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来说说关于《山海经》的那些事儿——山海秘闻录

  我望着的那道小门,如果不出意外,艺术家就应该在里面了。

  这个地形,我们事先来勘察过,整个展厅就只有一道门可以出去,只要艺术家在里面...也就等于我和童帝把他堵在了门中,除非是打破那厚厚的墙,否则他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逃走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就像是出于战斗的本能,在战前对战斗的地形,再做最后一次勘察。

  而在之前,我对于今天是否要战斗都持犹豫态度,总是觉得太仓促,而准备的不够。

  “这是一个属于神话的时代,不是吗?”出乎意料的,童帝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像钢琴家一般修长的手指,划过了一尊雕刻绝望又快乐的诡异脸庞,语气轻轻的对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转头看着他,不知道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和神话能扯上什么关系?

  至于就像我这种‘土包子’,就算处于如今这种环境当中,也从心中觉得对华夏源远流长的上古神话,充满了敬畏。

  并不能把自己的生活和它划上等号,神话不就应该飘渺虚无的在‘天上’吗?

  但童帝在这一点儿上和我南辕北辙,根本不看我,手指却是无意识的放在了嘴唇上,显得有些兴奋的说到:“叶正凌,尽管最后的主角会是我,但无论如何,这一场神话,你也都是参与者。如今,神话正在拉开序幕。”

  说话间,童帝迈步就朝着里边儿的那道小门走去。

  我对于他这种没谱的性格,越发的摸不着边儿,却也是看似轻松的双手插袋,朝着那道小门走去。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手中紧紧握着的是本命阵印。

  “为什么是神话?”展厅中的很多地方都摆放着雕刻,展厅也不算小,我和童帝走在展厅之中,被这些雕刻挡着路,并不能立刻就走到那道小门。

  趁着这个间隙,我随便找了个话题对童帝扯淡,这个能够缓解战斗之前的紧张...

  童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小门,声音压得极低,对我说到:“叶少,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过一句话,百妖录一出,百妖既出。地下城也会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可是一直想来到地上呢。这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你觉得神话不就正式拉开序幕了吗?”

  百妖录一出,百妖既出?我还真的没有听过这句话...总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兴奋的事情,反倒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童帝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那双凌厉的凤眼之中竟然闪过一丝嗜血而冲动的光芒。

  我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转眼间,童帝已经跨步走进了那间小门,我也只好紧跟其后的进去了。

  如果说外面那个大展厅,算是一个公开的场合,那么这个小门之后,就是一个小展厅,却是非常私密的场合。

  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交易,毕竟任何搞艺术的,也是要吃饭的。

  所以说只是圈内的艺术展,但这里的作品也是会买卖的。

  圈内也有很多颇具眼光的投资者,会在这种展览上,就买入一些他们认可有潜力的作品,做为以后的一种投资。

  一旦进入这个小厅了,就说明对这里的展品产生了兴趣。

  而在小厅之中,更是放着一场展览之中精品中的精品,自然也是待价而沽的...这种精品不对外,能进来看一眼的代价,自然是需要付出金钱的,甚至是大价钱...

  就因为这里约定成俗的规矩,入小厅不能空手而出。

  在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和童帝已经置身于小厅...相比于外面的大厅,这里却是要还显空旷一些,因为里面只寥寥的摆放着三尊雕刻。

  其中一个是一个长像甜美纯洁的少女,一个是有着无邪双眼的孩子,另外一个是脸上的沟壑透着无限岁月沧桑的老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三尊雕刻,我的心中就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

  我感觉人世间最美好的几种东西,天真,纯洁,仁爱...这几种闪光的品质在我的眼前被摧毁了一般。

  此时,小厅中还响彻着‘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在小厅的一角,有一块还未雕刻成型的大石,响声就是从大石的背后发出的...显然,这声音的来源自然就是这场展览的作者艺术家——苟凯。

  对的,这就是我们调查得出的艺术家的真名。

  当一眼看到这个姓名的时候,我还‘嘀咕’了两句,这是缘分吗?因为我想起了那一段遥远的往事,一个叫做苟梓泽的男人,曾经带给我的‘惊魂夜’。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我心思复杂,却是表面平静的,双手插袋的站在小厅之中。

  至于童帝,却是走到了那尊少女像的雕刻之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手中的伞转动的越发的快了。

  在这时,那‘叮叮咚咚’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一个带着一点儿拘谨羞涩的声音从小厅的一角传到我们的耳中:“有人进小厅了,我的运气真好。”

  如果是事前,我并不知道苟凯就是艺术家,这样的声音会让我想到一个纯良的大学生。

  但只深深明白他的身份以后,我听见这样的声音,心中只会越发的觉得紧张,压力巨大...残酷的敌人,和善于伪装的敌人,如果能够选择,我更愿意面对前者,因为我知道伪装的越好的,爆发起来也就越发的可怕。

  尽管心中有些巨大的压力,我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了那个声音响起的角落。

  此刻,苟凯终于是从那块大石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他,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就是平凡,真的再平凡不过了,整个人和他声音,有一种强烈的契合感,就是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此时,他穿着的是最普通的蓝色T恤和同色牛仔裤,因为雕刻的原因有些脏。

  留着最普通的分头,长的也只是不难看,但普通之极...还戴着一副眼镜,黑框的。

  唯一能算的上特别就是,他在拘谨之中还显得比较有朝气和活力...但一般的大学生不就是如此吗?

