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貌这样的人——不,这样的鬼,平素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可是心中却藏着一股狠到了极致的劲儿!
刚才司马貌和孙乌龙在第一招的交手之中,便显示出来了他的狠劲儿!
长枪刺来,他不躲,反而迎头而上,这是不要自己的命!
春秋笔的刀刃朝着孙乌龙的咽喉直接割去,这是不要对头的命!
一个不要自己的命,又不要对头的命的角色,一定是个狠急了的角色!
他一上来就跟你拼命!你害不害怕?
反正我是害怕了。
孙乌龙也是大吃一惊!
他没有办法不大吃一惊!
他大意了,刚开始的时候,一枪刺出,很好看,很威风,但是却不是一招毙命,不是尽全力的招式!
所以,司马貌抢了先机!
现在,司马貌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他的长枪太长了,原本是个优势,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劣势!
因为司马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没办法刺,没办法挑,没办法削,他只能用枪杆子挡!
可挡只是防守,不是攻击,甚至就连防守都是无力的防守!
司马貌割他咽喉的那一招,他倒拖长枪,慌忙后退,已然是狼狈至极!
而司马貌却毫不停歇,后招一个接着一个,连绵而上,招招都是毙命而去!
孙乌龙先招失却,后面想要再弥补上来,就无比困难了!
所以,情形就只能演变成为,孙乌龙一步一步往后退,司马貌一步一步往前赶!
我看的仔细,我已经看了出来,如果是真正的本事来论高低,孙乌龙必定是要比司马貌技高一筹的!
如果是在正常的打斗下,孙乌龙一定能施展出一手漂亮的枪法!
我甚至怀疑,孙乌龙在阳间的时候,必定是一个枪法高手,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在死了以后,才会被慕鸿飞相中,选到了莲城慕家,充任家将!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现在也不是正常的打斗,而是以命相搏。
孙乌龙一上来,就没有领会慕鸿飞“格杀勿论”的精髓,而司马貌却领会了。
所以司马貌上来就拼命,而孙乌龙上来就失却先机。
在气势上,孙乌龙落败!
而司马貌一鼓作气,手段越来越凌厉,越来越得心应手,孙乌龙却越来越狼狈,越来越施展不开手脚,在心理素质上,孙乌龙再次落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孙乌龙稍稍大胆一些,把手中的长枪丢掉,反而有可能扭转局面——他现在两手拖着枪,被司马貌近身贴紧,只能被动防御,长枪不但不是兵器,反而成了累赘!丢掉长枪,两只手都能解放,或许还能空手入白刃,抢下司马貌的春秋笔!
可是,孙乌龙却始终不肯丢掉长枪。
他也不可能丢掉他的长枪。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完全理解!
因为,那长枪不单单是他的兵器,更是他的荣誉!
一个施展长枪的高手,手中却没有了长枪,而且那兵器,不是被对手打掉了,是被自己丢弃的——这对于一个枪手而言,是何等的屈辱?!不但是屈辱,甚至是失败,而且意义也已经远超失败——那样的行径会被看客认作是自己的投降!
所以孙乌龙根本不会丢掉长枪!
司马貌也完全了解这一点,他工于心计,完全摸准了孙乌龙的心理!
所以,司马貌肆无忌惮的攻击,甚至只攻不守!
他不怕危险,因为他的风险实在是太小了!
于是,在战略上,孙乌龙又输了!
而结果,必定是孙乌龙一败涂地,司马貌稳操胜算!
这就是为什么在很多时候,你觉得明明能胜利的人到最后反而会输了的原因。
不论是战斗,还是别的事情,一旦发生了,影响输赢的因素就会变得很多,很复杂。
而这样的情势,让我再次对司马貌的认识加深了一些!
我不再去看他们的战斗了,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我把目光投向了白雪和李少白。
李少白根本就没有拿什么兵器。
但是他和孙乌龙不同,孙乌龙是大意,李少白却不是大意,也不是骄傲,而是没有必要。
白雪的实力,和他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李少白已经是处处手下留情,白雪拿着兵刃,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过不得几个回合,白雪就会被李少白生擒。
不过,这样也可以让我放心,因为李少白没有杀白雪的心。
可是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咣当”的一声响,我扭头看时,只见孙乌龙的长枪已经掉在了地上,而司马貌手中的春秋笔也已经放在了孙乌龙的咽喉处!
胜负已分!
生死未判!
司马貌冷冷道:“看在慕城主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说罢,司马貌将春秋笔收了回去。
孙乌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忽而又涨的发黑,他猛然大喝一声,道:“我不服!咱们再来!”
