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灰飞烟灭
那片红光从上方慢慢压下来的时候,老井里就像要打雷下雨一样,女人立即像是见了鬼一样,不顾一切的朝回跑,她完全惊慌了,刚跑到这边,等在原地的丑脸人一拳捣了过去,匆忙加上慌乱,女人被打到肩膀,身子一歪,丑脸人一把抓住地上的铁链,用力一拽,那女人彻底站不稳了,像一只被拴在绳子上的木偶,被丑脸人硬生生的甩了出来。
她的身子重重撞在墙壁上,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庞上全都是疑惑还有惊惧,冲着丑脸人尖声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丑脸人一言不发,好像哑巴一样,但是憋足了劲儿,想要全力扑杀这女人。他力量惊人,拽着铁链随手一挥,刚刚摔落到墙壁角的女人顿时像风筝一样飞起来,落到旁边的石头墩上,丑脸人始终不回答她的话,女人也随即横下心,她想从石头墩上爬起来,然而刚一起身,整个人又被拽的凌空飞起。
女人在头顶飞过去,当经过丑脸人前方时,她身后一直窝在衣服下面的尾巴闪电般的弹出来,细长的尾巴嗖的盘在丑脸人的肩膀上,随即又缠住脖子。丑脸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抓那条尾巴,借着这机会,女人临时稳住身形,一晃就落在丑脸人身后,两只手同时抓了过去,丑脸人猛然用力转过身,挡住女人的一只手,另只手却堪堪抓到面前。
一抓下去,丑脸人本来就已经不忍直视的脸庞顿时皮开肉绽,颧骨都从绽裂的皮肉下露了出来。他比老瞎子更硬气,忍着疼,一拳打在那女人的胸膛上。这一拳打的骨头崩裂,女人忍不住倒退到了墙边,但是她的尾巴还死死的缠着丑脸人的脖子,两个人扭成一团。这样的人一旦近身,每一击都有可能致命,我完全看不清楚搏斗的过程,只能听见拳头和身体猛烈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咱们也去搭把手,把这女人弄死!”弥勒一挺身,想从拐角冲出去,但是我和小九红赶紧拉住他,不去还好,丑脸人至少不会落败,然而要是有人过去帮忙,就跟捣乱一样,谁都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不多久,翻滚在地上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我看见丑脸人抽身站起来的时候,腰上的衣服被抓烂了一片,一块肉生生抓掉了,不断的流血,那女人更惨,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滚了一下,连连吐血。
但是一直到这时候,女人仍然都不服软,转身想要爬起来。丑脸人反身抓过半截已经断了的白蜡杆,约莫一米来长,高举过头顶,用力砸了下来。
咚......
结实又沉重的白蜡杆重重砸在女人的正顶门上,我不知道这女人娇弱的身躯如何能承担这样的重击,咚的一声响,我就觉得她的头骨几乎都要被打崩了,但她仿佛是打不死的一样,转身又要爬起来。
丑脸人一脚踏了过来,重重踩住她的后背,女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她头上的鲜血顺着头发渗到脸庞,两条胳膊用力撑着地面,但是丑脸人重伤了她,而且踩的很死。
刺啦......
丑脸人伸手把女人后背上的白衣撕开一角,那女人的脸庞凝白如玉,但是后背却黑乎乎的一片,定睛一看,她的背后,好像有一副黑的像墨染出来的图。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图,光线又太暗,看不清楚。丑脸人毫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小瓶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一下就浇到女人背后。
刺啦啦......