  总之,这样的人,在平常的生活中,如果和我擦肩而过,我是不会有半分注意的...要是再加上一个双肩背包,几乎可以骗到所有的人,他就是一个大学生。

  只是,想到他的身份,面对他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因为拘谨而略微低着头,有着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倒是童帝,在这个时候,很是优雅的背着双手转过了身,凌厉的目光就直直的看向了苟凯。

  苟凯似乎有些不敢面对童帝的目光,头低的越发厉害了。

  “呵。”童帝嗤笑了一声,依旧是属于他那种强烈的个人特色的笑,那种高高在上,嘲笑一般的嗤笑,嘴角勾起,充满了某种挑衅的意味。

  我似乎是不经意的,轻轻踱步到了小厅的门口...这就是要动手了吗?那门口是一个绝对重要的位置。

  童帝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惊奇...我好像心知肚明,他这份儿惊奇是个什么意思?很简答,他在惊奇我竟然有这种‘战斗觉悟’?

  但出于意料的是,童帝并不是要动手,而是在下一刻开口说了一句:“是的,你运气不错。小厅的规矩我也知道,不能空手而归...但我只想买精品,你懂吗?”

  面对童帝的话,苟凯更加的紧张了,明显是想要放下手中的锤子和锥子...却又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只能慌张的拿着,然后有些结巴却又带着惊喜的对童帝说到:“那..那先生的意思是,你想要买这里的..这里的精品。”

  “嗯?”童帝不置可否。

  而我莫名的开始放松,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烟,倚在门框上,点上了...这里是雕刻展,倒也没有特别禁止点烟的意思。

  我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大厅...好像来的人越发的多了一些。

  烟雾从手指间飘出...正好朦胧了我眼前的世界,很奇异的,我发现童帝是那样手无寸铁的站在苟凯的面前,而苟凯的手中却拿着致命的工具。

  此时的苟凯,举起了手中的锤子,我腿部的肌肉渐渐的绷紧。

  在这样朦胧的视线中,我才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对持...似乎童帝身后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已经流向了山崖的边缘,就要变成咆哮的瀑布。

  而苟凯的身后,许多的血色开始聚集...在血色之中,似乎随时都可以伸出一只尖锐的爪牙。
  但他并不是指向童帝,而是指向了那三座雕刻..依旧是声音发紧的问到:“不知道先生看中的是其中哪一个?”

  童帝沉吟着,走向了那少女的雕刻,又慢慢的走过那儿童的雕刻,最后停留在了老人的雕刻前,带着一向不屑又骄傲的语气说到:“啧啧啧...苟凯先生?你难道不知带买卖的规矩吗?至少你得为我介绍一下你的作品,对不对?”

  说话间,童帝又深深的看着苟凯,说到:“你不应该这样的,苟凯先生。法国留学过...又在圈子快速的就开始小有名气,怎么还像一个大学生这样拘谨呢?做为一个艺术家,可以不疯魔不成活...但这种拘谨算什么?没自信吗?”

  “或者说,你对自己的作品没自信?”童帝的话怎么看也像是句句穿心的挑衅。

  苟凯终于抬头,手中的铁锤忽然猛的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我能感觉到那微微低啸的风声...

  “谁说我没有自信的?”苟凯的声音终于生出了一丝变化。

  不再拘谨,也不再结巴...可是又显得很生硬,这种生硬是什么呢?就像一个人的话里明明应该爆发十二分的情绪,却被他压抑着只爆发了两分。

  也不应该说是压抑吧?更多的像是刻意。

  “真是个天才。”我低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尽管为自己的准确形容而感到骄傲,但这句天才,是夸苟凯的,可是却不是为他的雕刻,而是为他的演技。

  刚才那一锤子应该是想砸向童帝的吧,也收的那么及时。

  想必我感觉到的,童帝也是感觉到的吧?但相比于我...他好像非常期待苟凯动手似的,在刚才苟凯挥起那一锤的时候,他对着我的侧影,又一次开始微微有些颤抖的样子...

  可惜的是,苟凯收手了,那样子倒像是激动之下,有些手舞足蹈的想要反驳一般。

  原本处于爆发临界点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缓和而诡异下来。

  我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而童帝却是颇有兴趣的‘哦’了一声,说到:“那就展现一点儿你的自信给我看?说说你的作品?这些就是你的得意之作了吧?”

  说话间,童帝就像是故意的一般,朝着苟凯走近。

  而苟凯也像是无意的,一样走近了童帝,两个人同时停留在了那尊最边儿上少女的雕刻前,童帝颇带玩味儿的看着苟凯,而苟凯却是眼神有些沉醉的看向了自己的雕刻。

  “在我心中,好的雕刻作品必须要承载着一段故事。而故事是什么?是曲折的,充满了巧合的事情的起伏,在这种起伏中,能最深刻的展现人性的某一点。只有有了这个..雕刻才能被赋予生命。”

  “真是...艺术家呢。”我吐了一口香烟,听着苟凯的话,淡淡的评价了一句。

  他此时的声音之中哪里还有一丝刚才的拘谨与紧张,变得自然了,甚至是充满了感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诗歌一般的节奏。

  “那是什么故事呢?”童帝似笑非笑的追问了一句。

  “这是一个住在靠近某个小镇的,山村里的姑娘。你看她的身体,是不是充满了某种活力?这就是因为一定的劳作,所形成的,最具健康的美...而不是那种病怏怏的瘦弱,让人想要呕吐!当然,这种劳作必须要恰到好处,不能过多...否则,非但不能形成这种活力的健美,反而会...”苟凯似乎有些滔滔不绝。

