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事》---爷爷被黄河里浮出的石头棺材带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两块冰块




  脑袋里的昏沉感持续了很久才减轻一些,我靠着石头坐直身子,左腿一动,皮肉里的铁砂就磨的生疼。身上的包袱很结实,还在腰里挂着,我从里面翻出一支手电筒,打开了一照,霸坑鱼完全停止了动静,身上的很多伤口都在朝外冒着黑色的血,腥臭难闻。
  这条霸坑鱼就这么死了?我爬起来,想看的更仔细一点,红娘子想抓到这条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条霸坑鱼让这个山脚下头的山洞冷的出奇,鱼身上流出来的血很快就被冻住了。我围着鱼走了一圈,不断的打冷战,实在是冷的受不了,只能离它远一点。在我的观察中,这条霸坑鱼就是体型非常大,暂时还没有发现别的蹊跷。
  我坐在霸坑鱼旁边,拿火把小刀子烤了烤,腿肚子里的铁砂必须挖出来,否则留在肉里会废掉整条腿。刀尖割开皮肉,疼的要死,好容易挖出两颗比绿豆小点的铁砂,已经满头大汗。伤口上好药,我回头望望,坡面非常陡,想爬回去估计要费些力气。
  回过头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在霸坑鱼身上晃了一下,就那么一下,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霸坑鱼肚子朝上躺在地面,泛白的肚皮完全被尖利的石头划破了,内脏肠肚流的到处都是,结着冰碴。我隐约看见鱼肚子里头有什么东西借着手电筒的光闪出晶莹的光点,这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站起身慢慢走过去,抽出一把长点的刀子,把露出来的肠肚扒拉到一旁。
  在光线的照耀下,我顿时就看到鱼肚子里有一块很大的冰块儿,白茫茫的冰块就竖着搁在鱼肚里,冰块的边角被光一照,折射出亮晶晶的点儿。这条霸坑鱼有点奇怪,周身冷的要死,连肚子里都结出了冰。
  我想看看这块冰到底有多大,继续扒拉着,那种腥味冲进鼻子,嗓子也跟着开始痒痒。强忍着看了一圈,那冰块约莫得有两米长,就在我实在顶不住那股气味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这块两米多长的冰块里,好像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一哆嗦,凑近了用手电筒贴着冰面看,光线一靠近,冰块里的影子就清晰了一些,我一下子看出来,那里面有个人!绝对是一个人的影子,被结结实实的冻在冰块里。
  震惊的同时,我也隐约察觉出了红娘子寻找霸坑鱼的意图,这条大鱼本身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总不能费尽心血抓回去杀了吃肉,她想找的,说不定就是鱼肚子里的冰块,或者说,是冰块里的那个人。
  我立即来了精神,取了一小段绳子,把冰块套起来,然后用力的拉。两米多长的冰块很沉重,不过顺着一片五脏六腑就慢慢被拖了出来,我一口气把冰块拖到墙角,嘘了口气。转头看看,冰块被拖出来,鱼肚子也空了很多,然而光线一照射过去,那种晶莹的亮点,依然在闪烁。
  怎么回事?我又靠近死去的霸坑鱼,把里面淤积的污血清理了一下,顿时,第二块巨大的冰块出现在眼前。和第一块一样,只要把手电筒凑近了照射,就会贴着冰面看到里面又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两块大冰块,两个被冻在里面的人,我顿时断定,这才是红娘子想要找的东西,也就是霸坑鱼的价值所在。
  我继续用绳子把第二块冰块儿从鱼肚子里拖了出来,这一次,鱼肚子完全空了,除了脏腑之外,再没有其它东西。两块冰块依着墙根放着,里面的人影随着光线若隐若现,完全把我的好奇心全部勾动起来。我不知道人要是被冻在冰块里还能不能活,但是既然发现了冰块和人影,至少得知道,冻在冰块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左右乱看,打算想个办法把冰块打开,但是冰块冻的很结实,我又没有工具。琢磨了半天,我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换洗衣服,然后从霸坑鱼身上割掉一大块鱼油,兜在衣服里,拿到那边,鱼油浸着冰碴子,点不着,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费力从坡面朝洞口外爬,捡了一大堆干草树枝,跑回来烧了一堆火。
  鱼油里面的水被火烤干了,很快就燃烧起来,我把两块冰块拖到火堆两边,接连跑出去捡了几次柴火,温度渐渐升高,两大坨冰慢慢就开始融化,流了一地水。我怕火烧的太猛,耐着性子等,这是个常识,有些意外在冬天被冻僵的人,不能骤然用高温去烘烤,得慢慢的拿雪把身子搓热了,再捂到被子里去。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临天黑的时候,我又准备了一大堆柴火,打算一整夜就守着火堆。
  那个时候身上没有表,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估摸大概时间,估计是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两块冰块消融了大半,渐渐就露出里面的人。两个人估计是仓促间就被冻住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我把冰块翻了一下,继续烤,最后,两块大冰疙瘩完全融化,里面被冻着的人也完全现出。
  两个被冻在里头的人,一个胖,一个瘦。我翻过那个瘦瘦的人,当看见他的一瞬间,我脑子就感觉一阵混乱。
  苟半仙?这个人是苟半仙?
