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在那里愣了一夜。
我呆呆地望着她,觉得她好像一尊雕塑。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里面是什么,我实在读不懂。
我看着她好久了,我累了,于是掏出父母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感到惬意而愉快。
清晨的日光不知何时偷偷向我吻来。
……
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有柳杨的吻,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飘到我的面前。
很深很深的一个吻。
我甚至有些窒息,头脑一片空白,我吓得不敢动弹。
好久,好久之后,柳杨离开我的唇,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觉得嘴里全是她的味道,甜甜的,香香的,真的太好吃了,我使劲舔着舌头,美滋滋的。
……
无尾风负恋风草
长恨花对忘忧树
无遥岛畔无心鸟
尘莫湖心我的家
不知怎的,我嘴里满是柳杨的气息,耳畔却总是回荡着那个叫做楠佳的女孩的歌声,我觉得她很近,就在我心里的什么位置。
……
之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给我唱歌,也没有人吻我。
我也没有食物和水,我喝极了,整天张着嘴想要水喝,却只发出无力的“呜啊”声。
……
禾族与水族的战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水族的臣民在劲敌面前一下子把以前的内乱和仇恨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在子庄和荼芥的领导下,成功扭转了开局的不利形势,现在已经将禾族再次赶回了他们的领地。
和谈又一次举行,两族和平共处的未来触手可及。子庄的绝对权威渐渐在水族中竖立起来,人们开始崇拜他,无论他是谁,他曾经做过什么,重要的是他给水族带来了和平和尊严。
仰止宫又热闹起来了,盛大的庆功宴吵得我躲在最隐蔽的角落里仍觉不安全。王公大臣向子庄致以崇高的敬意。战争开始时的动摇使荼芥沦为了二号人物,子庄成功地将荼芥排挤到一个尴尬的位置。
天堂的酒也是会醉人的,子庄醉了,他真的醉了,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将内心的想法不经大脑表露出来。
后来很多年,子庄再也没动过酒。
“今天!大家……大家都是水族?……的功臣!水族的胜利!就是大家的胜利!”子庄高举酒坏。
众人齐声高呼“我的王!”,那声音排山倒海,震耳欲聋。
子庄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狂喜,那一丝笑意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不相信,他把手掌置于耳后,侧过头,问道:“你们刚才喊什么?”
“我的王!我们的王!子庄大人!我们的王!”声音更加响亮。
子庄脸上的笑意渐渐冲破那道不相信的堤岸,一下子汹涌成狂喜后的大笑:“哈哈哈哈!好!我就是你们的王!水族的王!将来还要成为水族与禾族的王!”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空杯盛不下他的志满意得。
众人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不约而同地向子庄行天国之王的大礼。
子庄笑罢,一把将身旁的楠佳搂进怀里,楠佳一开始仿佛想挣扎,但众人那高呼着的“我们的王后!”如海浪般将楠佳喝呆在子庄的怀里。
不知怎的,这一刻我心里很难受,甚至很生气,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膨胀。
一个酒杯在我的视线中,不知什么时候被醉意十足的某人释放,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杯子已经在我还算完好的左手中,不知是什么原因让我有那么大的力量将酒杯狠狠掷向子庄,我其实不想这酒杯能伤到他,我只想要种莫名的发泄。
我不成语句的狂吼,在众人海啸般的祝词间隙中显得如炸雷般清响。
大厅一下子死一般寂静。
人们仿佛被我的吼声吓了一跳,也仿佛被雨水浇得清醒。
那酒杯箭一般射向子庄,却未击中他。子庄虽然醉了,然而他仍然是一尊无法战胜的战神。
酒杯被他的目光定格在距他一臂的半空中,先是被某种寒气冻成冰晶,后又被某种炽火一下子烧成了灰。
众人不由一阵低吟,子庄的法术和武功让他们彻底地臣服了,远比他的智慧和计谋来得直接,就是先王在世也无法将水族的法术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楠佳、柳杨、荼芥,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大了眼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子庄的目光从酒杯的碎末中射了过来,插穿了我单薄的身体,我感到自己仿佛也像那个杯子先被冻成了冰晶,而后被烧成了粉末。
子庄拥着仿佛一下子傻了的楠佳,一步步向我走来,众人不由行尸走肉般跟在子庄的身后,有的人甚至将眼睛紧紧的闭上。
我,不知为什么不由得缩回了墙角。
“哈哈……哈哈……”子庄突然一阵大笑。
我又来到了他的面前,因为胸前的铁链抓在他的手里。
“都说你疯了,看来你还没有全疯,你至少还记得些什么,但还是像以前一样懦弱没用!你想杀我么?”子庄对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摇摇头,这么多人在看我,我很不习惯,我想退回我角落,我用力向后。
“你想逃么?很简单啊,呵呵……挣脱这铁链……”
还未等“链”字出口,我便感到胸口一阵难受,银色的血从我右侧锁骨处喷泉般射出,一条铁链,那条已经长在我右锁骨上的铁链已经被子庄生生地拽了下来,我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什么东西从我怀中掉了下去。
“……不就行了?”子庄一边看着手上的铁链一边继续说道。
众人一阵惊呼,有的将脸扭向一边。
柳杨冲了过来,不知怎的又停了下来。
楠佳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嘴微张着,脸色惨白。
“嗯?这是什么?子庄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我这时才发现刚才从我怀里掉出来的是父母的手,就是那双日夜陪伴我抚摸我给我温暖的手。
我发疯地一跃而起,向子庄扑去,怎奈左锁骨上的那条铁链还在,那两只慈祥的手就在眼前,可我就是碰不到它们。
我想我学会了疼痛,锁骨处仿佛万针贯心般痛苦,可我还是抓不到那两只慈祥的手。
“呵呵,这应该就是那两个被我碎尸万段的家伙的手吧?你真是疯得可爱,还喜欢这种东西,呵呵……真是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不过,刚才你向我掷酒杯,我有些生气,真的。你在向我示威么?你不同意我和怀里的这个女人在一起么?别闹了,看不见链子拴着你的锁骨了么?呵呵……保存得多么完好的两支手啊……”子庄仔细端祥着我父母的手,一边喃喃自语。
大厅里只有我铁链的“哗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