  “停。”童帝却不耐的扬起了眉毛,打断了苟凯,低声的说到:“我是来听故事的,不用给我讲解这个。”

  “好,简单的说。这个姑娘是那个村子里最漂亮美丽的姑娘,却也是最贞洁的姑娘...她在现代这个社会中缔结了一个关于纯洁的‘童话’。”苟凯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却又慢慢变得低沉开始讲述。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的中学同学。由于家里发生了变故,她那个小男朋友变成了孤儿,为了养活自己...早早的就出去打工了,一去就是五年没有回来,而她一直在等他。”

  “她等到了吗?”童帝似乎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有,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朋友其实早就和包工头的女儿好上了,根本就不再打算回到那个他觉得贫穷的,让人厌恶的小村子了。”苟凯摇摇头说到。

  “故事就这样了吗?”童帝似乎兴趣不大的样子。

  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来平息内心的情绪,其实我想结局我能猜到,没理由童帝猜不到。

  “当然不是!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就会傻等...在小村里,女孩子结婚都会早的,她为了那个小男朋友,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不管什么条件的。她家里逼迫的紧,她却依然坚持。这种坚持到了最后,她竟然傻的想以死明志了。”苟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光闪烁,不知道在这眼光的背后,到底代表了一个什么意思?

  “是很傻?不过,你似乎认为很纯洁?”童帝望向苟凯。

  “是纯洁啊...最纯洁的身体,她告诉我,她是想要把自己的身体保留着,在结婚那天,交给那个小男朋友的,然后他就是她一生唯一的男人,她也就如此守着他了。这难道不是纯洁?从身体到内心的纯洁。如今,还有多少女人有这种气息?”苟凯似乎有些沉醉。

  故事实在有些无聊啊?我低叹了一声。但的确,是一种近乎于圣洁的纯洁吧...这种纯洁在于的是对感情上的干净吧。

  可惜的只是...我沉默着,童帝却是开口了:“可你,似乎却是知道她男朋友已经背叛了吧?当她说要以死明志的时候,你这样阻止了吧?嗯?”

  童帝的话带着尾音,似乎是开玩笑一般的询问。

  苟凯那张普通,显得拘谨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只出现了一瞬,就立刻消失了,却是让人心颤抖。

  他看着童帝,说了一句:“若然,我告诉她了,你觉得这份纯洁还会存在吗?”

  我悄悄的捏紧了拳头。

  而童帝已经转身,目光看向了那座儿童的雕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声音毫无感情的说到:“故事这就完了?”

  “不然,你以为呢?保留了最闪光的纯洁,不是吗?”苟凯并没有直接回答童帝什么,而是这样说出了一句看似普通,却残忍的让人心发颤的话。

  “唔,那这个雕刻呢?又是一个什么故事?”童帝看向苟凯。

  “这个故事就很简单了,但简单的故事不代表没有意义。这个孩子是我见过的,最天真的孩子,天真的背后是什么?是无邪,对不对?那是一颗最纯真的童心,还没有被这个肮脏的世界所污染。就算藏在胸腔里挑动,也好像能看见它的晶莹剔透呢。”说这句话的时候,苟凯眯起了眼睛,仿佛又陷入了一场盛大的沉迷。

  “哦?那是一个什么简单的故事呢?”童帝的声音越发的冰冷而没有温度了。

  语气却又温柔平静的像一段儿天鹅绒。

  “就是一个现代版的‘孔融让梨’?应该这么说吧?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家里这么穷,兄弟姐妹好几个..他能分享自己都不易得的糖果,甚至吞着口水,不给自己留下一颗。因为姐姐病了,他就把自己留下唯一的一颗也拿了出来。”苟凯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这个故事。

  我的心有些颤抖,甚至带着剧烈的刺痛。

  我想,我一直没有强大的动力...却在这个时候,就如童帝一般,想把这个苟凯狠狠的踩在脚下,反复的碾压!

  甚至,每一次遇见妖时,我都会这样...这就是不用刻意的,身为一个猎妖人强烈的意愿吗?

  童帝没有继续再问什么了!而是沉默着走向了那个老人的雕刻...

  我的一支烟早就抽完了,此时也是有些懒洋洋的朝着他们走去...但身体的方向始终是保持在,走向门的方向。

  如果要从门边逃跑,必须要经过我!

  “还想要问这个老人的故事吗?”苟凯好像根本不在意我们的情绪,自顾自的说着...他哪里还有之前那种紧张和结巴,变得无比的流利。

  “这个老人啊,故事很长...长到覆盖他的一生了...却又可以简洁的用一句话来说完,他一生无儿无女,就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了7个被遗弃的孩子,怎么样?感人吗?人性大爱啊...不是要到老年的时候,才体现的越发厚重吗?”苟凯说话间,取下了眼镜,眼中闪烁着无比兴奋而残酷的光芒。


  如果一个人内心的怒火可以成为真实的火焰,从而焚烧自己的所憎,那么这个苟凯应该已经在我的怒火中成为灰烬了。

  三个故事。

  一个值得同情,两个及其美好温暖...却都戛然而止,没有结局。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结局,甚至它们都是同一个结局,就是故事中这些美好的人物,都已经毁在了苟凯的手下。

  这只是我的猜测,苟凯并没有表明什么?但有些东西就像一层窗户纸,甚至不用捅破,你也看见一些模糊的真相。

  摘下了眼镜的苟凯,之前那种学生的气质已经完全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血腥和危险的另类气息。

  像一条饥饿的恶犬,像一头阴冷的孤狼...甚至不用证明,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让人不愿靠近的危险存在。

  是表情的变化,还是一副眼镜遮挡了太多?

