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事科——要不就叫这个名字好了吧~~~~~~~~

  21.亡命之徒

  “给民政局殡葬科打电话,问出程书慧的墓地在哪里!”许靖南说,“S市的墓地都在北郊,我们现在立刻往北面去!查询到墓地的具体位置,立刻汇报!”
  “我也去!”丁忧这句话说得非常干脆快速。
  许靖南看了她一眼后,没有纠缠,直接把丁忧扔到自己车的后座,他们五个正好坐一车,徐敬开车,许靖南副驾驶,欧加拉、球球、丁忧在后面。
  欧加拉上车后,连忙把丁忧扶好。

  民政局的办事效率不是很快,尤其是殡葬科,毕竟,死人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S市北郊的陶然公墓,背山临水,瑟瑟秋风中,夕阳西下,余晖中的一排排墓碑,闪现着幽冷的光,显得那么的寂寞、彷徨。
  一阵阵的警笛声,响彻整个墓园,警车只能开到墓园的山下,再往上,通过一级级台阶,才能到走到单个的墓地,程书慧的墓地相对时间较近,更在山上。
  “我们上去!”许靖南对徐敬说,看着后面的丁忧和欧加拉。
  “我慢慢爬上去。”丁忧说。
  “随意。”许靖南只说了一句话,就带着徐敬,跟着警察往山上跑,身高腿长就是好。
  “你把人家惹生气了,忧忧。”欧加拉对丁忧说。
  “我做什么了?”丁忧问。
  欧加拉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许先生心有芥蒂。”
  丁忧没有回答欧加拉,在车外,看了一眼,身后的湖水,夕阳下,闪耀着波光粼粼的金光,让人觉得眩晕,尤其在这萧瑟寒冷的秋风中。
  她只能抖开拐杖,一台阶一台阶的往上走。
  欧加拉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也走不快,但怎么也比丁忧快。
  她怀里抱着球球,忽然说,“是不是有说法是,猫容易让尸体诈尸?”
  “不会的,”丁忧说,“这里都是骨灰,没有尸体。”
  球球扭了扭脖子。
  “张勇胜,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负隅顽抗!”有大喇叭的喊话声音。
  “在这里!”欧加拉说,有些兴奋。
  她很着急,但是丁忧也走不快,不过,听喊话,估计上面正在胶着对峙中。
  有一个警察匆匆忙忙跑下来,欧加拉连忙拦住他,问道,“上面现在怎么样了?”
  “嫌犯在墓地前面摆了六个煤气罐!”警察说完就跑了下去。
  “他要干什么?”欧加拉问,“同归于尽吗?”
  “不一定。”丁忧说,脚下依旧在努力攀登,“一个真正的复仇者,应该只杀有罪之人。”
  “好像你是一样,”欧加拉不以为然,“我好担心!人被逼迫到这个份上,就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杨晓霞和林洁,应该还没有死。”丁忧说。

  半山腰上,警察们层层叠叠围了一圈,直径大概有七八米,把张勇胜围在中间,荷枪实弹的指着他,但没有轻举妄动的。
  因为,在包围圈里,张勇胜身上缠着自制炸药,脚底下还摆着六个煤气罐,只要是擦枪走火,半个山头能被炸飞了。
  欧加拉和丁忧从警察的包围圈中挤进去。
  许靖南和徐敬站在最前面,面对着张勇胜。
  张勇胜脚底下,是杨晓霞和林洁两个人,有浓浓的汽油味,她们两个人被烧的不成样子,被绑在一起,动弹不得,不住的呻吟,但声音也很小,衣服几乎已经被烧没了,烧焦的皮肉,往地上脱落,一滩黑乎乎血糊糊的东西,头发早就没了,重度烧伤的脸上,勉强能看出鼻子眼睛……
  张勇胜好像愣住了似的,举着打火机,就在那里站着。
  “小张,你一定要这样做吗?”许靖南问他。
  张勇胜回光返照一样,笑了一下,“许先生,能看出来,你是好人,帮我给程叔说一声,我不能帮他送终了,我也对不起我爸妈!”
  张勇胜看着落去的夕阳,天边的灿霞,幸福得要眩晕。
  “全部撤离!”许靖南下令,“收起武器,全部撤离!”
  “许先生?”一个中年干警端着枪退到许靖南身边,问道,“许先生,上面让我们一定要抓到,全部撤离,你确定?”
  “确定,立刻,带着你的人全部撤离!”许靖南说。
  “你下的令,许先生!”中年干警说道。
  “是!”许靖南催促他。
  “全部撤离!立刻!”中年干警一咬牙,带着一帮干警,一分钟内,撤离得干干净净。
  “欧加拉,你也走。”许靖南对欧加拉说。
  “是!许先生!”紧急关头,欧加拉可没有废话,抱着球球立刻走了。
  “我跟他说点话。”丁忧拄着拐杖。
  “去。”许靖南面色冷峻,只说了一个字。
  丁忧拄着拐杖,走到许靖南前面,但也没有离张勇胜太近,“老程,已经放弃治疗了,他最多还能有半个月的生命。”
  张勇胜被震了一下,看着丁忧,手颤动。
  丁忧又走进几步,看着地上躺着的杨晓霞和林洁,“全身大面积重度烧伤,心肺功能受损,她们活着比死了痛苦得多。”
  张勇胜看着她,没说话。
  “把打火机给我。”丁忧说。
  “为什么?”张勇胜哼了一声。
  “因为,你不应该现在死。”丁忧说。