说罢,孙乌龙弯腰伸手,就要捡起地上那柄长枪。
“啪!”
一声脆响,竟是一片绿色的叶子打在了孙乌龙的脸上!
我急忙看时,只见慕鸿飞怒气冲冲,道:“退下吧!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明明能赢的仗,被你打的一败涂地!老夫的颜面,被你丢的精光!”
孙乌龙满面羞愧的退后,站到了梁立兵和陆长风的身后,弓着腰,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
刚才孙乌龙脸上挨的那一下打,必定是出自慕鸿飞之手,可是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有瞧见是怎么发生的。
这一巴掌,让孙乌龙当众受辱,可真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可是他也只能硬生生的挨着。
这一战,确实是他打的窝囊,也不怪慕鸿飞生气。
“李少白!”慕鸿飞陡然一声大喝,道:“杀了她!你再给老夫再哪里玩过家家,老夫就先废了你!”
孙乌龙的落败,让慕鸿飞觉得颜面尽失,勃然大怒。
以他的地位之尊,不可能再让梁立兵和陆长风中的任何一个出场,去跟司马貌再行拼斗,那样就是车轮战了。
至于慕鸿飞自己,更是不能出战,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自己说的,杀鸡焉用宰牛刀。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他不但没有抓住司马貌,更没有杀了他,而且,也不能再杀他。
于是,慕鸿飞的一腔怨气无法发泄,只能迁怒到白雪身上。
这一下,李少白的脸色变了。
我的脸色也变了。
白雪咬紧了嘴唇,她似乎也知道,大祸将至!
而司马貌,却没有任何要上前帮忙的迹象。
他自己心中一定清楚,他现在不动,就是安全的,因为他赢了属于自己的那场战斗;如果他动了,那就是再开战端,慕鸿飞就有借口杀他了。
如果再打,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孙乌龙不是这四名家将中最厉害的那个,司马貌还是险胜,如果派出排名数一数二的梁立兵或者陆长风出来,那那司马貌必死无疑!
所以他不会动。
而李少白,在受了慕鸿飞的呵斥之后,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像是咬紧了牙,蓦然喝道:“白雪,别不知好歹了!”
“你哪里那么多废话!”白雪竟也如此倔强!
“好!”
李少白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倏忽间便已经飞临白雪的上空,凌空而下,十指成钩,恶狠狠的朝着白雪的天灵盖上击下!
这一掌,如果击中,白雪必定魂飞魄散!
我不得不出手了!
我可以死,却不能再连累别个为我而死!
皂白相笔在手,金牙线一闪而出!
我也凌空跃起,口中喝道:“李少白,我来取你项上人头了!”
我这一出手,李少白立即像是得到了解脱一样,当即回头,舍了白雪,躲了我的金牙线,立定身子,指着我大骂道:“好你个陈归尘,居然背后暗施偷袭,我李少白与你势不两立!”
我一阵无语,我都喊出来要取你的项上首级了,你还说我暗施偷袭,真是不厚道。
眼看李少白朝我兴奋的扑了过来,我正要应身而上,一道绿影猛然闪出,慕鸿飞已然站在我们中间,袍袖一挥,将李少白打了个筋斗,又滚了回去。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慕鸿飞用森冷的声音说道:“陈归尘,老夫来杀!”
李少白狼狈而起,诺诺道:“遵命!”
慕鸿飞扭头朝我狞笑一声,双手迭出,一掌接着一掌,恍如惊涛骇浪,层出不穷,又如风吹叶落,潇潇不止,明明是一双手,却幻化出千万个影子来,我拼命往后退,那手掌却如影随形,附骨之疽一样紧随我身!
我的功力,较之初来阴间之时,已经有所进益,可是在慕鸿飞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毫无还手的余地!
我只能躲,连攻击的间隙都没有!
我所有的本事,似乎都在慕鸿飞的预料之中,完全被他压制着,无法展开。
“归尘兄弟,你的镜子!”
司马貌大声叫道。
他是要我施展阴阳镜。
孟婆曾经说过,我现在的本事,根本无力施展阴阳镜,只要在生死关头,濒临绝境时,潜藏的力量可能会被激发,那个时候,或许才能用阴阳镜。
现在,算不算生死关头?算不算濒临绝境?
应该算是吧。
我拼尽全力,躲过慕鸿飞的掌力,奋力拿出阴阳镜来,黑色的一面,朝着慕鸿飞迎面照去!
慕鸿飞一愣,还以为我掏出了什么法宝,警惕非常!