  我已经不想去猜测为什么一个人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只是听见在这沉默的小厅之中,我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厚重清晰...我能感觉到我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干燥而炙热,仿佛我的身侧瞬间爆裂开了一团巨大的火焰,而我在火焰之中行走。

  我认为这只是我的错觉,是因为内心的愤怒而造成的错觉。

  但没有想到,童帝和苟凯同时回过了头...童帝望向我的目光充满了些许的惊奇,但更多的是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苟凯,完全已经陷入了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中。

  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情绪,只是看见他看向我的双眼之中充满了一种单纯的兴奋,不伴随任何情绪,因而显得就像一头兴奋起来的野兽,还是发情期那种,没有人性的思考和情绪,就只是单纯的‘欲’!

  我避开他的双眼,只是看见他的嘴角夸张得越咧越大,夸张而可怕的笑。

  在那一刻他几乎把我挑衅到了临界点,我放在裤兜里捏成拳头的双手,微微颤抖,我相信只要一秒,再有一秒,我就会再也无法忍耐,会把愤怒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

  却在这个时候,童帝对我轻轻摇了摇头,接着用带着疑问的语气打断了此刻又一次一触即发的气场。

  “真是一个懂得发现美的艺术家,只不过你说的故事...”说到这里,童帝稍微停顿了一下,整个人轻轻的朝着其中那尊少女的雕刻走近了一小步,之前身上那种冰冷也顷刻瓦解了,仿佛他已经不再愤怒。

  苟凯的注意力被童帝的话所吸引了,已经不再用那样的表情看着我...而是充满兴奋的看着童帝,甚至是一种开心的情绪看向童帝,他声音几乎是兴奋到沙哑的询问了一句:“你也懂得这种美?”

  我深呼吸了一口,强行的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似乎燃烧在我身侧的‘火焰’却并没有熄灭,随着我的压制,也只是强行的收拢了而已,却燃烧的更加剧烈,那温暖炙热的就像身处在沙漠。

  我却感觉到一种沐浴在温泉之中的舒服。

  除了我自己,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不知道我这番变化,只是继续着他们的对话。

  面对苟凯的询问,童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到:“只不过你说的故事似乎都没有结局?而我很好奇的是,你只是发现了这种美,就把它们永恒的留在了这石刻上吗?很厉害的样子啊。”

  说话间,童帝修长的手指划过雕刻的脸,稍微带着夸张的疑惑说到:“可是,就如同这张脸上,我是发现了某一种纯洁的美...就像她眼中的坚持与倔强,但更多的不是一种绝望吗?一种死灰一般的绝望,却又带着解脱的快乐。”

  “只不过,这种快乐好像不是来自人物本身的情绪,却像是雕刻本身的作者赋予它的情绪。”童帝侃侃而谈,似乎很懂艺术的样子。

  我不知道童帝真的懂不懂,只是觉得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至少把我对这三座雕刻的观感说的非常清楚。

  但我不明白的是,在这种时刻,童帝为什么还有心情说这个雕刻的问题?

  只是无论如何这一刻,我和童帝是严格意义上的‘战友’,我们必须相互信任,尊重对方的行动。

  所以,我并没有打断童帝的话...而好像童帝的话也一下子沸腾了苟凯心中最深处的,最私密的兴奋的点...很突兀的,在这间小小的展厅里,响起了鼓掌的声音,是苟凯在鼓掌。

  他似乎很欣赏童帝,也更加的兴奋,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出现了一种非正常的痉挛,连脸上的肌肉组织都是,会极度突然的抽搐一下,他用一种像是被刺激到沙哑的声音说到:“你太了解我了,那种毁灭就是我赋予你的情绪!难道你不觉得吗?只有把这些美好彻底毁灭了,它们才能永恒的存在。”

  “否则...”苟凯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极大的愤怒,然后死死的看着我和童帝,大声的嘶喊到:“它们就会变成极度丑陋的东西,纯洁变成了庸俗...天真变成了事故,而到老才够醇厚的仁爱会因为越发的老迈,变得痴痴傻傻...变得不能给予,只能索取。”

  “所以...”苟凯脸上的愤怒忽然又戏剧化的消失了,再次变成了那种充满了兽性的兴奋,我甚至看见他的裤裆明显的突起了一大块儿,他抬头摸着自己的脸,沉醉无比的说到:“我把它们永恒的留住了,因为没有什么是永恒,只有死亡,死亡和毁灭才是真正的永恒。”

  说话间,他突兀的伸出拿着锤子的手,一下子搭住了童帝。

  这动作看似很慢,实际上慢的只是伸手的瞬间,而等人看见他伸手,下一刻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童帝的肩膀上。

  他好像还并不想战斗,可是这一瞬间,已经让我的全身肌肉紧绷...快,太快了,如果他刚才想攻击童帝的话...