  我唯恐自己看错了,仔细盯着他的脸,这个瘦巴干筋的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小眼睛,吊眉毛,分明就是不久之前才见过的神卦门的苟半仙!苟半仙怎么会跑到这条霸坑鱼的鱼肚子里?他在和我们分开之后,难道遭遇了什么事情?在我印象里,苟半仙那人心术不坏,虽然混在三十六旁门里,却不做坏事,而且胆子小的要命,遇见情况跑的比谁都快,他怎么会进了霸坑鱼的肚子?
  我皱着眉头想,过了两分钟,我突然在这个人的下巴颏上,看到一颗大概玉米粒大小的黑痣,这一下就又乱了,我跟苟半仙聊了一个通宵,对他的相貌,看的很清楚,苟半仙的下巴颏上绝对没有这样大的黑痣。
  难道这不是苟半仙?我又盯着他仔细的看,越看越觉得吃不准。这个人的五官长相的确很像苟半仙,但是只要认真的看,又会认为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同,是什么不同,我也说不清楚,似是而非。
  我摇摇头,暂时丢下这个很像苟半仙的人,转身去看另一个,那是个大胖子,身材比弥勒还扎实,把他翻过来一看,心里就又跟着一晃。
  这个人,我肯定不认识,连见都没见过。但是却总觉得他并不陌生,他的身子胖,头也特别大,说的好听点,是天生异象,说难听点,就是畸形。这个大胖子头大如斗,脑袋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好像庙里的和尚一样。
  红娘子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大头佛!那条老狗!
  我看看这个光头胖子,再看看旁边那个很像苟半仙的人,心里渐渐就恍然了。瘦巴干筋的老头儿,不可能是苟半仙,他跟苟半仙长得像,但细看,年龄又好像有些差距。神卦门苟半仙的父亲,是很久以前冒险跟人卜卦,然后被雷劈死的,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苟半仙在跟我聊天的时候,一直都说什么什么事情如果他祖父还在的话,肯定信手掂来,不费吹灰之力。他只说祖父不在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祖父是怎么不在的,是病死的?是因为某些事而死的?我们当时的习惯,家里头有老辈人偶尔走失了,哪怕一辈子找不回来,也不能说对方已经死了。有时候明知道那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绝对凶多吉少,但还是无法明着说出来。就和老鬼的父亲庞老大一样,孤身离开黄河滩,一去不回,那么多年过去,七门的人都料定他再也回不来了,却不敢说他死在外面。年少人不能巴着老人出事,这是基本的孝道,走江湖的人也不会例外。
  这样想着,我立即就冒出个推测,这人,是苟半仙那个已经不在了的祖父?难怪红娘子和鲁家掌灯交谈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那条老狗”,他们说的并不是狗,而是“苟”。
  我立即激动起来,红娘子当时虽然没有直言那条老狗是谁,但大头佛,铁定就是西边儿来的人!有的事,不需明言,从字面就猜得出来,当年三十六旁门里头,估计是有人跟大头佛产生了很深的矛盾,最后悄悄联手杀了大头佛。这事很隐秘,所以红娘子一说大头佛的事,鲁家掌灯就浑身筛糠一样。
  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鲁家掌灯认为已经死了的大头佛,其实被冻在了霸坑鱼的肚子里。
  两个刚刚被从冰块里解冻出来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我探探他们的鼻息,察觉不出什么。但是两个人原本僵硬的身子,一点点的开始变软。

  第一百零六章



  惊天秘闻




  霸坑鱼的肚子里结着两块冰,而且还冻着两个人,这事本身就很蹊跷,难以想象,所以我无法确定两个人能否苏醒,或者就这样死过去。我不停的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的试探,倾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察觉到,那个头大如斗的光头胖子的胸膛和手腕,隐隐约约开始很轻微的跳动。
  没死!
  我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慌乱,急忙就掏出一根绳子,想把大头佛给捆起来,这个人绝对不是善茬,如果和红娘子说的一样,是从西边来的,那肯定就是我们七门的死敌。但是我刻意的看了看,大头佛身后没有尾巴。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预料的事情总会出现一些偏差?我唯恐大头佛会突然就醒过来,一边想一边拿绳子去绑,但是当我抓起大头佛的一只手的时候,立即看到他缩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上,长着七根手指。七根手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让这只手看上去显得无比怪异,我一翻大头佛另一只手,同样长着七根手指。
  我把大头佛结结实实的捆起来,转眼看看老苟,这老家伙干干瘦瘦,但是当年三十六旁门里头,有几盏省油的灯?不论好坏,先绑了再说。
  接下来就是等,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治两个从冰块里解冻的人,我想了想,不愿意让他们看出我的身份,所以摘下镇河镜还有打鬼鞭,小心藏到贴身的包袱里。又过了一会儿,老苟的胸膛也开始跳动,我朝火堆里加了把柴火,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慢慢烤干了。虽然困,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直熬到约莫快要天亮的时候,大头佛手上的手指动了几动,胖大的身躯猛然一抽,我被吓了一跳,身体一下贴到身后的石头上,转脸一看,旁边的老苟也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个人被冻在一起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一样,一起苏醒了过来。
  那么多年沉睡在冰块里头,恍然如一梦,苏醒的时候,老苟和大头佛顿时就摸不清现在的处境,他们像是虚弱到了极点,连转动一下脑袋都吃力的很,大头佛微微扭了下身子,大口喘气。
  “什么......什么人......”大头佛皱着眉头,尽管现在虚弱的不堪一击,好像随手都能把他弄死,但是这个人眉宇间有种凌冽的霸道,被捆的粽子一样,口气还很硬,一边嘟囔着问,一边骂骂咧咧。
  火光把三个人的脸映照的清清楚楚,大头佛开口的一瞬间,老苟也喘着气,道:“去......去把他......杀了......”