  “我认为你不应该跟她们一起死,”丁忧继续说,沉着冷静、一本正经,“那样的话,你就会死在你岳父之前,他女儿早就死了,一直照顾他的人,也死在了他之前,在他活不了多久的时候,他会很凄惨的死去,身边一个记挂他的人都没有,世界上一个他关心的人都没有了,他会死得冷冷清清、孤孤单单——”
  丁忧呆板的伸出空着的手,“把打火机给我,不要自己拆除身上的炸弹,请你现在跟我们一起离开,那样的话,你就可以死在你岳父的后面,调查取证、审判、确定执行死刑,都需要时间。”
  张勇胜,万念俱灰的呆呆的笑了,把打火机扔在地上。
  “徐敬,叫人上来,把嫌犯押解回去!”许靖南说。

  “丁医生,”张勇胜坐在程书慧的墓碑前,问道,“你不能再做临床医生,你的身体有残缺,就没有什么人,把你的人生都毁透了,让你恨不得杀了的?”
  丁忧想了想,“我的手心被人用匕首穿透,我的腿被人砍折……,这是加之我身体上的伤痛,它也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甚至,差点让我坐牢,让我死掉……”
  “你难道不想报复吗?”张勇胜问她。
  丁忧继续说,“在缅甸的时候,我的医疗小组,除了我之外,无人生还。”
  她忽然不说话了。
  “你真懦弱!”张勇胜对丁忧说。
  徐敬下去叫人了,这上面,只有丁忧、、许靖南、张勇胜,还有两个半死不活的人。
  天色已晚,森冷的墓园,孤魂野鬼该出来了。

  丁忧低声说了一句,“我如果要报复杀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丁忧站在张勇胜和许靖南之间,面对着张勇胜,她没有去看许靖南的脸色。
  她也没有去想,许靖南的脸色一定十分的不好,何为原则,何为规矩,就是,即使没有变通,即使过于无情,它也是整个社会大的方向性和秩序性的严格束缚!
  他能理解张勇胜的做法,但是他不能认同,他能做的是,让公众得知所有真相,让犯罪之人,受到严惩。
  但显然,有些人,是不会因为道德谴责,而感到任何羞愧的。

  “小张,”许靖南在徐敬带人上来之后,说道,“不管你做这些事情,出于何种原因,你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我要做的,都做了,我认罪伏法。”张勇胜在暮色中,最后看了一眼程书慧的墓碑,没有犹豫,跟着警察走了。

  “徐敬,你和欧加拉先回去,车留给我。”许靖南对徐敬说。
  丁忧拄着拐杖也要走。
  但是被许靖南叫住,“丁忧,你站住!”




  22.复仇天使

  丁忧就站在一个墓碑的前面。
  这里面鬼气森森,难道许靖南要在大半夜的,在墓园跟丁忧谈谈人生理想?
  冷风吹过,山上的车渐渐驶离墓园。
  程书慧的墓碑被擦拭干净,前面还摆放着白百合。
  不知道从今往后,还会不会有人来看她了。

