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

  Cuisine 4 夜阑卧听琉璃咒,千馐万馔入梦来
  午后时分,天澄碧透,万里无云,天色之蓝,就像是那位西方万物尘嚣时辰流光之神柯罗诺斯神的眼睛。
  吃了午饭的东跨院,本该是午睡的静谧,可这会儿清平馆的姑娘小伙儿都站在院子里,也不怕头顶的日晒,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今昭不明所以,正打算擦把脸睡去,就被老元一把拉住:“太岁妞儿,别走,今天可能是圣琉璃夜!”
  星夜晓晓,月岚清清,静水可映澄天,要是在院子里放一盆水,这盆水里就能清清楚楚地映出墨蓝天幕,璀璨繁星,就好像照着这夜空烧的一块儿琉璃一样,华美异常,这天象因此就唤作圣琉璃。
  据说在圣琉璃之夜,若得美梦,必可成真,而真实的情况是司掌梦境的女神云华夫人,也就是玉卮的三姐瑶姬,是在这么一个圣琉璃之夜失踪的,后来虽然梦境也有人掌管,但这一天倒霉日子,今梦神纪念先梦神,就给人间的梦境放了水添点儿福利。
  说是美梦成真,其实是反过来的,在夏日的圣琉璃之夜,幸运的人,能够梦见将来会发生的一件好事。
  这样的夜色,一年之中,也仅有一次,日子不定,全靠观天望气来判断。
  长安城弘福寺里一位僧人,是此间好手,也是八荒中人,前几天就放出话来,瞧着天侯,圣琉璃之夜,便是最近几日。而今天,是目前为止,天相最好的一天,因此大家伙儿都来了精神,打算采买起来,准备圣琉璃夜。
  “我是放心不下的,咱们这就去弘福寺问问吧。”青婀摇着玉卮的手,“反正阿姐也没回来,那件事情也不能拦了我们啊!”
  “没事玉姐姐,我们拨好表,就替用明天早上打扫的时间,这会儿去逛一个时辰也没什么。”老元是年族,清平馆那混乱的时间里面的门道,他可是门儿清。
  玉卮还没说什么,朱师傅就解了围裙:“就这样吧,咱们去弘福寺,我去坊口雇马车来。”
  青婀和蔓蓝一人挽着一边胳膊,谄媚道:“殿下,您可真是少女们的知心人!”
  朱能垣莞尔一笑,将围裙往两人手里一放:“如此,这个就劳烦洗了,我回来要穿。”
  玉卮哈哈大笑:“该!”
  笑闹着,玉卮、青婀、蔓蓝、今昭四个姑娘,老周、老宋、老元、朱师傅四个汉子,丢下了闭关一天半在研究什么珠珠菜谱的陈清平,满当当挤在了一个六人马车里。
  “不是,玉姐姐,就算我和蓝儿娇小,你也不能让我们坐在男人大腿上啊。”青婀觉得快被老周的眼神给射成筛子了,扭头一看蔓蓝,这丫头倒是一脸无所谓,坐在长得瑞气千条的年族世子的大腿上,高高兴兴地跟老元聊天,压根儿就没往男女之别这上面合计。
  玉卮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挂玉红绳下面的薄汗:“老实坐着吧你。不然,你坐老宋身上去!”
  老宋张开双臂,一张脸笑得春暖花开,摇曳生姿。
  青婀打了一个寒颤:“与其被老宋的褶子挤死,我宁可被老周的杀人眼射死。”
  “唔,青儿的动词,使得愈加精妙,耐人寻味。”朱师傅呵呵一笑,丝毫不介意一瞬间涨红脸的青婀,和眸光又冷森了几分的老周。

  弘福寺是今上为了纪念生母太穆皇后所建,寺中亭台楼阁皆是静幽,物置高洁大气,非同寻常,是长安城女眷的上香首选。下午这会儿本就不是上香的时候,寺中除了些来抄经文的学子信女,就只有清平馆众而已。
  只有八荒中人知道,弘福寺中一位僧人是妖非人,制一手精美云梦符。
  云梦符是圣琉璃夜的必备,放在枕下,就能助梦。而这位弘福寺的僧人做的云梦符,不仅好看,效果也好,在八荒界也是一符难求。不过清平馆老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自然这么面子是买得来的。
  引入那僧人的居所,打头走得最快的今昭差点抢倒在地:
  小小的单舍院落里,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支着一张桌子,上面一副棋盘,两个人间绝色,正在对弈。
  左手边这位穿着雪青色僧衣做俗家弟子打扮的是房东大人,依旧是云月昭昭,不染纤尘;右手边那位,先不提那分明剃光头了还有美好滋味的色相,就说那瞅着仿佛打了苹果光的轮廓,就是一位让人忍不住要伸手摸一把的玉人。玉人一身麻衣,脖子上挂着一段泛旧黄的红绳,隐约挂着一块玉,那玉探于锁骨之上,隐没在衣襟之后,闪着一点奇诡的光。
  这人的剑眉星目一看就是男的!然而凑在一起就是磨人的妖精!偏偏陈辉卿还跟着个妖精一起下棋!
  “喔。”陈辉卿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房客们,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这厮前几天华练出门,他就也跟着消失了,今昭本来以为他追妻三人行去了,没想到握在这小院子里和这么一个妖精下棋!