  但童帝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是眼中浮起深刻的厌恶,一下子甩开了苟凯的手,他表现出来更在意的事情似乎是苟凯靠近了他。

  苟凯却根本不在意这个细节,而是叮叮咚咚的跑了几步,一下子‘深情’的拥住了他的雕刻作品,那尊少女的雕刻,喃喃的说到:“所以,这个女孩子为了保持住她身体纯洁的完整性,我选择了一种最‘斯文’的方式杀死她,捏住她的脊椎最致命那一段,一下子提起来...只是瞬间,呵呵呵呵,只是需要瞬间。”

  “对了,在她死前,我告诉她了,她男朋友背叛的真相。你们知道那种绝望吗?就如同一道最甜美的前菜...根源是来自于痛苦!美好就是需要痛苦来做为衬托。”

  童帝的神情再次冷了下来。

  而我觉得我身侧周围的温度,已经不再是炙热的沙漠了,倒像是快要沸腾的岩浆...我很适应这种沸腾,感觉它在一丝一丝的点燃我的热血。

  但是苟凯浑然不觉,只是放开了那尊少女的雕刻,继续深情的抚摸着那儿童的雕刻。

  “至于这个孩子,他的天真就应该被发挥到极致...我把他骗到了一口枯井旁边,说叔叔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掉到井里,可是叔叔个子太大了,下不去找不到,你愿意帮忙叔叔吗?”苟凯根本没有看我和童帝,而是看着那个雕刻。

  似乎是在与那个孩子再次的对话。

  “哈哈哈,然后他就下去了..我呢,就用早就准备好的大石一下子堵住了那个井口。接下来,多么美妙啊...我在那口枯井边,听了整整五天那个孩子绝望的哭声...到最后,他还在虚弱喊着‘叔叔,叔叔,为什么你要把井口堵上啊?’,哈哈哈哈....”苟凯似乎兴奋到了不能克制的地步,开始模仿着那个孩子绝望而虚弱的说话的声音。

  并且无意识的抓了几下自己的裤裆。

  童帝皱眉,轻声说了一句:“真脏。”

  苟凯却跟没有听见一般,又走向了那个老人,说到:“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给他准备了一场‘盛宴’,抓来了一个他收养的孩子,那个孩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在他身上花费了最大的心思。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所以,我给那个孩子出了一个选择题...要不,他杀了那个老人,要不然我就杀了他。哈哈哈...有意思吗?”

  苟凯突然望向了我和童帝,眼中闪烁....在这个时候,是一种野兽的凶狠!
  绵绵的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停下了。

  天空并没有放晴,却是呈现出阴天时因为阵雨已经落下,特有的泛着刺眼白光的苍白...在整个展厅的入口处,投下一大片惨淡的白影。

  风吹过,带起了那连绵的雨淤积起来的冷...似乎是抽取了整个大地表面的阴冷,在这展厅中回旋不去。

  守在入口处的姑娘哪里还顾得上午后慵懒的昏沉?抱着双臂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却被那古老的大门带起的‘吱呀’声吸引了注意力,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大门缓缓关闭。

  她想要站起来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大门之后的人忽然加大了力道...大门也跟随着猛地加快了关闭的速度。

  终于‘澎’的一声,似乎整个展厅都轻微颤抖了一下,那一片投在门口的惨淡白影也随之消失。

  整个展厅变得昏暗,那些雕刻的痛苦越加的明显。

  是要开始了吗?我心中早已经了然...微微叹息一声,暴力从来都不是目的,但如果苟凯那些残酷的语言曾经说对过半句,那么就是毁灭也是一种美好,暴力就是工具。

  只对了半句的原因却在于,要毁灭粉碎的是那些让人压抑的黑暗根源。

  当黑暗破碎时,投射进来的一丝光明,会安抚迷惘的灵魂。

  我已经无意去想那些黑暗的根源是什么?人性?亦或者是兽性?我忽然明悟,如果前方是一条充满了黑暗的路,我能把它破碎一点,它就少一点儿。

  人有时,也不能太有远见,只能‘浅薄’的务实!

  身侧的温度已经沸腾了太久,此刻需要的是爆发...它已经炙热的,快让周围的景物都扭曲了。

  苟凯却依旧在笑:“你们说啊,是不是?是不是很华丽的一场‘盛宴’?是的,那老头儿到最后不都是在给予吗?痛苦的让那养子颤抖的杀死了他...哈哈哈...我让他得到了升华,永恒定格在了美好!”

  就如同一场大戏的谢幕,一切到了最高潮,说这句话的时候,苟凯毫无征兆的斜斜举起了双手,如同一颗发芽的植物在沐浴阳光。

  只不过,恶心的‘植物’,沐浴的是来自他的世界扭曲的黑暗吧?

  他颤抖着,高潮一般的颤抖着,裤裆就这样濡湿了一片....

  童帝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块丝巾,开始轻轻擦拭自己的手,低声的说到:“知道刚才为什么阻止你吗?如果不等到怒火的极致,如何能体会到毁灭他的甜美?叶正凌,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还不错吧?”

  “不知道小时候被什么打击过,扭曲到变态了吧?”我淡淡的评价了一句,朝前走了两步。

  和童帝已经呈一左一右合围之势,包围了苟凯。

  “你们还没有评价我的作品呢?”也是享受了‘高潮’完毕,苟凯陡然睁开了眼睛...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扭曲兴奋,或是神经质的情绪,剩下的只是一片冰冷,就如同一只捕猎中完全的野兽。

  “脏。”童帝轻轻扔掉了手中的丝巾。

  丝巾落地的瞬间,门外的大厅突兀的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需要评价吗?妖也没有你这么变态的。”我的声音也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越是愤怒,反而情绪上就越是有一种美妙的平静。

  “我要你们评价...”苟凯的眼睛忽然就变得通红,鼻腔也冒出了粗气,却带着邪意的笑,大吼到:“火聂!水童!”