  “忧忧,你在隐瞒什么?”许靖南问她。
  “我没有隐瞒,”丁忧回答,“我只是不告诉你们而已。”
  强词夺理!亏得她还不觉得没有道理。
  “你早就怀疑张勇胜了?”许靖南问。
  “没有。”丁忧回答,“我确定了乙酰乌头碱片,就给你打电话了。”
  “但你主观上延误时间。”许靖南问,“你在去问梁老,张勇胜女友程书慧死亡事件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张勇胜有嫌疑。”
  “怀疑并没有佐证。”丁忧反驳。
  “狡辩!”许靖南很直接,“忧忧,我认为你不适合做一个法证人员,因为你对一个案子,没有公正客观的认识,也没有置身事外的态度,尤其是,没有对所有受害者、嫌疑人一视同仁!”
  许靖南的语气很严厉,显示出了应有的威严。
  “哦——”丁忧过了好久才说,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在一个阴冷的墓地里,荒无人烟,凄冷的风,呜咽的悲鸣。
  许靖南心里非常有气,尤其是丁忧这个态度,油盐不进,不知对错。
  她怎么主意就这么正呢?!
  “我——”丁忧半天,又说出一个字。
  “你想说什么?”许靖南问,语气依旧严厉,“什么叫,我如果要报复杀人,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有些人能逃脱制裁。”丁忧说,“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你不是跟这些人一样了么!”许靖南厉声说,“什么是法律,什么是秩序,就是所有人都要遵守!所谓,为了正义而违背法律,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混乱!你和我,我们都是经历过混乱的人!你难道想回到那样的生活吗?”
  丁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小的时候,我的外婆跟我说,女孩子,想要改变生活,想要过得更好,只有好好读书,于是,不管生活如何艰苦,我都在好好读书。她也跟我说,尊敬、重视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如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那你就努力找到更好的地方,不要抱怨,不要悲伤,因为那些没有任何用处,还会让你退步,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丁忧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多少次,我得到了,又失去,甚至会更惨,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努力得到我想要的,尊敬、重视,不任人欺辱,在远离我故乡的地方,过一个体面的生活。”
  许靖南没有说话,夜色中,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不是想要表达什么,我只是想说,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只有活着,他们才能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丁忧语气开始有些激动,“那些人,凭什么剥夺他人的生命!凭什么!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许靖南没有说话。
  “我曾经尝试过正常的途径,但是他们都逃脱了,我不在乎,被人压迫、被人污蔑、被人歧视——”丁忧说,“我只在乎,有罪之人,是否受到惩罚,合法最好,不合法,也无所谓。”
  “小心,玩火自焚。”许靖南沉声说道。
  丁忧冷冷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许先生和忧忧呢?”欧加拉问徐敬。
  “许先生让我们先回去。”徐敬说。
  欧加拉若有所思,神色间有些担忧。
  “喵喵~~”球球拍着她的手,给她看平板电脑。
  上面的记事本里,打着一行字,“发生什么了?”
  欧加拉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徐敬,低声说,“可能是不好的事情。”
  球球不明所以,欢快的叫了两声,大眼睛有些弯弯的,甚至有些色眯眯的感觉,难得作为一只猫,它还能有这么生动活泼的表情。
  “你想什么呢?”欧加拉奇怪的问。
  球球翻个身,开始拍自己的肚子,在记事本上打了一句话,“亲亲,抱抱。”
  欧加拉差点翻了一个白眼,“那是墓地!你小小年纪,怎么总想这些龌蹉的事情啊!”
  球球开始不老实的打滚,觉得没有意思了,就一跳,跳到驾驶室里,趴在徐敬的腿上。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欧加拉自言自语,“这也太危险了!”

  欧加拉本来以为至少一晚上能见不到许靖南,没有想到,他们刚到二十分钟,许靖南就一个人到了。
  “忧忧呢?”欧加拉问,许靖南的表情,让她觉得不妙。
  “审问完张勇胜,我要和你谈话。”许靖南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欧加拉匆匆下楼,路灯下,看到许靖南的车停在门外,连忙跑过去。
  丁忧面无表情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你们怎么了?”欧加拉打开车门,发现钥匙还在,“我先送你回医院。”
  “你猜。”丁忧懒洋洋的回答,难得她还这么幽默。
  “东窗事发了?”欧加拉启动车子。
  “你猜。”丁忧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欧加拉摇摇头,“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
  丁忧摇摇头。
  球球觉得好闷好无聊,叫了好几声,打破沉默,但是没用,之后又是沉默。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病房里,梁老正在等着。
  丁忧进来没有理人。
  还是欧加拉说,“梁老,张勇胜对自己所作罪行供认不讳,许先生,和警察,正在审问细节。”
  梁老摇摇头,“老程那边,已经停药了,我先回去了!”
  “梁老慢走。”欧加拉把梁老送出去,感叹道,“事不如意常八九。”
  “喵喵~~”球球的小爪子扒拉着平板电脑,一个劲儿叫,想引起注意,但显然,丁忧是不准备理它的,她听没听见,都不确定。
  “怎么了?球球?”欧加拉还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
  球球抬起头,拍着平板电脑,示意她看。
  “谁还记得程书慧?”欧加拉念出来,“今天早上在刑侦学院BBS上发的帖子,有很多回复。”
  23.尘埃落定

