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光,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山里的生活,不靠谱的师父,懒洋洋的师兄,多少也改变了我的性格。
从骨子里也有了一种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儿?但是对于学校里的老师来说,肯定不是一件好事儿,我是他们最头疼的学生,没有之一。
可能他们感觉更可怕的事情在于,因为只是深山里的学校,条件有限,带一个班学生的老师能从小学带到初中,就算三年以后,我是一个初一的学生了,他们也不能摆脱我。
因为,在这个深山的学校里,一个班的学生也就那么些人。
小学时,是那些人,初中的时候也是那些人!
至于那个学校,虽然建筑的样子很特别,但是所学的东西,和山下我曾经读过的厂矿子弟校也没有什么区别,用的教材都是一样的,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来的。
唯一要说区别吧,就是好像这个学校特别在意所谓的体育课,体育课堂上教的竟然都是一些太极啊,五禽戏之类的。
另外,就是加了一节经文课,从太上感应篇一直讲到各种经文。
这种课对于我来说,非常沉闷,因为这些在山门里师父就会为我讲解,比这些老师讲解的更好...所以,在这种课上,我一般都是打瞌睡。
而反观其他人,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儿,我简直佩服他们,为什么能听进去这种课?真是强大!
要是放在山下的学校里,这种课和催眠没有什么区别。
初夏的阳光透过门外的轻纱,暖暖的洒进了教室,在深山里的日子,最好的季节就是夏天,说不上有多么炎热,却到处都是生机勃勃。
一路走去,到处都是野菜,至少在夏天的日子里,山门里不会缺菜吃。
“啊呜...”当带着一些庄严意味的撞钟声响起的时候,也吵醒了我的美梦,我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照例一千次的在心里抱怨,正常的下课钟声多么清脆悦耳,搞个撞钟,整个课堂又是木制结构的。
于是,一到下课,整个教室都在震动,想继续睡都不行。
伸了一个懒腰,我照例啊呜了一声,原本就要走出教室的经文老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我,‘亲切’的问到:“叶正凌,睡的还好?”
一般才睡醒,我的‘智商’都是有些低下的,面对老师的询问,我下意识的就答到:“还行吧,桌子硬了点儿,而且有点吵。”
我的话刚落音,全部传来一阵儿哄堂大笑的声音,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完了,我又‘得罪’了这个教经文的老师,他是整个学校年纪最大的人,是个老头儿,好像很崇尚‘古风’,上课的时候最爱说的话,就是我华夏多么辉煌的历史,而做为后代子孙,我们不应该完本。
一些古老的东西,看似应该抛弃之物,实际上却是凝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向心力!就比如说汉服什么的。
为了表态,他经常会在上课的时候,穿一身儿蓝色的汉袍,其实挺好看的。
就这么一个老头儿,惩罚起人来,也是挺有古风的....那就是打手板心,或者罚着用毛笔抄写各种经文。
我的心拨凉儿的,我知道我今天又会跑不掉,被罚抄了,那老头儿和我长年的‘斗智斗勇’当中,已经相当了解我了,打手板心什么的,对我毫无威慑力,只有罚抄才是治我的办法。
“哈哈哈。”班里人的笑声更大了一些,我真心恼怒,也真是佩服他们,就区区二十出头的人,能发出那么震耳欲聋的笑声,也算是本事了。
我一一瞪了回去,然后就看见侯聪对我透来了同情的目光,还有庄婧照例对我‘嫌弃’的眼神。
“这女人,有什么了不起。”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正准备用一个凶狠的眼神对她示威的时候,我的耳边已经传来了经文老师的声音:“叶正凌,两天以后,我要看见十篇太上感应篇。”
十遍?以前不都是五遍的吗?这下升级了啊?我感觉自己太阳穴直跳,却见那经文老师对着我哼了一声儿,一甩他那常常的袍袖,颇为潇洒的离去了。
我‘咚’的一声,头撞在了桌子上,有心的感觉到了一种人生就是如此操蛋的感觉。
经文课就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师一走,班里的学生就一窝蜂的涌出了教室....在这个学校,中午都是不开校门的,所有的学生都会留校,学校会管中饭,吃的还不错。
米饭馒头管饱,肉菜也多,就是素菜少了点儿,但也不会没有,还会贴心的加上一个例汤。
虽然基本上都是肉汤,但一般的情况下,还是会放一点儿蔬菜的。
遇上什么节假日,有时还会配有水果。
所以,我很爱在学校吃饭,师父和师兄对于这个也表示羡慕...有一次,师父那个老头儿会‘愤懑’的表示我没有孝心,也不知道在学校省下一点儿饭,带回来给他吃。
在这种时候,师兄会一边‘鄙视’师父,一边对我说:“不用理会师父,下次发水果的时候,你把水果带回来给我吃就好了。”
所以,我对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鄙视,但是虽然话是这么说,每次发水果的时候,我依旧会带回山门,三个人分吃...只因为山上的日子依旧清贫,除了我和师兄的‘豪华早餐’,其余的时候,填饱肚子就是我们最大的任务,只因为米面儿哪一样不要钱?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那种奢侈品,我不好一个人吃独食。
按理说,就这样珍贵的午饭时光,我应该是最积极的一个,事实上如果没事儿的话,平日里我也真的是最积极的一个,初三的学生我也不怕,总是要抢到第一个打饭的位置,只因为这样,速度的吃完,饭菜还有的剩的话,我还能缠着厨师大妈再给我半份儿。
没办法,这长身体的时候,总是饿啊饿!