一股很难闻的气味瞬间就飘散开了,女人的后背像是被沸水烫了一样,泛起一层水泡,皮肉完全被烧坏了,背后那副如同重墨染出的图也随之慢慢的变淡,继而消失。
女人爆发出一阵凄惨到极点的叫声,丑脸人松开脚,抬手把女人抓了起来,背后那张重墨渲染般的图一消失,女人好像就被抽了筋一样,眼睛都变的失去神采,她抿了抿嘴边的血迹,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丑脸人不答她,就那么顿了不到半秒钟,一拳打在她的额头上。已经被重击的头部再也无法承受这一拳的力量,女人后仰着飞了出去,撞到墙上,整个人软塌塌的滑落到墙角。丑脸人一言不发,提起地上的灯,抬手扔到墙角。油灯撞碎了,灯油连同火苗一起落在女人身上。火焰开始燃烧的时候,女人还微微挣扎一下,随着火势变大,渐渐就不动弹了,用不了多久,她整个人都会被烧成一团灰。
丑脸人就站在燃烧的火焰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已经被鲜血染透大半的衣服。
小九红轻轻碰碰我,做了个快走的动作。丑脸人杀了这个女人,估计很快也要离去。我们三个人悄悄转过身,弥勒腿脚不利落,走在最前面,小九红紧跟着他,我们没法亮灯,抹黑走,就走了几步,丑脸的脚步声已经在身后响起。只要他过了转角,肯定能看到我们,三个人什么都不顾了,拔腿就跑。
奔跑的动静立即引起了丑脸人的注意,匆忙中,我转头看了看,丑脸人一身是血,站在昏光与黑暗交界处,显得有一点点阴森。三个人跑的飞快,丑脸人立即就开始追赶,但是他身上也有伤,跑的不怎么快。我们一前一后跑到了那个斜斜的洞口处,弥勒转身拉着小九红就往上推,小九红瘦,机灵的钻了出去,但是弥勒钻的就有点迟缓,他出不去,我就也被堵在后面,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丑脸人已经越来越近。
“胖子!”我骂都骂不出来了,干着急也没用,无奈之下,只好拔腿继续朝前飞快的跑。
丑脸人果然跟着就追来了,地道很漫长,我没有手电筒,只能摸黑跑,丑脸人一直追的很紧。正跑着,我就感觉一阵紧张,因为猛然想起那道铁栅栏,栅栏上了锁,我跑不过去,就等于自己把自己逼到一条死路上。
这么一想,我完全慌了,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又跑了那么一段,我的脚就踢到了面前的栅栏上,无路可走。
我的脚步一慢,丑脸人的脚步也跟着慢了,紧接着,他划亮了一团火,慢慢朝我走过来。他脸上被那女人抓的稀烂,连眼睛都被鲜血糊住了,我说不出的怕,使劲贴紧身后的栅栏,探手想去摸身上的刀子,但手却在发抖。
丑脸人的脚步越来越慢,一直走到离我只有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下,火光跳跃在我们两个之间,我不敢看那张脸。我很紧张,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
就这样紧张的对视了一分钟,丑脸人慢慢伸出一只手,我没有还手的意识,只能尽力缩着脖子朝后躲。他的手伸到我胸前,顿了顿,慢慢拿起脖子上的镇河镜。我并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服输的人,性子一直很倔,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我即便逃跑也不会束手待毙,然而面对这个丑脸人,我好像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摸着镇河镜,摸了几下,又轻轻放回我胸前。
“这个铜镜的主人,现在在那里?”丑脸人终于开口说话的,和我之前听过的一样,他的嗓音嘶哑干涸,如同声带毁了一样,声音非常低沉而且难听。
“我......”我努力分辨他的语气,但是他的声音里好像没有任何情感,正因为这样,我也分不清楚他问这句话是好意,还是歹意,我咽了口唾沫,道:“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丑脸人也不追问我,我答了之后,他就换了个问题。
“十九。”
“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一个。”我连老鬼都不肯说,自然也不可能说出爷爷,反正不管他信不信,一咬牙就开始撒谎。
丑脸人依然没有流露任何表情,他的脸被什么东西灼烧过,眼皮都烧掉了一半,鲜血凝固在眼睑上,他摸了摸脸上的血,慢慢注视着我。他的脸庞看上去阴森又可怕,但是那双眼睛里,好像没有什么恶意。他的目光很深沉,像一片看不见底的大海,我无法从这双眼睛上看到更多。
他又伸出了手,在我脸上抹了一下,那举动有点怪异,我忍不住就紧紧缩起脖子。
“对付那样的人,不抹掉他们背后的图,就很难杀死。”丑脸人慢慢的收回手,道:“你,走吧。”
我顿时就迟疑了,他一路把我追到这儿,会这么轻易的放我走?但是他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还呆在这儿,我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脚步,丑脸人一动不动,我连着挪动了四五下,猛然就起身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他果然没有食言,没阻拦我,就站在原地,手里的火光越来越暗。
我一口气从铁栅栏门这边朝斜斜的洞口跑,有那么几分钟时间,对面就亮起了手电光,我隐约看见是弥勒找过来了。一碰面,我什么都不说,拉着他就走,用最快速度从入口钻出去,小九红就守在洞口,看见我们出来,调头就领着我们跑,一口气朝东边跑出去很远。
“行了行了,没人能追上咱们了。”小九红喘了口气,放慢脚步,直到这时候才转头看看我,她的目光盯住我的一瞬间,脸色就突然一变,失声惊叫道:“你怎么了!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怪异打捞
小九红一惊一乍,把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伸手在脸上摸摸,什么都没摸到,不疼也不痒。但是小九红的眼睛都瞪圆了,跑过来拉住我,伸出指尖,在我脸上轻轻碰了碰。
“这是怎么弄的?”小九红收回手,满脸都是诧异。
“到底怎么回事!”我自己感觉不到,也看不到,就能看见小九红微微张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又转头看看弥勒,他是不说话,但是神情中也有疑惑,我一急,冲着他俩道:“到底怎么了,倒是说啊!”