  “杀你娘......”大头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的口音很怪异,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不像北方人,也不像南方人,他使劲转头,盯着对面的老苟,道:“谁能杀了......杀了老子......”
  这两个人虽然被一起冻在霸坑鱼肚子里,却是绝对的死敌,苏醒过来暂时不能动手,就相互的对骂,大头佛长的凶,嘴巴也很犀利,老苟磨不过他的嘴皮子,转头望向我,道:“小老弟,不知道你是......是什么人......你不杀他,等他缓过劲儿,你会后悔......”
  “放你娘的屁!”大头佛一用力,就咳咳的咳嗽了几声,对我道:“小老弟,老子一向是吃斋念佛的好人,你不要听......不要听那老狗的话,那老狗从七八岁就祸害乡里,不干好事,你去,去把他杀了......”
  两个人斗着嘴,我就在想,该怎么套问一些话。大头佛现在不能杀,我还指望着问一些西边儿来的人的情况。但是他们不认得我,如果猛然开口去问,肯定会怀疑,想让他们开口,就得先抛出个让他们感觉震惊的话题。我想了一会儿,对老苟道:“你是神卦门的?”
  “咦?”老苟果然吃了一惊:“小老弟,你认得......认得我?你是......”
  “不认得你,只是认得神卦门的苟半仙,跟他很熟稔,扯过神卦门过去的一些事儿,三十六旁门,除了苟半仙的爷爷一撮毛,还有谁下巴颏长着黑痣的?”
  “是我那......我那孙子?”老苟身子很虚,又被绑的结实,但是听完我的话,随即就激动起来,声音微微的发颤:“那孩子长的什么样子?还好不?”
  我想,三十六旁门当年联手算计大头佛的时候,苟半仙估计还没出世,所以老苟没见过苟半仙,被冻在冰里那么久,一苏醒猛然听到自己还有个孙子,心里激动难耐。
  “不怎么好。”我摇摇头,只有让他急,才能套他自己说出一些事情:“前段日子,旁门在一段河道做买卖,苟半仙被硬拉着去了,差点被雷劈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什么!什么!”老苟忍不住就想翻身坐起来,但是身体虚的动都不能动,心里一急,说话也不结巴了,接口问道:“他怎么样!最后怎么样!”
  我把当时的情况删删减减说了说,这话一说出来,老苟和大头佛都顿住了,仔细的听,我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当时亲眼所见,老苟还有大头佛明显是了解一些内情的,两个人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那东西!怎么出来了!”老苟很吃惊,眉头禁皱。
  “嘿嘿嘿,你那倒霉孙子,活该被雷劈,你们苟家,断门绝户,痛快,真他娘的叫个痛快!”大头佛憋着嗓子笑,可能是有意让老苟心神不宁,一边笑一边道:“你那倒霉孙子,遭雷劈了成了灰,顺水冲到河里,连尸首都找不回......”
  “闭嘴!”老苟一说这个就恼了:“你死十次,我那孙子都不会死,神卦门苟家人的命,由天不由人,除了天,谁都收不了我们!小老弟,你认识我那孙子,必然知道神卦门文王六十四卦应验如神,你去杀了那胖子,我替你卜一卦,无论什么事情,保准灵验无双!”
  “别听他胡诌。”大头佛道:“他那点本事,只能算算对门小寡妇明天穿什么色儿的小衣,你听他的话,绝对倒八辈子霉!”
  两个人现在不能动,都在怂恿我杀了对方,我心里动了动,神卦门老苟绰号一撮毛,当年是黄河滩卜卦算命这一行里头的祖师爷,本事要比苟半仙大的多,那些让我难以释怀的事情,他真能算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苟半仙当时说过,神卦门卜卦,即便能把事情算出来,也绝对不敢说,否则会遭天谴,老苟是神卦门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我先问你个事情。”我思索了很久,试探着问道:“你答清楚了,我就把那大胖子杀了,放你走。”
  “你说。”老苟马上道:“只要杀了那胖子,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刚才的事,跟你讲的很清楚了,三十六旁门想捞一口石头棺材,那石头棺材里头,是什么?”
  老苟的岁数大,知道的事情也多,当时苟半仙需要卜卦才能推演出一些结果,但是这些事,我怀疑老苟早就卜卦算过,所以我一问出来,他犹豫了一下,道:“小老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熟知三十六旁门,一些事儿不需我明说,我说了,你能听得懂吧?”
  “你说了我才知道。”
  “那口石头棺材,就是棺材。”老苟道:“脏的是禹王。”
  这个结果跟当时苟半仙推演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祖孙两个从来没有谋面,这就说明,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还有一口石头棺材,放在一条古船里,那古船沉了,石头棺材也漂到了别处,那口棺材里,有一只大乌龟,头上长着一个包,凶的紧。”我不露声色,接着问道:“那口棺材里,是什么?”