但是,今天不行啊...看着大家匆忙跑出去的身影,我叹息了一声。
然后懒洋洋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本快被翻烂了的《太上感应篇》,用舌头舔了一下毛笔,把它撸顺点儿,接着长长的叹息一声,开始抄写起来。
不抓紧点儿,两天以后,我拿什么出来教给经文老师?虽然我是很调皮,上课睡觉,讲话,开小差,下课打架,疯玩,‘聚众捣蛋’,但是老师罚我的东西我却不敢不完成。
只因为师父说了,尊师重道,尊师重道...他不会遏制我的个性,但绝对不会允许我对着老师‘忤逆’,若是让师兄到村儿里来打听到我有这样的行为,他会加倍的罚我。
想起师父的手段,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笑眯眯的脸,然后‘亲切’的对我说:“正凌啊,这套XX拳法,今天就从三遍改为五遍吧?小孩子,多锻炼一下,没有问题的。对了,晚课的时候,那个XX阵法,你一定要完整的布置出来。”
“啊?完不成怎么办?那就连夜做啊!师父虽然心疼,但是不能对你放松啊。”
这老头儿,我咬牙切齿的,但拿他能有丝毫的办法?简直是我人生‘惨痛’的回忆,这样想着,我抄写《太上感应篇》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破旧的书有些卷边儿了,倒不是我读书勤快,完全是因为抄写多了。
对于这个我早就能背了,不拿出出来也是可以的,但是架不住那经文老师折磨我,要求我抄写的和书上一样的排版,每一行多少个字,一个字不能差。
我再有本事,我也记不住这个。
毛笔字跟着正川哥倒是常常有练,所以用毛笔写字和用钢笔写字,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我的速度不慢,正在抄写间,一个人‘咚咚咚’的跑进了教室。
把一个巨大的饭盒‘咚’的一声放在了我的桌子上,然后用他那独有的公鸭嗓子,对我说了一声儿:“吃。”
我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这是谁?自然是我在班上最铁的哥们儿——侯聪,我们从报名的时候,因为《西游记》而结缘,关系就开始亲密,后来发现我们简直太‘TM’志同道合了,一样的上课坐不住,一样的下课爱捣蛋,那不在一起做朋友,简直浪费了这份儿爱好一样的默契。
我在心中默认他是除了陈重和周正以外,我结实的第三个最好的哥们儿。
我肚子早就饿了,早上一份‘豪华早餐’的汤水,不顶什么事儿,早饭又是万年不变的稀粥,谁能饱啊?肉倒是有的,可是万年不变的肉食,正川哥就算手上能生出花儿来,也不能改变它是肉的本质,我早就吃腻了。
外加,一大早上的,谁能吃进去那么多油腻腻的肉?
所以,看到饭盒,我扔下笔,话也来不及说的,拿过饭盒,打开盖儿,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侯聪也不落后,就坐在我的对面,和我几乎是头抵着头的,一起狼吞虎咽,像极了两个快饿死的‘小叫花儿’。
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吃了一小半以后,我这才嘴里包着饭,有空说话:“抢到第一没?”