我拿出来的确实是无上宝物,可是这宝物却没有任何反应!
连老天都不帮我了!我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
慕鸿飞看在眼中,早已醒悟,飞身上前,一掌将我拍翻在地!
他这一掌,并未尽全力,显然是不想仓促之间,取我性命。
慕鸿飞瞥了我手中紧紧握着的阴阳镜一眼,想必是记起来这东西是慕芊芊时常随身携带的信物,便俯下身子,一把抓来。
我躲了一躲,握紧了阴阳镜,却根本躲不过慕鸿飞的一抓。
大力传来,镜子倏忽间已在慕鸿飞的手中,慕鸿飞又伸出脚来,在我腰下踹了一脚,我立时滚了出去。
而慕鸿飞又飞身赶上,径直落在我的身上,算是彻底把我踩在了脚下!
“慕鸿飞!你住手!”
司马貌大喝一声,纵身而来,慕鸿飞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近前,然后左手陡然伸出,毫无悬念的抓住了司马貌的咽喉,轻轻的提了起来,举在空中!
“司马貌,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个角色!”慕鸿飞道:“刚才你没有死,只是侥幸,现在又敢不知好歹?”
司马貌被慕鸿飞捏着喉咙,想要说话,喉中却无法出声,只是呜呜咽咽的响个不停,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哼!”
慕鸿飞轻蔑的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来,手一松,司马貌的身子跌落尘埃。
“瞧在五王爷的面子上,再饶你一次!”慕鸿飞冷冷道:“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再不识好歹,定要你的狗命!”
司马貌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起来,就像是肺里进了一根针一样,拼死也要把它咳嗽出来,那声音听得连我都觉得胸口刺痛!
“陈归尘。”慕鸿飞居高临下,看着我,道:“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可有半分的后悔?”
“没有。”我道:“既然做过的事情,就绝无后悔可说。只是,觉得难过,为芊芊难过,确实是我对不住她,让她白白等候。”
“好。”慕鸿飞道:“为了你这一句对不住,老夫便不再折磨你了,让你死的痛快些!”
“慕鸿飞!”司马貌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道:“你,你可知道白侠?”
“白侠?”慕鸿飞怔了一怔,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司马貌,道:“白侠怎么了?”
“你要触怒他了!”司马貌道。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慕鸿飞道:“我做我的城主,他做他的两界使,我干什么触怒于他?”
“这是什么地方?”司马貌指了指脚下,道:“这里是两界路!”
“两界路又如何?”慕鸿飞道:“难不成这两界路还是他白侠开的不成?”
“路虽然不是他开的,但是却是他的领地!”司马貌道:“你脚下踩踏着的陈归尘,正是白侠要带走回阳间的人!”
“哈哈哈……”慕鸿飞大笑道:“司马貌,这陈归尘是天王老子吗?大王爷要保,五王爷要保,元神大人要保,现在连白侠一个八竿子跟他打不着的两界使,也要保!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任由你来哄,任由你来骗?白侠既然要在这里接陈归尘回阳间,那他人呢?”
“暂时未到而已!”司马貌道:“不过,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城主不妨等等看。”
“老夫从来没有等人的习惯!”慕鸿飞道:“即便是他白侠真的要救陈归尘回阳间,也是晚了!谁叫他早些不来!老夫现在,就踩死他!”
说罢,慕鸿飞一脚抬起,高高在上,对准了我的脑袋,咬紧了牙,猛然就踩了下来!
“不要!”
我听见白雪惊呼一声,眼看着那慕鸿飞的脚直挺挺落下,夹杂着万钧之力,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就算是死,也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该直面这一脚吧。
可是,突然间,这脚不见了。
我明明是瞪大了眼睛,连眨都没眨的看着它落下,但是它却没有落下来。
我愣住了。
然后我又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躺在地上的,而是站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已经从慕鸿飞的脚下脱离,站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慕鸿飞就站在我对面!
他愕然的看着我,只是眼神有些奇怪。
虽然是在看着我,可是又不像是在看着我。
“白侠!”
司马貌和白雪一起叫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惊喜和激动。
我呆了呆,白侠来了?他在哪里?
司马貌和白雪的目光似乎也是在看我,但再仔细一瞧,又不是在看我。
他们更像是在看我的身后。
刹那间,我猛然醒悟,慕鸿飞也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的身后!
那么白侠就在我的身后吗?
我不由得扭过了头,往后看去。
可是当我扭过头的时候,后面竟什么也没有!
咦?
猜错了?
我正自诧异,一张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却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几乎和我的脸贴在一起!