  那玉色僧人落下黑子,偏了偏头,轻言浅笑:“诸位安。”说着,眸光在今昭脸上一转,“太岁安。”那眼神气度分明是很云淡风轻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昭简直觉得这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舌头在自己的脸上舔了一圈儿!这种天生的无处不在的色授魂与,实在太要命了!更要命的是,人家分明眉目端庄,眼神正直,这么端正不阿的眼神儿,怎么就生生端来这种要人命的劲儿来!
  别说今昭和素来就怕生男的青婀,就连走天真路线的蔓蓝和淡定路线的玉卮,被这人这么寻常地瞧一瞧,也都禁不住脸红。
  朱师傅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这僧人的视线:“辩机,我们是来求云梦符的。”
  被叫做辩机的玉色僧人起身:“稍等片刻,小僧这就去拿。”
  朱师傅趁着这个功夫问陈辉卿:“您老这是干嘛呢?”
  陈辉卿抬起头看着朱师傅,面色认真:“我心不能悟,便来请教玄奘大师,大师在忙,他徒弟来替我解惑。”
  “……你干嘛要悟这个?”老宋无语,谁干的,谁把唐朝版天真无邪傻白甜陈辉卿搞成这张求之不得辗转难产脸?!
  陈辉卿转向老宋:“她说,她是色,我是空,我们天上地下,本就不同。可佛家有法,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如是说,我俩本一体,实为一处。可我与她,也不是一体,不为一处,那色就不是空。如是佛家说言,莫非是谬?”
  “……我就知道。”老宋继续无语。
  “没事,辉卿,你能懂得色,已经很好了。”朱能垣淡定微笑。
  说话间辩机已经将云梦符取来,逐一奉给几位,姑娘们都不由得面色酡红,别过脸去,暗自咬牙这玩意怎么如此正直美色不能直视。
  尤其今昭,被这僧人特别照顾地一眼,看得差点双腿一软倒下去,暗中腹诽,你看同样是绝色美人,还是房东大人那种好,面瘫,没有攻击性,你瞧瞧这个,一个眼神就好像翻云覆雨十次了一样!哪有这种眼神儿自带一万字脑补小文技能的!这玩意跟房东大人下棋,房东大人把持得住么!
  那僧人对今昭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儿酒窝:“今晚圣琉璃夜,太岁姑娘,必得好梦。”
  卧槽!这一眼,老子必得春梦!

  从弘福寺有惊无险地拿回了云梦符,蔓蓝又十分贴心地把几张绣了云纹的帕子分给众人,特别嘱咐今昭:“这是枕巾,上面的云纹也是助梦的。”又给她一个盒子,“这里面是线香,叫做琉璃浮生,是春水楼的制香师傅做的,也是助梦的。还有这个琉璃咒,背下来,睡前念一念,可以去除杂念,喜迎福梦。”
  今昭捧着两样玩意并云梦符,在一片兴奋到轻浮的气氛里,等来了圣琉璃夜。
  她按照妞儿们的嘱咐,先洗澡,换了素色的寝衣,又铺好枕巾,压好云梦符,拿了青竹云雀的香托,点了那琉璃云梦,只觉得一股甜甜的,好像竹叶茶兑了蜜水的味道传来,连忙挺平,念着清梦咒,尽量心无杂念地睡去。
  云雾蔼蔼,山岚轻轻,一片清甜里,今昭发觉自己置身梦中。
  这梦境是一处山间,泉水叮当,小桥过了青竹,篱笆掩着小筑,十分古朴雅致,小院子里竹影下,案几上,摆着好些她从未见过的菜色。
  按照睡前集会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叮咛,今昭顺着自己的心意,随意地坐了下来,支着膝盖,用筷子夹了那些菜吃,菜名她是不知道,可好歹食材是什么,她原本该是心里有数的,可这案上的菜色,菜是绿的没错,吃不出是什么,小块儿的是肉也没错,还是吃不出是什么,倒是有一样肉丁儿,她吃着有些熟悉,那味道散在四肢百骸,连头发丝儿都香喷喷的,正是那时候她吃过的栖枝蛋的味道,只是这肉比蛋更香美,朱师傅手里过了那么多美味佳肴集大成者,便是这肉的滋味,难以言表。
  今昭心说这梦实在不错,要是将来成真,她一定记得去找这小筑的主人要菜谱,回头给陈清平,他能活活乐死。
  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菜,今昭全然不觉得撑,反而越吃越吃兴致盎然,连杯中那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美酒,杯酒下肚,眼前仿佛开了一片香雪海,更填美好微醺。
  吃的正酣畅淋漓之时,一把清冷声音响起:“可还入口?”
  “呀男神你别这么说话怪别扭的。”今昭随口回答,旋即一个激灵,转头循声望去,差点噎死。
  端着一盘子似乎是点心的陈清平,一如往常般清清冷冷地站在小筑门口,可细细品,他又有些不同,似乎少了些冷意,多了几分人间颜色,尤其是那眼角眉梢,今昭不知道是自己欠锤还是太饥渴,竟然觉得有几分春意。
  不明所以,所以按兵不动,今昭点了点头,顺着剧情道:“入口!相当入口!”