“你不在,我个子又小,哪儿去抢第一去?”侯聪有些不满的说到。
“是不是初三的李小虎他们看我不在,又趁机挤兑你?抢了第一?”我又扒拉了一大口饭,问侯聪。
“可不是吗?不仅没抢到第一,第二都没有抢到,他们七八个人排在我前面呢,又要跑回来给你送饭,估计今天就算缠着赵大妈,咱们也没得第二轮吃了。”侯聪的脸皱成了一团,三年过后,他越发的像一只猴子了。
“那咋行,怎么能吃饱?”我很是不满。
“嗨,幸好我聪明,缠着赵大妈一定多打点儿,报上你的大名,就管用。”侯聪嘿嘿一笑。
我一低头,发现饭盒里是比平常的一份多了好些,但也有些脸红,报上我大名,那可不是我威风,而是我混蛋,有一天中午没吃饱,就一直缠着赵大妈,各种耍赖混蛋,很干脆的就在学校食堂不走了。
弄得赵大妈锅都没有刷,回去从家里给我带了一点儿吃的,我才作罢!
我咋就那么能吃呢?我的脸发烫,赶紧的揭过了这个话题,因为这事儿赵大妈没宣扬,就连侯聪也不知道,我假装愤怒的说到:“李小虎真是越来越‘嚣张’的,放学,叫上人,约架!看我不打他个满脸开花。”
说话间,庄婧正好走进了教室,也正好听见了我这句话,斜了我一眼,对着我不屑的哼了一声。
被经文老师罚抄,‘抢饭’不顺利,我心里原本就郁闷,被庄婧这么莫名其妙‘哼’了一声,我心里那个火啊!
忍不住饭盒一放,脖子一梗,就对庄婧嚷嚷了一句:“你喉咙里有痰,你就吐出来,阴阳怪气的哼什么哼?要不看你是个女的,我就,我早就....”
我一吼,我的难兄难弟侯聪也立刻帮腔,跟着吼到:“就是,要不看你是个女的,我叶子哥早就抽你了。”
面对我的嚷嚷,庄婧只是冷淡淡的看着我,丝毫就不把我放眼里的样子,连看人的角度都是斜着眼睛的,我在那里我就,我早就的说不出来,完全就是已经气急攻心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小时候,我好像就对那种强势而‘拽’的女生没辙,长大了一些,我总算想明白道理了。
那就是真的没辙,因为年纪大些了,觉得欺负女生丢脸了,可是这个心理变化我自己曾经不知道,就以为自己是服软了,因为总不能真的打她啊,再说打了也没用,还被别人看不起。
如今面对庄婧就是这个原因,我简直气的是火冒三丈,又完全没有办法。
班里的同学和我关系都不错,特别是男生,被我带着到处去打架,号称打遍学校无敌手,不管是初二的,还是初三的。
而女生嘛,我人虽然皮,但是不小气,也好相处,她们和我也处的可以。
唯独这个庄婧,好像处处看我不顺眼,平日里和谁说话,都不怎么和我说话,除非不能避免的情况下,才勉强和我说两句。
更可恶的是那种看不起一般的不屑,根本丝毫就不掩饰。
很偶尔,目光对撞的时候,她也不拿正眼看我,而我在课堂上犯错啊,或者调皮捣蛋了,那就更不得了,完全就是一种看小丑的姿态看我,好像我在哗众取宠一般。
可是,我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她是为什么那么针对我,就好像我得罪了她十八辈祖宗一般。
“是吗?叶正凌,你要对我动手?”我在那里‘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急火攻心的说不出话来,但侯聪和我多有默契啊?已经完美的表达了我的意思。
庄婧自然是听见了侯聪的话,淡淡的放下手中的饭盒,双手抱胸的,下巴微扬的看着我。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就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就是对我说话,从来都没有几分感情色彩,冷冰冰的欠抽。配上她那个神态,就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叫花儿。
我心里那个火大啊,简直快把我整个人都给吞没了,我把手中的饭盒一砸,对着庄婧吼到:“别仗着性别优势在那里拽,你谁啊?我叶正凌在这学校走出去,哪个看我不是一个爷们?就你一个心理扭曲的神经病女人,完全欠收拾。”
“叶子哥,精彩!”侯聪立刻为我热情的鼓掌,然后跟个猴儿似的蹲在我身后,扒拉着他饭盒里的饭,含糊不清的说到:“特别是那句仗着性别优势,非常点题!作文范文。”
“呵。”庄婧一副不屑理我们两个的样子,拿起她的饭盒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打开饭盒,斯文的吃了一口饭。
我以为她这就消停了,我有一种我胜利了的感觉,也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继续吃饭。
却不想庄婧继续冷淡的说到:“正川哥哥呢,就那么优秀,结果这个弟弟呢,就是一个怂包,除了打架犯浑,对着女生也只能逞逞嘴上的功夫。”
‘噗’,我一口饭全喷出来了,完全是给气的。
侯聪就坐在我对面和我一起吃,无辜的被我喷了一头一脸,眨巴着他那双大眼睛,脸上还挂着一片儿我来不及嚼烂的肉,无奈的说了一句:“叶子哥,你何苦呢?别浪费粮食啊?”
