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就做到这里了。醒来时我觉得浑身无力,简直跟刚打过一场大架一样。在床上躺了好久才略有恢复,然后鼓起精神起来收拾包袱。正事还没开始做,我不能太颓废。
我决定去趟一趟这个连环困阴局,弄弄清楚李清溟到底在里头埋了什么样的秘密。我下意识的觉得,要想解开我们李家背后的谜团,我能且只能从李清溟处着手。她是李家人,死了却没变作李家鬼,在世上游荡了九百年,要不是知悉了内情,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有,这近一千年的时间里,她不会就这么无所事事的东游西荡吧,她一定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极有可能就是——她知道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谁,所以不愿入地府入轮回只为等那个人的现世!我甚至乐观的猜测,要找到那个人并不容易,李清溟需要我的帮助,所以她才在躲避了李家这么多年后,突然现身在我面前。莲华君给过我警告,说我们李家的使命能否完成全看今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以我驽钝的资质,这样大的重任是肯定不能胜任的,所以李清溟才会跨越这么长的时间前来施加援手。合我和她二人之力,或许能有成功机会。
至于为何李清溟每次出现得都这么突然消失得也这么突兀,不肯对我明言也不愿太亲近的接触,我想缘由大概是她对我抱有的信心还不是很够,她希望考验我,让我证明自己实力,所以,她给我设了这个连环局。
总而言之,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去把困阴局破了都是势在必行之举。
这个决心刚下定我便听见敲门声,开门见到了梁庸天。
送走梁庸天后我开始思索一个被我忽略了的疑问——他为什么要住在隔壁?以前当他是普通人,以为他是被奸商坑了倒霉催的租了个闹鬼的院子。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样,他是故意选择这里的。他自然有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却无法知道。我只知道梁庸天首先他不怕厉鬼,其次他可以在困阴局中来去自如,三者他对我有企图。
梁庸天对我的企图说起来很简单,从一开始他搬家到这里就表现出来了。他希望我进他家,或说,他希望我到困阴局里头去转一转,因此多番言语诱惑。只是其背后的动机,是一个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既然不得解,那暂时就不解了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相到底是什么,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来到包子铺,随意找了个小桌坐下,对丁阿婆说,来四个包子再来盘西红柿炒蛋,堂吃。
一只小黄狗在桌子底下乱窜,我弯腰逗了逗它,然后问丁阿婆怎么又弄来一只狗。丁阿婆在一边叹气,说本来一个人看着店没觉得有什么,黑子来住过那么一小阵儿之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习惯了,所以找亲戚要了只过来……
我笑笑,不语。
丁阿婆继续叨叨念,这狗不乖,没有黑子乖。边说边赶着黄狗,让它别骚扰食客。
我支颐,望着外头。天有些阴,今天没有太阳。
天上无日,不宜破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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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下,如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般的月夜,我在练剑。
我喜欢在这个时段练功,因为不会惹来村民们围观,一个人比较清静。其实那时我并未意识到我彼时并非一个人,还有棵树一直陪着我。它只是个小妖,有些迂腐,有些势力,非常花痴。可我希望,它能一直是一棵树,生命对它来说,真的是太宝贵了。
昔日李家某位天师在树下割了自己的脖子,于是樟树有了灵,又一个昔日李家另一位天师在树下呕了一口血,于是樟树成了形。这两次看似偶然的必然对樟树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不得而知。
老章是非常惜命的,我记得,我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他和霞都掉进了火里,他能自保,但霞会死;若救霞,他就会死,他会怎么办?老章当时好像没犹豫几秒就说要自保,因为他没来生但霞有,他可以继续等,等霞的转世。
那么为什么,他在金县可以那么奋不顾身的、不惜丢掉自己小命的救了我一命?