他呼出的气甚至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直觉一阵冰凉,刹那间深入骨髓!
“啊!”
我不由得惊呼一声,猛然间往后急退了几步!
那张脸,却露出了笑容。
而冷汗,已经从我的额头涔涔而下。
我下意识的想要叫一声“鬼”!可是突然想到现在的自己就是鬼,所以刚才只是“啊”了一声。
但是,这张突然出现的脸,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的眼神应该是一样的,都是直勾勾的,像是要完全看透对方似的。
所不同的是,我的看,带有惊疑不定,他的看,却饶有兴致。
我不由得猜测,这张脸的主人难道就是白侠?
白雪说过,白侠是个人。
难道在阴间出现的人,和在阳间出现的鬼一样,都是异类,都很可怕?
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还和我相距那么近,我却丝毫都没有察觉的情形,这几乎可以算作是第一次!
我甚至觉得这是个难以置信的幻觉。
但是,理智却偏偏又在提醒我,这不是幻觉,而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存在,异常可怕的存在。
这个人,仿佛和那天色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所以他会让你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好像你已经习惯了这苍天大地在你身边,在你周围,在你上下左右,以至于你很难再刻意感知这苍天大地的存在一样。
这个人看起来静寂,深沉,神秘,冰冷——甚至苍茫!
我已经见过很多类似这样气质的高手,比如魏一昂,比如魏一扬,比如慕鸿飞……
他们在刚出现的时候,各个都是冷漠如铁,深沉如夜,一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千百年的俗世荣枯,深邃而遥远……
但是,他们深沉与冷漠的程度却又各不相同。
魏一昂,是一种冷酷的冷,是一种肤浅的深沉,这么说好像很矛盾,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甚至可以这么说,魏一昂的冷漠与深沉是修饰出来的,是捏造出来的,是可以自行雕刻营造的,是为了让对手感觉到他具备那种气质而竭力表露出来的,这是一种装狠的恶鬼所特意营造出来的气质——假的气质,一旦遭遇危险,一旦遇到强者,他那份装出来的从容淡定就荡然无存了。
而魏一扬,很是冷漠,很是深沉,此份冷漠与深沉却又与魏一昂不同,魏一扬的冷漠与深沉是一种强者纵横多年而培养出来的气质,是他不断杀戮,不断残忍,施展各种鬼蜮伎俩和阴谋诡计最终慢慢滋生出来的阴沉与冷血气质!这种冷,让对手惊惧,让对手恐怖,让对手难以直面!如果你和魏一扬面对面的站着,你就会觉得你是在直面着一只狼,一只将你当做猎物的狼!那种由嗜血的狠戾所营造的无形压力足以令你毛骨悚然!
至于慕鸿飞,在刚刚出场时,更加冷漠,更加深沉,他的这种气质更要凌驾于魏一扬之上,甚至仅仅用“气质”这个词已不足形容慕鸿飞了!冷漠和深沉在他那里几乎可以形成一个强大的气场了,这是一个运筹帷幄、掌断生死、杀伐果断,经营庞大家族成百上千年的上位者才会拥有的气场!在这种气场之中,即便是狼王一般存在的魏一扬,也会惶恐不安,一心只想夹着尾巴逃跑!毕竟,无论狼王多么厉害,纵使是狼王,却还是狼,是狼就斗不过吼一声风起云动的丛林之王——虎!
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强者之中,陈弘道很厉害,如果论武功就是天下第一!我义兄陈元方则更是功法双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他们父子两个,却都是那种不热衷于杀伐的人,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温润谦和的君子之气,没有狠戾决断的杀伐之气,所以陈弘道伯父和元方义兄并不具备上述种种冷酷、阴沉的气质或气场。陈护法和孟婆,同样不具备这种气质。因为他们都有一颗仁慈之心。
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具备。
因为,再阴冷的角落,也会被一根蜡烛照亮;再坚硬的冰雪,遇到温暖和煦的阳光,也会慢慢融化!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而此时此刻此地,不牵涉弘道伯父和元方义兄,是我扯想的有些远了,言归正传——我本来认为慕鸿飞的阴狠冷酷气场在阴间已经再难寻觅对手了,但是,就在现在,我这个念头还未能在心头暖热,就被彻底打碎!
此时此刻此地此境,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张脸,那个人,他的气场居然已经远非慕鸿飞所能比拟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该怎么来形容?
