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殊途 4389楼 2014-03-16 22:00:00
查理王睡至太阳西斜,见床边仍守着个李道士,须臾侯六和王典仪也回来,大家坐在一处,六年未曾想相聚,感慨万千,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王典仪尤其高兴,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好像坐在了烙铁上,指天画地,没有半刻安稳,惹得侯六偷笑不已。
到了第二日,知州着人备了车马,护送他们回去。那尼叶赫自己和妇人一道坐进车中,也不出来打招呼。
查理王骑着马,冷冷的盯着尼叶赫和妇人共乘那辆油壁小车。他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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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9楼开头漏了一小段话,现在补上:
查理王一听,心里顿时翻腾起来,不知是喜是悲。那两人恐他胡思乱想,便扯着他说这六年的见闻,查理王却没有精神,干脆一头睡倒。李二猧见他不理人,便乐得自己出门寻快活,独留李道士一人照应查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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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大家聚齐,说着这件事。侯六道:“这尼叶赫与师傅有世仇,眼下又多出那个妇人来,可能不怀好意。”
此时正是饭点,大家都围坐桌边吃饭。那李二猧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吃食,含糊道:“若是恁的,大家一同去,看他如何使坏。”
侯六道:“那帖子上说可带一个随从,没说能去一大帮的。”
查理王道:“我和老李去。”
那王典仪立马抬头道:“你不许去。——你小子别跟我打别,你答应过我的。”
查理王没有理他,却对李道士道:“那你也不许去,你也答应过我,凡事听我调遣。”
李道士闷头吃饭,头也不抬,道:“那就不去。”
王典仪“嘿”的一声,把筷子一搁,往后一倚,冷笑着道:“小子,你还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老子我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你却成心气我。还有,吾师,你一向知道轻重,却跟着这小子胡闹。——这饭没法吃啦!”
侯六一看气氛僵了,忙道:“老老王,你别老把事情想得那么腻歪,尼叶赫不敢把师父和老王怎么样,到底这里是天子脚下,他家当家的大张旗鼓搞洋务,捞了不少横财,江宁那边都有他的股份,由是朝廷内外树敌不少,个个都等着揪他家的小辫子。他不敢这么张狂。先别说这个,过一个月我就要娶媳妇,你们也不替我张罗张罗,见天净说些有的没的。”
众人一听这个,哄然大笑起来,那查理王和李道士还好,不过打趣他几句,何不良和张大兔也只会附和,惟有李二猧,拿着侯六翻来覆去的笑话,说什么“女大一,不是妻”,侯六比着和他嚷嚷,一时非常快活。
到了帖子上说的那一天,李道士和查理王还未出门,门口却来了尼叶赫的小厮接应,一路引着二人往城西去了。这一走就走的老远,一路上穿街过巷,一直走到邻近玉泉山的地方,人就骤然少了。那小厮一路上东拉西扯,贫的可以,此时他又道:“再往前便是玉泉山了,那里水好,又临着御园,是一块宝地呀。我家的主子,悄悄在这里置了地,建了宅,就是为了沾沾皇气。”
查理王心道这小厮真是大胆,这话都敢说,明显是嫌尼叶赫家败的慢。须臾到了地方,原来是松林中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占地不大,非常精巧。那小厮扣了门,一个老儿便开门将他们引入,领着他们穿堂入室,查理王来时包着脑袋,现在干脆一把撤掉,晃了晃耳朵,但见庭中栽着奇花异草,九月十月天还不败,廊中的雕梁画栋间挂满了大小鸟笼,里面全是各色珍禽,院中居然还养着梅花鹿和孔雀,雉鸡等物,真是奢侈。
那老儿带他们穿过大堂屋,引到一处暖阁,便退出去了。李道士和查理王推门进去,只见那大晌午天色,这里却遮的密不透光,惟有房中央聚着一盆炭火,烧的很旺。又不知哪里点了香,一进屋,暖烘烘的香味便让人透不过气来。房内摆设也与中原迥异,四壁皆挂着兽皮,地板上也铺着兽皮褥子,查理王二人能定睛一看,原来那正中央的熊皮褥上正坐着那个妇人,此时她只穿着层薄纱,袒胸露乳,盘坐在褥上,那尼叶赫头枕着妇人的腿,正捏着杆烟枪吞云吐雾。
那尼叶赫抽得正快活,见了他们二人进来,鼻子里哼的一声喷了口气,声音却软的不像话:“给道长看座。”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仆妇,推着个蒲团放在尼叶赫跟前,却没给查理王。查理王也不计较,直接往地上一坐,这时,那尼叶赫才在妇人腿弯里转头看见他,慢声道:“这些个不长眼的贱奴才,——给狐大仙也看座。”他自己却不起来,只是略微转头,看着两人。
此时李道士正坐在蒲团之上,查理王箕踞而坐,等着尼叶赫发话,他却将眼睛闭上了,道:“今日请二位爷过来,不是我的主意,是阿斯如的主意。”
那妇人便开口笑了一声,那声音确有几分沙哑。只听她道:“妾请二位来,并非惹事端。妾与李道长,也并无私仇过节。只是先前手下人得罪了王公子,特来赔罪。”
查理王看着这妖娆的妇人,若在以前,他必然脸上做烧,不敢多看一眼,然而为匪六年,期间死生维艰,有那么一年多的时光,他看不到前路,心神俱疲,对着酒和烟土,甚至于妇人都来之不拒,故而眼下不过略微别过眼睛,冷声道:“晚了。你和粟特方士有勾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我且问你,那粟特方士现在何处?”