我已经顾不得侯聪了...已经快被庄婧给气疯了,更何况她还拿我正川哥来挤兑我。
其实,庄婧认识正川哥一点儿都不奇怪,曾经正川哥也在这个学校读书,过了那么些年了,学校后院那一间荣誉室里,现在都挂着正川哥的画像,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是照片,可能是为了契合这个学校的古典吧?
反正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正川哥的画像挂在那里,是做为历届优秀学生的代表挂在那儿的。
加上正川哥又是一个好看的连女人都嫉妒的帅哥,他毕业以后,学校也流传着他的传说,他每次来村儿里,如果遇见学生放学,偷看他的小女生,崇拜他的男生都不知道有多少。
这个学校就100多不到两百人,几乎都是认可正川哥的。
关于这个我很是为正川哥骄傲,再咋他也是我的师兄,我正应该骄傲...但庄婧这么挤兑我算个什么意思?
“庄婧,你啥意思?”我是真的怒了。
“有什么意思啊?你唯一和你哥哥相似的地方就是,模样儿还过的去,但也没正川哥好看。其它地方,完全是在丢你哥哥的脸,不好好上课,课堂上哗众取宠,下课调皮捣蛋,我都替你害臊。”庄婧淡淡的吃着饭,言语却犀利的要命。
“那也是我哥,用得着你操心我们的事儿?我哥不觉得我丢脸,你这个八婆有啥资格?”我毫不留情的呛了回去,我很疑惑,难道她看不惯我,就是觉得我给正川哥丢脸了?
侯聪此刻已经把他脸上的饭擦干净了,在旁边帮腔的说了一句:“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庄婧可能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愣了一下,然后那双骄傲的眼睛一下子垂下了眼帘,好像有些伤感的样子。
我虽然愤怒,但心中还在想,我是不是说过分了?却不想庄婧却一下子抬起了眼皮儿,直直的看着我说到:“叶正凌,你不是说,你走出去,谁都说你是一个爷们吗?怎么?爷们就是光嘴上说说的吗?”
“你想干什么?”我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庄婧那张漂亮的脸,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干嘛!我也有些懊恼,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被这个女孩子弄得怒气冲冲的。
“你不是想和我打架吗?我敢,你敢不敢?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嘴上说说的。”庄婧说的轻描淡写的。
我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她要和我打架?
在我身后的侯聪已经夸张的大笑了起来,因为在学校谁不知道我叶正凌打架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小豆芽儿的模样了,这几年在山门里吃的虽然简单,只能饱肚子,但是我的身高却飞窜,比同龄男生能高小半个头,身体也日渐的壮实,加上在山门里,师父教给我那些拳法套路,可不是学校里学那些软绵绵的强身健体的功夫。
而是真正的武家套路,这个就连正川哥也和我练的不一样!师父却不给我解释原因,只是简单的评价了一句,练个二十年,能勉强算个真正武家的入门级吧。
毕竟功夫套路是这么回事儿,要到身体的灵活运用之类的,配合身体的协调锻炼,还有气力发劲之类的,是需要时间来锤炼的,更何况,我可不会那真正的内家功夫,那个世面上是失传了,师父却说真实情况是秘密传承,不是人人都可为。
就算情况是如此,但在练习了快接近三年的情况下,学校还真没有哪个孩子能打赢我?庄婧今天竟然说要和我打架?她还是一女的,我能不奇怪吗?