一把剑,白色剑鞘,白色剑柄,更无半点杂纹,斜斜的挎在腰间,静如止水,重如须弥。
一身衣,白色长袍,白色长靴,更无其他颜色,紧紧的束在身上,冷如冰水,稳如泰山。
一头披散的长发,乌黑发亮,就那么随意地飘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漆黑发亮,就那么无言地看着,一张瘦削的脸庞,坚如刀刻,就那么无情的显着。
他的眉毛很浓,胡子却没有一根。
他的鼻子高耸,嘴唇却是薄薄两片。
一双手,自然下垂。
两只脚,一动不动。
他的相貌,照实来说,已经算是很英俊了,可是他却让所有看到他的人感觉到害怕。
这个人,站在那里,几乎上是和天地融为了一体,你已经分不清这周围无边的冷寂和肃杀之意到底是来自于他,还是来自于这本就肃杀的两界路,或者这鬼的天下——阴世!
但是,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在你看来,他就是这片天地,这片天地就是他,无论来自这天地还是来自于他,他都一样的冷寂和肃杀!
即便是他对我笑过!
那一笑,仿佛还是很温暖的笑……
刹那间,我瞳孔骤缩,浑身泛栗!
此时,天光黯淡,寒风,已经开始清冷!
这个人,看着我,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我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甚至于我的思想,也无路可逃。
我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他的三魂之力之强悍,已经能完全将在场的所有鬼众笼罩在内!
包括慕鸿飞!
而这个人的实力,说不定已经达到了半神甚至要迈入成神之境的高度!
我的手猛然间握紧!
我紧张。
在这样的人面前,你没有办法不紧张。
慕鸿飞似乎更紧张。
我刚才后退了几步,现在就站在他的侧面。
我能看见慕鸿飞的手握的比我的还要紧!
那手上的关节,似乎要从肉中穿刺而出!
他的眼睛盯着这个人,连眨也不敢眨!
仿佛只要他一眨眼,这个人就会突然冲上来,杀了他!
但是那个人没有往前走,更没有朝着慕鸿飞冲过去。
他浑身上下连一根毛都没有动,目光更没有动!
但是我可以肯定,他已经看见了我的动作,看见了慕鸿飞的动作,看见了场中所有存在者的动作。
说不定连同我们所有的想法,也已经被他看透了。
因为他忽然说话了:“我不杀你。”
我不杀你。
这是一句很霸气,很嚣张,甚至是很自负的话,因为这句话潜在的意思就是说:“我能杀了你,可是我不屑于杀你。”
但同样也是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或许场中所有的存在者都在想这个问题。
但是对于这个令所有闻听者都会感觉到不舒服的话,却又会让所有闻听者舒服起来。
我猜想,在场的所有鬼众,都在暗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无论他这一句话是对谁说的,都是一句好的开场白。
能活下来了。
连我的心情也莫名奇妙好了起来。
我的手也放松了。
“你是在对我说吗?”慕鸿飞在这个时候,突然吭声了。
没有谁敢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只有慕鸿飞,所以他比我们都强。
“是。”那人朝着慕鸿飞笑了。
他的笑,仍旧是没有能融掉他一丝一毫的冷,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怕和诡异。
这种人为什么能笑?
“你就是白侠?”慕鸿飞盯着他道。
“对,我就是白侠。”他点了点头。
虽然白雪和司马貌之前已经喊出来了,我也猜到了,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我仍然不免心中一颤!
慕鸿飞又问:“两界使白侠?”
“不错。”他说:“两界使白侠!”
慕鸿飞盯着白侠,道:“你是来带陈归尘回阳间的吗?”
“不错。”白侠点点头,道:“我来的稍稍有些晚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我得罪了转轮王,竟惹得他亲自出手阻拦我,所以,才耽误了些时间。不过,现在看起来,也算是及时赶到,还不算太晚。毕竟陈归尘还在这里等着我。”
“转轮王?”慕鸿飞一惊,脸色倏忽间已经是勃然大变!
我也是一惊,与司马貌面面相觑。
转轮王果然出手了!
但他不是对我出手的,而是对白侠出手!
这是釜底抽薪!
转轮王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了是白侠要来带我回阳间,所以他便对白侠出手了。
他和都市王,兵分两路,为了我,居然下了这般大的力气!
我因此而惊愕!
慕鸿飞却不是因为这个,慕鸿飞看着白侠,道:“你,你是说十王爷亲自出,出殿,来阻拦你来两界路带走陈归尘?”
“是的。”白侠道:“我刚才说的话,应该很清楚。”
“你,你打败了转轮王?”慕鸿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你的实力居然在阎君之上!这不可能,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白侠道:“我的实力并没有阎君高。”
慕鸿飞一愣,道:“那你怎么能来此地?”