  陈清平忍不住破声轻笑,颇为无奈。
  一瞬间,好像有一束角度刁钻的光照在了他的脸上,照的那张清俊的山药炖排骨的脸,登时春满乾坤,百花盛放。就这样一个笑容,今昭就分明白了动心和心动,完全是两个意思。
  白天对着那僧人,全然是美色移人,惊动心肠,那动是外力,被人的手推一把一样动心;
  而今对着陈清平,全然是情绪牵引,心绪萌动,这动是内力,是发乎肺腑的自动。这种心动,酥麻,酸痒,从心口喉咙散出热力,烧的脸发烫,口发干,小腹暖热,四肢百骸简直软绵得无法抬起一根小指头。
  只不过是一个笑容而已,而且,陈清平论美色,尚且不如老周,真是,情人眼里出红烧肉。
  今昭眼睁睁地看着陈清平含着那股催人去死的笑,一步一步走近,将盘子放下,笑容微敛,又淡淡地指了指那些点心:“尝尝吧。”
  今昭傻呆傻呆地伸手去拿,机械地咬,吞,咽,幸好这不知名的点心入口即溶,否则这么一大坨下去,非得噎死不可。她觉得不妥,又机械地去拿酒壶,对着嘴一口灌下去,壶盖掉了下来,那美酒十分可惜地,洒了一身。
  陈清平看似随意地拿过今昭沾满糖粉的手,就好像他寻常品菜一样,唇齿一抿,吮去拿糖粉,微微蹙眉:“你搭的不对,这酒该吃完了再喝,可惜这香雪海的香气。”说完,他伸手揩去今昭下巴和脖子上的酒痕,将食指放在嘴里吮了吮,又复在今昭的咽喉处一滑,顺势滑溜到衣襟口,像是剥粽子一样,勾起衣襟上的衣结,仅仅用食指就将衣衫剥开,摩挲起光滑肩膀,而另一只手,也顺着衣摆伸入,覆在膝头,拾级而上,取径探幽,引起流水潺潺,最后,深深地看了今昭一眼,猛地一口,就照着那一对小馒头咬了过去。
  嘶——
  今昭看着,都觉得疼。
  看?
  等等。
  今昭一脸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梦的视角,已经从第一人称切换到上帝视角,今昭就像是导演,在观摩着她自己的闹春大戏。
  她简直不敢相信看着无欲无刚的陈清平,竟然能把他怀里那个白粽子当成是松露牛肝菌一样猛啃,从头到脚啃了个遍不算,还三翻四烙,五煎六握,瞧着那劲头,和“自己”不知是痛是喜的啜泣,活生生一副畜牲相!
  这大白天的!饭菜都要凉了!不要往里面灌酒啊!那里面可不是酒壶啊!不要再舔了你不羞我还扛不住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和男神啪啪啪是美梦不错,但是这个,陈清平你这个混蛋慢一点啊!会折断的!你能不能轻一点啊!卧槽快把那玩意拿走啊!怎么还没变软啊!那是油条啊下锅蹭蹭就能硬——
  “不要——”
  今昭喊了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不要什么?”梦里男主角的声音清冷响起,吓得今昭一个兔起雀落,本想跳到地上,却好死不死,被陈清平拽了下来,跌入他怀里。
  一分钟前她还在梦里看戏,一分钟后梦醒男主角就在碗里,这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才明白,十分惊悚啊!
  今昭两股战战地看着陈清平,后者一脸淡漠,高冷如昔,哪有半丝春情!
  “快起来,来订了。”陈清平道,“焦尾宴。”
  “什么……什么交尾?!”今昭的声音都不对了。
  “有客人得琴焦尾,需琴女四人,就差你。”陈清平难得地多说了些字。
  今昭缓过神来,频频点头:“我,小的,奴婢这就去!”
  陈清平看了看今昭跑走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食指微翘,似要挑开衣襟,右手中指微曲,仿佛正欲探幽,梦境之中这双手所及触感,依稀还在指尖,令他不由得低声道:“比梦里,要胖一点。”
  次回预告:

  卧槽!这不是历史著名的西皮公主X和尚么!
  不好意思,您这玩意,是山寨的。
  你好这位姑娘,我是房玄龄他儿子。
  上面放图的姑娘说的丝绦/红线,不小心剧透了。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告诉大家,是伏笔好了。。。

  Cuisine 5 名琴四千八百两,多少骄阳春雨中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以王谢为首的世家贵族,在唐时还未彻底没入江海,百年高门,自有其风骨。
  中国的门阀制度,自汉起,于魏晋达到顶峰,到了唐时,因为好些附着皇族的外戚高官的声势与权力,已经大不如前,更有王4谢世家,因为秘辛而渐渐掉落,所以要说唐时的五姓七家,论气派论富丽倒真是不如名臣之家。
  然而再怎么说,也是传承世族,今昭见过些五姓七家的人物,来清平馆这个崇仁坊有名儿的饭馆子吃饭的少年少女,这些人为人固然高傲,但也是有高傲的资本,处事矜持爱惜羽毛,从不与寻常人为难。
  很可惜,以皇族为首的新晋贵族,并不是这样。
  那日今昭见了来下订的豪奴便已经觉得这些新贵鼻孔朝天,而今天这对已经迟了一个时辰的高家姐弟,更让今昭不满。