“你的脸,黑了。”弥勒咂咂嘴巴道:“黑了一片。”
“对对对,是黑了一片。”小九红也连连点头,伸手从身上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我道:“你自己看看啊。”
我抓过镜子一看,脑袋立即大了一圈。我的脸的确是黑了,而且像是有人用墨水在脸上画了一张蜘蛛网样的图,看上去有点滑稽,却又有点渗人。我使劲的搓,那一道道黑线仿佛渗入到了皮肉里,脸上的皮都疼了,却还是搓不掉。
我顿时开始心慌,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弥勒找了个地方,我们几个蹲下来,小九红弄了点水帮我擦,却还是不行。我说不清楚这东西会不会带给自己什么影响,但心神始终不定。我说不出话了,就这几天的时间,连着出现了一些事,可能自己有些接受不了,思想本来就不稳定。
“应该没事吧,不是不疼不痒的吗?”弥勒伸手在我脸上捏了捏,道:“你也别担心啊,老是这样愁眉苦脸的,人啊,除死无大事,只要丢不了命,别的都好说,你这不要紧的,最多以后娶媳妇的时候稍困难点。”
“没事。”小九红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蹲到我身边,道:“没人要你,我陪你。”
“行了吧。”我被这两个人搞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老井下头的女人算是解决了,我们继续留在黄沙场也没有意义。三个人收拾了一下,悄悄又回到胡家,打算休息到天明,然后跟老瞎子道别离开。我睡不着,翻来覆去,心里全都是事。现在细想想,那个丑脸人说过的话不多,但有些话琢磨琢磨就觉得有文章。尤其是他跟我说,对付那样的人,不抹掉他们背后的图,就很难杀死。
那样的人,必然指的就是老井里的女人,也可以认为是从西边儿来的人,他刻意嘱咐这个,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料定了我以后还会遇见西边儿来的人?
心里想着这些,又惦记着脸上那些黑线,一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小九红正好也揉着眼睛醒来,抬头看了看我,眼睛一下子又睁圆了。
“呀!怎么了!”小九红伸手就朝我脸上摸:“你的脸又怎么了!”
我的心顿时就是一凉,不知道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已经不耐烦再问小九红什么,抢过她的镜子,在脸前一照。
一夜之间,脸上的黑线全部都不见了,恢复如常,脸色好的很。我左右看了看,的确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这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问她:“这不是好好的,你咋呼什么。”
“花里胡哨一张脸,睡一觉就变好了,这不奇怪吗?”小九红刻意趴在我脸上看了看,道:“真的都不见了,那些黑线。”
我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黑线不见了,心里多少都踏实了点儿。我们找到老瞎子,跟他道别,老瞎子还不知道昨晚地道里发生的事,眉宇间总有点散不去的愁容,我也不好多说,反正老井的事解决了,村民还有胡家以后会很踏实。
离开黄沙场之后,我就和弥勒商量,虽然知道了胡家的秘密,但这些事情无法去威逼鲁家,看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弥勒看看在旁边的小九红,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却无法做出什么对小九红不利的事,外头都说,排教的大排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果真拿小九红去威胁红娘子,对方很有可能会就范。
但这么做,我良心过不去,小九红是因为相信我,才跟我一路同行。我想都没想,对弥勒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弥勒就摊摊手,表示暂时没办法,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茫茫的黄河滩上,想刻意的寻找一个人,该有多难?和大海捞针都没有区别,离开黄沙场之后的四五天时间里,我第一次觉得心累,现在想想,那不应该是十几岁的人应该有的感受,可我,真的有些累。
暗暗的算一算,从我当初离开小盘河到现在,日子也不算很短,整个汛期快要结束,下半年里,河水可能会回落,那些在河里讨生活的人也会陆陆续续的就位。黄沙场这段河道上上下下,采砂的人很多,河滩附近的沙窝水泡子也非常多,汛期过去,那些下不了河的小船会在大一点的水泡子里挖沙,这样的情景见的多了,也习以为常。
汛期一过,天气放晴的日子就多了,那时候的河滩上,天湛蓝湛蓝的,走在这样的天空下,人的心情也会舒爽一些。大概到了半上午的时候,我们在河边想找载人的船,从水路走几十里。但是还没有找到船,旁边大概有两三里地远的地方,骤然飘出了一团乌云。