  “是禹王。”老苟过去肯定推演过这些,我一问,他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接着道:“小老弟,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你先去把那胖子杀了,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事情问清楚了,自然会去杀他。”我就抓着老苟这个软肋,继续问道:“两口棺材里都是禹王?这可能吗?棺材里的东西,我也亲眼见过,跟你说,别糊弄我,要不然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了。”
  “小老弟,你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这个......这个胖子不杀不行!”老苟有点焦急,道:“时间一久,让他挣脱出来,就麻烦了!先去杀了他!”
  老苟一个劲儿的让我去杀了大头佛,三番五次,大头佛就急了,在旁边道:“就这点事情,还装神弄鬼遮遮掩掩的,老弟,你不用问他,老子直接告诉你就是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老苟脸色一变,盯着大头佛道:“你是不是要坏了规矩!”
  “老子不管那么多,你就扯着那两片嘴皮子撺掇小老弟来杀了老子,小老弟是那种人吗?”
  老苟为了杀人,大头佛为了保命,立即又开始争吵,可能大头佛真的害怕我经不住老苟的撺掇,抢着要泄密。
  “小兄弟!和你说吧,那两口石头棺材,都葬的是大禹!”大头佛道:“大禹死了十次,葬了十次!”

  @龙飞有妖气 第一百零七章



  我的来历




  “什么?你说什么?”我的目光立即转向大头佛,这个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彻底让我的脑子一乱。
  “大禹死了十次,葬了十次,每口石头棺材里,都是他!”大头佛抢先说道:“这是实话,兄弟,你现在杀了那满嘴喷粪的老狗,老子日后必有重谢!”
  我警告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不能心神不稳。我抬眼又看看老苟,虽然他显得愤怒,却没有反驳大头佛的话,这就意味着,大头佛说的不是谎话。为了保命,不说真话也由不得他。
  “他为什么死了十次,又葬了十次?”我接着问大头佛,想一鼓作气把事情问清楚。
  “这个......”大头佛语塞,估计也是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仍然争辩道:“老子不清楚,那老狗也不清楚,他要开口,肯定是随口胡诌,信不得。”
  “你说。”我又转头问老苟。
  “禹王的心思,谁能算的出来。”
  我谗言观色,老苟不像是在撒谎,我停了停,马上接着问道:“装着大乌龟的那口石头棺材,从船里漏下去,一直沉到河底一个漩涡里头,那漩涡里,有东西吗?是什么东西?”
  “有东西。”老苟道:“但我推演不出具体是什么,上古三皇的事,不是谁想推演就能推演的,天机被蒙蔽,除了禹王重生,谁都说不清楚。”
  我还是比较信任老苟,大头佛不会卜卦,他知道的事情,肯定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老苟则不然,可以推演。我想了一会儿,老苟和苟半仙都说漩涡里的东西无法推演,那可能真的是无法推演。但是追索了这么久,好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我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
  “你尽力,要是肯推演,我现在可以给你松绑。”
  “松绑也没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事情,我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只要一动,头顶上就雷声滚滚,再敢造次,天会收我。”老苟道:“那么多年了,我费尽了心力,都没有结果。”
  “兄弟,他在哄你哩。”大头佛插嘴道:“神卦门文王六十四卦,什么事情算不出?他算的出,却不想跟你说,只会拿胡话骗你。”
  我肯定不会相信大头佛的话,不过还是顺杆爬,装着疑惑般的望向老苟。老苟果然就慌了,眼皮子下头的眼珠来回转动了好几圈,咬着牙道:“小老弟,你来,有些话,我私下和你说说。”
  我凑到老苟跟前,他可能真的连抬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我又压低身子,他就贴着我的耳朵道:“小老弟,我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因为那些事,无法推演出来的,是真是假,我不敢拍胸脯保证。”
  我脸上没表情,心里却在偷着乐,这两个人都想借我的手弄死对方,给了我很大机会。
  “你先说出来听听。”
  “我一直都怀疑,河底的漩涡里头,是......”老苟唯恐大头佛会听到我们的话,紧贴我的耳朵,很小声道:“我怀疑那里头,是禹王的真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事情越说越糊涂了,一会儿是石头棺材里葬了禹王,一会儿又说河底漩涡里是禹王的真身,这个事,复杂的让我抓破头皮都猜不到结果。但老苟已经说了,这不是卜卦,只是他的猜测,我再问,可能他也说不出什么。
  河底的那些东西,都是许久之前就被人刻意掩饰起来的,摸不到,也算不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禹王的手笔。
  “有一个人,帮我算算吧。”我打断思路,捡着最要紧的事情跟老苟说,我担心七七,一直在找她。
  老苟听完,闭目不语,只有双手的十根手指在不停的飞快掐算,这人的本事果然很出众,连金钱龟甲都不用了。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道:“这个人身边,肯定有高人。”
  “她在哪儿?”
  “她在一个悬空的房子里,依着山。”老苟道:“小老弟,劝你一句,莫要再找她了。”
  “为什么?”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七七......”我心里顿时不知是酸还是苦,苟半仙只是叫我提放她,但老苟直言不讳就说以后不要再找她,七七她到底在哪儿?她到底是怎么了?
  “小老弟,事情就是这样。”老苟道:“去杀了那胖子吧,不能再等了。”
  我极力说服自己,但情绪还是忍不住来回摇移。我思考着,除了七七,老鬼也下落不明,我梦到他一身是血,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那梦让我很不安,接着就让老苟帮着算算。
  “这个人命很硬。”老苟过了半天,睁眼对我道:“他在一个推演不出的地方,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他能活吗!”
