起来,我直接拖着他在地上走。
  但是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
  文闯在地上大叫:“不好,张老师抓住我的腿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着急,手上加劲,使劲的拽文闯。嘴里大叫:“你倒是踹他啊。”
  忽然,我觉得眼前一亮。周围的电灯全都打开了。
  我顾不得电灯晃得两眼发晕,向里面看去。
  只见张老师趴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文闯的脚。而文闯脸色煞白的说:“我的脚使不上劲。”
  我回头看看木夯,她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
  我冲她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然后,我向屋子里面迈了一步,抬脚踢向张老师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得逞。张老师顺手抓住了我的脚。使劲一拽。
  我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脚上传过来,整个人不由自主扑倒在地,正好砸在文闯身上。
  我心想,完了。一股绝望从心头升起。我放弃抵抗:算了算了,左右是个死,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回头看看木夯,想交代两句,但是这时候,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恰在此时,我看见楼梯口冒出几个人来。
  我心中一喜:“有门。”
  当即想也不想一脚踹出去。张老师已经向我腿上下嘴了,只不过还没有咬下去,就被我一脚踹中,脑袋歪了一歪。
  然后,有几个人抓着我的肩膀往外面拉。
  我和文闯成串的被拽出来,后面连缀着张老师。
  我看见那些人,正是青爷的手下。
  他们个个彪悍无比,手里提着铁棍,一下下砸在张老师头上。
  很快,我看见张老师的脑袋瘪下去了。
  但是这些人没有停手,一直砸到张老师脑袋变成一张圆饼,五官全都挤在这张圆饼的边缘。
  然后,张老师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我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们杀人了。”虽然张老师已经疯了。但是刚才他们的的确确把人杀了。
  忽然,我又惊恐的想到:“杀人偿命。这种事被我看到,不会被灭口吗?”
  一时间,嘈杂的走廊恢复了平静。我扭头看看张老师,他的手还在死死的抓着我的腿。
  然后,我听见一阵脚步声。
  我躺在地上,回头看见青爷走了过来。
  他铁青着脸冲我喝道:“站起来。”
  我忙不迭爬起来,腿上还带着张老师的手。
  青爷背对着他的兄弟,忽然冲我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我忽然明白了,这不是青爷,这是鬼朋友。
  鬼朋友的表演很到位:“小兄弟,刚才我们可是救了你们一命啊。”
  我惊魂未定,但是还是配合的点头哈腰:“没错,没错。”
  鬼朋友语重心长的劝我:“要是没有我们,你们已经被这家伙给咬死了,可不能恩将仇报。”
  我连忙摇头:“不能,肯定不能。”
  鬼朋友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变了个脸色,疾言厉色的说道:“要是这事说了出去,全家杀绝,鸡狗不留。”
  我连忙答应。
  然后,我看见鬼朋友斜眼看着青爷的兄弟们。估计是在看他们的反应。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兄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们身上。
  我看见有两个人战战兢兢:“青爷,咱们兄弟跟着您打家劫舍,什么事都干了,可就是没有杀过人啊。这……要不要出去躲两天?”
  鬼朋友点点头,挥了挥手。
  那几个人转身就想跑。
  鬼朋友又喝了一声:“回来。”
  然后那些人又纷纷跑回来。
  鬼朋友指着地上的张老师说:“先把他拖出去扔了。”
  那些人答应了,把张老师的手从我身上掰下来。拖走了。
  这里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一大滩的血渍。
  鬼朋友对我们说:“咱们走。”
  然后,我们三个跟着他下楼。文闯两腿仍然发软,但是这时候已经能走路了。
  我看见院子里齐刷刷站着一大片人。一个个胆战心惊。
  我悄悄问鬼朋友:“怎么回事?”
  鬼朋友大声说:“这些人扔下老大独自逃命,虽然之后回过神来赶回来救主,但是按照江湖规矩,还是应该挑断手脚筋。”这话显然是说给院子里的人听的。
  然后,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么多人犯了规矩,怎么着也不能全挑断脚筋。我正发愁呢。”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大门口了。那些兄弟不敢跟出来,都在院子里面等着。
  我奇怪的问他:“人已经救出来了,你还不走?”
  鬼朋友嘿嘿笑了两声:“这里太好玩了,我玩两天再走。”
  我点点头:“没错,青爷一伙人作恶多端,好好整整他们也好。”
  文闯忽然说:“没准傻西和麻子就是他们杀的。鬼朋友,你给我们打听打听。”
  鬼朋友答应了,他想了想,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天下兄弟。你最好把张老师的事告诉你二大伯。”
  我诧异:“为什么?”
  鬼朋友叹口气:“你别管为什么了。按照我说的办就成了。还有……学校里面的老祖宗,你二大伯动不得。哎,你们最近还是别去上学了。乱糟糟的,我不管了,我回去玩了。”
  说完这话,鬼朋友返身回去了。
  我们三个走了两步,忽然,身边扑通一声,木夯坐倒在地上。
  我连忙蹲下来:“你怎么了?”
  木夯咧了咧嘴,然后开始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手忙脚乱的擦眼泪。
  木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慢慢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害怕。”
  我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说:“刚才拿着蜡烛戳张老师的眼睛,提着椅子砸他的脑袋,那么英勇都不见你害怕,怎么现在倒怕了?”
  木夯哭的摊在地上:“那时候你不是快让他弄死了吗?”
  我安慰她:“好了,张老师已经完蛋了,别哭了。”
  但是根本不管用,木夯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我见她哭的手脚发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而现在天色已晚,只好把她背起来,一步步往家走。
  木夯趴在我背上安静了不少。忽然,她全身发抖指着路旁说:“你看那里。”
  我扭头,看见张老师姿势扭曲的趴在路旁的沟里。
  不由得叹道:“青爷的两个小兄弟也真够不靠谱的。直接把人扔在这了。”
  平时凶神恶煞的张老师惨死在路旁,身子难看的扭曲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和张老师有深仇大恨的人看见他这样,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隐隐约约有些难过。
  木夯更是把头别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正要从张老师身边绕过去。文闯忽然犹犹豫豫的说:“我怎么觉得张老师正在动?”
  我心里悚然一惊:“张老师脑袋扁成那样了都能动?”
  我迅速的扭头看过去。
  天黑得要命,借着一点星光我只能看见张老师仍然在地上趴着,黑乎乎的一团影子。但是他到底有没有动,实在难以分辨。
  我对文闯说:“你点上蜡烛照照。”
  文闯摇摇头:“刚死的人身边点蜡烛,招来什么东西可不好。”
  我想了想:“他真的在动?咱们要不要过去补一下。给他来上一板砖?”
  木夯在我背上催促道:“赶快走吧,要是把他砸死了那可就真成了杀人了。”
  我点点头,背着木夯一溜小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路上回头无数次,好在身后没有什么异样。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始终趴在地上,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给自己放宽心:脑袋都那样了肯定动不了了。
  我们几个一路上跑一段,走一段,终于接近村子了。
  我叹了口气:“终于回来了,这一晚上,可把我累死了。”
  没想到,一句话说完,周围出现了大片的手电光,齐刷刷明晃晃照着我们。
  我做贼心虚:“你们还找张老师呢?张老师已经……”
  我话还没说完,里面有人说:“我们不找张老师,找你呢。”
  我看了看那个人:“是三闷啊,你过敏好了?”
  三闷嘿嘿笑了一声:“天下兄弟,你还有心思管我呢?”然后他窜过来,仰天大笑:“逮住王天下一伙啦。”
  我心里打颤:“难道我们几个人杀了张老师的事已经让人知道了?不然干嘛派这么多人来抓我们?”
  我连忙对三闷说:“三闷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等我们?”
  三闷说:“为什么等着你们你不知道吗?你们三个一整天不回家,可把你们家长急疯了。于是发动全村人到处找,猪先生财大气粗,更是悬赏,要是谁找到了,一人二十斤猪肉。反正大伙找张老师也是找,干脆,顺路也找找你们。”
  三闷抓着我大踏步往村子里走,扭头对木夯说:“哎,我说木夯,你怎么跟王天下,姚文闯混在一块了?啧啧啧。小姑娘,你入团了吗?”
  木夯趴在我背上,对三闷爱答不理:“没。”
  三闷耐心的开导:“入党入团好处多。你入不入?我当你的介绍人,义务劳动,分文不收,只要给我们家五十斤猪肉就行。”
  木夯不搭理三闷。
  三闷觉得尴尬,只好住嘴。
  一时间到了村委会,我看见村委会亮着灯,村长和姚媒婆正在说话。
  三闷兴冲冲向村长报告:“找到人了。”
  村长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办公室里面去了。
  姚媒婆看见文闯回来了,惦着小脚跑过来:“你可把我急死了,这一天,你干嘛去了?”