白侠道:“我的本事不比阎君高,可是也不比阎君低。”
“啊?”慕鸿飞又是一惊,他看着白侠,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慕城主!”司马貌插言道:“阳间术界的领袖是元神陈元方,阴间冥府有十殿阎君坐镇,可是在两界之间,便是这位白侠领袖群伦了!他的本事有多高,你可想而知!我刚才奉劝你不要杀陈归尘,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慕鸿飞默默无言。
白侠道:“转轮王不能击败我,我也不能击败转轮王。相持不下,进退两难,幸亏元神及时出手,拦下了转轮王。我才能够赶来。”
我先是愕然,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元方义兄没来见我,原来是提前为我扫清障碍去了!
孟婆当时说义兄的去向可能是冲着十王殿,或许义兄就是先去了十王殿之后,发现转轮王不在,然后查明了转轮王的去向,又匆匆赶去,而那时候,正巧是白侠要来两界路,被转轮王拦阻的时候,两下大战,胜负难分,义兄及时出面,替了白侠,白侠才能到这里来。
我自觉想的不差,当下就想问白侠,我义兄现在怎么样,话还没有说出口,慕鸿飞就抢先问了,他道:“两界使,你为什么要帮陈归尘?”
“有原因。”白侠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便不再吭声了。
慕鸿飞只好又问:“什么原因?”
白侠道:“无可奉告。”
慕鸿飞一愣,随即道:“可是老夫却非要杀他不可!”
“你有转轮王厉害吗?”白侠盯着慕鸿飞道。
“没有。”慕鸿飞摇了摇头,道:“杀陈归尘,只需要比他厉害就行。不必要比转轮王厉害。”
“现在恐怕不行了。”白侠道:“因为我在这里,你要想杀陈归尘,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我不怕你!”慕鸿飞道:“我以前只是听说你的名头,今日才见到你。虽然你的道行远胜于我,可是我也不怕!”
“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头,晓得你的势力,了解你的手段!”白侠看着慕鸿飞微微一笑,道:“似你这般阴间的鬼雄,割据的豪强,死在我白侠手中的,已不计其数!若换做别个,对我说这种话,刚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可我,不杀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慕鸿飞道:“为什么?”
“看见你,我就觉得熟悉,所以我会忍不住多看你两眼。”白侠道:“你长得像是我一个故人。为此,我不杀你。”
“哦,原来如此。”慕鸿飞道:“不胜荣幸!”
“所以你快些走吧。”白侠道:“我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城主,少跟他啰嗦!”孙乌龙突然大喝一声,道:“虚张声势,满口胡诌,吹破了漫天的牛皮!却迟迟不敢出手,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白侠连头都不回,看也不看孙乌龙,只是对着慕鸿飞说道:“他的本事似乎也不算低,你且看他——”
话音未落,白侠的手突然动了,左手食指,轻轻一扣,然后又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
孙乌龙没了。
凭空消失了!
刚才他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好一条魁伟的大汉,可是弹指间,便化作了虚无!
现场一片死寂!
众鬼全都面如死灰!
白侠刚才的胳膊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手指头轻轻的那么一弹!
这就是他的实力!
我的嘴唇有些发干,喉咙有些紧。
慕鸿飞呆呆的站在那里,片刻间就像是突然又老去了十多岁。
白侠道:“慕鸿飞,你跟我打吗?”
“呵呵……”慕鸿飞一阵冷笑,道:“刚才或许不敢打,可是现在老夫敢了。你当着老夫的面,杀我家将,威胁于我,我说不敢,颜面何存?今时今日,就算是拼着灰飞烟灭,也要占你一丝便宜!杀!”
慕鸿飞陡然一声厉喝,脑袋一低,身子一躬,只听得“刷刷刷刷”疾风暴雨般的爆射之音纷乱响起!
无数荷叶一样的绿色叶子朝着白侠裹卷而去!
只是瞬间功夫,那些荷叶便将白侠给裹了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白侠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俨然已经成了个粽子!没有任何动静!
“呼……”
慕鸿飞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白侠。
“束!”
慕鸿飞大吼一声,那些荷叶突然开始往一团聚拢,越聚越紧,越团越小!
白侠就在其中,已经不知道被束缚成什么样子了!
没有一声惨呼传出,只有暗红色的血,开始往叶子外渗漏出来!
一滴一滴,一片一片的流淌,转瞬间便染红了一大滩土地!
我愕然失色,白侠竟然就这么被慕鸿飞给杀了?