  “这要看他自己。”老苟道:“他的命,只有他自己能做主。”
  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变的不是自己,一个命悬一线,我感觉眼前一黑,愁苦迸发。我还想问问爷爷的事情,但是爷爷在镇河,行踪不定,他的处境,要比老鬼好很多。我不想多泄露什么,把爷爷的事压了下来。
  “再给我卜一卦吧。”思索许久,我又对老苟道:“如果算不准,就不要胡说。”
  为了让老苟算的更准一些,我报了生辰八字。给人推演命格气运,是神卦门最基本的入门手艺,老苟这么大岁数,对这些烂熟于胸。要是普通人,他估计转眼间就能说出个八八九九,但是这一算就是十来分钟。
  “你的命格很怪。”老苟没有睁眼,手指一边颤动,一边慢慢道:“你从出生的时候,命格就被人动过,像是被抹掉了一半,不是我夸口,一般的人,我推演一下,起码后三十年的气运命势,十有八九都不会说错,但是你,二十岁之后的命数,完全被遮掩了,测不出吉凶......你的一大半命格都丢了。”
  “丢到哪儿去了?”
  “丢到另一个人身上了。”老苟顿了顿,指尖飞快的一掐,脸色顿时变了,猛然睁开眼睛:“你是从西边来的!”
  “什么意思!”我也被他唬了一下,西边来的,这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字眼,如果放到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驳斥,但是刚一开口,立即想起黄沙场胡家人身后的尾巴,还有自己尾巴骨上的那块老疤。我不想承认,却不能不承认,那块老疤,十有八九是还不懂事的时候被割掉尾巴留下的印记!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从西边来的!”老苟的眼神还有表情里顿时充满了戒备,他盯着我,道:“你的少半截命格还被掩着,命图又弱,要不是深算,真就算不出来!”
  我他娘的怎么可能是西边来的?我姓陈,从小长在黄河滩的小盘河村!我是七门的后人,跟西边儿来的人势不两立!我怎么会是西边来的!我混混沌沌,但是转念一想,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我在哪儿?我身上发生过什么?对这些,我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丁点印象和记忆。
  “小兄弟!”大头佛一下就来了精神,在那边道:“你爹娘是谁?说说看,说不定还是老子的老相识,先去把那老狗杀了,咱们慢慢聊聊。”
  这时候,老苟对我的防备很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望着我。我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能转身去问大头佛。
  “命图么?你连命图都不知道?”大头佛嘿嘿一笑,道:“来,看着老子的眼睛。”
  我的眼神一动,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但骨子里的贱毛病顿时又发作了,还是忍不住望着大头佛的眼睛。这一望过去,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他的眼睛,散发着一种邪异的光,像是一块磁铁,紧紧吸引着我。
  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慢慢朝他走了过去,然后蹲到他身边,大头佛头大如斗,两只眼睛铜铃似的。我们四目相对,他那双眼睛越来越亮,好像两盏明灯。我的脑子有一点点迷糊,觉得脸上被火烧了一样的热。
  “命图果然很弱,看起来,你爹娘刚给你命图不久。”大头佛的身子不能动,但是眼睛中的邪光不断,我的视线开始变的飘忽,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就连大头佛的脸庞,都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捉摸不定。
  脸上烫的要死,好像燃烧起来了。骤然间,我的眼睛一亮,视线呼的清晰了很多,我看到自己的脸,折射在大头佛的两只眼睛里,如同折射在镜子里一样,清清楚楚。我的脸庞上黑线一道接着一道,密密麻麻,已经消失了的黑线,重新浮现在脸庞上。
  “你......你干什么......”
  “你爹娘给你命图,不知道该怎么用?这是糟践东西!”大头佛道:“老子好歹念过几天佛的,做做好事,把你的命图归位,你去杀了那老狗!”
  轰......
  我感觉整张脸像是要脱离自己的身体一样,又好像很多很多蚂蚁顺着脸啃噬下去,渐渐就啃到皮肉和骨头,那滋味比死了都要难受。



  第一百零九章



  渐行渐远



  小九红泪如雨下,死死的抱着红娘子的腿不肯松开。毕竟是母女情深,红娘子听到小九红的哀求,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看看我,又看看满脸泪水的小九红,袖子里藏着的那把既窄又利的刀子唰的翻了出来,咬了咬牙,道:“走开!”
  “妈,你是不是真的不肯听我一次。”小九红看到红娘子手里的刀子,哭声一下就顿住了,流着眼泪道:“你非要杀了他是不是?”
  “你是排教,他是七门,再和我啰嗦,别怪我这个做妈的心狠。”红娘子复杂的神色中多了一点愤怒,周围还有那么多排教的手下,小九红这样哭着,很丢她的脸。
  “那好。”小九红一把擦掉眼睛中的泪,抬手抓着红娘子拿刀的手,把脖子架在刀锋前:“那你就心狠一下让我看看,妈,你动手,动手先杀了我......”
  “伤风败俗的东西!”红娘子恼羞成怒,用力想要甩开小九红:“他到底怎么迷住你了!”
  “我们俩干干净净!”小九红大声反驳道:“我落了难,他不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他落了难,我凭什么就丢下他!”