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庄婧的神情再次变得不屑,对我说到:“如果怕了就直说,真没意思。”
“我怕你?早跟你说了,我是看你是个女的,不想和你动手。”我反倒不是很愤怒了,而是真的觉得奇怪。
“就是啊,我一女的都愿意,都敢。你不是真男人吗?你还不敢啊?”庄婧这样说了我一句,我才第一次发现这个女的,嘴巴太毒了。
还不容我开口,她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很是利落的朝着我和侯聪走来,在我们面前说了一句:“我就在院子里等你,一直到下午上课,你要不来,以后我见你一次,叫你一次狗熊。要别人问起原因,我就直说。”
说完,庄婧更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很是潇洒的就走出了教室。
剩下我和侯聪面面相觑,半天侯聪才说了一句:“叶子哥,你去不去啊?这庄婧真的是在挤兑你,你去的话,打赢了也不是啥光荣的事儿啊?”
就侯聪心眼儿多,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我的脸上犹豫着,最后一咬牙说到:“去,要不去的话,她更要笑话死我,还得讲给同学听!”
学校教学楼前的大院儿很美,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特别是在这初夏的季节,园子里开着各种的花儿,那个池塘边的绿草青翠,一颗据说是年纪很大的杨柳树懒洋洋的垂着枝条,落在清澈的池塘水面上,偶尔随着一阵儿微风,枝条就调皮的在水面上弄起一圈圈的涟漪。
初夏的阳光,带着山林气息的风,慵懒的午后,最年轻的岁月,一切都很美好。
我和庄婧就站在那池塘边的柳树下,我望着这棵据说在这环境下成活不易,是学校宝贝儿的柳树,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这样一个大院子里,抱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心想,我怎么就被这个女人给弄到‘逼上梁山’了呢?
我在学校算一个风云人物,因为调皮捣蛋而‘出名’。
庄婧也是,却是因为漂亮冷淡骄傲。
如今,我们气氛诡异的站在池塘边,柳树下,旁边蹲着一脸无奈的侯聪,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已经吃完饭,陆陆续续要回教室的学生来围观。
说起来,我们三个在学校里的身份都是‘山里人’,我和侯聪不谈,庄婧就是我报名入学那一天看见的那个漂亮的颇为让我不好意思的那个骄傲女人。
学校里其他年级的‘山里人’,就算是小学的也很团结,我们三个却颇为怪异,除了我和侯聪比较抱团,庄婧简直是当我们不存在。
因为我和庄婧的‘风云’,学校里的学生大多知道我们三个这种状态。
如今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风云人物’这样站在一起,让人围观简直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让我脸红的是,周围人小声而压抑的议论。
“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心想我是万万不能丢了面子,想要来一段开场白,来表示我是被‘逼上梁山’的无奈,也免得我以后在学校里‘名声扫地’。
可是,我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却不想我和侯聪一直以来最大的‘仇人’李小虎却是带着七八个他的跟班儿也是吃完了饭,回来了这个院儿。
有人围着,这爱凑热闹的李小虎自然是好奇的,赶紧挤开人群带着他的手下钻了进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和庄婧这样诡异的‘对峙’,以及侯聪那丰富动人的表情。
所以,我才说一个字,就被李小虎夸张的一声口哨声打断,接着他在那里起哄:“叶正凌和庄婧谈朋友了。”
他的话刚一落音,他周围的跟班儿就响起了一阵儿起哄的声音,然后周围围着的学生开始哄堂大笑起来。
最是青春懵懂的年纪,说谁和谁关系亲密,好像是在谈朋友是学生们最爱议论的八卦,尽管只是初中,根本没人会有这样的胆子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根本就不太懂,但不妨碍才知道男女区别的孩子这样热衷去议论。
在哪个学校都是如此!只要是这样半大的孩子聚集在一起,这样的言论就不可避免。
被李小虎这样吼了一嗓子,大家围观我和庄婧的热情就更浓了,甚至引来了更多的人,包括小学生。
我心中大急,一下子整张脸都涨红了,我是谁?我是堂堂叶正凌,竟然被人说谈朋友?我看着李小虎,刚想开口呵斥他,义正辞严的反驳他,却不想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身边吹起了一阵儿风,然后一股很巧的劲力一下子扬起了我的右脚。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感觉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飘’了起来,等我察觉的时候,我已经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姿势很不优雅的来了一个‘狗吃屎’。
“哈哈哈...”周围一阵哄堂大笑。
却是伴随着一个淡淡的声音:“谁是和他谈朋友的?我和他是来这里单挑的。”
是庄婧的声音,接着就是李小虎夸张的大笑:“哎哟,叶正凌,你可真行,啥时候要和一个女孩子单挑了啊?”