“白侠,不要怪老夫心狠手辣!”慕鸿飞大声道:“你说不杀老夫,老夫却没说过不杀你!”
“对,你若能杀得了我,便是你的本事。”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把慕鸿飞唬了一跳。
这声音是白侠的,可是却不是从那荷叶的包裹中响起的!
我急忙循声去看,然后赫然发现,白侠就站在白雪的身旁!
而刚才站在白雪身旁的分明是李少白!
这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环顾全场,却根本没有找到李少白的身影。
慕鸿飞愕然片刻,慌忙一挥手,那些荷叶片片瓦解,然后跌出一个身影来——已经被挤压成肉团的身影,完全分不出五官的模样,可是那衣服,却分明就是李少白的!
“呕!”
白雪忍不住俯身呕吐了起来。
我也是胃里一阵翻腾!
“啊!”
一干鬼兵惊声呼喊着,四散而逃。
梁立兵、陆长风呆如木鸡,噤若寒蝉。
慕鸿飞也彻底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
白侠缓缓走到慕鸿飞身边,道:“还要继续打吗?我可以不还手,只要你能杀得了我,便是你的本事。不过,我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这只能算是个消遣的游戏,我允许你玩三次。第一次已经没有了,你还有两次机会。”
两次机会。
慕鸿飞带来的家将,最弱的孙乌龙被白侠一弹指消灭,其次的李少白莫名惨死,只剩下梁立兵和陆长风两个了。
白侠的意图似乎很明显,再玩两局,再灭掉你慕府的两个家将!
“白侠!你欺我太甚!”慕鸿飞狂吼一声,朝着白侠冲了过去,他没有再施展什么法术了,而是要拳拳到肉,掌掌及身的打!
他恨极了白侠这般羞辱他。
白侠或许不是要羞辱他的,但是白侠的这种方式,却比诚心羞辱他还要令他难堪!
当着他的面,先是秒杀他的一名家将,然后又借他自己的手,在杀他一名家将!不要说是放在慕鸿飞这等性格的鬼雄身上了,即便是换做是一个脾气和性格好的,也要气疯了!
可是白侠根本就没有动,慕鸿飞冲到了白侠跟前,一拳打在了白侠的脑门上,正中天庭部位!
“啊!”
一声惨呼陡然传来!
“砰!”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传出。
循声望去,竟是陆长风跌落尘埃中,双手抱着额头,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而白侠,却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
慕鸿飞惊呆了,他的手掌,本来就要落在白侠的天灵盖上了,可是他不敢落下去了。
谁都清楚,白侠的打法是什么了。
你随便打,我自岿然不动,我也毫发无损,死伤的却是他慕鸿飞的家将。
慕鸿飞这一掌如果落下去,死的绝不会是白侠,而是梁立兵或者陆长风中的其中之一。
梁立兵已经惨白着脸,瑟瑟发抖了。
“白侠!”慕鸿飞咬着牙,道:“你,你来与老夫正儿八经拼个你死我活!”
“没意思。”白侠摇了摇头。
“好,好,好个没意思!”慕鸿飞怒极反笑,他喘着粗气,离开了白侠,扭过头来,一双眼睛像饿狼一样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来。
不好,他要对我下手了!
我的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慕鸿飞就一个移形换步,到了我的近前,朝着我的胸膛一拳打来!
“哎呀!”
白雪惊呼了一声。
“啊!”
那拳头落在了我的胸口,一声惨呼却是从别处传来。
我一点痛楚都没有感受到,身子更是纹丝不动,但是我却看见梁立兵倒飞了出去,摔在鬼兵丛中。
又是这个结果!
“啊!啊!啊!”
慕鸿飞双眼陡然变得血红,他仰面长呼,嘶声吼叫,状若发狂般撕扯着自己的胡子,自己的衣服,歇斯底里的叫道:“混账!王八蛋!下三滥!你跟我打啊!”
我看的触目心惊。
这种情况,确实是任谁都无法忍受的。
若是能放得下架子,一走了之,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是慕鸿飞却绝非是能放下架子的性格。
他现在是打白侠不能打,打我不能打,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算是憋,也要憋死了!
“慕城主!”司马貌大声叫道:“你还不明白两界使的意思吗?他不愿意出手伤你,也不想你伤了陈归尘!你何不就此罢手,两下还能结交个朋友,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我,我……”慕鸿飞脸色急剧变幻,陡然间狂喷出一口血来,身子趔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道:“司马貌,你,你让老夫,老夫生不如死的回去吗?”