  “是么?”红娘子深深吸了口气,把小九红推开,又把手里的刀子丢到她面前,慢慢道:“一把刀子,一条命,要么你死,要么他死,他死了,你就不用死,你死,他就不用死,你自己选。”
  小九红一下子呆住了,她平时跟红娘子撒娇耍泼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完全没有想到红娘子竟然真的把刀子丢到自己面前。
  “世上的人,连你在内,都只是靠着一张嘴皮子活着的,敢说不敢做吗?”红娘子冷冷一笑。
  小九红看着锋利的刀子,迟疑了片刻,慢慢把刀子捡了起来,已经擦干了的泪水不可抑制的又一次从眼眶里冒出来,声音发颤:“妈,你是说真的吗?”
  “我说话,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你死,他就不死!”
  “好,妈,我谢谢你,求你说话算数。”小九红再也说不出什么,泪眼婆娑的回头看看我,道:“近水,你好好的......”
  没有人想死,小九红也不想,但是她的脑子可能也全都乱了,料不到自己的妈竟然会这样。她酸,又疼。一句话没说完,她猛然就闭上眼睛,一咬牙,手里的刀子顿时举到了脖子前。
  “不!”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就冲了过去,那么近的距离,几乎两步就冲到了,但是红娘子抬腿一脚,重重踹在我的前胸,把我踢的翻滚出去,接着,她抬手一挥,打掉小九红手里的刀。
  “好了!”红娘子低低的喝了一声:“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让我见到他,你就算真死在我面前,也没有用!走!”
  红娘子拉起小九红就走,排教的人都转身跟着红娘子离开,我捂了捂胸口,翻身爬起来,小九红再也没有机会跟我说什么,但是她一路走,一路不停的回头望着我。
  她越走越远,但是我好像始终能看到她那双带着泪的眼睛。这么久以来,我明白一个道理,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小九红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我的眼睛也猛然湿润了一下。
  他们都走了,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仍然留在洞里的大头佛,那个人绝对不能留,想办法问出一些事情,就得杀了他。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我怕夜长梦多,拔脚就朝山脚的洞口跑。
  一口气跑会山洞口,听不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洞里的火已经燃尽了,我打开手电筒,顺着坡面跑下去。光线一照,我看到大头佛仍然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顿时踏实了点,这个人应该很厉害,我就打算再拿绳子把他多捆几圈。
  我捡起之前绑着老苟的那截绳子,转身蹲到大头佛跟前,但是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静静不动的大头佛骤然直挺挺的坐起来,一把就捏住了我的脖子,他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断了,这家伙本来就又高又壮,力气大的吓人,一捏住我,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小子!”大头佛阴阴一笑:“老子叫你做什么,你一句都不肯听,那条老狗呢!”
  我被捏的说不出话,大头佛稍稍松了松手,我挣扎着道:“跑了,没追上......”
  “要你有什么用!”大头佛很不高兴,一下把我甩在地上。
  倒地的那一刻,我被摔的生疼,虽然身上多了幅什么命图,对付一般角色绰绰有余,但真遇见红娘子还有大头佛这种高手,依然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想杀掉大头佛的念头立即落空了,我现在只能想办法自保,然后慢慢的寻找机会。
  “老子饿了很多年了......”大头佛原地转了一圈,看看不远处已经死透的霸坑鱼,皱皱眉头,目光又渐渐转到我身上,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围着我抽着鼻子:“想吃肉......”
  “你想干什么......”
  大头佛突然就把我抓起来,嘴巴一下就凑到了我的脖子前,我的余光能看见他一嘴白森森的牙。他呼呼喘着热气,那样子好像一口就能把我的脖子咬断。
  “你要干什么!”我拼命的挣扎,心里一下慌了,老井下头那女人就嗜好吃人,大头佛也是从西边儿来的,难道同样有这嗜好?
  大头佛在我脖子边上来回嗅了很久,看得出,他很想动嘴,但是前后忍了几忍,终于松手把我放下,道:“老子很想吃肉,但是把你吃了,你爹娘知道了,说不准要找老子麻烦,小子,你爹娘是谁?”
  我的慌乱没有停止,大头佛只是因为那幅命图认为我和他是一路的,但只要刨根问底,我肯定要露馅。这些话绝对不能乱说,我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暗中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什么?连你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你姓什么,住在哪儿?”
  “姓胡,住在黄沙场。”
  “他娘的,胡家的人?”大头佛接着问道:“是胡家的人,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小子,别想糊弄佛爷。”
  “我爹是胡家的人,不知道我娘是哪儿的。”
  “胡家只有一幅命图,不可能传给你,你的命图是谁给的?”大头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你娘,长的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更多关于西边儿来的人的情况,但是又不能不说,如果自己说漏嘴,让大头佛察觉出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说不定立即就要被他活生生撕碎了吃掉。我紧张的思考,心里突然一动,大头佛被困在霸坑鱼的肚子里头至少好几十年,比老鬼镇河的日子都长,这几十年里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不会知道。所以我随即把胡家的事情换到自己身上,跟他讲了一遍,那些事儿都是真的,我讲的行云流水,没有一点迟滞。我着重把老井下头那女人的样子讲的清清楚楚,说那就是我娘。
  “按你讲的样子,你娘,是茶花?一定就是了!”大头佛的眼睛里立即冒出一道寒光,道:“你爹的胆子真大啊,勾结外人把你娘给锁了?难怪!你娘出不来,才会把命图给你!狗日的,这笔账,回头有机会得跟他好好算算!”