那团云不大,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中漂浮着,一眼就能看见,非常的怪异。乌云就悬浮在半空,一片雨幕从云团里哗啦啦的往下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机船的马达声。这团奇怪的乌云就好像蓝布上的一个黑点,立即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们立即就朝那边跑过去,约莫两三里地之外,聚集着一大帮人,人非常多,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口至少一里地宽的沙窝水泡旁边,那片乌云恰恰覆盖在水泡子上方,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水泡里有两条小机船,相隔十几米,合力拖着一个巨大的铁筢子,那种铁筢子平时用来梳理水流较缓的河道,也有人拿去清理鱼塘底淤泥里的杂物。两条小机船从这头开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开到这一头,明显是在捞什么东西。水泡子岸上站着至少百十个精壮的年轻人,手里拿着鱼叉和鱼枪,旁边还停着几台拖拉机。
一里宽的沙窝水泡子,在一般人眼里已经算是很大的了,但是常住在河边的人不这么觉得,两条小机船开的飞快,冒雨把整个水泡子来来回回的耙了一遍,他们做的很仔细,如果水里有什么大的杂物或者东西,肯定会被发现。
我们凑过去,暗中听水泡子旁边的人说话,但是面前就是哗啦啦的雨幕,听的不清楚,只能听到他们说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之类的话。
随后,两条小机船就冒雨靠岸了,几台拖拉机把水里的铁筢子拉上来,那种沙窝里很少会有大块的杂物,但是铁筢子被拉上来的时候,我看到耙子上竟然结着一层白花花的冰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小九红赶紧瞧瞧对我道:“上次我没有胡说吧!我们的人就是这样掉进水里然后就结了冰冻僵的!”
轰隆......
从天边传来一阵隐隐的雷声,水泡子上面的倾盆大雨突然就停了下来。这时候,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让把铁筢子重新放下去,看起来都是各村里说话有分量的老人。
“我们拜过龙王爷的,这东西不找到,迟早祸害咱们!”一个身体很结实的老人挥挥手臂,道:“继续找!”
“三姥爷,来回找了几遍了,水里什么都没有啊。”机船上的年轻人探头道:“这事本来就怪里怪气的,连着找了一天了,就算掉进去一头猪也该找到了。”
“别跟我嚼舌头!赶紧滚去找!你们再找一趟,等会下船去歇歇,让李子村的人替换班!”结实老人眉毛一挑,道:“我走了一辈子船,什么怪事没见过!拜了龙王爷,百邪不侵!继续找!”
说着话,有人拿着大块的磨刀石,把铁筢子每一根齿尖打磨的甑明发亮,然后重新把筢子丢到水里。两条小机船再次开动,重复着之前的工作。水泡子旁边就供着香案贡品,插着三根小臂粗的土香,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轮流在哪儿摆着,这是老走船人例行的规矩,下水之前拜龙王爷,会保一船人的平安。
看到这儿,我心里就稍稍有底了,小九红更加兴奋,因为排教之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弥勒还是跑去跟人套近乎,找了个四十多岁的人,想把事情问清楚。
“这是找什么呢?水泡子里除了沙子,还有啥。”
“没啥,想把水泡子清清,然后养点鱼。”那人嘴巴比较紧,随口编了句瞎话,弥勒笑眯眯的缠着人家问。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开到水泡子中心的一条小机船,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拽住了,船身猛然一扬,又啪的落到水面。水里的铁筢子不知道让什么给抛了出来,几百斤的耙子玩具样的打了几个滚。青天白日,我看的很清楚,黑乎乎的铁筢子上沾着几块滴血的皮肉。
一瞬间,本来已经停雨的那片乌云,一下子重重朝下压了过来,云层紧贴着水面,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第一百零三章
要往何方
乌云滚滚压落,水泡子旁边那些摩拳擦掌拭目以待的年轻人都躁动起来,呼啦啦朝着距离小机船最近的地方跑去。大铁筢子轰的重新落入水面,水花一翻,几块砖头那么大的冰块从水里抛到了岸边。那个结实的老年人微微慌乱了一下,但立即镇定下来,确实是一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扯开嗓子冲着水面上的小机船喊道:“找到了!给我拉住!”