  文闯支支吾吾:“我们看见张老师了。”
  姚媒婆紧张的问:“他不是疯了吗?你们受伤没?”
  文闯张嘴想说话,我把他叫住了:“文闯。”
  我的意思是,张老师的事还不能说,因为牵连到青爷的人。虽然鬼朋友上了青爷的身,但是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宣扬出去。不然的话,万一有哪个小弟自作主张,我们就吃不住。
  幸好,有另一件事打断了文闯的话。
  只听见大喇叭里喊:“王五,王五,你儿子王天下找着了。猪先生,猪先生,你闺女木夯也回来了。两人在村委会,速来领人,速来领人。”
  木夯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王天下,我估计你要倒霉了。”
  我心里惴惴不安,哪有心思和木夯说这个。
  村长从屋子里钻出来,对我们说:“你们三个娃,真是搅合的四邻不安,为了找你们,你看看,我到现在还没睡。你们干嘛去了?”
  不等文闯说话。我连忙答道:“我们三个看放学比较早,就想去玩一会,没想到碰上打雷下雨,躲了一阵雨就回来晚了。”
  看得出来,村长对我这个说法很是怀疑。但是既然我不想告诉他,他怎么问也没用。
  过了一会,我爸和猪先生风风火火的来了。
  我爸一进门,就怒气冲冲的找我。我躲在人群后,看见我爸没有拿兵器,这才敢战战兢兢走出来:“爸。”
  我爸脸色铁青走过来,一只手正在轻微的颤抖。这是气急了的象征。
  我忽然发现,刚才我应该逃跑的。
  我心里盘算着,我要不要装晕?是现在装晕合适还是挨了一巴掌之后?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爸揪住我的耳朵就打上了。
  起初的时候我还忍着,因为我不想让木夯看了热闹,但是揍了一会之后,实在扛不住。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我爸打完了第一回合,坐在椅子上喘气:“说,你干嘛去了?”
  我环顾一圈,周围有不少人,我不由得支支吾吾:“咱回家说行吗?”
  我爸大怒,大跨步走过来,开始第二回合:“让你回家说,让你回家说。”
  这时候,我看见我妈气喘吁吁的进了村委会。
  于是我有重点的把哭爹喊娘变成了喊娘。
  我妈果然把我爸拦下来,对我说:“孩子,吃饭了吗?”
  我连忙捂着肚子:“没吃,饿。”
  我妈拉住我往家走:“回家先吃饭再说。”
  路上我妈一直数落我爸:“当着那么多人打孩子,你不嫌丢人啊。”
  我爸气呼呼的说:“还不是让他气的,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问他干嘛去了他还不说。”
  我哭丧着脸:“我没不说啊,我……”
  “你还顶嘴?”我爸跃跃欲试又想揍我。但是被我妈拉住了。
  我妈问我:“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左右看了看,看见街上没有人,这才神秘的说:“妈,张老师死了。”
  我妈先是如释重负,紧接着又同情地问:“死了?”
  我点点头:“让黑社会活活打死的。”
  这下我爸的满脸怒气也没了,扭头问我:“你还跟黑社会勾搭上了?”
  我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是他们找的我。”
  说完这话,我把怎么和鑫哥闹矛盾,木夯怎么被青爷抓走,我和文闯怎么救人,又怎么碰见张老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众所周知,我爸当年也不是什么善类,跟着四个哥哥坏事也没有少干。所以听到青爷的帮派很是感兴趣。而且,对于我这种见义勇为,奋不顾身救木夯的行为,似乎也有些赞许。
  但是我妈很担心:“孩子,你惹上了他们,以后要是总找你怎么办?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我爸点点头:“天下,跟着我,去你二大伯家走一趟。跟王二好好商量商量。咱们王家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热血沸腾也顾不得饿了,跟着我爸就走。走到半路想起来:“对了,爸,文闯那个鬼朋友临走的时候也让我找二大伯来着。”
  我爸也没有细想:“正好。那就去。”
  我妈有点犹豫:“这个点了,该睡觉了吧。”
  我爸看看天:“他侄子都丢了,他还睡得下去?”
  转眼间我们三个人走到王二家。
  我爸推开大门,径直走进去。
  王二的地下室居然亮着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我爸斗志昂扬,走的慷慨激昂。我还是第一次在王二的地下室这么踏实。
  很快,我们来到王二的那间大屋,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我妈自从进了地下室就一直皱着眉头,一个劲地说阴森森的。
  我爸满屋子喊:“王二,你在哪呢。王二。”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和好了,但是我爸仍然不习惯叫他二哥。
  过了一会,我听见王二闷声闷气的答应了一声,掀开那面硬纸板钉成的墙,从里面走出来了。
  王二看见我爸,兴高采烈:“小五来了啊。”扭头看见我妈,脸上的表情又是诧异又是不屑:“哎呦,这次不害怕了?”
  我妈根本不搭理他。
  我走上前去:“二大伯,我们找你有事。”
  王二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要是没事,你妈也不来。”
  我说:“二大伯,你别闹了。你听说过青爷吗?”
  王二点点头:“那个小流氓?”
  我点点头:“今天让他抓去了。”
  王二气的火冒三丈:“方圆十里,谁不给我王二点面子?他居然敢抓你?活的不耐烦了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妈冷笑一声:“还吹呢。”
  王二跳起来:“你说我吹?我跟你说,我这一身功夫可不是假的。要是天下早点和我学功夫,我跟你说……”
  我爸打断他:“学功夫的事以后再说,这个青爷,你有把握是吧。”
  王二拍拍胸脯:“你放心,过两天我把他抓过来给天下认错。”
  我爸点点头:“那就行。没有别的事了,咱们走。”
  我忙说:“哎,等等,我还有事呢。”
  我见我爸转身要走,连忙说:“我还有事呢,张老师有点问题。”
  我爸这才想起来:“啊,对,还有张老师的事。”
  我妈有点着急:“总得让孩子吃点饭啊。那个什么青爷没事了,其余的也不着急,吃了饭再说吧。”
  王二很热情:“我这有饭,来来来。”
  我妈不满地说:“你这的饭能吃吗?简直就是个虱子窝。”
  这下王二可不高兴了。张口就想争辩。
  我连忙拦住他们两个:“妈,没事,我还不太饿。”
  话是这么说,王二转身从屋子里面拿出来两个包子。有点凉了,不过,我现在饥肠辘辘,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刚拿起来要塞到嘴里,我妈喊道:“等等。”
  我不明所以的住手了。
  我妈一把将包子夺下来,仔细的把包子皮撕了。
  王二面对我妈的侮辱居然面不改色,甚至有点洋洋得意:“放心吃吧,这包子是从李寡妇家买的,挑了一下午,最大的两个。揭了皮也比其余的包子大。”
  我妈把包子还给我,嘴里嫌恶的嘟囔:“什么毛病。也不嫌丢人。”
  我一边吃包子,一边又讲了一遍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讲到荒地里的陷坑,里面干枯的手。不由得一阵恶心,差点把刚吃进去的包子吐出来。
  然后讲到张老师的脑袋被砸扁,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王二仔仔细细的听了一会,点点头说道:“那个鬼朋友说,我应该去看看张老师?还说我打不过学校里面的那个老祖宗?”
  我点点头,不过想了想这样让王二很没面子,于是改口说:“也不一定打不过,那个鬼朋友的意思好像是让你注意他一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没想到,王二居然很直白的说:“那个鬼朋友说的没错,我确实打不过。”
  这下,该我愣住了。
  王二问我:“你刚才说,那个张老师上楼的时候,鬼朋友曾经打开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下去?”
  我点点头:“是啊。估计是去叫救兵了,后来我和文闯被张老师抓住的时候,就是青爷的人赶到,把我们给救了。”
  王二挠了挠一头乱发:“我看他不是去叫救兵,他是想逃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逃跑?”
  王二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站在屋子中央,两眼望着屋顶。
  过了一会,他对我说:“大侄子,今天你辛苦点,跟着我走一趟,咱们把张老师的尸体处理了。”
  我爸不乐意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这大晚上的弄死人,晦气不晦气。再被人觉得是咱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我连忙说:“明天不用上学,放假一星期。”
  王二点点头:“没错。我让校长放假的。”
  我爸不乐意了:“你这不是耽误孩子学习吗?”