  这一句话刚落音,他手中一直拿着的锤子突兀的就被他甩了出去...带着破空声,吹起的劲风朝着童帝狠狠的砸去。

  “我就知道...”童帝一点儿也不惊慌,手中的黑伞优雅的扬起。

  ‘澎’,云淡风轻的和那柄锤子相遇,然后碰撞....那把可怜的黑伞立刻被甩过来的锤子砸的弯曲,却成功的阻止了那柄‘凶器’,力道耗尽之后的锤子落地,再次带起了一声‘闷响’。

  我却无意欣赏童帝的优雅...只因为,苟凯怎么可能放过我?在掷出那柄锤子的同时...那尖锐的锥子就已经在下一刻朝着我飞快的‘扎’来!

  愤怒是我压抑已久的火焰,在这一刻终于突兀的爆发了。

  火烫的滚过我的皮肤,沸腾了我的血液...一大片翻滚到就要破体而出的力量,被强行的固定在皮肤的纹路之上。

  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的出现了...那隐藏的阵纹,血色的阵纹...开始在身体之上,皮肤之下涌动,我裸露的脖子到左边的脸颊,开始‘勾勒’出一条条带着苍凉,远古气息的阵纹...

  四肢之上还有吧?我没有时间去探查。

  只是力量,这久违的,熟悉的力量...让我无比的充实,面对那似乎可以破碎一堵墙的锥子..我一个侧身,一脚狠狠的踢出,碰撞,却没有疼痛,只有痛快的发泄...

  那锥子被我一脚踢开...‘呼呼呼’斜斜的飞出,‘哗啦’一声碰撞在了苟凯的其中一座得意之作上,碎石落了一地。

  露出了雕刻之中一根苍白的人骨....这就是真相吗?有血肉皮骨的真相?

  又是一股愤怒一下子充斥而上,几乎让我的大脑充血,可是我却冷静的接了童帝一句话:“有埋伏。”

  是的,我们的话加起来就是——我就知道有埋伏。

  进来这个大厅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潜伏在这里的妖物不止一个,装作无关的,来来回回的参观者。

  而不管是火聂家,还是水童家潜伏的人也不止一个,站在小厅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精英中的精英来了。

  水童家的...真正猎妖人,以及火聂家的任家人...连我也不了解的神秘任家人。

  碰撞就是这样突兀的开始,没有任何的征兆...可怜的唯有童帝手中的黑伞,扭曲的几乎要呈现九十度直角,只有其中一截非常诡异的直着。

  “叶少,就是这样的愤怒,恰到好处。”童帝看着我,还是带着一贯的高傲,这样和我说了一句。

  这样的愤怒,童帝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询问...因为苟凯突兀的开始狂笑,而整个人也莫名的开始突变!

  这是第二次发生在我眼前的突变了...忽然就浓密的毛发,忽然就膨胀的肌肉...忽然的一切!

  而第一次,却是发生在前不久的夜晚,我想起了那一抹诡异的紫色...不过,这一次的苟凯却没有吞下什么紫色液体,我找不出来它们之间的联系。

  “叶少,这样愤怒的你,才是最有‘魅力’的你,有半分聂焰的风采了。接下来的事情是你的,我需要不被打扰...而你,要负责,我的身上不要有一滴鲜血,一点儿灰尘。”童帝高傲的吩咐到。

  不要有一点儿灰尘?我只是回应了童帝一个字‘滚’。

  童帝却是带着他惯有的微笑,扬起了手中的黑伞,轻轻的一抖...黑伞散开,一根有着美丽花纹的紫色竹笛就这样被抛飞而起,落在了童帝的手中。

  又一次见到了那紫色的竹笛...它被童帝优雅的一把抓在了手中,原来之前伞中诡异的垂直的那一截是那竹笛啊?这么硬?

  我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欣赏它了,只因为短短的几秒之内苟凯已经彻底的变成完毕。

  他冰冷的目光看向我,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毁了我的作品。”

  说话间,他忽然就动了...可让人郁闷的是,他根本不是冲向我,而是没有预兆的冲向了童帝...

  “叶少。”此时,童帝已经‘玉树临风’的摆好了造型,一根竹笛也横亘在了嘴边,就要开始吹奏。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叫了我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灵魂里瞬间在腿部的阵纹爆发开来,一股带着轻盈之意的风之力,瞬间从四面八方朝着我涌来。

  我用力的一蹬,就如同飘荡在轻风之中...身体极快的朝着苟凯飞奔而去。

  ‘澎’,一声闷响,我的拳头正好迎向了苟凯的拳头,碰撞之下,发出了不下于之前那铁骑被苟凯投掷出时,发出的声音...

  一阵疼痛,从我的指骨出来,我后退了一步...忍不住悄悄吸了一口凉气!

  而苟凯也终于停下了脚步,冰冷的看着我。

  ‘呜....’童帝的笛声响起。
  只要有童帝的笛声...

  我心中这样对自己说到,我永远也忘不了童帝在那一夜,就那样纤尘不染,似乎是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一般的就降服了那个妖物。

  却是出乎我意料的,在笛声响起的一瞬,童帝就闷哼了一声...笛声突兀的就断掉在了最初始的音节。

  我震惊的一个回头。

  却发现童帝的脸涨得通红,对我只说了两个字:“挡住。”

  说话间,童帝的神情第一次变得严肃又认真,手中的竹笛一个挥舞转动,又到了他的嘴边...他这一次并没有静静的立在当场,而是脚下开始走动。

  第一步就飘逸出尘,看似很轻松...我却看见脚步还未落下,童帝的额前就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步罡!