我感觉这简直是我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候,顾不得抹去脸上的尘土,我对着李小虎大吼到:“一个手下败将,你给我闭嘴。”
是的,我在学校打架,十次有八次是和李小虎那拨儿人打的,在许多次交手的‘战绩’当中,李小虎就从来没有打赢过我,说他是我手下败将,基本上在我看来都是抬举了他。
这简直是刺到了李小虎的痛处,他一下子被激的说不出话来,但只是片刻就嚷嚷到:“被一女的摔倒在地上。叶正凌,你能不这么嘚瑟?”
我...我简直肺都快气炸了,也懒得理李小虎,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听见庄婧说到:“起来,再打!”
这个臭女人!我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顾忌到面子,我还是大声的说到:“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想和你...”
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庄婧也不知道是踏着什么步子就冲到了我的跟前儿,我感觉肋骨那里被她的手肘一撞,一股酸麻的疼痛立刻就让我全身都僵硬的不能动。
接着,肚子也不知道哪儿挨了一下,我立刻有一种喘不上气儿的感觉。
然后,又是熟悉的一股力道,钩住了我的脚,任凭我努力再想站的稳,也被那股力量带的整个人重心不稳,忍不住一下子朝后仰倒,整个人又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哎哟,叶正凌。”李小虎夸张的笑得前俯后仰,周围的学生看我表演怎么‘摔跟斗’,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而在这时,我终于是缓过了气儿来,庄婧这下是真正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说到:“叶正凌,你算是输了吧?”
至于侯聪也忍不住担心的喊了一声:“叶子哥。”我和他是穿一条裤子的,这种事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这下,我却是真的愤怒了,一下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到了一点儿‘真功夫’,周围有人开始叫好,总算是为我挽回了一点儿面子,但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我甚至已经顾不上庄婧是不是女的了,我是真的火了,站起来之后,就朝着庄婧冲了过去,大喊到:“有种你别偷袭。”
接着,就是重重的一拳用极快的速度挥了出去。
也是年少欠考虑,在那种愤怒的情况下,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道到底有多大了,如果是真的打到庄婧这种女孩子身上,怕是一拳就得把别人打哭,然后按照师父和师兄的做法,估计会‘混合双打’的把我收拾一顿,再逼着我去给庄婧道歉什么的。
而我自己可能事后也会想到庄婧是个女的,而内疚。
可是,我却也高估了自己,我这一拳根本就没有打到庄婧,也不知道她脚下是怎么动的,就是感觉身子一偏,就避开了我这一拳。
但丢脸丢大了的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想着又是继续的扬起了拳头!
我和庄婧打出了真火,忘记了师父对我的叮嘱‘你要打架我管不着,小男孩子嘛。但是山上所学不能用来和人打架。打架就凭自己打熬的一把力气。另外,不可以下手过重,把别人打伤。否则,哼哼...’
师父这句‘哼哼’的深意无限,不说也能让我‘毛骨悚然’,明显的感觉到其中威胁的意味有多重。
但在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忌的上?我渐渐的就开始用上了山上所学的套路,配合的步伐...而且是速度越来越快,而庄婧也真的是厉害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什么?在小小的一块儿地方,闪躲腾挪,我几乎就是碰不到她,偶尔碰到一下,也感觉是贴着她的身体擦过去。
她也是个练家子,我在心里已经心知肚明。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忘记了面子这回事儿,而是有了一种真正交手的感觉,年少好胜之下,也是一心想赢了她,有一种‘华山论剑’,想用武功博个天下第一的那种冲动。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但能感觉她也渐渐的开始用上了自己真本事,速度比起我来还要快。
我打不到她,可是她却是能偶尔打到我,到底是女孩子,在气力上要差一截...不管是她的拳头,还是她的腿,都还在我承受的范围内,不至于让我倒下。
这种打斗简直不可能出现在初中的学生身上,但就是确实出现在了我和庄婧之间..我们之间拳影飞舞,你来我往,腾挪闪避,无所不用其极...