霞在上海实习的时候,遭遇过阴灵侵扰。我去帮她,在那第一次对老章起了疑心。在我的逼问下,老章说出了那个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过往,也是在那时,老章对我提出了一个警告:他说,他来我身边,是被迫来做卧底的,还说,鸡精小宝也是。
现在我知道指使小宝的幕后人是凤卿,却还不确定老章的指使人是谁。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对象的,但是,需要再确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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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先上了桌,我拿起一个慢慢啃。
有些凉了,我对丁阿婆说。
“一哟,”丁阿婆露出歉色道,“那我去帮你热热。”
要是搁往常我一定会说,不用了,凉的也能吃,但今天我心境非常的,呃,非同寻常,所以我把啃了一口的包子放回盘子里,对丁阿婆说了句,那就麻烦阿婆了。
目送丁阿婆消失在厨房,我继续支颐,望着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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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月夜下,那是个脱出时空的月夜,我漫步在八十三年前的宏县。在这里,莲华君现身我的法阵,给我留下了应对破庙新娘的关键线索,同时阻止了我对另一个不速之客的探寻。
那是个拿铜铃的道人,他的身份我一直存有疑惑,细数下来,至少我生命中的前二十六年不曾出现过他的痕迹。论功法,他的修为应当不低,至少比我高出许多,所以才能在我的法阵中来去自如。
掰指算来,我和那人相遇一共三次。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在北京邹爱玉家,在那儿,我施过一次回溯法遭遇过一次环境。法阵中,他提醒我别再到处乱晃浪费时间,该去找韦陀伏魔杖了;幻境里,他在凉亭中与人对弈,说,对方的棋路激进而冒险,一旦出手,则无回头路。
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现在已经猜到。
他就是梁庸天。
我是从此次前往金县所遭遇的一切中起了疑心,并根据声音的相似度确信了这个猜想的。而且,我认为老章背后的那个人也是他,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老章给我暗地留画示警的缘由所在。其实老章对我的示警并不只是在那个山洞里,早在梁庸天刚搬到香烛店隔壁时老章就表现得有些反常,他总是在我耳边嘀咕,远离梁庸天不要和他太接近。可惜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说在宏县初次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就觉得它很耳熟,似乎是我认识的人。但千思万想,我怎么也没把他和梁庸天联系起来,或许是那时的场景过于让我惊诧,或许是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同样是初次相遇的莲华君身上。
这是个突然重要起来的人物,在我的生命中,他看似与我的生活毫无交集,但其实一直在若即若离,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揣测,他是不是就是我们李家要找的那个人?但他好像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他甚至都没有凤卿对我知道的深,至少在情寨那生死关头,凤卿曾发出过一个与我名字非常相近的音节。
那么凤卿呢?当时的他几乎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停住了,我想,这表明即便他知道我的名字,也不能代表他是那个人,否则早在我的前世和他卿卿我我的时候就好把这个纠缠了李家几十代的麻烦给解决了不是么。
至于韦陀伏魔杖,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因为莲华君和梁庸天都曾经提及过,还提醒我要早点去把它找到。从祖奶奶的描述中可以得知,那不过是个厉害的降魔兵器而已,为什么莲梁二人都对它如此重视?现在这个棒子到底流落何方,我实在是毫无头绪,一点线索都不给我,我又能上哪儿去找?十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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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阿婆端上西红柿炒蛋,嫩红的西红柿黄色的蛋,零星撒着几粒碧绿葱花,香气扑鼻。我从筷筒中抽出筷子,抬头看见丁阿婆笑眯眯看着我,然后问,“一哟,怎么今天改善伙食呀,早饭就吃这么多?”
我呵呵笑了两声,回道,阿婆,知道人生最大悲哀是什么么?就是人不在了,钱还没用完。
“一哟,这是什么话?”丁阿婆啐了一口,“年纪轻轻的……”
我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颓废,大概是黑子和老章的死给了我太多感触的缘故。于是噤声不言大口吃菜,酸酸甜甜有点儿咸。半盘落肚,回过锅的包子也被端了上来。我捡起那个被咬过一口的继续啃,深深咬到肉馅里,嚼了嚼然后吞下,心里顿时升起无限满足感。有包子如此,一生何求。
我慢慢的吃,慢慢的继续理着自己的思路。
这次的金县之行让我明白了这是梁庸天设的一个局:他以魏总裁为饵,诱骗霞去了金县。霞也是饵,为的是吊我跟随。那么我又是谁的饵?后面要钓哪条大鱼?
不是没想过我就是梁庸天想钓的那条鱼,但是我想不出我对他究竟有什么用处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苦心布置。而且我更迷茫的是,他这个局里究竟牵涉了多少人各人分担什么样的角色最终我们会走向何方。他不肯说,我无从问,谜团如迷雾,遮住我眼前重重景色,让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那么梁庸天到底是敌是友?
我更倾向于前者,他来意不善,因为我十分怀疑黑子和老章的死是梁庸天刻意设计。我们一起被他引到了金县,进了深山老林,看到了那片奇怪的紫色的花和尸化过的那四个攫取了黑子和老章性命的抬棺人。这一步步算计刚好,一步步请君入瓮,而梁庸天就是这整个过程中最不和谐的那个人。若说他与他无关,佛祖都不会信。
现在霞还生死未卜,虽然梁庸天给了我明确的答复,说我能够在他家找到霞的下落的线索,但我对此并不敢抱有太过乐观的想法,毕竟黑子和老章的死足以证明,梁庸天出手狠辣果决,霞的安危实在是难以预料。
对于自己的目的,梁庸天十分坦白,他说他要第二次机会。我听清楚了他的话,却不理解话中之意。他想要什么样的第二次机会,我不关心;谁能给他这个第二次机会,我也不关心;他怎样才能要到这个第二次机会,我更不关心,我唯一关心的是,为什么他所追求的这个‘第二次机会’会需要牺牲掉黑子和老章的命?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苦衷,我都无法原谅。
若说他与此无关,佛祖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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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一下,错字。
PS,这个故事开篇有点难,所以憋了挺久时间,见谅。
PSS,祝大家国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