  童帝这一次的曲子竟然要配合步罡。

  我震惊之余,童帝一个凌厉的眼神望向我,我就听见劲风扑耳..下意识的一个侧身,苟凯的拳头就朝着我直直的砸来,被我险险的避开,却是被带起的劲风刮得鼻尖生疼。

  “滚开!”苟凯不肯给我喘息的机会,大吼了一声,又是朝着我扑来。

  那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打倒我,直接攻击童帝...我没有办法,只能正面的迎上,瞬间又迎来一次最直接的碰撞。

  ‘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我和苟凯的两腿交汇在空中,在那一刻肌肉都颤动着后退,剩下的竟然是腿骨直接的碰撞,谁也没有想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腿处传来,如同被重锤狠狠的敲击了一下。

  这苟凯怎么会有如此的力量?我忍不住低吼了一声,整个人哪里还支撑的住,瞬间朝着后方倒去...

  “你若不是身上带着聂焰的阵纹,你连和我对阵的资格都没有...滚开。”苟凯一个冲刺,脚狠狠的朝着我的胸口踏来。

  在仓皇之中,我只能架起双臂去挡住他的双脚...却也是在那一刻,我的双臂也如同被重锤锤过,差点儿就支撑不住苟凯的腿...但就算如此,我的胸口也传来了剧烈的震动,让原本在跳动的心脏也狠狠的一震,差点儿跳出自己的喉咙。

  为什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就算是妖也说不过去...而阵纹?是聂焰的?怎么会在千百年后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而这阵纹我从来没有主动的运用过...都是被动的感受到阵纹带来的力量,莫非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但苟凯一击不成,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非常突然的一个转向,一脚就狠狠的朝着我的脑袋踢来。

  我丝毫不怀疑,这一脚如果被他踢中了..我的脑袋会像一个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又是仓促的,我没有受到撞击的右脚用力的在地上一个劲蹬,传来的反作用力让我的身体朝着后方滑动了将近一米...苟凯在发力之后,无法收回,只能急急的再朝前跳跃了一小步...

  但始终力道的爆发已经过去,落脚的点也产生了偏差。

  就这样,苟凯的脚没有踢到我的脑袋,倒是贴着我的右边脸颊擦了过去...就是这样我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撞向了我的脑袋。

  我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疼痛,而是眩晕,巨大的眩晕感,让强行想支撑起身体,快速的脱离这么狼狈处境的我,一下子重重的又倒了回去...脑袋重重的撞到了地上。

  ‘呵’,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想嘲笑一下自己。

  之前感受到那愤怒的炙热,不是以为自己充满了力量,想要把苟凯狠狠的踩在脚下吗?却没有想到才一个交锋,却被苟凯这样狠狠的踩到脚下。

  我无法说出内心的那股悲凉,感觉不到自己的成长,却面对未来无限的暴风雨...一想到那种无力感,我的心理几乎就要崩溃。

  除了嘲笑自己,我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吗?

  ‘澎’,脑袋狠狠的撞到地上,脸上被苟凯的脚擦过的一处,和脑袋被撞击的一处都破了皮,鲜血混合着尘土流出...一片火辣辣的感觉,却给不了我任何震动。

  因为接下来的眩晕,让我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只看见苟凯狞笑着,一个踏步,在我眼中无限放大的鞋底...这一次要如何避开?我的眼珠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动,看见了童帝...他望向我的眼神似乎失望,似乎无奈,似乎不耐烦我是个麻烦,似乎终究觉得我不可依靠...原本要踏下去的下一步,陡然停住。

  手无意识的在竹笛上一抹,一滴艳红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流出...然后快速而均匀的流向竹笛上密布的纹路,只是侵润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就快速的消失,似乎是被吸收了。

  童帝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苍白了一下。

  我的脸已经被苟凯狠狠的踩在了脚下,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想要以‘凌辱’的方式来杀了我,他不是一向喜欢如此吗?用特别的方式去毁灭他认为的‘美好’。

  如果此刻我的不自量力的‘愚蠢’也算!

  被他的脚踩着,我已经看不见童帝...只是感觉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然后再次的摩擦了一下...踩在头上的脚却在逐渐的加大力道,挤压着我的头颅。

  急剧升高的颅压,让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鼻腔内的毛细血管根本不能承受这种压力,瞬间破裂...温热的鼻血从我的鼻腔中冒出。

  如果聂焰真的在世,看着和他有如此紧密关系的我,被一个妖物如此的踩在脚底会有什么感觉?

  我已经不能再多想了,我感觉头上那只脚的力量我就要承受不住...我用力的抬起一只手,抓住那只脚的脚踝,想要抵抗这力量。

  却无疑于蚍蜉撼树一般无力,换来的是苟凯一连窜的冷笑,和更加用力的脚。

  仿佛这种折磨让他充满了快感,甚至已经忘了童帝的威胁。

  到绝路了吗?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厉的音律响彻在这间小厅,这声音根本就不像是竹笛这种温和的乐器所能发出的声音。

  可它偏偏就响彻在了这间小厅,甚至震动的原本就眩晕的我,大脑也一阵一阵的刺痛。

  “X!”苟凯忽然爆了一声粗口,接着在我头上的脚力量陡然消失...然后又听见他痛苦的低啸声。

  我心中明白,又一次是童帝出手,用特殊的方式救了我。

  我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听见苟凯极度不甘的一声咆哮:“那老子就先杀了他。”

  说话间,我还没能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那只原本已经失去了力道的脚,挣脱了我的手,再一次提起来,重重的朝着我脸上踏来。

  ‘我要躲开’,我心中唯一存在的只有这个念头...可是已经晕眩到只差没有吐出来的我,又如何能够动弹?