让周围围观的学生,全部都目瞪口呆,安静了下来,包括李小虎也再也没有发出那夸张的‘庄婧,加油’的声音!看呆在了那里...而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学校里的几个老师也悄悄站在了围观的人群当中。
这样白热化的打斗进行了三分钟,但我感觉就和平时打了半个小时的架一般。
我开始有些气喘,庄婧的额头上也出现了汗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庄婧又是一拳打到了我,在极快的速度之间,她变拳为掌,指头如同弹出一般的再次打在了我的肋骨上。
我先是没有任何的感觉,接着却感觉到一股力量轰然的爆发在我的肋骨之间,就如同被重锤锤了一下。
我忍不住大声咳嗽了一声,一下子痛的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在这个时候庄婧忽然一个转身,用背贴上了我的身体,架起我的胳膊,一个巧劲儿,我的身体飞了出去。
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池塘边儿上。
但这一次,也没有人再嘲笑我。
因为学校体育课的与众不同,在我们这个学校的学生早早也就接触到了武学这个概念。
虽然只是很浅显的理解,但多少也有些眼力见儿,能看出来我和庄婧这种层次的打斗,不是他们能够做到的。
我和庄婧无论谁输谁赢,反正都不是和他们同一个层次的人。
在发呆的人群中,也有那么一些人显得淡定一些,那就是学校的老师,还有一些在学校不是很显眼的学生,这些学生无一不是所谓的山里人。
相比于我这个‘山里人’的张扬高调,他们非常的低调,只是按照班级抱团,每天沉默的上学放学,也不惹事儿,很没存在感。
“认输吗?”庄婧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比起之前那种态度,好像莫名的少了一些不屑和高高在上在其中。
我的肋骨还在剧痛,我也不是没见识的人,知道庄婧这一手的发力方式很厉害,是所谓的寸劲儿,是一种完全利用技巧的发力方式,却是一种陡然能爆发开来的发力方式。
这个庄婧不简单,我已经不那么愤怒了,这却是我心中唯一的想法。
可是面对她那句让我认输的话,我却是不肯的,我一咬牙,强行的从地上爬起来,吸了几口气,扭动了一下脖子,手脚...强行的忍住了肋骨处出来的剧痛,喊了一声儿:“再来!”
我不肯认输,庄婧自然也不肯收手,两句简单的对话,我们又打成了一团。
只是这股劲力给我带来了很不好的后果,疼痛,呼吸不畅,这种影响让我的动作开始不那么灵活,发力也不是那么流畅了。
因为这一次的打击,我已经处在了下风。
打到最后,我已经记不得被庄婧摔倒了多少次,又爬起来了多少次...肋骨间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全凭心中的一股不服支撑着我绝不肯认输。
鼻青脸肿,形象狼狈只是预料当中的事情。
但反观庄婧也好不到哪儿去,平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散乱,手臂上嘴角也有青紫的痕迹,汗珠儿沿着她的额头滴落下来,而且喘息的很厉害。
毕竟打斗是一件儿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能支撑到现在,估计也只比二花姐差劲儿了。
又是一次,我被重重的摔倒在了湖边,膝盖以下传来的是湖水冰凉的触感,一丝丝的消解着我因为打斗而带来的身体燥热。
庄婧也没办法再像平日里那样站的笔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了,她一步步走到我身边,半弯着腰,又一次对我说到:“叶正凌,你认输吗?”
我没有抬头,目光只是落在她的两只脚上,在这个时候,努力的调整着呼吸,趁着这个时机多趴一会儿,缓解着一直疼痛不休的肋骨。
我的沉默让庄婧不耐烦,她又一次的问我:“你认输吗?”
“%&*@#%..”我没有抬头,只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庄婧没有听清楚,也可能她实在也是累了,太想我认输了,忍不住又朝着我靠近了一步,下意识的腰弯的更低了一些,再次问了一句:“叶正凌,你说什么?终于肯认输了?”
我抬起头来,望着她,朝着她一笑,忽然吼了一句:“认什么输?输的是你!”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调整着发力的脚猛然的一蹬,支撑着我的身体一下子如同离弦的火箭一般冲向了庄婧。
短短的距离,再加上几乎毫无防备的状态,让庄婧根本就来不及躲开,被我一下子抓住了脚踝...倒到底是庄婧,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一个扭身,就想要摆脱我的手。
可是,我怎么还可能给她机会?在那一刻,我一直保留着的一些力气一下子爆发了,我吼了一声,用力一拉。
庄婧在我这样爆发的力气下,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而我趁着自己一口力气还在的时候,一把拉起摔倒的庄婧,一下子把她抗在了我的肩膀上,最后狂吼了一声,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下子把她给使劲摔了出去。
‘噗通’一声,庄婧落进了那个池塘里,让这个清澈的池塘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几乎见底的池塘中,那些悠闲的鱼儿被惊的成群的逃开,有的还跃出了水面。
我也在这个时候,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几乎是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一直在旁边蹲着,沉默的观战的侯聪,忍不住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的吼了一句:“好啊,叶子哥!你太牛了!”