岸边的人也跟着全部动了起来,有的后退,有的拿起乡下砍柴用的那种大柴刀,几台拖拉机突突突的也绕着岸边开过去。水里的小机船晃了两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齐心协力调头拖着铁筢子,从刚才经过的路哗的一下冲过去,这一次小船的速度非常快,冲到岸边的时候,水里的铁筢子明显勾住了什么东西,两条小机船顿时就拖不动了。一些人马上蹲下身子,把船尾几条很粗的绳子解下来,挂到岸边的几台拖拉机后头。
“被挂住了!快过来帮忙!”有人一声大喊,所有人立即就朝那边跑,几台拖拉机拼命的拽着绑在铁筢子上的绳子朝后拉,人也围上去帮忙。
绳子一点一点的被拖向岸上,那么多人还有拖拉机一起发力,力量很大。岸边那些人的神情紧张却又兴奋,好像再用点力,就能从里捞上来什么了不得的家伙。
“再加把力!就要拖上岸了!”一个领头的壮汉子抹掉脸上的水,喝道:“忙活了这几天,这次一定给弄上来!”
啪......
就在这时候,一条黑乎乎又硕大的尾巴从水中呼的翻上来,挤的小机船左右剧烈的摇晃,那条尾巴在临近岸边的水面上一甩,距离最近的几个人一下就被冲翻了。巨大的尾巴在水里晃了几下,几台正在全力朝后拖绳子的拖拉机好像顿时脱力,突突突的朝前开出去很远,那些拖绳子的人也收不住手,稀里哗啦的坐了一地。
水里的铁筢子再次被带出水面,一根根发亮的齿钩上挂着至少脸盆那么大块的肉。水泡子里的水红了一片。
“霸坑鱼!”我对弥勒道:“是不是霸坑鱼!”
传闻中的霸坑鱼,是水泡子有多大,鱼就有多大,这传闻肯定有虚假的成分,刚才翻出水面的那条尾巴,明显说明了水里的鱼相当大,但也没有大到传闻中的地步。
“这个水泡子不要了!”身体结实的老人非常果断,摆手道:“把它弄死!”
水岸边摆着很多麻袋,还有柳条筐,里面都是些白色的面面,结实的老人一发话,就有人把麻袋朝水里丢,还有的抬着柳条筐朝里面倒。那些麻袋和柳条筐里的东西,我猜测应该是生石灰还有碱面,大鱼就怕这个。
果然,那些麻袋和柳条筐丢到水里不久,水面下的尾巴就再次翻了出来,生石灰遇水就会有反应,水泡子这么大,那些石灰不能让所有的水都沸腾起来,不过至少眼前这片水面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一些。
巨大的尾巴翻了几次,紧跟着,鱼身和鱼头相继浮出水面。岸边的人一起抽着凉气,我也呆住了。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条鱼,宽嘴方头,黑背白花,有点点像鲶鱼,但个头儿却大的吓人。大鱼身上被铁筢子钩烂了好几块,它本来应该好好的呆在水底下,被这群人来回折腾,终于折腾出来,可能有些恼怒,鱼尾鱼头不停的扭来扭去。
“终于出来了!”
从岸边的人群里,突然就跳出来一个约莫有五十多岁的人,那人一直隐藏在人群里,之前没有注意。他的腰上系着一条红白布绞出来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三个小布袋。
“是个大仙。”我对弥勒道。
在我们家乡这里,那些卜卦算命的人,一般都称之为半仙,捉鬼驱邪的女人叫神婆,男的则叫大仙。水岸边的人估计早就知道水里藏着一条巨大的鱼,那种体型太大的东西,都被认为带着妖气,村民们早有防备了,提前就请来了大仙,等到大鱼露面时才临危出现。
“你们退后!”那大仙很有几分气魄,麻利的冲出人群,把衣襟朝腰带里一掖,岸上的人全部朝后退却,大仙做好了一切准备,抬手从一只布袋里掏出十多张提前画好的黄符,晃火点燃了,随手一撒。
这个大仙显然是有点手段的,十多张黄符燃烧着,在水面上方悬浮,不升也不落。
“十方天君守十方!”大仙右手的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扭腰抬手,指着头顶的那片乌云,大喝道:“云先开!”
“这货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唱过戏。”弥勒躲在距离水泡子很远的地方,道:“身段有板有眼的。”
那时候的人,对神婆大仙都很信,家里或者村子里有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基本都把希望寄托在大仙和神婆身上。这个大仙显然有多年的经验,嘴里念念有词,动作又潇洒飘逸。他指着乌云大喝,但是那片云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无形中又朝下压了压。
“给我开!”大仙双眼瞪的铜铃一样,语气又严厉了几分,手指举过头顶:“妖鱼为祸四方,你不开,我就......”