  王二瞪着眼:“学校里面的东西多可怕你刚才也听见了,是学习重要还是命重要?而且,这个张老师的事不简单,拖着咱们大家都有麻烦。”
  我爸说:“张老师死在哪关天下什么事?又不是天下干的,咱们凑这个热闹干嘛?”
  王二摇摇头:“张老师不对劲,那个鬼朋友既然让我看看,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说着,王二把床上的工具包背在身上,那个包上还写着为人民服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电工。
  收拾停当,王二招呼我就要走。
  我妈和我爸不放心,想跟着。尤其是我妈,絮絮叨叨的说,这么晚了坚决不让我一个人去。
  王二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人太多还要照顾你们。放心,我自己就能搞定。”
  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跟我爸一块做事实在是压力太大,于是也就说:“我就给二大伯指指路,一会就回来了,你们不用跟着。张老师脑袋都被砸扁了,肯定没事。”
  我妈还想再说话,我爸摆摆手:“你们两个早点回来。”
  我们答应了。
  这时候已经半夜了。
  我问王二:“张老师的尸体,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王二说:“这得看过了才知道。”
  很快,我们就走到那条路上。我对王二说:“张老师的尸体就在附近。”
  王二点点头,从工具包里掏出来个手电,递给我,:“拿着。仔细看着路边,一会万一看见张老师,马上叫我。”
  按照我的记忆,张老师的尸体就在路边。我们两个人慢慢走过去。却始终没有发现张老师的尸体。
  王二有点着急了:“天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挠挠头:“不可能啊,就是这条路。”
  正说着,我忽然听见一阵痛哭声,求饶声,乱纷纷的,响成一片。
  我抬头,看见我们已经走到青爷的大宅了。
  我更加疑惑了:“不可能啊,刚才我们从青爷家出来,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会才看见张老师的尸体,怎么现在,都走到青爷家了,还是没有找到?他应该在半路上才对啊。”
  王二忽然转身:“跟我来。”
  这一次,他没有走大路,而是走在路旁,也就是张老师曾经躺过的位置。
  王二走的很慢,手电仔细的照着脚下的土地,看的很仔细。
  我紧张兮兮的跟在后面。从王二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忽然,王二低呼一声:“应该就是在这了。”
  我举着手电凑过去,看见这里空空如也。不过,在地面上有一些死掉的老鼠,蚂蚱,以及其余的虫子。
  我问王二:“这些虫子是怎么回事?”
  王二用脚踩了踩那只老鼠:“这是毒死的。”
  然后,他看了看身后的苞谷地:“张老师,应该在里面。”
  我看见那些苞谷在夜色中黑乎乎的比人还高,不由得有点害怕:“我张老师怎么会在里面?他自己走进去的?他不是死了吗?”
  王二只是说:“咱们必须得去看看。天下,你得跟着我走,跟着我才最安全。”
  我不由得想起杀朱家大侄子那次,疑惑道:“真的?”
  王二没有回答我,反而转身钻到苞谷地里面去了。我叹了口气。只能跟着进去。我自己绝对没有胆子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我心中暗暗叫苦:“大晚上的钻苞谷地,今天真是吃错药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我盯着前面王二的手电光,尽量跟上前面的人影。
  随着我的快速行走,苞谷杆像是活了一样不断的抽打在我身上。我觉得苞谷叶肯定把我的脸割破了,只觉得又麻又痛,火辣辣的。
  王二很着急,在前面一个劲地催促。
  正在急行军的时候,前面的手电光忽然一闪而没,黑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苞谷地,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嗓子,用连我自己都害怕的声音叫了声:“二大伯,你在哪呢?别闹了。”
  叫完这一声,我就乍着耳朵听。还好前面传来王二的声音:“这呢,这呢。”
  我闻声大喜,使劲向那个方向跑过去。
  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电也飞了。
  我的脸使劲磕在地上。这片苞谷地也不知道多久没浇了,硬得很,直磕的我眼冒金星。
  我两手撑地,想从地上爬起来,不料右手握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有体温,粘乎乎的正在我手心里乱动。
  我马上吓得头皮发麻,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低呼一声,甩手翻身坐倒在地,挣扎着向后退去。苞谷杆成片的被我压倒,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有人走过来一样。
  这时候,借着地上的手电光,我看见一只蛤蟆惊惶失措的逃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小东西可吓死老子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夜风正凉。我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爬起来,捡起手电,想继续找王二。
  这时候,我看见他正在直挺挺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掩映在苞谷杆里面,露着半张脸,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卧槽,二大伯,你别闹了,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说完这话,马上意识到不对。因为我的手抓到王二的肩膀上。只觉得他的肩膀软塌塌的,一捏到底,像是没有骨肉。
  我松开手,怀疑的看着他。不对,这不是王二。
  我退了两步,见那个人始终不动,慢慢把手电举过去,照了照。
  在手电的亮光下,看见一张惨绝人寰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很,没有一丝血色,倒是嘴唇通红鲜艳,嘴角倒钩,还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已经残缺不全了。
  我再也坚持不住,大声的叫了起来。全身的恐惧都随着叫声发泄,直喊的手脚发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然后,我听见周围一阵哗哗的声音。
  随后,一阵强光照到我的脸上。我勉强睁开眼,眯着眼看见王二站在我面前,一脸焦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心脏砰砰的跳:“我刚才撞见鬼了,只有半张脸。张老师,张老师来了。”
  王二想了想,手电向一个方向照过去:“是不是那玩意?”
  我略微抬起头,看见一个只有上半截身子的纸人挂在苞谷杆上,正在迎风抖动。
  我吐了口吐沫:“谁这么晦气,在苞谷地里摆这玩意,差点吓死我。”
  王二看见那个纸人,并没有在意:“大侄子,你怎么疑神疑鬼的。不定从哪刮来的,也把你吓成这样?”
  我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纸人一眼,仍然有些心惊肉跳。
  我正要说话,王二忽然拦住我:“等等。有动静。”
  这下,我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能侧着耳朵仔细听。
  今天晚上很安静,没有一点风,但是我隐隐约约听到,前面的苞谷叶正在哗啦啦的响。
  显然,王二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手电明晃晃的向那里照去。
  苞谷种的很密,手电照过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苞谷杆。
  我们仔细观察了一阵,那里的苞谷叶正在不住的颤动。
  王二拉了我一把:“大侄子,咱们去看看。”
  我一边惴惴不安得跟着王二走,一边说:“二大伯,你要不要给我个什么武器?”
  王二挥了挥手电筒:“这铁手电怎么也有三四斤,抡起来狼牙棒似得,够了吧。”
  我们两个在苞谷地里钻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而那阵响动也不见了。
  王二连声说:“奇怪,奇怪。”
  我举着手电来回乱晃,东张西望。
  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问:“二大伯,怎么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回过头来。
  但是只向身后看了一眼,我就吓得心惊肉跳。一张扁平的脑袋就在我身后蠢蠢欲动,不是张老师是谁?
  我向后跳了一步,正要招呼王二逃走。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王二就在张老师身后。
  他一边冲我打手势,不要声张,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然后,三绕两绕,把张老师捆住了。
  张老师原本勇猛无比,被砸扁了脑袋之后变得行动迟缓。所以王二很顺利的把绳子绕在了他身上。
  随后,我看见王二拽着绳头,一脚踹在张老师背上。
  张老师本来就摇摇晃晃,挨了这一脚当时就站立不住,猛地向前扑过来。
  我就正好站在张老师面前,眼看那张脸就要戳住我,不由得哇哇大叫,倒退着向后跑。成熟的苞谷砸在我后脑勺上,生疼。
  张老师最终还是没有扑下来。王二拽着绳子把他拉住了。借着刚才那一脚,绳子已经紧紧的绕在他身上。想解都解不开。
  然后,张老师被放倒在地上。王二蹲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些刀子,改锥之类。
  我不明所以:“你要干嘛?”
  王二的神色很郑重:“研究研究。”
  然后,我看见他用改锥在张老师身上扎了一个眼。里面流出黄色的脓液。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张老师脑袋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动?他还活着吗?”