我冲着侯聪一笑,却没有力气说话,在这个时候,庄婧已经从池塘中冒了一个头出头,毕竟这个池塘根本就不算深,而她个子不矮,她愤怒的对我喊到:“叶正凌,你耍诈!”
这个时候,侯聪跑过来要扶我,我这才想起我的面子问题,逞强的拒绝了侯聪,只是从他身上借了一把力,然后有点儿吃力的站了起来,说到:“我怎么耍诈了?难道我每一次都应该在你认输以后,说句再来,接着再爬起来和你打吗?打架讲究用尽手段,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个屁!”
庄婧被我的话刺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池塘之中,露出小半个身子,气鼓鼓的看着我。
池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上,脸上....衣服同样是如此!此刻的她再也不能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态不屑的看着我,让我心里很爽。
“庄婧,你认输吗?”终于这一次,我可以大声的说出这句话了。
她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和我相比起来,她的体力始终是处于下风的,再加上被池塘的水那么一泡,身上都湿透了,还怎么打?而且,武学讲究一口气不散,她被池塘水那么一激,那口气早就散了,身体也凉了下来,全身调动起来的肌肉也松懈了,还要怎么提劲再打?
想到这里,庄婧竟然难过的低下了头,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眼睛好像红了,却不想她忽然用池塘水洗了一把脸,倔强的抬头,扭过脸,不看我。
既不说认输,也不说再打,就只是这么沉默着。
我忽然就有些心软,但刚才两句大吼扯着肋骨间的疼痛,又让我觉得这个丫头太可恨了,不由得说了一句:“随便你怎样,反正是我赢了。”
在我说完这话以后,一直沉默着看完整场打斗的几个老师其中之一站了出来,他是学校的一个主任,平日里还是很有威严,说了一句:“大中午的,不好好午休,这样打架,像什么话?以后再看见一次,得处分你们。还有你们这些娃娃,不去教室午休,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
主任这么一说,这些学生就开始一哄而散,我也懒得理庄婧,想起我那没有吃完的饭,肚子饿的要命,也带着侯聪转身朝着教室走去。
只是经过李小虎的身边时,他犹豫着对我说了一句:“叶正凌,你还算是个爷们。”
我扔给他一个当然是这样的表情,也不看他悻悻走开的样子,像个骄傲的将军一般,朝着教室走去,只是心里无论如何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淋漓尽致的胜利。
也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庄婧的声音:“叶正凌,你看起来赢了,实际上是我赢还是你赢,你心里有数!什么时候,你能堂堂正正的赢我一次,你才有资格问我一句,庄婧,你认不认输?”
我心里被这话刺的极不舒服,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还在水中的庄婧,这个时候,已经有个女老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张干净的布,让庄婧上来了。
我想说点儿什么来再次证明自己的胜利,可是话梗在喉咙里面,就是说不出来。
倒是侯聪很激动的在那里辩论着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之类的话。
庄婧不理侯聪,只是定定的看着我,莫名其妙的对我吼到:“叶正凌,我对你就是不会服气的!除非你是正川哥那么优秀还差不多,连打个架都要用手段,不能赢的堂堂正正,以后...”
我皱起了眉头,我觉得这个女人太莫名其妙了。
却在这个时候,旁边那位女老师喊了一声:“庄婧,别站在池塘里一直说话了,快上来,到我那里去洗洗,换件我的衣服。”
庄婧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低头不说话了,沉默了一秒,不再看着我,而是转身从池塘里朝着那个女老师走去。
我心里其实很在意庄婧的话,她说的很对,我就是在意的我其实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赢的堂堂正正,干净利落,纯粹是自己的技巧比她高之类的。
我也清楚,每一次她问我认不认输,也算是一种留手的方式。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颓丧,但我好强的不肯在侯聪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装作无所谓的搭在侯聪的肩膀上,故意大声的对侯聪说到:“猴儿,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莫名其妙?一天到晚叨叨着我正川哥,非得拿我去喝正川哥比?”
侯聪笑的很真诚,但是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在我要疑惑的时候,他有换上了熟悉的对我亲近的样子,也大声和我说到:“就是的。”
然后我们笑着进了教室,而这个午后却因为我有些颓废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