  开玩笑,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怎么会把区区尚书家里的公子哥儿放在眼里,更何况,按照眼下唐朝人的眼光,这对姐弟,那还是庶出的。在今昭的认知里,这一对高家姐弟,不过就是给正主儿跑腿的奴才而已。
  今昭老僧入定地想着自己的那点儿破烂心事,玉卮端庄地四下投放她那冒着寒气的高冷傲慢,蔓蓝坐在那里垂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青婀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打量着高家弟弟,露出一丝坏笑来,一瞥见这个笑容,今昭就知道,青婀压根儿没把那个高家弟弟,当成是男的。
  那高小姐面对清俊却冷情的陈清平已经十分不愉快了,更令她不愉快的是,陈清平对她的“美貌”丝毫不买账,就好像对面坐着的这么一坨,还不如一个陶土芽菜缸重要。
  “无妨,我不是非要接这宴。”陈清平面对高小姐的施压,丝毫不以为意。
  “你!这可是高阳公主殿下的宴席!你敢!”高小姐终于憋不住所谓气质,大吼一声。
  陈清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起身,敛衣,抚平折痕,连个礼都没行,丢下一句:“尽可一试。”
  店老板都甩人脸色了,四个“琴女”自然也不例外,齐整地起身,敛衣,抚平折痕,也连礼都没一个,扭身走人。
  三天后,宴还是定了,琴女也还是要跪坐在琴旁,焚香递帕净手奉茶,今昭因为是礼数最不齐整的,就落了一个最轻省的活儿,递帕子。
  那焦尾名琴已经妥当安置在琴架上,今昭丝毫不懂琴,看不住什么好处来,玉卮和蔓蓝倒是有点激动,尤其是喜欢抚琴的蔓蓝,一见了那琴,双眼漏光,下死眼看了一个痛快,而后不知怎的,嘴一瞥,爱答不理了。
  因着宾主都没有到,伺候这琴的,还是那高家姐弟,或许是受到了告诫或者差点儿把事儿办砸得了惩罚,这一次姐弟两个老实了很多,只管着看着琴好好的,别的一个字也不说。
  琴宴上的主角是赏琴听曲,因此点心酒菜也都是清淡的。
  酥油毕罗是五仁酱,用杏仁、桃仁、花生仁去皮泡软,再加入瓜子仁、松子仁与甜面酱炒香,抹在毕罗上,与后世遭人厌弃的死甜味道的五仁月饼不同,这个五仁酱,甜中有酥油奶香,绵沙滑腻的酱里,果仁香郁脆爽;
  去年的倭瓜做的素火腿切片,撒了些胡椒提味道;
  煨蘑菇是上好的野山菇,洗净,用高汤微火慢慢沁五个时辰,形状不散,可一入口,就带着高汤味道跌碎舌尖,妙不可言;
  更有前几天陈清平琢磨出来的一道菜,叫做连珠肉,听着是荤菜,其实是芋头薯蓣做了咸鲜口的雪绵馅料,做了团子,团子里裹着一小块儿酒淘鲜儿,外面裹了醋汁儿淋的各色花瓣儿,入锅滚热糖浆,起锅时拉丝。糖丝儿似双丝网般,连着各个内有乾坤的花球。吃起来先脆甜,又遇微酸花瓣,软香馥郁,再吃到绵密松软的馅料,最后吃到的,是最惊喜的酒淘鲜儿,唇齿间滋味丰富,层次分明,好似一曲琴音,百转千回,惹人遐思。
  这酒淘鲜儿是个时鲜玩意儿,也是打清平馆这里火起来的。是用各色鲜果,取最鲜美完熟时,各个以上好笼白布包裹紧密,放入清酒中浸泡,置于冰库之中。冷酒鲜果,取出来味道不变,剥去布衣和过分接触酒的外皮,将已经有些凝冻的果肉取出来食用,酒香凛冽,果肉甘甜多汁,已经是上等享受,特特加入连珠肉里,更是绝妙,让人有层层探幽的意趣,又加之花瓣、馅料、果肉是随意搭配,并无定数,更有不知内里乾坤几何的惊喜,好似一道连环计,层层叠叠,防备不及。所以陈清平很实惠地起名,连珠肉。
  置于酒饮,还是以女子喜爱的甜酒和百花露,此百花露虽然没有当年今昭成太岁那日陈辉卿的时间魔法,可四季芳花同处一瓮,也是难得的好饮,更别提朱师傅还体贴地准备了温酒温茶的小炉,以及给火辣妞儿们备的冰。
  太岁瞧着朱师傅手扶一块冰砖,几锥下去,那冰砖就整齐裂成数十小块儿,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实在有点觉得,很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天后,宴还是定了,琴女也还是要跪坐在琴旁,焚香递帕净手奉茶,今昭因为是礼数最不齐整的,就落了一个最轻省的活儿,递帕子。
  那焦尾名琴已经妥当安置在琴架上,今昭丝毫不懂琴,看不住什么好处来,玉卮和蔓蓝倒是有点激动,尤其是喜欢抚琴的蔓蓝,一见了那琴,双眼漏光,下死眼看了一个痛快,而后不知怎的,嘴一瞥,爱答不理了。
  因着宾主都没有到,伺候这琴的,还是那高家姐弟,或许是受到了告诫或者差点儿把事儿办砸得了惩罚,这一次姐弟两个老实了很多,只管着看着琴好好的,别的一个字也不说。
  琴宴上的主角是赏琴听曲,因此点心酒菜也都是清淡的。
  酥油毕罗是五仁酱,用杏仁、桃仁、花生仁去皮泡软,再加入瓜子仁、松子仁与甜面酱炒香,抹在毕罗上,与后世遭人厌弃的死甜味道的五仁月饼不同,这个五仁酱,甜中有酥油奶香,绵沙滑腻的酱里,果仁香郁脆爽;
  去年的倭瓜做的素火腿切片,撒了些胡椒提味道;
  煨蘑菇是上好的野山菇,洗净,用高汤微火慢慢沁五个时辰,形状不散,可一入口,就带着高汤味道跌碎舌尖,妙不可言;