  王二摇摇头:“已经死了。来,大侄子,帮我把他的裤子脱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二大伯,我知道你是光棍,可是,也没必要这样吧。这可是个男的,而且还是死的。”
  王二敲了我脑袋一下:“你小子想什么呢。快脱。”
  我无奈,只得想办法战战兢兢的把老师的裤子脱下来。绳子绑住的地方干脆就用刀子把裤子割破。 这段时间虽然见多了神神鬼鬼的事情,这深更半夜的跟一具尸体在一起呆着,我还是吓的直冒冷汗。
  张老师虽然活着的时候凶神恶煞,每次被他的大皮鞋踹的时候,我就恨不得让他早点死。现在他死了,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可是我又想到那天晚上在青爷家,他明明要杀死我啊,现在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折腾了五分钟有余,张老师终于被我们扒光了,而他那条烂的丝丝缕缕的裤子,也被扔在了一边。
  王二举着手电,开始仔仔细细的观察。我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眼神,心想:“这老头真是猥琐到家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王二“咦”的一声。
  我扭头看去,王二借着手电光正在盯着张老师的小腿。
  我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也发出一声惊呼。
  张老师的小腿上,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尚未愈合,应该是新伤。这不算什么,诡异的是,伤口周围长了一层黑毛,像是头发一样。在腿上显得很不协调。
  王二用改锥敲了敲,张老师的腿很坚硬,像是用木头做的。
  王二点点头:“他来了。”
  我问:“谁来了?”
  王二叹了口气:“明天让文闯来我这一趟,文闯妈的事,也应该让他知道了。”
  我紧张兮兮:“文闯妈,和张老师有一腿?”
  没想到,我问完这句话,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我想吐,但是干呕又呕不出来。
  我声音虚弱的叫了一声:“二大伯。”
  王二还在那研究张老师,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我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张老师的尸体上。
  我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完了。我倒在死人身上了,这可真是够晦气的。”
  接下来,我就陷入了人昏昏沉沉的梦中,一会像是在坐船,一会像是在晕车。我反反复复吐了不知道多少次。我梦见二大伯促狭得把我的呕吐物从地上收起来,又给我灌下去。好恶心……哇……
  等我终于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在医院。我爸,我妈,王二,都在。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们个个疲惫不堪,应该是一夜没睡。
  而我妈眼睛都肿了,还在不知疲倦的和王二吵架。
  我喊了我妈一声:“妈,这是怎么了?”
  我妈看见我醒了赶紧凑过来:“天下,怎么样了,还难受吗?你中毒了,吃你二大伯的包子吃的。”
  王二急得脸红脖子粗:“我能害自己侄子吗?那包子是李寡妇卖给我的。”
  我爸叹了口气:“天下,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咱们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医生说有人在包子里面投毒。幸好我吃的不多,而且吐出来不少。不然的话,现在已经死了。
  我问王二:“张老师呢?”
  王二说:“我已经把他处理了。”
  我疑惑的问:“怎么处理的?二大伯,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张老师死了还能动?”
  王二神秘的小声在我耳边说:“张老师,应该是被僵尸咬了。”
  我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王二:“僵尸?”
  这时候还在医院里面,王二连忙给我使眼色,让我小点声音。
  然后,他也犹豫着说:“我也不确定,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可能是。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张老师烧了,他肯定折腾不起大浪来了。”
  我忽然担心的问:“谁咬得张老师?那岂不是还有一只僵尸?”
  王二点点头:“应该就是鬼朋友说的那个老祖宗了。不过你别害怕,我已经建了镇妖塔,暂时把他封起来了。等我研究研究,有了眉目,再把他一举灭掉。”
  我欢天喜地:“是不是很久都不用去上课了?”
  我爸也不管我大病初愈,挥手就在我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整天想着这个,能学好吗?”
  于是我立马闭嘴,噤若寒蝉。
  我背我爸背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刚亮,我看见医院门口放着一辆三轮车,我爸把我塞上去。王二和我妈也记在我旁边,我们一路颠簸得回家了。
  经过村委会的时候,王二大呼小叫:“把我放下来,我要去找文闯。”
  我爸把三轮车停下,王二翻身跳下去了。
  我妈对我爸说:“咱们是不是找李寡妇算账?”
  我爸神色很坚定:“先吃饭,要是她故意投毒害人,我绝对饶不了她。”
  没想到,我们走了几十米不到,王二忽然从姚媒婆家跳出来,冲我们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
  但是我妈只当没看见,而我爸是真的没看见。
  本来我可以提醒我爸,把车停下来。不过,我现在太饿了,只想吃饭。
  回到家,我妈就钻到厨房里面做饭。
  我和我爸坐在屋子里,压力颇大。
  我们两个谁都不说话,我饿的冒虚汗,吓得冒冷汗。手心里面湿漉漉的。
  我爸咳嗽了一声:“天下,最近你学习怎么样啊?”
  我谨慎的答道:“还行。”
  我爸点点头:“我给你出两道题吧。”
  我真想捂住双眼,不再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我爸喜欢出题,尤其喜欢自己编题目出。一旦我答不上来,他就有借口揍我一顿。
  幸好,我妈把我救了。她叫我们吃饭。
  我闻见香喷喷的饭味,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像一只饿虎扑到厨房里面。
  这一段饭前半截我吃的很快,狼吞虎咽来不及咀嚼,后半截我吃的很慢,我担心吃完了无所事事被我爸问学习。
  正在细嚼慢咽的时候,王二气喘嘘嘘来我家了,不满地说:“我叫你们,怎么你们也不理我?”
  我爸问他:“怎么了?”
  王二说:“出事了,那个文闯病了。”
  我问:“什么病?”
  王二说:“猪先生正在看,说是营养不良,昏迷不醒,照我看,纯粹是放屁。”
  然后,王二挤进来,找了个凳子坐下了。也不用谦让,自己拿了一个碗就开始盛饭。
  随后,以比我快得多的速度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说:“照我看,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营养不良,根本就是丢了魂了。姚媒婆会看冥婚,能感觉到魂在不在,怎么还让猪先生胡来呢?”
  我问王二:“怎么就丢了魂了?能找回来吗?昨天他还好好地。”
  说话间王二已经开始盛第二碗:“这几天他还都去过哪里?除了青爷家那一次之外,还受过什么惊吓没有?没准魂就丢在那了。”
  我想了想:“这几天也就去过青爷家。别的地方……对了,学校旁边那块荒地。”
  王二把脸从碗里抬起来:“要是把魂丢在那里了,可真就难办了。”
  我着急的说:“那咱们别磨蹭了,赶快给文闯招魂吧,不然来阵风吹跑了怎么办?”
  王二一边吃一边说:“这傻小子,哪能来阵风就会跑了呢。你等我吃完这口饭,然后咱们去文闯家仔细看看。”
  我着急的站起来:“还看什么?”
  王二呼噜呼噜吃饭:“刚才没看清楚,远远地望了一眼,姚媒婆就把我赶出来了。”
  我奇怪的说:“不能啊,姚媒婆再不好客也不可能赶人啊。”
  王二居然有些尴尬:“我那什么,捎带着看了看她的锅,看见里面有几个鸡蛋,我琢磨着她岁数大了反正也吃不了多少,我就顺便,一边帮文闯看病,一边吃……”
  我愕然:“姚媒婆都穷成那样了,你还偷她的鸡蛋吃?”
  王二瞪瞪眼:“一个鸡蛋能值几个钱?姚媒婆就是小气,还是小五媳妇好,是吧。”
  王二满嘴饭粒,腆着脸讨好我妈。
  我妈只是低头吃饭,根本不搭理他。
  一时间王二酒足饭饱,抹了抹嘴,站起来,对我说:“走着,大侄子,咱们去村委会看看文闯。”
  我站起来,抬脚就要走,忽然觉得不妥,又回过头来对我爸说:“爸,那什么,我去看看文闯。”
  我爸点点头:“去吧,不愿意学习就别学了。”
  我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动。但是王二不懂啊,伸手就过来拽我:“哎呀,小五都同意了,赶紧走吧。”
  我连忙大呼小叫表忠心:“二大伯,我不去,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呢,哎呦,你别拽我啊,爸,你看我二大伯,哎呦,我不去……”
  我一路大呼小叫到大门口。我对二大伯说:“行了行了,别拽了。”然后我们两个一块向村委会走去。
  走了一会,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拉着板车走在路中央。
  我眼力好,一眼发现是李志学,不由得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尽量装的凶狠:“李志学,你干的好事。”
  对于李志学这种老实巴交的人来说,我和文闯这种人就相当于鑫哥。所以我自信今天这种凶狠样子绝对能把他吓住。
  没想到,李志学听了我的话居然不为所动,只是低着头,拉着板车往前走。
  我心中大火,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你卖的包子有毒你知不知道?差点把我药死。我跟你说,除了医药费,你今天必须另外赔我一屉包子,不然的话,你就甭想出村。”
  李志学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二从后面赶上来,奇怪的问:“谁死了?”
  我一听这话,不由得疑惑:“谁死了?”