大仙的话还没有说完,乌云中间隐隐有雷光一闪,那一瞬间,大仙的脸色立即变了,周围的人群也随即陷入一片混乱。
“不要慌!”大仙抽身就朝后跑,一边大喊道:“我用十方神符唤天君布雷,今天必然要活活劈死这条妖鱼,都不要慌......哎呀......”
不等大仙转身跑走两步,乌云中的雷光猛然一盛,接着就有一道耀眼的雷光从乌云中间直劈下来,大仙跑都跑不及,一下子被劈倒在地,连一声惨呼也没能发出,整个人就变成了一截黑炭。
“大仙怎么让劈死了!”岸边的人大惊失色,撒腿就开始跑,那个身体结实的老人性子比较倔强,不肯走,但是被身边的人硬拖着离开。
轰......
乌云中的雷光就闪了一下,云层完全贴近了水面,在云层贴近的时候,我隐约还能看到水里的那条霸坑鱼头尾乱摆。但是黑云一贴近,水面的一切都被覆盖住了。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时就觉得距离水泡子还远,所以没有拔腿逃走,想把所有情况全都看一遍。
但是那片乌云贴近水面之后,就停留了不到两分钟,我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响,紧跟着,水面上的黑云突然就横着朝岸边移动过来,把岸上摆着的香案贡品冲的七零八落。
“快跑!”弥勒眼神一晃,大声对我和小九红喊道:“冲着我们这边来了!”
乌云紧贴着地面,急速朝我们这边移动着,除了逃跑,我想不出第二条路可走。弥勒反应最快,他一跑,小九红就嚷嚷道:“胖子!不要丢下我们两个!”
“你脑子锈了!”弥勒来不及回头,道:“分开跑!”
三个人立即从原地分开,一人一个方向,免得真遇到什么事的时候,被一网打尽。弥勒在左边,小九红在右边,,一下把我撂在正中间,我憋着一口气跑的飞快,但是我跑的快,那团乌云移动的速度更快。不到半分钟时间,从我身后呼的覆盖过来,一下把我笼罩在云层下面。
眼前立即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温度好像瞬间低的要结冰似的,冷的我不断叩齿,身上的鸡皮疙瘩冒出来一片。我看不见东西,却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那是鱼腥味,河边走船的人对这种气味免疫,并不能对我造成太大影响,然而闻到这股鱼腥味的同时,我心里立即一慌,随即就冒出个念头。
水里那条霸坑鱼,好像就躲在这团移动的乌云里,贴着地面快速的滑动。它藏身的这个水泡子已经被人发现,肯定呆不下去了,它就接着这团乌云,想转移地方。也就是说,那条霸坑鱼,就在黑云里。
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跳,凭霸坑鱼的那体型,一张嘴就能把我和弥勒还有小九红全部吞下去。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我想要折身调整一下方向,但是刚刚一动,猛然就觉得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随着这股力量朝后被拖拽。
这一下差点就把我的脖子给勒断,我双手紧紧扒着脖子,感觉是镇河镜上的绳子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那绳子细却结实,我用手使劲抠着绳子,让自己不至于被勒死。但是感觉气都喘不过来。我的身体应该是被甩到了那条大鱼的鱼背上,触手一片冰凉,鱼身外面好像挂着一层薄冰,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敢松手,紧紧勒在脖子上的镇河镜的绳子就会活活勒死我。
云层裹着霸坑鱼在急速的滑动,从水泡子一直向西南方向猛冲,旁边胳膊粗的小树直接被生生撞断,我的手扶着脖子,一会儿在鱼背上颠簸,一会儿被甩到下面,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风筝。颠来颠去,河滩附近基本都是沙土地,但是偶尔也会遇见大块的石头,我控制不住身形,也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双腿猛然被硬东西磕了一下,感觉腿都要断了,痛彻心扉。
我心里很慌,却没有办法,根本不知道这条巨大的霸坑鱼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第一百零四章
横冲直撞