  更有前几天陈清平琢磨出来的一道菜,叫做连珠肉,听着是荤菜,其实是芋头薯蓣做了咸鲜口的雪绵馅料,做了团子,团子里裹着一小块儿酒淘鲜儿,外面裹了醋汁儿淋的各色花瓣儿,入锅滚热糖浆,起锅时拉丝。糖丝儿似双丝网般,连着各个内有乾坤的花球。吃起来先脆甜,又遇微酸花瓣,软香馥郁,再吃到绵密松软的馅料,最后吃到的,是最惊喜的酒淘鲜儿,唇齿间滋味丰富,层次分明,好似一曲琴音,百转千回,惹人遐思。
  这酒淘鲜儿是个时鲜玩意儿,也是打清平馆这里火起来的。是用各色鲜果,取最鲜美完熟时,各个以上好笼白布包裹紧密,放入清酒中浸泡,置于冰库之中。冷酒鲜果,取出来味道不变,剥去布衣和过分接触酒的外皮,将已经有些凝冻的果肉取出来食用,酒香凛冽,果肉甘甜多汁,已经是上等享受,特特加入连珠肉里,更是绝妙,让人有层层探幽的意趣,又加之花瓣、馅料、果肉是随意搭配,并无定数,更有不知内里乾坤几何的惊喜,好似一道连环计,层层叠叠,防备不及。所以陈清平很实惠地起名,连珠肉。
  置于酒饮,还是以女子喜爱的甜酒和百花露,此百花露虽然没有当年今昭成太岁那日陈辉卿的时间魔法,可四季芳花同处一瓮,也是难得的好饮,更别提朱师傅还体贴地准备了温酒温茶的小炉,以及给火辣妞儿们备的冰。
  太岁瞧着朱师傅手扶一块冰砖,几锥下去,那冰砖就整齐裂成数十小块儿,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实在有点觉得,很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未时,宾客陆陆续续来到,将清平馆最大的雅间塞个满,不得不又将两侧的雅间打开,连通一起。申时过了三刻,正主儿才款款来迟。
  作为大唐最为受宠的公主,爷爷老爹兄弟都是皇上的天之骄女,不过清平馆这一干人都知道,公主下嫁的是房玄龄的爱子,这位公主的五好丈夫,亦步亦趋跟着公主的驸马爷房遗爱,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绿帽驸马,先不管这公主的艳史是真是假,单论这一张脸蛋,的确让人不由得心生怀疑。
  简而言之,这位“名垂青史”的大唐公主,有一张天生的狐狸精脸。
  眼下算来这公主结婚有些年了,算来也是双十年华,可她的模样还是豆蔻少女般,带着天真温软的稚气,那稚气混着妩媚妖娆的眉眼轮廓,和招人惹火的身段,实在难以不让人想入非非。
  试想这样一位童颜媚骨艳姿巨乳的帝国公主,这天下能有几个普通的人类男子,能拒绝呢?
  今昭嘴角抽了抽,和旁边的玉卮眼风一对,两人眉眼官司说的都是一个词,祸水。
  祸水公主架子端的足,但风度比那高家姐弟好了不知道多少,甚至还十分和蔼地和“琴女”四人聊了聊天,而后大大方方地抚琴一曲,曲毕宴开,宾客可随意,若喜欢琴操,亦可来抚琴一曲。
  基本来说,就是古代的高级私人沙龙。
  今昭端着叠着净手帕子的大漆盘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公主去社交,宾客抖风骚,心中七拐八弯不知道思绪飞到何处,突然一道灵光钻入脑海:高阳公主与辩机!
  我勒个去!辩机!弘福寺那个简直看人一眼就能怀孕的僧人,是辩机!
  为了这个发现,今昭差点儿激动的将手里的盒子扣在公主大伯子房遗直的头上。
  名相嫡子风度倒是不错,稍微帮着今昭扶了一把那盒子,又面含浅笑转向了焚香的玉卮:“姑娘这是天音雪藏香?”
  玉卮头也懒得抬,应了一声是。
  房遗直点了点头,也不管玉卮看不看得见,行了一礼:“若是方便,请姑娘告知,此方中那天竺酪梨,是何方所购?”
  玉卮听到这话才抬头,看着房大公子风度翩翩,礼数周全,这才赏了一句:“利人市逢初一一早,挂红绸铃铛那天竺宝货铺子,便有几只卖——只夏天有。”
  房遗直又行礼:“多谢姑娘相告。”
  今昭憋着笑,余光里朱师傅来上厨劝酒,那笑容里的刀光剑影已经飞到这边,偏偏玉卮和这个房公子,全然不觉。
  夜禁将至,宴席将尾,高阳公主不胜酒力,已经去后罩房旁不知道啥时候多出来一间雅致小楼休息,宾客们也纷纷告辞。
  蔓蓝瞧着下仆小心翼翼地捧着琴按照公主的吩咐,送到暖阁去,不由得面露不屑:“什么四千八百银的名琴,根本是赝品,最早不过是隋末手制。只是木料的确好,四千银子买这琴也算值得。要是真正的焦尾,怎么也是四千八百金,再说,还要看看师父愿意不愿意割爱呢。”
  今昭早就知道蔓蓝之前观琴看出了门道,这会儿也不惊讶,她收拾了一阵,就按照朱师傅的吩咐,把琴宴的用物好好收回西跨院的小库房里。
  还没到西跨院,她就看见一个影子咻地一声闪到了后院里,那后院除了后罩房,便是公主睡的暖阁,想了想,她还是跑去告诉陈清平,有人进了后院。
  陈清平眉头微皱,连个犹豫也没有,大步流星地往暖阁走去,那速度,好像他才是驸马。
  就跟那会儿毫不犹豫地登上观海楼围观华练和陈辉卿一样,此时的陈清平也没有迟疑,直接来到了暖阁前。
  奇怪的是,暖阁前并没有任何人守卫,只有一人在暖阁一楼抚琴,那琴正是赝品焦尾,而抚琴的人,玉色容光,麻衣如雪,正是辩机。
  哎呦我去!