  我这才注意到,李志学的板车上面盖着一块白布,里面隐隐约约露出黑色的棺材来。
  我不由得到退了一步。
  李志学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我妈死了,上吊。他想和王大胆合葬。”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板车执拗执拗得碾过地面。方向正是王大胆的哥哥家。估计,是去商量合葬的事了吧。
  我心中雪亮,李寡妇这阵子肯定不好过,天天睁眼闭眼想着儿子杀了老子,熬了几天,终于熬不住。就上吊了。
  我自言自语:“不过,她死就死呗,干嘛要毒死我呢?”
  这时候,我身边传来一个落寞的声音:“她不是想毒死你,是想毒死我啊。”
  我看看站在我身后的王二,忽然恍然大悟:“也对啊,要不是你吓唬李志学,她也不可能知道是李志学杀的王大胆,也就不用这么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而且,你还把王大胆抓起来,图谋不轨。嗯,她该恨你。”
  王二不满的骂了一声:“还不都是为了你?不然谁愿意趟这趟浑水。”
  我说你算了吧,文闯说你抓王大胆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我们两个互相埋怨着,一路来到文闯家。
  我看见猪先生还没走,正在给文闯输液。
  我问猪先生:“文闯怎么样了?输的什么这是?”
  猪先生说:“没事,就是营养不良,给他输点葡萄糖。”
  王二说:“猪先生,我看他这个可不是营养不良,你看他闭着眼,怎么叫都没反应,看样子像是丢了魂啊。”
  猪先生现在对鬼神之说极为敬畏:“丢魂?”
  坐在一旁的姚媒婆说:“王二,你见过丢魂的吗?”
  王二居然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没见过,就是听说过。”
  姚媒婆点点头:“我就说我的感觉不会错。文闯如果魂魄不全,我肯定能感觉出来。但是现在,我什么也感觉不到,神神鬼鬼这方面,他肯定没问题。”
  王二尴尬的笑了笑:“那可能是我看错了。”然后犹犹豫豫就往外面走。
  姚媒婆一直警惕的看着他,伸手把盛着鸡蛋的锅盖上了。
  我跟着王二出来:“你不是说丢魂了吗?”
  王二挠挠头:“大侄子,实话跟你说吧,其实那些捉鬼的本事我根本没用过。只是在书上看过两次。姚媒婆天生的对魂魄有感觉,我们还是相信她的比较好,不然的话,万一耽误了文闯的病,又多一个人想毒死我。”
  我错愕:“你就会点纸上谈兵的功夫,就敢带着我去抓朱家大侄子?敢带着我去找张老师?二大伯,你是我爷爷亲生的吗?”
  王二摆摆手:“滚蛋,没大没小的。你在这玩吧,我去学校一趟,看看镇妖塔修的怎么样了,顺便试试那个什么老祖宗。”
  我叮嘱他:“还有学校前面的荒地,那里边有很多陷坑。”
  王二点了点头,走了。
  那天我在文闯家呆了很久。文闯始终昏睡,没有醒过来。
  姚媒婆问我:“文闯是不是和张老师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我摇摇头:“也没有啊。”
  正说着,木夯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碗猪肉,递给我:“饿不?”
  我刚吃完饭,但是看见这碗肉,马上又饿了。
  我吃了一会,忽然想起来,文闯对猪肉情有独钟,没准让他闻闻能醒过来。
  结果这一招今天失灵了。别说闻了,就是塞到嘴里都没反应。
  但是姚媒婆坚持文闯魂魄完好,肯定能醒过来,我们也就不再勉强。
  下午的时候,姚媒婆出去买东西。只剩下我和木夯帮他看门。忽然听见有人说:“快把王二叫来。”
  我扭头,看见文闯好端端坐在床上。
  我大喜:“醒了?你这一天睡得可真不错啊,有肉都不吃了。”
  没想到,文闯看我的神情很冷漠:“把王二叫来。”
  我听这语气不对劲,心里有点不痛快:“文闯,不会说话了?”
  文闯更无礼了:“我再说一遍,把王二叫来。”
  我指着他:“你少给我来这套啊,你以为你是谁?咱俩从小玩到大,你给我摆什么谱?”
  文闯不屑一顾:“你再不把王二叫来,文闯这条命就没了。”
  我挠挠头:“你睡糊涂了吧。你不就是文闯?”
  文闯坐在床上:“我不是。你快去叫王二。”
  我听得胆战心惊:“你到底是谁?”
  忽然,我一眼瞥见文闯脚腕上的玉环,现在它几乎变成了血色。
  我胆战心惊,对木夯说:“看着他啊,我马上回来。”
  跑了两步我不放心,一把拉起木夯,然后对文闯说:“你自己好好呆着啊,别乱走。”
  然后我拽着木夯去找王二。
  木夯在路上点头赞道:“算你小子有良心,你要是敢把我自己留在这,你就别想好好过了。”
  我一路上长吁短叹。总算跑到学校附近。远远地,我就看出什么不同来。
  两天没来学校,我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首先是学校里面的砖塔。隔着围墙我就看见,盖房班的人在砖塔外面又套了一层。外面这一层塔全是上好的红砖,石灰石子用了不计其数。而且这座塔盖得宏伟气派,外面甚至在贴瓷砖。
  两座镇妖塔一层套着一层。这老祖宗该是有多厉害。
  我喊了两嗓子:“二大伯,二大伯。”
  木夯指着学校旁边的荒地说:“好像在那边。”
  这时候,我才发现王二端着罗盘站在荒地旁边。,皱着眉头一个劲地看。
  我走过去:“二大伯,文闯醒了,但是他说他不是文闯,非要见你。”
  我这话一出口,猛然看见王二肩膀耸动了一下,然后看见他把罗盘扔在地上,着急的一直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快走。”
  走了两步,又冲那些盖房班的人喊:“天黑之后别在这逗留。出了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还有,马上砌一圈墙,把这荒地给我围起来。”
  我和木夯跟在王二身后疯跑,很快到了村委会。
  一进大门口,王二就大呼小叫:“我是王二,我来了。”
  然后他撞门进去。
  我看见里面坐着一脸疑惑的姚媒婆,而文闯好端端睡在床上。
  王二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喘着粗气说:“怎么又睡着了?”
  姚媒婆神色狐疑得看着王二:“刚才这孩子醒了一次,不过,一直说胡话。”
  王二摇摇头:“那不是胡话。他说什么?”
  姚媒婆说:“他想让你去救他,说他在青爷手里。”
  姚媒婆满脸疑惑,我也是满脸疑惑。
  我对王二说:“文闯这不是好好躺着呢吗?怎么又说是在青爷手里呢?”
  王二说:“刚才他说的,应该是魂魄。”
  姚媒婆很肯定地说:“不能,闯儿的魂都在呢,完完整整的。”
  这次王二没有马上被说服,反而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文闯的魂,和之前不大一样?”
  姚媒婆微微闭上双眼,仔细感觉了一会:“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好像很不愿意呆在这里。”
  王二说:“因为,现在文闯身体里面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是另一个魂魄。”
  姚媒婆斩钉截铁:“不可能。是不是他自己的魂我还分不出来吗?”
  王二眨眨眼:“如果是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呢?”
  姚媒婆愣住了:“文闯?双胞胎?怎么我不知道?”
  王二指了指文闯脚腕上的玉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姚媒婆愣住了,嘴里喃喃自语:“我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王二站起身:“奇怪了,青爷就是一小混混,怎么还会勾魂了?而且隔着这么远?想不通,想不通。”
  我担心的问王二:“二大伯,你有把握吗?”
  王二看着我:“当然有把握,我跟你说,我这一身功夫,水里来火里去……”
  我摆摆手:“你别吹了,我听实话。”
  王二嘿嘿一笑:“实话是吧,实话就是……我全是看书看来的,还没有实践过。不过,捉了王大胆又捉朱家大侄子,好像都挺顺利的。”
  我说:“原来你就是个赵括啊。”
  王二八成不知道赵括是谁,不过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信誓旦旦的说:“大侄子,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跟着来。到时候我让你见识见识。”
  我说:“别,这次我肯定不跟着去了。昨晚上找张老师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我们正说着,姚媒婆忽然哭了起来。
  我紧张的问:“姚奶奶,你怎么了?”