  “谁还记得程书慧?”许靖南问,“这是你发的帖子吗?张勇胜。”
  这是交谈的切入口。
  张勇胜点点头,万念俱灰的样子,“没有人会记得她,我早上六点发的帖子,八点的时候,还没有人回复过,人没了,就这么容易被忘掉了。”
  许靖南笑了笑,他恢复的比较快,又变成了惯常的慈眉善目,“你八点之后,就没有再看吗?”
  张勇胜摇摇头,“我没有时间,我今天一天比平时都忙。”
  许靖南说,“那我给你念一段,‘系统总出故障,第一时间竟然回复不了’,‘我六点半的回复,刷新得我都快手抽筋了,现在才看到!’时间是八点一刻,‘是不是那个档案室的女孩?笑起来甜甜的,她男朋友是外地的,跟她一起回来的?’‘挺好的人,太可惜了!’张勇胜,人们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遗忘。”
  张勇胜冷笑一声,“那只不过是他们的生活中,发生的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有人提醒,就记起来了而已。”
  许靖南说道,“人们不说,不代表他们不重视,就像很多人都有不喜欢的人,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表现出来,用自己现实中的身份,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人会变得圆滑世故,不想得罪人,把太多的人列为不相关,冷眼旁观,即使如此,每个人心中,都是有一杆秤的。”
  张勇胜冷笑,“有杆秤,有什么用!小惠死得那么惨,程叔得癌症,那么痛苦,但也挡不住,那四个贱人,风风光光,嘻嘻哈哈,活得比别人都舒服,都高兴!她们有什么!她们就是社会的寄生虫,什么都不会,就是投了一个好胎!”
  这是很常见的社会现象,谁也不能否认。
  “其实,”张勇胜有些哽咽,“我不在乎的,她们什么都不干,还爱指使人,不讲道理,仗着自己的家里,欺负人,坏事都能推给别人,好事都要抢到自己身上,我不在乎,小惠也不在乎,程叔说,人家爸爸厉害,让我们不要怨他,嫌他窝囊,我们怎么会,程叔把小惠带到这么大,多辛苦啊!我们一定要孝顺他,小惠也说了,苦点、累点,辛苦点,受委屈,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人家有大房子住,我们攒钱买小房子,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但是!她们害死了小惠!”
  许靖南念着BBS上的留言“‘小程是吧?多好的孩子啊!我们都说,她是被那四个女儿害死了,我记得她还在的时候,天天来的都早,走的都晚,档案室那种很少有人的去的地方,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天见到她,心情都会好,笑呵呵的,我们都说,爱笑的女孩,有福气,没想到啊,太可怜了。’”
  “是她们害死的!”张勇胜情绪激动,“我不管法医说什么,就是她们害死小惠的!”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看到档案室冒烟了,连忙跑过去,小程的男朋友小张到了,就要往火里冲,大家赶忙把他拦下了,那火太大了,小张都要疯了,这么好的小伙子,千里迢迢的跟着女朋友来,眼睁睁的看女朋友没了,我早上还特地去找小程,让她一定别忘了婚礼的时候叫我,小程没妈妈,有些事,男人又不懂,我帮她准备了花生面条,说是第二天给她带去,但是,没用上,现在,每次走过那里,眼睛还发酸……”
  “他们不用拦我——”张勇胜说,“但是也谢谢他们拦我,要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收拾这几个贱人,你知道吗?我赶过去的时候,那四个贱人!没有一个报警的,还是别人报的警,她们竟然在树底下化妆!一边化妆一边说,烟把她们的妆都熏花了,还说小惠蹲得一点也不稳,让她们撞到墙上,鼻子差点没有撞坏——我问她们小惠在哪里,她们竟然满不在乎的说,我的穷鬼女朋友,可能还在里面!我的穷鬼女朋友!小惠跪在地上,让她们踩着自己的肩膀爬出去,她们化妆品都记得带出来!就不记得拉小惠一把,把小惠拉出来,那是活生生的命啊!”
  许靖南无言以对,回帖里,还有好多都是程书慧的祈福。
  “希望这个女孩,下辈子能平安幸福。”
  “希望她在天堂快乐。”
  “那四个女儿,死了活该,为民除害,刑侦学院,让他们这样的人,搞得乌烟瘴气。”
  “小程,希望我们的祝福,能让你的来生平安快乐。”
  ……
  “她们没有直接杀小惠,”张胜勇说,“是她们在档案室抽烟,做香薰,把火引燃的,她们为了腾出地方做瑜伽,把桌子都堵在了门口!活烧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地方逃!小惠死了,她们倒成了救火英雄!”
  “我已经把这些上报给纪委了,”许靖南说,“她们的父亲,已经在接受调查了。”
  张勇胜冷笑,“小惠死了,她们几个,倒是一个比一个活得好,何莉莉她妈,天天炫耀自己女儿怎么怎么样,嫁了一个怎么怎样的人!要不是她爸,谁会娶她!”
  “因为她们,你失去了即将和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女朋友,”许靖南问,“何莉莉结婚,让你的怨恨成为复仇的实际行动,刘辉是你杀的吗?”
  张勇胜说,就凭他烧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希望了,“两次都不是我直接动手的,都是何莉莉。”
  他这可是够重磅的了。
  许靖南不动声色。
  “她们要换新电脑,苹果一体机,就把原先的电脑返回来,我在何莉莉的电脑里的垃圾站里发现了那个视频,她连彻底删除文件都不会,就知道往垃圾站里扔,我看到了那个视频,我知道,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像个孙子一样活着,我机会来了,我可以开始了。”
  “S市贴吧上的视频,是你用何莉莉的电脑上传的吧?”许靖南问。
  “是。”张勇胜说。
  “你用五笔?”许靖南问,张勇胜点头,“继续说。”
  24.真相如何