那尼叶赫听了,呼的吐了口气,笑道:“好个淫妇,原来之前与人有私。怪不得如此好上手。”
那妇人闻得此言,并不做辩解,道:“妾正要说这个。此时倒也不急,你等便可听我细细讲来,在做打算如何?”
此时正坐的李道士却道:“你讲。”
那妇人冲他微微点头,便开口了:“妾生于土木之变后的第一百年,那时族里凋零,父兄在哈日阿麻东北的草甸子里放牛羊。十六岁那年,正值秋夜,父兄却往北边寻走失的马去了。营地的毡房里就剩我和额及。她却早早睡下,留我一人看守。
“到了下半夜,外边却传来一阵马蹄声,我以为父兄归来,出了毡房便迎上去,谁知是一个长袍的黑衣人,那人是个蓝眼的胡人,他跌跌撞撞的下了马,没走几步便扑倒在地,我要叫人时,他却哀求着阻拦,道是有人追杀,只求我将他藏起,我见他可怜,便将他藏于毡房里的一堆毛毡下盖好,将他的那匹马也赶紧自家马群里。
须臾,那外边又来了一个,那人与前一个胡人不同,他轻巧的翻下马来,走到火堆边问我可有人经过,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汉人,他的模样像是天边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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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共更20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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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尼叶赫闻言,扑哧笑了一声,拿起烟杆就往妇人脸上一戳,道:“水性。凡人像是星星,莫不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还是扫把星转生?”
那妇人一躲,仍然语调平平,道:“我非汉人,别拿汉人的三从四德压我。——那汉人问我可有人经过,不知何故,我却促狭起来,并不想跟他说实话,便说,那个黑衣胡人我见过,却才问我讨水喝,他往北边去了。那人便即刻翻身上马追赶,我又道,北边现在正在闹狼,百十只一群,见着人畜就吃光,除非大晌午,谁也不敢独自过去,你不如留下过夜,明日再走。那人将信将疑的看着我,道,既然如此,那个黑衣胡人怎么敢过去?
“我答不出,他复又跳下马来,拔出剑来指着我,冷冷的叫我说实话,嘁,这人脾性非常生冷硬气。正在这时,我额及(母亲,以下写做母亲)醒来了,也出得毡房门口,一看见这副情形,急忙扑过来护住我,哭嚷道,若不相信,便进去搜搜,男人不在,只有我们母女两个,不要欺负我们。
“那人见了我母亲,便有些缓和,把剑收起来,道了声得罪,自己掀开毡房门进去了,我吓得一动不动,魂都要飞了,谁知他搜了良久,自己却低头出来了,他没能找到那个蓝眼的胡人,只能对我们赔了不是,继续跨上马往北边疾驰去了。等他走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跟我的母亲说了实话,我母亲狡猾的一笑,道,那毡房的另一面没有盖严实,她趁着我和刚才那人说话的时候,将那个胡人从另一面悄悄的放走了。
“后来我们知道,那胡人趴在毡房后面,大气不出的过了半夜,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换了我们一匹最好的马,往西边去了。那些年的冬天,非常寒冷,且冬天一年比一年长,春夏又短,我的父兄母亲相继死去,我孤苦无依,在远亲和族人的毡房里流转,什么活都做,捱苦求生。再后来,我嫁了额斯图木部里的头领,衣食不愁,然而我娘家无人可以依靠,故而背地里受尽欺凌。
“那时,我又见到了那个蓝眼的胡人,他似乎打西边过来,带了很多新鲜的玩意儿,我那时就和他好上。他给了我很多东西,烟土,胭脂,各式各样的狐裘,绫罗绸缎,还有一样东西,那东西能让人听命于我,但是有些人会因此发狂死去,活着的人也会变得妖异。但是我毫不在乎,就这样,我笼络了一大批的人,包括我原先的族人和远亲,我的势力越来越大,正当万事和顺的时候,我却临盆诞下一子,那孩子千不该,万不该,却长着一对蓝眼睛,这下我那丈夫便十分震怒,着人来杀死我。
“我自分再无生理,只能待死,可是我的下人却鬼使神差的摸出那胡人留给我的一样东西,道是假死的药,我无路可走,便就吞服。后来茫然不知事,等到醒来之时,便是在陵墓里被人唤醒。原来已过了三百余年,我那蓝眼睛的孩儿,被族人领走养大,娶妻生子,并着原先的族人,数百年来已经开枝散叶,约莫有千人之多,他们既非汉人,也不再是瓦剌,却穿着汉人的打扮,他们身怀异术,却不务农耕渔猎,也不做商贾,那些异术也无用武之地,每到一处,即遭赶逐,却百年来不渝其志,只要将我族势力壮大。”
查理王听闻此言,皱着眉头,道:“你辈不做安顺良民,又好吃懒做,尽干些邪门歪道的事,有容身之地才怪。你就说那粟特方士如何了?你后来有未再见过他?”