  姚媒婆说:“我本以为文闯是病了,吃点药就能好,没想到真的丢了魂。这可怎么办。王二,你可赶快救救他吧,你要是不行,咱们就从外面请个道士。”
  王二气的跳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行?我现在就去把魂给找回来。大侄子,走。”
  我摇摇头:“我不去。”
  王二回过头来:“走吧走吧,去不去的看个稀罕。特别好玩。”
  我摇摇头,指了指木夯:“跟她玩也挺好玩的。而且没有危险。”
  王二拽我:“整天和丫头片子混在一块干嘛。你看二大伯我过的多有意思。走走走,咱们抓鬼去。”
  我死死抓着门框:“我不走,你干嘛啊。哎呦,二大伯,把我放下来,我叫人了啊,救……呜唔……”
  王二把我扛了起来,我张开嘴刚要叫,他伸手在我下巴上一扭,顿时我感到一阵酸麻,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王二扛着我大踏步往村子外面走,引来无数路人围观。木夯不放心,在我们后面一路跟着。
  王二一路上还劝我:“大侄子,你就把我这一套本事都学走吧。咱们王家人,我也就看你还有点出息。”
  我心想:“这麻痹不是废话吗?王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过了一会,王二居然诧异的问:“大侄子,你怎么不说话啊。想学又不好意思承认是吧。行行行,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王二这一路上走的很得意。肩膀上扛着我好像一点也不累。
  我现在的表情很定很扭曲,我趴在王二肩膀上,眼睛看着后面的木夯。
  起初的时候木夯紧张兮兮,后来一路跟过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这时候已经笑得走不了路了。
  忽然,王二把我放到地上,两手在我下巴上一捏,我动了动嘴,觉得我能说话了,当场就要破口大骂:“二大伯你……”
  王二连忙捂住我的嘴:“小点声,到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青爷的大宅子已经近在眼前。不过,和几天前不同的是,这宅子到处都贴满了符咒。而且,这些符和王二的不同,画的很有气势,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我大略看了一圈,这些符有三四种。虽然是手写,但是每一种都一模一样。和王二的千变万化,截然不同。
  忽然,我的目光看到了一张符,和王二的镇鬼符很相似。我看着王二嘿嘿的笑:“二大伯,这个同行好像比你高明不少。”
  王二挠挠头:“是个道士?”
  我一看是道士,不是什么鬼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是人就好说,可以讲道理,不行咱报警啊,明的不成来暗的,总能治得了他。于是我一身轻松对王二说:“二大伯?咱们是不是要打上门去,你们两个斗斗法?”
  王二一直擦脑门上的汗:“不成不成,这小子道行太高了。鬼魅无形能勾人魂魄还好说,有对付的法子。没想到,这小子一个道士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麻痹要成仙啊。”
  说完这话,王二扭头就走。
  我乐得哈哈大笑,拽住他:“二大伯,你把我扛了这么远过来,屁事没有想让我自己走回去?不行,你还得把我扛回去。”
  王二倒也不计较这些,抬手又把我扛起来。
  木夯不满的说:“二大伯,你没事一趟趟的溜人玩啊。”
  王二一路走一路嘀咕:“不可能啊。他为什么要勾走文闯的魂魄?难道是为了……不可能,拿走魂也没用啊。难道是调虎离山,想把身体也弄走?可是凭他的本事,我也不算是只老虎啊。他怎么又跟青爷混在一块的?”
  我趴在王二肩膀上听王二嘀嘀咕咕,一路上如坠云里雾里。
  我对王二说:“二大伯,我知道青爷为什么要对付文闯。”
  王二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
  我说:“肯定是鬼朋友上青爷身的事露馅了,人家请了道士把鬼朋友给抓了。然后顺藤摸瓜逮住了文闯。”
  王二放满了脚步:“原来是这样。不过,他怎么能勾走文闯的魂魄呢。大侄子,你给我详细说说。”
  于是我把我和文闯怎么找鬼救木夯,怎么和鬼朋友做交易,怎么滴血签合同,保证以后给他上供烧纸之类的事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做了很多补充。
  木夯在后面听得感动不已,要不是考虑到自己身材瘦小,几乎要把王二换下来,她自己背着我。
  然而,王二听了这番话,身子猛地顿住了。把我放到地上。一个劲地叹气:“你们太傻了。鬼的话能信吗?尤其是常年没人搭理的孤鬼。这种鬼就像是光棍一样,整天没事了就一个人瞎琢磨,一肚子坏水。总想沾光……”
  我看了看王二,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怪不得你买个包子都要挑挑大小。对了,木夯,你的自行车……”
  王二臊的老脸通红,扭头对木夯说:“木夯,你吃饭了吗?”
  我没心思和王二瞎扯,问他:“二大伯,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怎么就不能跟鬼做交易了?”
  王二顺手把我扛起来,扭头又向青爷家走去:“你们不知道,鬼朋友教文闯的那个仪式确实是定契约,不过,不是什么烧纸上供。而是养鬼。不是一般的养,是用自己的身体养,用自己的运气养。鬼发达了人也发达,鬼倒霉了人也倒霉。凡是定了契约的人,等于一辈子都要受鬼的制约了。”
  我惊叫一声:“卖身契?”
  王二说:“也差不多。这和南边那些养小鬼的有相通的地方,虽然方法不同,但是效果很相似。不过,比养小鬼更可怕。是邪术,抽大烟一样的邪术,痛快一时,害人害己。怪不得,那个道士抓住了鬼朋友就能把文闯带出来。他们两个的魂魄现在已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麻痹的,我以为这小子有多高的道行呢,看吓得我这一身汗。”
  我趴在王二背上,担心不已。
  木夯在后面担心的问:“二大伯,文闯一辈子就被那只鬼给控制住了吗?”
  王二大手一挥,差点把我从肩膀上掉下来:“你放心,有你二大伯在,有什么办不了的?”
  我担心的问:“又是从书上看的?没有实践过?”
  王二满不在乎:“这次就要实践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摸着石头过河。”
  我不满:“你这不是放屁吗?你摸着石头一遍一遍的过,文闯的命可只有一条啊。你摸爽了,呆水里不出来。别人怎么办?”
  王二心情大好,把我放下来:“大侄子,你就放心吧。”
  我站在地上,看见我们距离青爷的大宅还有一段。但是路中间站了四五个人。都是青爷的手下。
  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三个:“老头,你扛着孩子在这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这是练什么功夫呢?”
  王二还没有答话,忽然有个人把我认出来了,指着我说:“这不是那个王天下吗?那个张……的事他可是知道。”
  我连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有说漏嘴。”
  王二提了提我的领子:“别在那缩着脖子,有我在呢,怕什么。”
  然后,他对那些人说:“把你们头头叫出来。”
  那些人不满地说:“老头,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早把你揍了。你知道我们大哥是谁吗?桐柏青爷。”
  王二哦了一声,那你就告诉他:“桐柏王二来了。”
  人家是桐柏青爷。我们这是桐柏王二。虽然一样的句式,但是光这名字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几个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王二。你弟弟不会叫王三吧。”
  王二居然认真地回答道:“是啊,我弟弟叫王三。”
  那几个人开始狂笑:“大叔,你有几个弟弟啊。”
  王二面不改色:“加上我,兄弟五个。”
  那些人笑的更欢了:“你爸使使劲怎么不多生几个,万一凑够八个呢。”
  我一听这话,也太没礼貌了。我正在生气。只见王二一步窜上去。啪啪啪啪。甩了几个大耳光。
  我心想:“王二这下可要倒霉了。”我有心拉着木夯逃跑,但是想了想,把自己二大伯扔在这逃走,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别活了。
  于是我对木夯说:“快回去叫我爸。不对,把咱们村姓王的都叫来。除了那个王鑫泽一家别叫。”
  木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
  这时候,青爷的手下已经冲上来了。三四个人一瞬间把王二围在中间。
  一个个狞笑着:“老东西,我现在打你这叫正当防卫。”
  然后他们个个伸胳膊出腿的踹过来。
  王二居然气定神闲,毫不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四面来袭偏偏八方能应。一时间借力打力,居然把那三四个人全都打倒在地。
  然后,他退了一步,回头冲我笑道:“大侄子,我这一手怎么样?”
  我早就看的心驰神往,不由得点头:“厉害,很厉害。”
  那几个人早就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进了青爷的大宅。
  王二冲我们两个摆摆手:“咱们走。”
  我知道王二是要进青爷的大宅,我对木夯说:“你别进来了,快走吧。”
  木夯摇摇头:“有二大伯在这呢。我不怕。”
  我叹了口气:“恐怕你二大伯都没这份自信。”
  我们两个跟着王二慢悠悠往青爷家走。还没走到门口,青爷就带着一大帮人出来了。
  我偷眼望了一眼。只见青爷已经憔悴了不少。两个黑眼圈分外明显,而且不住的咳嗽,看来那个鬼朋友可把他折腾的不轻。
  而青爷旁边,站着一个人。虽然没有穿道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仙风道骨,我不由的想,青爷宅子外面那些符咒,肯定就是他画的。
  青爷年纪虽少,但是很老成,走过来冲王二一抱拳:“二大爷。”
  王二勃然大怒:“你怎么骂人呢?”