  今昭顿觉一盆狗血兜头而行,浇的她神清气爽,兴奋异常。
  辩机人在这里,那楼板上呻吟的男人,又是何方神圣?
  “有人闯了进来。”陈清平皱眉看着辩机。
  辩机琴音不停,浅浅一笑:“无妨。房长而已。”
  陈清平看着辩机,眼中含义颇深:“房遗直?你又何必。”
  辩机语音轻柔:“我只是不能放着翁主不管罢了。”
  陈清平看着辩机,语气里有点火气:“我给你那露,就只欠你一次人情了。你莫要犯蠢连累我。”
  辩机笑容更盛,偏着头要人命地看了看今昭,又看了看陈清平:“彼此彼此。”
  今昭听不懂这基情四射的口舌官司,她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这位和尚哥哥,您不要再抛您的脑补万字小文眼了!行不行!
  次回预告:

  既然没有米吃,不如吃肉糜!
  比锦衣卫更基情的,是大理寺吧!
  原来清平馆里,还有一个三观端正好少女!
  为了答谢广大顾客朋友的厚爱,本店现推出外贸折扣牛仔裤、休闲裤、弹力裤、加肥加大、免烫免熨——不,我是说,本文现推出丧失章节,恶搞、吐槽、翻白眼、加字加量,欢迎各位提供神秘得不合情理的脑洞。

  我打算这一季穿越到宫斗文试试。
  譬如。

  高冷贵妃玉卮:“哦呵呵呵——把这长得像螃蟹的宫女赏了一丈红!”
  端庄淑妃桃夭:“你这宫中里,有麝香的味道!
  俏丽德妃青婀:“我宫门口那两个小黄门看上去很有西皮感哪!”
  天真贤妃蔓蓝:“姐姐们,皇后的脸,长得有点超时。”
  新来的女主小皇后今昭:“我说你们严肃点儿啊,宫斗呢!”
  冷情帝王陈清平:“这么多女人?都去刷螃蟹吧。”
  哦哦哦哦哦多谢楼上~
  Cuisine 6 桂绰兰娆香肉脯,罗裙玉腕轻摇杵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桂棹兰桡下长浦,罗裙玉腕轻摇撸。叶屿花潭极望平,江讴越吹相思苦。相思苦,佳期不可驻。塞外征夫犹未还,江南采莲今已暮……”
  今昭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今天写的字,不管怎么说,这手字已经能看出个数来,不再是一团团两团团了。
  指导今昭练字的青婀定了定神,招手让肩上搭着白抹布的老周过来:“周思赋,你来看看,这字还有什么不妥的。”
  老周走过来,蹙眉盯着今昭的字片刻,呲地一笑:“没什么不妥,很有你们师徒二人的风格。”
  青婀偏着头,端详着嘀咕:“可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之处……”
  老周挂着一脸冷笑看着狐疑不已的青婀和得意自满的今昭,指着罗裙玉腕那句:“那个字,是描写采莲的船娘,轻轻摇着船桨,桨者,橹也。”
  青婀再看今昭那个“撸”字,再看看老周一副我明白了的眼神,拍了拍今昭的肩膀:“算了,你自己慢慢练吧,可怜的王子安呐——我还是帮忙去摇杵吧,别回头把玉卮累折了。”

  暑热里人人都有些厌食,哪怕是用今昭的眼光来看,并不怎么热的唐贞观的长安。
  肉干肉条本是远途行路的干粮,而暑夏时节,用多种西域香料烘烤制作的肉糜干,则成了夏季就酒的好菜,方便存放,又不显得油腻,在以食用羊肉为主的唐朝,算是很巧妙的一道小食。
  肉糜干就是肉脯,在没有现代化装备的古代,肉糜的做法,就是捣。
  被朱师傅抓来当劳工的琴女四人,都被分配了任务,蔓蓝是舂制胡椒等香草调料,青婀看着火候给肉脯翻面,今昭和玉卮是最苦的,捣肉。
  太岁边捣边哼着王勃那首《采莲曲》:“……桂绰兰娆香肉脯,罗裙玉腕轻摇杵……”
  制作肉脯的肉糜,须得是生肉捣成糜。生肉先切成小丁儿,再加入香料,用木杵或碾或捣,百般蹂躏之后,将肉糜抹在笢子上用香木熏成型,再放在篦子上去烤。这种肉脯肌理紧致,熏让肉脯带有天然的木调香气,烤则丰泽了肉脯的油脂与调料融合,吃起来不腻不拆,又不容易坏,近些日子好多客人特地来买肉脯,逼得朱师傅挂出牌子,消费一贯钱,才能买一片肉脯。
  “能不能加到十贯钱,我的手腕子都快断了。”玉卮恨恨地捣着肉糜。
  朱师傅走过来看着她的动作,摇了摇手指,握住她的手,用正直的指教语气道:“你这个力道不行,伤手腕,还破坏肉的汁水,要这样才行。”说着,握着玉卮的手,动了几下,“对,就这样,很好,不疼了吧,记住就这样哦,九浅一深。”
  “噗——”青婀和今昭忍不住都喷了,趁着朱师傅的眼光还没杀过来,飞也似地跑走尿遁,留下蔓蓝顿觉事情不妙,指着玉卮对朱师傅解释:“没事!你,你们慢慢捣,哦不,慢慢搞!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去,我去看看库房!”