我始终找不到缓冲的机会,也腾不出手,为了保护身体,只能紧紧缩着两条腿,避免再被什么东西撞到。霸坑鱼还有上面那层乌云滑动的速度非常快,我被带着滑出去很远之后,情况虽然没有缓解,但脑子却清醒了很多,我能猜想到,霸坑鱼在那个水泡子里呆不下去了,肯定会转移到另一个水泡子里,这里的沙窝水泡虽然多,但是面积比较大的却很少,这条霸坑鱼显然不愿意下河,否则早就带着我冲到河里去了。
我自己脱不了身,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沿途有人强行拦住霸坑鱼。现在正是白天,这样一大团黑乎乎如同浓雾一般的云贴着地面滑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抱着这个念头,我心里稍稍宽松了一些,又努力适应现在的处境,我使劲腾出一只手,朝上摸了摸。霸坑鱼在水泡子里被铁筢子刮伤了很多处,最大的一个伤口足足脸盆那么大,隐约中,我感觉是鱼肉里头一根弯曲又结实的鱼刺恰好挂住了镇河镜上的绳子,我用了用劲儿,但是掰不断那根刺。
完全没有了距离的概念,不知道被带出去多远,期间可能经过过几个小的沙窝水泡,但是面积太小,连霸坑鱼的身子都盖不住。被笼罩在乌云里,温度越来越低,我感觉紧贴着鱼身的后背已经被冻僵了,沾了水的衣角已经结出了冰碴。
不知道滑出去多远,霸坑鱼突然一顿,接着就猛烈的甩动尾巴,骤然调整了方向,随即,我朦朦胧胧听到周围有人在连声大喊。
“截住它!给我截住它!”有一道老迈的声音透过乌云,钻到我的耳朵里,我心里一动,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略略一琢磨,就觉得很像是排教大造,也就是那个姓柳的山羊胡子的声音。
看起来,红娘子和鲁家掌灯说的话没错,排教的人果然一直都在寻找霸坑鱼,我心里一阵发苦,如果在这个地方被排教的人给截住了,会是什么后果?被霸坑鱼带走,或者被排教截住,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我的心顿时就跟着快要被冻僵的身子,彻底凉透了。
我看不到周围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一转眼间,就感觉霸坑鱼的身子猛然一震,鱼头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却没有停止,依然甩动尾巴,继续逃窜。霸坑鱼的一半身子好像浸入了水中,接着又一头撞开两条小木船。这里应该也是一个水泡子,可是已经被排教发现了,霸坑鱼停不下来。
嘭嘭......
周围接连响起一片火铳爆发的声音,一团一团的铁沙子从外面钻了进来,我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大部分铁砂都打到了霸坑鱼身上,但是猛然间感觉左腿小腿上一疼,两三颗飞出来的铁砂顿时钻到皮肉里。
“你们他娘的除了用火铳!还有没有别的手段了!”我心里暗骂,挨了两颗铁沙子,就觉得排教的人好像比霸坑鱼更可恶。
咯咯咯咯......
云层里突然响起一阵让人耳朵根子起茧的声音,好像是木块在一起摩擦发出的声响,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但是那种声音却让我感觉到危险。霸坑鱼猛的一甩尾巴,滑动的速度又快了一截,裹住鱼身的那片浓重的雾一样的黑云被甩脱了一片,头顶的阳光猛然照射过来,刺的眼睛都睁不开。
在光线出现的一刻,我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霸坑鱼的身上至少趴着四五个短腿的木头人,那是鲁家的东西。红娘子跟鲁家有暗中的交往,虽然没有接受鲁家人力上的帮助,不过可能用了鲁家的东西。短腿木头人跑动的速度非常快,我能看到周围情景时,立即看见一个木头人已经慢慢顺着鱼背爬到离我很近的地方。
这些木头人是特制的,几个腿脚关节上裹着铁皮,两只手前面装着锋利的铁钩子,四五只木头人咔咔的在霸坑鱼身上划来划去,一钩子下去就是几道深深的伤痕。本来,这样的伤对于体型庞大的霸坑鱼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一只木头人一手插到鱼身上,另只手就像挖坑似地,朝鱼身深处挖。残碎的肉块一块块的顺风飞起,霸坑鱼明显吃痛了,身子在地面上扭来扭曲,不过它没有停下来,尾巴一甩,就朝前滑出去很远一截。匆忙中我看了看,二三十个排教的人在山羊胡子的带领下,丢下水泡子旁边的船,正不要命的追着霸坑鱼。
这些排教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拼命寻找霸坑鱼,红娘子做事,必然会有原因。自然而然的,我就又想起她和鲁家掌灯之间的秘密对话,寻找霸坑鱼的目的,其实就是在寻找那条神秘的“老狗”?