  “我看到那个视频,发现她们四个人都在上面,我决定先拿何莉莉开刀,因为她要结婚了,哼!”张勇胜说,“我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码,加了何莉莉,说给她看一点东西,就把这个视频传给她,让她看,她害怕了,因为她怕自己结不成婚,问我要多少钱。我不要钱,我跟她说,我想要刘辉的命,否则,我就把这视频传给她老公。何莉莉问我,她应该怎么办,她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我跟她说,让她第二天早上上班去停车场的时候,看停车场的门禁下面的消防箱里,那里有一瓶药酒,男的喝了这个药酒之后,再做床事的话,就会心肌梗塞死。”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何莉莉不是第一个出事儿的人,她跟我说,她把药酒给了刘辉,跟他说,这是一种壮阳药,让他跟赵苗苗做爱的时候,喝一些,她骗刘辉说,说赵苗苗嫌他不够生猛,呵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女人,想把罪行嫁祸给赵苗苗,但是没有想到,刘辉命大,第一次没死成,赵苗苗发现刘辉死在床上的时候,给她妈打电话,她妈让她爸出面,竟然摆平了这件事,如果不是刘辉又活过来了,这事儿可能就完了。”
  如果真的不是刘辉在停尸房被丁忧救活,这件事,可能真的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刘辉受强心针的影响,忽然发疯,将赵苗苗撞死,赵苗苗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有些无辜,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没想到,赵苗苗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摆平这件事,但是,刘辉命大,竟然又活了,还撞死了赵苗苗,活该!不对,赵苗苗是被她妈晃死的,更活该!”张勇胜接着说,“赵苗苗死了,但是刘辉还没有死,说是被抢救回来了,我跟何莉莉说,反正她第二天就结婚了,自己看着办,然后,刘辉当天夜里就死了。”
  “刘辉最终死亡,是何莉莉做的?”许靖南问。
  “不知道,她跟我说,她把视频截出来的一段,赵苗苗和刘辉的那一段,给赵苗苗她妈林丽看了,林丽一直想要赵苗苗成为烈士,她自然会处理掉刘辉,既然刘辉死一次都没什么事,再彻底死一次,更没什么事了,我到时没有想到,何莉莉还这么有心计,两次都没有自己亲自动手,还都有人擦屁股,林丽通过中间人,用钱买通了刘辉的家人,让他们要尸体火化,不要调查,但是后来,你要求强制调查,她慌了,让一些地痞流氓,跟着刘辉家人,一起闯进市法医实验室,把尸体抢走火化,还把老法医梁老家给砸了,梁老是好人。”
  “林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她将受到法律的严惩。”许靖南说,“相关部门已经发布通稿,还原了赵苗苗死亡的真相,新闻局也发了通告,对相关涉事媒体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情况,进行了处罚,电视上、报纸上,已经没有赵苗苗的新闻了,这是一场闹剧。”
  “程叔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张勇胜接着说,“他们四个都要付出代价,我不能收手,我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真好笑,何莉莉竟然还有些自鸣得意,认为事情查不到她头上了。那天晚上,我让何莉莉在档案室里等着,说我会去找她,说我有事情找她,不准她开手机,我不出现,她不准走。在晚上,何莉莉等我等得很焦急,但是她一看到我,就变得像她一贯那样颐指气使,她说,我不就是缺钱吗?要多少钱,快点说,不要耽误她的时间,我给她到了点水,让她喝水……”
  “那水里,有乌头碱?”许靖南问。
  张勇胜点点头,“她喝完,跪在地上求我送她去医院,但我不会,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一个小时后,她才死了,她死得挺痛苦,但是我却没有什么感觉,小惠是被烧死的,我伪造了何莉莉的遗书,但是没有什么用,我没有想过,我会逃过法律的制裁,我只是想,挺到程叔去世,我不想让他再受一次打击,但没有想到,事情还是败露了,我觉得,我必须要快点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身上。”