那妇人斜眼瞅着他,笑了一声,道:“若无容身之地,那只有将现今的世道搅乱,不破不立。那个蓝眼的胡人,我只听说,三十年前,族中人见过一次,他教他们选人养虫,以备将来之用。”
当下四人没有言语,那尼叶赫早就睡着一般没了声息。那妇人看着火盆里的炭火,突然打了一个哆嗦,道:“妾今日请李道长来听这些,是有事要问。”
李道士冲她点点头,平平的道:“你说。”
那妇人咬住上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什么要追捕那个粟特方士?”
李道士道:“他在京城用邪虫害人,试图惑上,意图不轨,此辈不诛,恐怕要扰乱社稷。”
那妇人道:“他既然要乱大明的江山,那他便为大明之敌。为什么他也要教唆我等,拿相同的邪虫去寄生在我的族人身上,把额斯图木部里也搅得一片腥风血雨?他究竟是何人,若为图富贵,大可不必这样。况且他数百年来穿梭于西域和中原,到底是为谁效力?”
查理王被这妇人的言语惊得倒吸一口气,李道士也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在这时,那尼叶赫却以手撑地,一骨碌坐起来,他敞着前襟,甩甩脑袋,笑道:“娘子,我原以为我比你大些,没想到我这回取了个曾祖奶奶养在这里。罢了,反正又非明媒正娶,我们图的也不是什么百年好合,凑合吧。以后我们和李道长,王公子,以后还有正事要做,今天时候不早了,先吃饭。”
说着,他便拍了拍手,仆人便摆上饭来,却是细巧小菜,并着温酒,查理王本来就饿,但是对着面前这二位,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那尼叶赫也不动,只是噙着烟枪看着他们,这妇人和尼叶赫坐在一侧,中间隔了三尺,便是李道士和查理王,四个人隔着饭菜对视,谁也不动筷子。须臾,那尼叶赫突然呼出一口烟气来,冲着李道士的方向喷了一口,笑道:“李道长也不必有顾虑。我不是牛纽那等执拗之辈,你便杀了我祖宗,我也不计较。眼下我俩没什么要相争的地方,反而要互相帮帮忙,所以何不互利。我从今以后便奉你们为上宾,大家交个朋友,以后也要常来往才是。”
李道士眯着眼看着他,并不抬手驱散那烟雾,查理王却立马站起,冷声道:“我们这便告辞了。”
那尼叶赫慢笑一声,道:“送客。”
两人便出了宅子,一路上无语。查理王只觉得尼叶赫和那妇人态度都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讲,却又不肯一下子全吐出来,只是含含混混的吊人胃口。再看李道士,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和他想的一般。
两人回到猫儿胡同王典仪家里,进的堂屋,却见气氛不同往日,旁边的老仆冲他挤眉弄眼的比划,似乎让他别进来,再抬眼一看,堂屋的桌边坐着一个生人,乃是个年纪小的后生,戴着个瓜皮帽,正在玩茶托,旁边还侍候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小厮。那后生估摸着有人进来,也不抬眼,尖声尖气的说:“请问侯军校何时回来?”
查理王见了生人,赶忙捂住耳朵,一边后退,一边道:“还没回来,晚上才回来。”
那后生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透着心虚的模样,故作老成道:“那我晚晚儿再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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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共更2388字。
据说蓝眼睛是隐性遗传,按说这个妇人(假定纯黄种人)和蓝眼的粟特方士私通,生不了蓝眼睛的孩子,所以要改.也挺好改的,不拿小孩说事,照样能拿她的短处.
请个假,后天(周五)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今明后三天都很忙,更新不定,大家可周六末再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