霸坑鱼的身子甩来甩去,我马上单手紧紧抓住露出皮肉的那根鱼刺,让身体的压力减少一点。四五个短腿木头人紧紧扒着鱼背,大鱼猛烈的摇晃几下,两个短腿木头人被甩脱了,剩下的仍然在拼命划伤大鱼。有一只慢慢爬到大鱼的鱼头上,木头胳膊前头的锋利铁钩子啪啪的朝下砸。
这种木头人一旦远离了主人,几乎就没有什么灵智了,完全靠身体内灵巧的机括在控制,鱼身上的一只木头人一边勾着鱼身,一边慢慢的移动,离我越来越近,我看见它那张被铁皮包裹住的脸,就感觉一阵恨意和恶心,暗中积攒着力气,瞅准机会,全身的重量全部靠抓着鱼刺的那只手支撑,翻身一腿,重重踢到木头人胸前,把它给踢了下去。木头人就像是从飞驰的车子上被抛下来一样,关节上的铁皮都撞歪了,在地面咔咔的挪动了几下,想要勉强站起来,但是已经完全跟不上急速滑动的霸坑鱼。
在后头追击的那些排教的人,凭两条腿追赶霸坑鱼,完全没用,被越甩越远,最后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我微微松了口气,感觉湿漉漉的头发上结了一层白霜。鱼身上的木头人已经硬生生的在鱼背上挖出一个半米深的坑,趴在鱼头上的那一只不停的用铁钩子划,霸坑鱼的鱼头硬的和石头一样,但是接连被这样重击,渐渐就撑不住了。
噗......
我听到一阵骨头被砸碎的声音,木头人手上的铁钩子一下穿透鱼头骨,深深的扎到头颅里头,钩子一翻,从鱼头里带出一片白的红的粘糊糊的东西,霸坑鱼仿佛痛不可当,身体在地面上扑腾扑腾晃了几下,鱼尾巴摆动的非常猛烈。
我闻到一股非常臭的味道,和霸坑鱼本身的鱼腥味不一样,一股股鲜血顺着鱼皮滑落到四周,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现那股血,已经变成黑色的了,散发着难闻的气息。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一阵后怕,木头人胳膊前头的铁钩子上,肯定是带毒的,幸亏当时一脚踢飞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只,否则的话,被铁钩子划破点皮,后果就不堪设想。
几只木头人的袭击,让霸坑鱼完全失去了原来的计划,它开始毫无目标的乱窜,头顶上的乌云时近时远,霸坑鱼开始朝南边滑动,那里距离河滩远,有一片坑坑洼洼的山地。速度依然很快,我渐渐的就感觉身子僵的无法动弹了。
轰......
霸坑鱼毫不犹豫,一头就冲到了那片山地里,周围的小山都不高,在经过一片山脚地的时候,巨大的鱼身猛然一翻,侧着从山脚滑了过去,鱼背被凌乱的石头刮的到处是伤,但是那两只木头人几乎同一时间就被挤成了一堆碎木头。我抓着手里的鱼刺,勉强一挺身子,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等到滑过这片山脚,霸坑鱼轰隆的调整好体型。接连被重创之下,它可能也熬不住了,尤其是头骨上被穿了个洞,铁钩子上的毒很快蔓延,霸坑鱼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晃晃悠悠的掌控不住方向,拼了命一样在山脚扭来扭去。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也会被拖累死,努力的抓着鱼刺,翻身趴到鱼背上,就在我趴上鱼背的一瞬间,霸坑鱼的鱼头在山脚前面猛然一撞,轰的撞出一个洞,碎石头和土屑唰唰的乱掉,速度太猛,整条鱼连同我,都顺着被撞出的那个洞,一下滑了进去。
眼前立即又是一黑,只能借着洞口斜斜照射进来的一道光视物,很朦胧,洞口之后,好像是个坡,坡面湿漉漉的,非常陡峭,霸坑鱼不由自主的顺着破朝下滑,滑出去十多米,坡面变的崎岖,高高低低起伏的石块犬牙交错,我眼神一滞,猛然看见两块凸起的石头,就像竖在坡面上的刀锋,霸坑鱼没有任何反应,贴着就滑了过去。
尖利的石头一下子戳到它的肚皮上,像刀子一样把整个鱼腹划开了,霸坑鱼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开膛破肚了一般,身子翻滚着落到坡面的最尽头,打了几个滚,我措手不及,被重重甩了出去,脊背撞到石头上,又滑下来,那一下没把我撞死,却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脑子似乎都顺着从脑壳里甩出来。
我没有昏厥,但是头晕目眩,斜斜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连移动一下目光都很困难,霸坑鱼伤势非常重,已经滑到坡面的尽头了,还在一甩一甩的乱扑腾,肠子肚子从划破的鱼肚子力甩的到处都是,一个不留神,一大片污血杂物啪的糊了一脸,险些就被熏晕过去。
折腾了最少有十多分钟,霸坑鱼渐渐停止了挣扎,翻着肚皮一动不动,可能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