  “我去买了汽油!我要让她们比小惠没的时候,还要痛苦,”张胜勇说,脸上是痛苦的神情,虽然报复了,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快乐,“然后去公安局接她们两个,在路上,我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没收了她们两个的手机,把手机关机扔了,把她们绑了起来,我不会用迷药,因为我要让她们两个清醒的被烧死!至于赵苗苗和何莉莉,算是她们运气好!”
  徐敬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说这样的人,张勇胜,他有罪吗?他有罪!他有错吗?他有错!他是坏人吗?他不是!他是好人吗?他能算是好人吗?
  他也是受害者,当程书慧死后,他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忘掉这个他爱得很深的女孩,忘掉这个让他有着伤痛记忆的地方。
  他可以回到湖北,过个三年五年,让时间抹平伤痛,他可以再结婚生子,儿女承欢,尽孝父母,但他没有,他留下来了,满眼的物是人非历历在目,他留下来了,照顾老程,这么多年过去了,孑然一身,他无声而惨痛的纪念着自己的女友,他没有发泄的途径,还要天天忍气吞声的生活,看着害死自己女友的四个人逍遥快活,他心底的思念和痛恨,没有任何消解,反而越来越严重,这样的执念,变得越来越固执、偏执,直到爆发。
  直到今天这个局面,两败俱伤,他也毁了自己的人生,他对自己女友的情深意重没有错,但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值与不值?
  “值了!”张勇胜笑了笑,如释重负,“没有小惠,过得也不像人的日子,不如做鬼,去和她相会。”
  “你父母呢?”许靖南问他。
  张勇胜眼中闪过一丝痛,“我对不起我爸妈,希望,我弟弟能代我尽孝。”
  许靖南收拾起东西,看着刘辉,“我不能评判你的对与错,张勇胜。但是,你是没有责任感的一个人,当你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你就抛弃了自己作为一个儿子的责任!当你违法的时候,你也抛弃了公民的责任!真相不应该被篡改,凶犯不应该成为英雄,道德谴责虽然对于很多人都是无效的,但法律仍然至高无上!”
  他这句话,只是他的原则,但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张勇胜看着他,显然不认同,“丁医生是一个好人,我希望,她能活得很好。”
  许靖南明显的顿了一下,“第一个死者刘辉,相对来说,他是无辜的。”
  张勇胜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有些情绪波动在里面。
  “张勇胜,你最后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许靖南在走前,问他。
  张勇胜低着头,“没有给程叔养老送终,我对不起他,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爸妈!希望他们两个快点忘掉我这个儿子!”

  他的父母,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到他杀人的噩耗,一夜白头。
  他临执行那天,在他弟弟的搀扶下,他父母去见他最后一面,两个老人,憔悴苍老,如七八十岁,他是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父亲强作镇定,他母亲失声痛哭,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在场者,无不动容。
  他给他父母磕了三个头,也给他弟弟磕了一个头,那个二十六岁,才研究生毕业的男人,瞬时成为了家庭的顶梁柱。

  干刑侦这一行的,最感到难受的是,受害者变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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