  唐人喜食羊肉,无它,因觉猪肉臊气,牛为耕畜,尤其不舍。这令今昭颇为不习惯。唐朝的羊肉,那可都是纯正的农家羊,吃的是没污染的草,喝的是半天河的雨水,玲珑音的清泉,羊肉嫩是嫩,膻味也比今昭吃过的所有的羊肉都劲爆,只要厨房在做,打东跨院就能闻见。就因为这个,清平馆也没法拘着唐人习惯,光吃羊肉,一来二去,反而有很多人因为清平馆的肉类丰富,尤其猪肉喷香又便宜,特地来解馋。
  肉脯有羊肉,牛肉,自然也有猪肉,只是卖得最好的,是一半牛肉,一半猪肉的。牛肉劲瘦,猪肉软香,两种肉被打到一起,相互融合,相互补充,口感比单纯一种要丰富适口。
  “给我来十斤。”大理寺好少年黄少卿将银子拍在桌子上。
  “……你想把我们统统累断手腕么?”玉卮瞪了他一眼。
  将火气不小的玉卮推进后厨,青婀一边安抚“乖我帮你”,一边应承黄少卿:“没事她这几天亲戚来了脾气不好。”
  黄少卿老大不小的人,对这种明示浑然不懂。
  玉卮一把将青婀捞进厨房:“你!”
  青婀无辜眨眼:“怎么了嘛。黄少卿这种和普通的客户不一样啊。他们肩负这个八荒界的安定团结!你看大理寺从来都是没日没夜没三十没端午的,我不是老板,要不然我对这种舍了小我成全大我的劳模刑警队长,一定免单!”
  玉卮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扶着小灶台顺着气,她怎么就忘了青婀虽然面上不靠谱,心里头特别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正直少女,肯定会特别崇拜黄少卿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刚直不阿连出差都给上面省钱自带干粮的好警察的。
  眼瞧着青婀又屁颠屁颠去搭话,玉卮眯起眼睛来,露出一丝奇特微笑。
  朱师傅搭上玉卮的肩膀:“你想的和我想的,果然一样。”
  这会儿的黄少卿,还不是今昭初见时仿佛三十上下的青壮年,而是正少年春华,面庞饱满,五官还未褪去意气飞扬,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宝剑,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理想之光,从他的眼神里简直能看见一句“誓要踏平八荒六合三千不平之事,涤荡祸乱之人”一样。
  尽管有点英武闪烁得扎眼,但是那种自信得近乎嚣张的气息,却让人忍不住心生艳羡,佩服不已。
  青婀显然被前后差了一千多年的黄少卿给闪了眼,反正是老熟人,也没有犯生男恐惧症,而是端着一堆小点心小菜,跟听评书一样从黄少卿那边套案子听。
  别说还真的给她套出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之前神荼郁垒那个案子有了新的进展,那细腰蜂妹妹被抓到了,可是已经神智失常,不过从那疯言疯语里拼凑出,细腰蜂妹妹的确孕有孩子,也的确产入金玉儿体内。然而这案子告一段落,却引出有趣的事情来。
  妖魔修炼成人形,可到底并不是人类,他们并没有繁育后代的本事,除非道行高深,或者能够得到类似天后仙丹之类的稀罕东西,才会产子。细腰蜂与金玉儿都只是小妖,连个九品的边儿都悬乎,哪里来的好本事生孩子?要是她们真的生了孩子,那孩子又哪里去了?
  好在这案子总算是能告一段落,黄少卿得了一天的假。他实在没精神头回去应付一大家子人,就在清平馆要了一个房间,打算吃吃喝喝,休息一下,回去时,跟弟兄们带点儿办案的干粮小吃,也改善一下生活。
  “这肉脯很难做?”黄少卿端详着方盘子里的一小摞。
  青婀摇头:“难道是不难,就是太费事了。我们几个罗裙玉腕猛摇杵一个时辰,也做不了十斤。”
  黄少卿倒是好说话:“如此就算了,过阵子杨少卿生辰,我们兄弟打算来庆祝,干脆订个浑羊设算了。”
  浑羊设,就是豪华版本的烤全羊,先用菌菇火腿五味调料塞入一只鹅腹,再将鹅抹蜜汁腊油,填入羊腹,最后在羊上抹了椒香姜蒜油脂之类,放入火塘内去烘烤。吃的时候用众人围坐,架火温之,边切边吃,亦是外来传入中土汉化后的一道大菜。也是清平馆单价最高的一道菜。
  青婀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另外一个大理寺少卿是何方神圣。
  黄少卿瞧她一脸迷惑,想了想:“就是那个法医,杨玉盏。”
  青婀想起那位美貌高冷的女法医,恍然大悟。恍悟后,不知道怎么地,有点心塞。就好像她当年喜欢的张学友结婚了一样。
  什么张学友啊!这是唐朝!