  “不用算了,我爹已经不在了。”我喘了口气,把当年胡家老太爷的事情编了编,道:“我娘刚被锁起来的时候,我爹专门挖了地道,经常去看她,过了几个月,我爹从地道里出来就开始吐血,问他什么都不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熬了一个来月,去世了。”
  “就这么死了?”大头佛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茶花茶花,还是跟以前那样喜欢捉弄人,连自己的男人也不放过。”
  我把胡家当时的情况讲的很细致,大头佛知道一些事情,一听估计就猜出了前因后果。我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找他问,大头佛道:“你娘想做什么,老子知道的清清楚楚,小子,你们家真的洗手退出三十六门了?”
  “老早就不做那些营生了。”
  “那就是了。”大头佛道:“三十六旁门散了,当年老子想暗中串联,但是被几家联手给坑了,妈的,坑的老子很惨,不能饶了他们!你娘肯定也想重聚三十六门。”
  我一下就恍然,当时胡家太爷暗中私会老井下头的女人,之后就跟家里的人商量,想要重出江湖。这估计就是那女人撺掇的,胡家做了那么多年三十六门的头把,势力不在了,影响力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只要重出江湖,那女人再从中撮合,三十六旁门很可能会重新凝聚起来,成为一股强大的势力。但是胡家人过惯了安稳日子,都不想再打打杀杀,这个提议被胡家人拒绝,无形中等于彻底打乱了那女人的计划。
  “知道你爹为什么会吐血?”大头佛嘿嘿一笑,道:“他死的不亏。”

  第一百零八章 苦苦哀求

  那种既痒又疼的感觉从身体四面八方涌动,最后全部集中到了后背上。后背上的整片皮像是要被揪起来一样,痛楚难当,那种感觉蔓延的同时,却隐隐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身体被裹了一层柔韧的膜。
  轰......
  背上的痛楚骤然消失了,我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血都在涌动,力气澎湃的像是要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小子,命图给你归位了,还不谢谢佛爷。”大头佛呲牙咧嘴,道:“去,杀了那老狗!”
  无形中,我总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是多了什么东西,却看不到。老苟的目光依然很冷,哼了一声,道:“有了命图,有什么了不起,该死的照样会死。”
  我不可能动手去杀了老苟,本就是无冤无仇的人,心里忐忑不安,回想着刚才在大头佛眼神里看到的自己布满了黑线的脸,又想想黄沙场老井下面那女人背后的黑乎乎的图,我就突然炸毛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那些黑线,现在肯定全部挪到了后背上!
  这就是大头佛说的命图归位?
  我立即用力把大头佛翻了个身,然后拉下他后背上的衣服,果然,大头佛的后背上,隐隐约约有一片像是浓墨刺出的图,那图看起来模糊一团,分辨不清楚。但是再看两眼,黑色的图如同一张人脸,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诡异之极。
  我的手一松,老井下那女人的尾巴,大头佛的七根手指,背后的黑色的图,一点点浮现在心头。
  “小子!还等什么!”大头佛察觉出什么命图之后,就好像把我看成了和他一类的人,语气凌厉了些:“你不杀了他,想让他逃掉把事情抖落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抽身离开?还是杀了大头佛?有的事情,自己完全不知道还好,费尽心机打听出些许线索,反而更加茫然和痛苦。我嫌大头佛太啰嗦,走过去把他的衣襟撕下来,想堵他的嘴。
  “小子,听老子说。”大头佛压低声音,道:“那老狗命很硬,这样直接杀了,杀死杀不死不好说,还会拖累你。你逼他卜卦,问些不该问的事,让天收他!”
  “你闭嘴吧!”我拿着撕下来的衣襟,使劲堵住大头佛的嘴巴。
  折腾了这么久,外头的天已经亮了,头天晚上捡来的柴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我心烦,起身就从坡面爬出去,捡点柴火,顺便透口气。一路走,一路慢慢的捡,此时此刻,七七的事情仿佛都不重要了,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我,到底是什么人?
  那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好像自己之前十几年时间都白活了,接连遭了那么长时间的水,干柴很少,我走出去很远,捡了一捆,接着一边想一边朝回走。但是离着山脚下那个洞口还有很远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干瘦的身影,正踉跄着朝远处跑。
  是老苟!
  我一下丢了手里的柴火,拔脚就追。同时左右乱看,周围只有老苟一个人的身影,之前托他卜卦,给他松了绑,没想到心里一疏忽,让他趁机逃了出来。老苟的身子还是虚,虽然距离我很远,但是渐渐的就要追上了。
  我们一前一后从山地里跑出来,老苟直直的朝着大河的方向跑去,一路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我就想告诉他,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老苟根本不听,他算到我身上的命图,就认定我和大头佛一样,是从西边儿来的人。我们追逐着绕了一个弯,前面大路拐弯的地方,突然呼啦啦走出来一群人。老苟已经距离非常近了,躲都没躲开,那群人显然没想到一转弯就能遇见人,先是一愣,接着就把老苟围了起来。
  我也跑的很近,人群里有两个面孔略微熟悉的,之前跟排教遭遇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认不出老苟,却一眼认出我,嗖的就围过来,还有人举着哨子吹了几下。
  一瞬间,脊背开始滚滚发热,满身的力气像是要炸锅一样。我身上只有那么一丁点见不得人的把式,但是被几个人迎头赶来,下意识的就反抗。那几个汉子人高马大,都是排教走水时的主力,而且先后几次碰过面,浑然没把我放在眼里。
  “这次看你还能跑多远!”一个排教的壮汉子猛扑过来,当时什么都抛在脑后,只想着不能让老苟落在排教手里,红娘子一直在找他,一旦被找到,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轰......