  青爷连忙解释道:“我们家乡把年老的都叫做大爷,您又自称排行老二,自然是二大爷了。”
  王二摆摆手:“我不跟你计较这个。你把人交出来。”
  青爷嘿嘿笑了一声:“咱们跑江湖的,说好听点是义字当头。说白了,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谁拳头厉害就听谁的。刚才二大爷露了一手,我们很是佩服。”
  王二不耐烦的挥挥手:“胡子都没有还装什么老成。知道我厉害就赶快交出来。”
  青爷嘿嘿笑了一声:“二大爷别急啊。关键是,我们这也有个高手,您老要是能把他打败了,别说是要人了,要我这宅子都行。”
  王二挠挠一头乱发:“打哪个?”
  青爷指了指身边的人。
  那人原本一派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样子,听见青爷让他参战,忽然一脸市侩:“老板,这个活可得另加钱。”
  青爷的钱都是跟小商小贩收来的,别人的钱花着不心疼,点头道:“去吧,给你加五百,赢了加一千,死了算我头上。”
  那人连忙点头,然后纵身向前跳了一步。
  我一看这架势,心都凉了。刚才这一步身手矫健,绝对也是练过的。
  这次王二不敢轻敌,两个人你来我去,过了几招。忽然,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又分开站定。
  那人盯着王二:“你师父是谁?”
  王二昂然道:“我没师父。”
  那人摇摇头:“不可能。”
  青爷在一旁催促:“还打不打啊,快点。”
  那人冲青爷抱拳:“不好意思,手底下的功夫我赢不了他。”
  青爷气急败坏:“这点事都办不了?”
  那人说:“您先别着急。”然后他回头问王二:“你是来要人的,敢问你要的是什么人。”
  王二说:“明人不说暗话,要的是你抓住的生魂。”
  那人忽然咧嘴笑了:“看来你也是干这一行的,这样吧,我不拦着你,你要是能把那小子带走,随你的便。”
  青爷诧异的看着那人:“你说什么?”
  那人对青爷说:“放心,他们带不走。”
  青爷的人让开了,王二昂首阔步走进去,架子大的几乎要把大门拆了。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看来这里果然不大对劲。
  王二伸手在工具包里掏。掏了一会,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又把脑袋钻进去找。
  过了一会,他问我:“大侄子,我罗盘哪去了?”
  我挠挠头:“我怎么知道?”
  木夯说:“好像扔在学校的荒地上了。”
  王二一拍脑门:“没错没错,我把这茬给忘了。”然后他回头问那人:“你能借给我个罗盘吗?”
  那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身从一个黄色大箱子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罗盘,郑重的交在王二手上:“别磕别碰。”
  王二点头答应了。
  然后我们三个紧盯着罗盘的指针,慢慢的走进去。
  青爷家的院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大土堆,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王二端着罗盘慢慢绕过去,带我们来到了屋子里面。
  一进屋子我就发现了,屋子正中央被挖了一个直径一米多宽的深坑,黑漆漆的看不见底。看来外面那些土就是从这坑里面来的了。
  坑边上有一道软梯直通下去。王二想也没想,把罗盘揣到怀里,一步步下去了。
  然后,他在下面开始叫我,让我也下去。
  我看了看木夯,木夯并没有表示有多害怕。
  我们两个慢慢没入坑中。外面的底世界随着我脑袋的下降被慢慢隔开。
  我忽然惊恐的想,如果青爷趁我们下去,吩咐上面的小伙填土怎么办?我们不就被活埋了吗?
  我越这样想就越觉得害怕,下面黑乎乎的,洞口里的黑暗蔓延过来,像是把我们吞到嘴里了一样。
  但是上面的木夯还在不住的催我,我只能抓着梯子,摸着黑一步步向下走。
  忽然,我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我回头,看见我们已经到了洞底。身后是一间大屋子,里面点着灯。
  我从梯子上跳下来,看见王二又把罗盘拿出来研究。
  我向那间大屋子望了一眼,不由得疑惑:“二大伯,怎么这地方和你家差不多啊。”
  王二神色阴郁,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走了进去。
  走到大屋里面转了一圈,他干脆把罗盘揣在怀里了。然后径直向墙角走去。那里,果然有一扇小门。
  我越来越疑惑了:“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里和你家一模一样?”
  王二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对我们两个说:“里面有个极厉害的阵法,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进去,等着我。”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你可要快点啊。”
  王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期待又像是紧张,慢慢走了进去,还随手把门关上了。
  我看这里的土很新,这个地方绝对是刚刚挖出来的。屋子中间还立着几根柱子,顶着头顶上的土层,估计是为了防坍塌。
  木夯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天下,我害怕。”
  我心说:“你怕?我还怕呢。”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我得安慰她:“你放心,你刚才不是说我二大伯有本事,肯定没事吗?”
  木夯战战兢兢:“但是现在他也不在啊。”
  我叹了口气:“肯定没事,你放心吧。我二大伯水里来火里去,拳打四方,脚踢六合。那是人中龙凤的人物。”这一套词是王二用来自吹自擂的,现在我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自欺欺人的安慰她。
  虽然我冠冕堂皇的安慰木夯,但是我心里也很忐忑,两眼一直直勾勾盯着墙上挂着的长明灯。
  这种灯和庙里的油灯不同,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的油盛到碗里烧。火苗很小,时烧时添,长久不绝,所以叫长明灯。
  我正盯着那盏灯看。忽然,火苗晃了一晃,似乎要灭了。
  我心中一紧,幸好那点火光只是闪了一闪,又重新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那小门里面传来王二的叫声:“妈的,什么东西,哎呦……”
  木夯紧张的拉着我:“二大伯怎么了?”
  我心里着急:“二大伯有危险。我得进去看看。”
  我们两个走近小门里面之后,马上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冷风吹过来,瞬间变成了冬天。
  我打了个哆嗦,抱怨道:“王二没事了就夸他的地下室,什么冬暖夏凉,什么不漏雨不透风。现在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你看这里冷得。”
  一边说着,我一边打量这里。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在四个角落点着白蜡烛,黄色的火苗一直乱跳。这点火光照亮周围还行,但是想看清楚屋子里面的内容,那可不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很黑,但是距离近了,能勉强看到对方。然而,距离的远了,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好像飘着一层雾一样。只有四支蜡烛的光,能传过来,距离的老远就让我看到。
  木夯双手冰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甲都要抠到我的肉里面去了。
  我一边把她的手使劲掰下来,一边安慰她:“别害怕,万事有我呢。”
  木夯声音都打哆嗦:“有你顶什么用,万一出了事你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救得了。”
  我斗嘴的脾气上来了:“你不能这样想啊,万一出了事,有我在你还多个垫背的呢。”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太晦气了。
  木夯在一边着急的说:“二大伯在哪呢?怎么也看不见人?”
  我想想也是啊,王二让我们两个进来,怎么自己倒不见了?
  于是我轻轻喊了一声:“二大伯,你在哪呢?”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静悄悄的连我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我紧张的要命,忽然很想撒尿。
  木夯又开始掐我的手,声音都带着哭腔:“二大伯去哪了?”
  我安慰她,别急,咱们找找,可能这里太大了,他没听见。
  我拉着木夯开始走。这间大屋子只有四个墙角点着蜡烛,其余的地方雾气朦胧。我们两个人,四只脚,鞋蹭着地慢慢往前挪,唯恐绊一跤。
  一边挪一边轻轻的喊王二,但是这小子死活不出来,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偏偏这里黑乎乎的,我五点二的好视力也用不上。
  忽然,木夯低呼一声,把脑袋贴在我身上,使劲闭着眼睛,全身发抖,死活不肯抬头。
  我顿时慌了:“木夯。你怎么了?”
  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听起来,也有点不正常了。
  木夯不说话,甚至连头都不抬,只是伸手一个劲地指着我左面。
  我咽了口吐沫,惴惴不安的拿眼睛瞟了瞟。猛地看见左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
  这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不住的晃晃悠悠。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在灯笼惨白的光线下,他的身影一直晃来晃去。
  我乍着胆子,试探着叫了一声:“二大爷?”
  那边的人根本不搭理我,手里的灯笼一直在慢慢乱晃,既不靠近,也不远去。我慌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忽然,我感觉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
  就在我身后,有一个人,一张脸几乎是贴着我的后脑勺,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抱着木夯慌乱的向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风干了的苹果。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摊在头上,正在一脸诡秘得看着我。
  她的右手还没有放下去,保持着刚才拍我肩膀的姿势。
  我被这个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你是谁?”