“爹!”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出来。
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慕芊芊那婀娜的身姿立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来了,她来了……
我在心中喃喃念诵道。
“爹。”
慕芊芊冲到慕鸿飞身边,扶着他,道:“咱们回家去吧。”
“芊儿,你,你怎么来了?”慕鸿飞本来满脸的怨毒,双目的仇恨,可是一看见自己的女儿,就全然化作了恋爱之意和脉脉温情。
慕芊芊一笑,道:“您以为我不知道您去哪里了吗?您以为我不知道您出来干什么了吗?”
“可是,你,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慕鸿飞惊愕道:“没有通关路引,没有公文,你怎么能到此处?”
“慕城主,不好意思了,是区区在下带着芊芊姑娘来的。”
一道暖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道略微有些瘦削,却看起来无比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一张文弱书生也似的斯文脸庞,却长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一身粗布麻衣长袍,宽宽松松的披着,一方棱角分明的嘴,荡漾着能融化坚冰的笑容。
“大哥!”
我惊喜交加的叫了一声,朝他冲了过去。
这不是我义兄陈元方,又是何人?
“哈哈……”义兄大笑着,伸手在我肩膀一拍,道:“归尘,闲来阴间走一遭,机缘无数,感觉如何啊?”
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的流,这一路走来,满腔的心酸无处倾诉,直到现在,见到了义兄,看见了他的笑容,我才觉得,自己终于是又见到了太阳,又见到了亲人!
白侠朝着义兄微笑道:“元神,转轮王已经退走了?”
“十王要对付的是白兄,不是我。”义兄道:“你抽身走了,十王自然无聊落寞,哪里还有心情跟我这闲人缠斗?”
“可惜了。”白侠道:“我还想听一个结果,看看元神与转轮王,究竟谁高谁低?”
“当然是我高啊。”义兄肃容道:“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比转轮王高半个头啊。”
白侠一愣,随即瞪大了眼,摇头苦笑道:“你啊你。”
“元神大人!”
司马貌和白雪都慌忙过来行礼,白雪激动的已经浑身瑟瑟发抖起来,司马貌却沉稳如常,道:“元神大人大驾光临阴间,我等不胜荣幸!”
“唐突贵宝地,惊扰贤邻居了。”义兄笑道:“司马大人,对您,我可是闻名已久了。”
“不敢当,不敢当。”司马貌连连道:“可惜元神大人晚来了一步,否则,就可以见到陈护法了。”
“他老人家是被气走了吧?”义兄笑眯眯的看着司马貌道。
司马貌一愣,义兄已经又大笑道:“开个玩笑——哈哈……慕城主,晚辈陈元方,在此有礼了。”
没等司马貌反应过来,义兄早转身到了慕鸿飞身边,躬身行了一礼。
慕鸿飞就算是再骄狂的性子,再不羁的作风,看到义兄如此谦逊,也不由得一怔,慌忙回礼,道:“元神大人折煞小鬼了!”
“城主。”义兄直起了身子,肃容道:“元方是特地来赔罪的!”
“啊?”慕鸿飞一愣,道:“元神大人何罪之有?”
“兄弟一体,弟之罪,便是兄之罪。”义兄道:“归尘是我兄弟。他曾在梦中救过芊芊小姐,又答应了要来迎娶芊芊小姐,结果梦醒之后,天意让他遗忘,机缘巧合之下,又到了阴间,冥冥之中天意再次弄人,竟让他又记了起来。可恨我这兄弟居然为了两界安危,要弃芊芊小姐于不顾,拼死回归阳间。甚是可恶!其罪当死!所以,元方特来赔罪。”
这话说的慕鸿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道:“元神大人,您这是在赔罪,还是在问罪?”
“当真是来赔罪!”义兄道:“而且在下非常有诚意。慕城主一家老小在莲城待的时间不短了吧?虽然结交阴司,不入鬼籍,绵延至今,得享天福。但是此举毕竟有违天道,就算是本事再高,势力再大,迟早有一天,阴寿也有尽头,而且,对于慕家来说,恐怕已经不远了。”
慕鸿飞脸色一变,道:“元神这是什么意思?”
义兄道:“慕城主想要芊芊小姐与我义弟结为夫妇,一片至诚好意,但是如果我兄弟娶了芊芊小姐不久,诸位的阴寿就尽了,这岂不是要让我兄弟受相思之苦?在下的意思是,暂缓他们两个的婚事,待我兄弟完成大业,再来重叙旧缘。此间,由在下帮助慕家渡劫!再延你慕家阴寿一千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