  我抬手一拳头砸过去,整条臂膀像是铁打的一样,拳头重重打在那汉子的肋下,就听见他的两根肋骨咔嚓应声而断,肉皮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骨头被硬生生的打断,那汉子痛的几乎站不直身子。
  我突然就醒悟过来,老井下面那女人之所以那么犀利,娇弱的身躯好像神力无穷,完全就是因为她有命图在身的缘故?
  我的身手肯定没有那些排教汉子厉害,但是力气大,拳头硬,挡者披靡。一口子放倒了两三个人,拔腿就朝前冲,想把老苟从他们手里夺出来。围着老苟的人看出我的意图,两个人架着老苟就跑,嘴里哨子声不断,剩下的全都冲我而来。我缺乏经验,空有一身力气,却被他们死死的缠在原地。
  眼看着老苟被两个人架着越跑越远,我就觉得不是事。霸坑鱼昨天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排教的人肯定在找,他们吹哨子是为了联络周围的同伙。我一翻拳头,后背硬挨了一脚,一拳把面前一个汉子打的口鼻出血,力道拿捏不住,就这一拳,已经把他脸上的骨头打碎了一片。
  借着这机会,我想转身跑掉,但是排教走水的人生性彪悍,敌人越凶,越是死战不退。一起追了过来,打打停停。不一会儿功夫,大路那边又有人来了,我的眼神一动,顿时呆了呆,为首的两个是女人,都是穿着一身红衣,是红娘子带着小九红。
  我不知道小九红怎么又跟红娘子走到了一处,但是看见红娘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烦还是恨。当他们看到我的一刻,小九红也跟着顿了顿,随即加快脚步朝我跑过来。
  “给我站住!”红娘子语气犀利,喝住小九红,自己也快步跑来,一把把小九红拉到身后,抬眼注视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和这个杀父仇人站在一起,我想到了很多年前,爹死在水里的情景,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紧攥着拳头。但是红娘子站在面前,一种无形的压力,就瞬间笼罩了我。
  我斗不过她,至少现在斗不过。我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该拔脚逃掉,还是该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去,给爹讨还公道。
  “陈家的人,头皮都是这么硬吗?”红娘子面无表情,对着手下人道:“抓了他。”
  周围至少十几个排教的汉子,听了红娘子的话,一窝蜂的扑上来。我什么都没有,就一双拳头,攥紧了左右乱砸,对方手里有刀,我连着挨了好几拳头,要是平时,可能早就支撑不住被打趴下了,但是背后的命图像是一层壳,让我硬生生的撑下来。我不想落到红娘子手里,一把扭住一个拿刀的排教汉子,双手一用力,他的臂骨咔嚓就断了,手里的长刀应声落地。我一把抓起这把刀,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爷爷的心情。
  没有谁愿意无缘无故的杀人,杀人,只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你有多厉害?”红娘子看着一群人收拾不下我一个,脸色就有点变了,厉声道:“给我闪开!我看看,陈家的子孙是不是都是三头六臂,跟陈老六一样!”
  别的人呼啦啦退开了,我鼻子微微有点流血,伸手把血擦掉。今天能不能逃掉,很难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就拼!
  红娘子脚步不快,但是每走一步,都带给我巨大的压力。她不是那些排教普通角色能够比拟的,今天红娘子亲自动手的话,我插了翅膀都飞不掉。
  眼前红影子一闪,红娘子的动作猛然间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我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胸口重重挨了一击。踉跄着退了几步,红娘子接踵跟来,揪住我的衣领左右抽了两个嘴巴,一下把我推到在地。
  “妈!”小九红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跑过来,拉着红娘子的胳膊,道:“别打他!”
  “你翅膀硬了,向着外人了?”红娘子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小九红,目光有点发冷。
  “妈,我求求你,别打他。”小九红使劲拽着红娘子,不断的给我使眼色,让我走。
  啪......
  红娘子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抽在小九红脸上。这一巴掌绝对不是作假,小九红整个人被抽的仰面一倒,等到爬起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渗血了,但是她又急又倔,翻身爬起来就抱着红娘子的腿。
  “妈!你饶了他!”小九红不知道是被打疼了,还是怎么,眼泪唰的就从眼睛里滚滚而落,哭着对红娘子道:“妈,饶了他......”
  “你再不起来,我就打死你。”红娘子不为所动,抬脚一动,小九红又被踢的滚了出去,红娘子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温热,冷的如同结了冰,一股浓重的杀意从她身上弥漫,迈步慢慢朝我走过来。
  我没有躲,知道躲了也没用,翻身爬起来,把鼻尖的血擦掉,同样冷冷看着这个杀父仇人。
  “妈!”小九红疯了一样的重新抱住红娘子的腿,嚎啕大哭道:“你杀了他爹!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你真要赶尽杀绝吗!妈!求求你,饶了他!以后我甚么都听你的话,你饶了他,叫我做什么,我再也不犟嘴,我这就去嫁给鲁家的孙子,妈......求求你,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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