  青婀拍了拍脸,等她从偶像结婚了新娘怎么可能是我这种情绪里回过神,已经不知道捣了几罐子的肉糜了。
  蔓蓝一脸轻快喜悦走过来:“来试试,这是新的夏衫。”
  青婀抬头,或柳色或藕色或樱色的齐胸襦裙,或银或浅葱或水红的披帛,她想了想,拽了一条樱色襦裙和银色披帛,蔓蓝素来是喜欢藕色,薄荷色这种素色的。
  她摸着柔滑丝帛的半臂,嘀咕一声:“带着这个玩意还怎么帮手做饭?”
  玉卮在厨里没好气地回答:“那是用来上吊的。”
  姑娘们正闲闲斗嘴,就见神荼有点面无人色地跑进来:“黄大人呢,出了点儿事儿。”
  “怎么了?”青婀把披帛卷了卷塞进袖子里。
  神荼似乎是回忆了一下那情状,又觉得反胃:“唔,就是弘福寺正在修的镇宁塔倒了,有几个被砸扁了,嗯,就跟你这碗肉酱一样。”
  青婀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好,蔓蓝则直接捂着嘴去吐。
  老周提着肉脯盒子过来喊了一声:“送外卖啊。”
  青婀四下一看,好么,就剩下自己了。
  在唐朝送外卖自然不能再骑自行车,何况这外卖是从曲江画舫叫来的,曲江可不近,老周眼梢一挑,直接走到陈清平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我们去曲江。”说罢,也不管里面陈清平是不是在换衣服,直接开门,果见陈清平上道,门外水波潺潺,不是长安水,又是什么地方。
  有蒯舟载着两个人近了那四周垂着帷幔,遮遮掩掩的十人小舫,檐角缀着一串琉璃铃铛,在傍晚甜薰的风里,叮当作响,时不时还有一声娇嗔或呻吟传来。
  青婀直觉这船里的人,十有八九没干好事儿。
  “您的清平夏槿。”青婀尽量把声音放得恭敬清软,这年月能在曲江上玩这手的,非富即贵,她特地拿了鎏珍珠木槿花食盒来,就是怕人家瞧着不上道,一把丢出去。
  清平馆唐朝外卖食盒,都是妥妥的小清新,轻岚、萤铃、水扇、霞槿四种,是四种不同搭配,不同功能的盒子,霞槿是带了酒的,青婀掐指一算,这个时辰还喝酒,应是事后酒,否则喝了酒再颠鸾倒凤,算算一个时辰,就赶不上夜禁,要被巡街城管揍扁了。
  画舫的帷幔掀开了一角,一只男子的手,好像昙花初现一般,舒展出来,微微拨开帷幔,露出一张令青婀有点想跳曲江的脸来。
  辩机。
  大约是在杭州淹水那会儿没事儿看了太多的网文,青婀简直一看那张脸,脑子里就能闪过无数桥段,包括他和玄奘的。这种联想太过复杂,导致青婀有点站不稳,一把扶着老周,把食盒子递给辩机。
  辩机温柔一笑:“多谢。”
  “辩机,快些……”一把耳熟声音,三分娇蛮七分痴嗔,不是高阳公主,又是何人。
  青婀与老周对视一眼,摆了摆手,示意那蒯舟的船夫赶紧走人。
  停蒯舟的月牙码头上,来往着正要下船或是正要去送饭的仆役,老周瞄了一眼他刚才出门用两块石子儿标记的门的位置,正要快些走过去,身前突然多了一人。
  “抱歉,是我走得急了。”那人是个薄纱覆面的女子,音色清越端庄。她身边站着一位同样薄纱覆面,衣着却十分华贵的少年,露出一对风月无边的桃花眼来。
  老周退了一步,道了句无妨。
  青婀偏着头看着那女子,素衣遮履,举止从容,应是出身大家但又不娇作的淑女,这种淑女长安城不少,不足以吸引人,吸引青婀眼光的,是拿女子露出的有些过分苍白的手,以及衣襟里漏出的一丝奇诡之光。
  那光来自一块玉或者别的什么宝贝,被那女子的衣襟遮住,看不到全貌,可就是这冰山一角,那奇诡的光已经毫不退让地昭示存在,那光芒在青婀看来尤其眼熟,因为那是她的阿姐华练惯使的星云蓝紫之光。
  那寻常世家女子的领口,露出了一片星云之光。
  同样奇诡的光,除了在华练那边,青婀还见到过一次,在辩机的锁骨之下,衣襟之上。
  火烧云燎着天际,好像火舌时不时卷上嫣红肉脯,脂香四溢,恰似这神鬼盘踞,人妖杂居,格外浓艳重彩的大唐长安城,诱人的香滑旖旎,可那份香滑旖旎,还不是来自毫无反抗之力的牲畜肉身,燃烧生命烹制的美味,和燃烧百姓的血肉筋骨构筑的帝国,又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怎么回事,青婀直觉十分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什么不吉利的人物,要出现。
  算了,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此刻便是大唐帝国倾覆之时,又怎么样呢?
  回去洗洗睡吧。
  青婀有点垂头丧气,跟着老周往回走,并没留意,那桃花眼的少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次回预告:

  什么?朱玉滚床单?
  什么?朱玉虐恋情深?
  什么,这文里还有西皮?!
  朱师傅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周末啦~

  明天其实大约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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