  我心里惦记着刚才打着灯笼的人,余光向那里瞟了一眼,很奇怪,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面前的老太婆忽然不知道从哪端出来一个粗瓷大碗:“孩子,口渴了吗?喝碗水吧。”
  我听见老太婆的声音嘶哑干涩,难听无比。端着碗的手不住的打颤,一双手像是鸡爪一样,又瘦又小,指甲倒有几寸长。
  木夯在我怀里吓得一直发抖。我的声音也被带的发抖:“那什么,老奶奶,我不渴,你自己留着喝吧。”
  老太婆殷勤的劝道:“孩子,你客气什么,让你喝你就喝吧。说着,拿着碗往我嘴边送。”
  我一个劲地向后腿,嘴里哆哆嗦嗦:“您老人家不会是拐小孩的吧。喝了你的水迷迷糊糊就跟着你走?”
  老太婆忽然脸色大变,恶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一看这眼神,顿时吓得全身发麻。侧身对着老太婆,抱着木夯慢慢后退。
  老太婆在地上站了一会,低头咳嗽了一声,再直起腰来的时候,一张脸变得如沐春风,和蔼的很:“好孩子,到了奶奶家,就喝碗水吧。”
  我站的远远地,根本不敢过去。木夯在我怀里小声的抽噎起来。
  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笑声,这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极了。
  紧接着,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她不屑的看了老太婆一眼:“您老人家都老成这样了,又脏又难看,给人家水,人家敢喝吗?别说这小娃娃了,就连我,跟您老人家住了这么久,看见你那张脸,晚上都要做恶梦。”
  这女的说着,就步履轻盈的走过来,伸手递给我一个桃子:“小兄弟,姐姐给你个桃子吃。”
  这个女人一出现,我瞬间心里踏实了不少,觉得周围也亮了起来。木夯肯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慢慢从我背后走出来。站在我身边。
  我忽然觉得嗓子里干渴难耐,伸手就把桃子接过来,刚要往嘴里面塞。
  木夯看着我,脸上泪痕犹在,拽了拽我的衣服,小声说:“别吃她的东西。”
  我诧异:“我渴死了,吃个桃怎么了?”
  木夯满脸不高兴,眼神乱飘:“你别吃,我觉得不对劲。”
  我嗓子里干的要冒烟了,看见木夯这么磨磨唧唧,不由烦躁,张嘴就要把桃往嘴里面塞。
  不料,木夯忽然伸手给了我一个大耳光。那桃子也被打掉了。我半张脸都是麻的。
  挨了这一巴掌,我整个人忽然清醒起来。而且嗓子也不像刚才那样干渴了。我忽然心里一阵害怕:这是什么地方?我没事干嘛要吃桃子?对面站着的又是谁?
  那女的看见桃子掉了,忽然勃然大怒,一张脸变得臃肿不堪,嘴唇乌黑,指着木夯骂道:“臭丫头。”然后就要扑上来。
  木夯吓得哇哇大叫,我又何尝不是。两腿一软,就想往地上倒。
  但是这时候情况危急,我绝对不能倒,我挣扎着稳住步子,拉着木夯就往远处跑。
  那女的一边骂,一边在我们身后追赶。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端着瓷碗拦住我们的去路,声音焦急:“孩子,喝碗水吧,孩子,快喝碗水吧。”
  我伸手一挥,把她的碗打掉了,那个碗在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四五瓣。
  老太婆忽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眼里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我的碗啊,你摔了我的碗。”她伸出两只手去捡地上的碎碗,瓷片割得手指鲜血淋漓。
  我听老婆子的哭声惨绝人寰,一直绕着我的耳朵打转,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身后的木夯跟着我跑了几步,忽然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我眼看后面的人追上来,来不及再等,一把将木夯背在身上,撒腿狂奔。
  跑了不知多久,周围黑乎乎的,我已经找不到当初进来时候的那一扇小门。
  幸好,身后的女子和老太婆都不见了。
  我跑了一会,觉得精疲力尽,把木夯放下来,问她:“你能走吗?”
  木夯脸色苍白,身子不住的发抖。但是她点了点头。
  我拽着她,在这里摸索着,我想走到墙角的蜡烛旁边,找到蜡烛就能找到墙角。然后我们沿着墙走,即使绕上一圈,也能找到门。
  木夯声音很小,她问我:“刚才的两个人,是不是鬼?”
  我点点头:“估计是。不过现在没事了。鬼怕恶人,我就是恶人,把她们吓跑了。”
  木夯轻轻笑了一下:“放屁。”但是这笑容很短暂,木夯很快又变成了一副哭脸。
  眼看着,我们已经接近了蜡烛。忽然,我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提着灯笼,和之前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紧握着木夯的手,冲着前面的人喊道:“是谁?”
  没想到,我站在地上不动,那个提灯笼的人也站定了。
  我狐疑的走过去,心中思索:“原来蜡烛不是在墙角点的,蜡烛之后,还有空间。”
  木夯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湿乎乎的全是汗:“天下,那个人是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没想到,诡异的事发生了。
  我们两个向左边绕,那个提灯笼的人也向左边绕。我们两个向右边绕,那个人也向右边绕。好像故意拦住我们的去路一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嘴里默念:“王天下,你要活,要活就不要害怕,鬼怕恶人,你要凶狠一点。”
  于是我小声的把我知道的脏话全都骂了一遍。果然效果很好,胆气壮了不少。我心中大喜,一路怒骂着走过去。
  没想到,提灯笼的人居然毫不畏惧,和我面对面的走过来,只不过,距离尚远,看不清楚而已。
  忽然,木夯说:“天下,你看这个人,他走路和你一样。”
  我听得一愣:“什么叫走路和我一样?”
  忽然,我明白了。木夯指的是这个人走路的节奏。
  我迈腿,这个人也迈腿,我伸胳膊,这个人也伸胳膊。完全都是在模仿我。
  我定定神,大跨步走到蜡烛跟前。
  然后,发现那里站着另一个我。
  我眨眨眼,他也眨眨眼。
  我笑了:“木夯,别害怕。这是一面镜子。”
  木夯躲在我身后,声音透着惊恐和绝望:“这要是一面镜子,我在哪?”
  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镜子里,怎么没有木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手里也没有提着灯笼。
  忽然,我看见镜子里的人笑了,那种表情很怪异,我确信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
  我看见另一个我,提着灯笼,隔着蜡烛站在我面前。
  他向我露出一丝笑容,诡秘无比。
  我身上瞬间大汗淋漓,想逃走,但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直挺挺站在那里。
  这时候,我看见他冲我招了招手,让我走过去。
  我心里大声的呐喊:“快跑,快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一步步的向前,无法停下来。
  我感觉到木夯在我身后哭喊着拉我,但是我已经不能控制我自己的身体了。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体碰到了什么东西,我的脸像是贴在了水面上一样,周围出现一层层的波纹,整个世界开始破碎和激荡。
  等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时候,我看见木夯和另外一个我就站在我对面。
  我心中诧异:“刚才木夯不是在我身后吗?怎么突然进镜子里面去了?”
  我立刻回头望了望,身后什么人也没有,这次是真正的漆黑一片了。
  我动了动,发现我自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于是加快脚步向木夯走过去,想把她从那个我身边拉开。
  结果,我的身体像是撞在玻璃墙上,我能看见木夯,但是怎么也走不过去。而另一个我,这个时候也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木夯站在我对面,一脸惊恐的看着倒下去的另一个我。我看见木夯抱着那个我跪在地上大哭,面色苍白。还时不时惊恐的撇我一眼。
  我低头,看见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白色的灯笼。
  忽然,我听见对面的木夯一声尖叫。
  我抬起头,看见刚才的两个女人已经追上来了。
  木夯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拉住,像是要把她抢过去。
  木夯圆睁着眼睛,大声的哭了几声,忽然脖子一歪,晕倒在地。
  那两个女鬼见木夯晕倒了,也不再拉扯她,把她扔在地上。年轻的女子指着年老的说:“活着的时候你就算计我,现在我死了,你还跟我抢?”
  老太婆冷笑一声:“你活着的时候就不孝顺,现在死了还是这么凶,活该你不能投胎转世。”
  年轻的女子勃然大怒,猛地扑上去。
  老太婆弯下腰,拿脑袋撞她的肚子,一边撞,嘴里恨恨道:“好,刚才有两个人,咱们一人一个本来挺好,你非要跟我抢,现在好了,只剩下一个。谁抢了就是谁的。”
  我看见两个鬼厮打在一起。使劲的拍打那面镜子,但是我始终不能穿过去。木夯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大声地叫她,让她逃跑,但是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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