  只能在模糊的双眼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脚直接又快速的朝着我踏来。

  还伴随着一句似乎是用尽力气的嘶吼:“老子就算死,杀死了火聂——聂焰,够了。”

  太侮辱..太过侮辱,那一刻,愤怒似乎让我的心脏都爆裂开来,只是我已经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却又是一声尖啸的声音从竹笛中传来,苟凯的脚似乎僵硬了一下,却还是毫不留情的踏向了我的脑袋...

  不可避免的一踏,我的脑袋承受了巨大的撞击力,一股似乎是风暴一般的眩晕,让我一下子胃抽搐到了极致,‘噗’的一声喷出了酸苦的胃液,还有大脑承受重压之后,鼻腔中爆裂的毛细血管回流的鲜血...都混合着喷了出来。

  但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感觉整个人像被旋转的风暴抛入了空中,整个意识都控制不住的被不停的挤压旋转。

  ‘蹭蹭蹭’,苟凯似乎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踩踏了我一脚以后,连连的后退了好几步..

  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之中,我听见了童帝的一声闷哼...然后一个冰冷的字吐出:“缚。”

  我已经不知道任何的情况了,只听见童帝轻轻的说到:“动用秘术,也杀不了这个变态的家伙...能支撑也只是一时,他...似乎还有后手。叶正凌,但愿你还活着。不过可能,活着也没用...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一曲《拘魔缚妖曲》是否能吹奏完?这个曲子我从未试过呢。”

  此时,我的大脑已经不能给出童帝任何反应。

  只是在模糊中,我好像看见一个只在腰间围着短短白布的,裸露着身体的男人,站在一间黑暗的密室之中...

  他声音低沉,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了一句:“开始吧。”

  而童帝的声音还在继续:“叶正凌,你是不是以为我废话很多..其实不是,因为我也需要说一下废话,来休息喘息一下。一切都因为你这个失败的队友。”
  失败的队友?

  在这一次我是真的分不清楚梦幻与现实了...但是这五个字却如同五把无比锋利的利刃,血淋淋的插在我的心头。

  让我在这样极度眩晕,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都深刻的感觉到痛彻心扉。

  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这些日子的无力?背负不起重负?也保护不了在意的人?亦或者是亡命奔逃的狼狈?

  我已经分不清楚!

  但在这一刻,我却终于能触摸我心中一个最深处,最清楚的想法....我做不到我想要做的事情!

  是这一点,才是我痛彻心扉的根源吧?

  可是,我想要做的事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童帝的话却还在继续:“这一次,一起祈求吧,叶正凌。若是来得及,我活你也不会死....若是来不及,你死定了,我能不能活也是未知。”

  这样吗?其实如果童帝想要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吧?

  而他话里的意思却是选择要留下来,是为了必须要抓住苟凯的偏激?还是不想抛下我?亦或是别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想表达若是为了我这个累赘,那么大可不必,走吧...

  但此时的我哪能说出来半句话?却是第一次认真在心中承下了童帝这份情,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我?

  很多次的交错,算下来也有很多次有意无意的救了我...只有这一次我是如此的郑重。

  接下来,剩下的事情只有像童帝所说的那样——祈祷吗?

  好笑的是,我连祈祷的力量都没有了...在感觉到眩晕的极限以后,我的意识彻底的陷入了某一种似睡非睡的迷糊...反倒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模糊景象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还是那个昏暗的房间,里面除了光洁的黑色石头地面以外,别无一物,只是仔细看去...那些光洁的黑色石头上,隐约有流动的纹路,我这种状态却并不能分辨的太仔细。

  可我心中却异常笃定那是阵纹,异常玄妙的,我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阵纹。

  在画面之中唯一显眼的,就是那个近乎赤裸的男人...因为画面清晰了许多,我能清楚的看清他的身体。

  健壮而充满力量,身上的肌肉线条却并不突出,只是呈现一种让人感觉舒畅的流线型,反而越是这样,越让人感觉在肌肉中充满了爆发型的力量。

  另外就是高,却并不魁梧,只是比那种修长的身躯多了一些强健的稳重。

  一头黑发张扬的披散在背上,合适的比例,几乎是一具完美的男人身躯。如果能去掉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的话...

  是啊,触目惊心,从背上,四肢,到胸腹...几乎是布满了累累的伤痕。

  最可怕的是在腹部,三道裂开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个腹部,一直到小腹处才停下...那宽大的,狰狞的伤口,会让人不禁猜测,到底是怎么样巨大的爪子才会留下那样的伤口。

  而这伤口的主人,在受伤的那个时候,是不是等同于被‘开膛破肚’?

  这样充满了谜题的身体,让人好奇,只是我怎么也看不清楚这具身体主人的脸...还没有等我过多的探寻,画面却再次的重复。

  那具身体从站着变成了盘坐...然后声音低沉,如同下定决心的开口:“开始吧。”

  ‘吱呀’一声,朝南的大门不知道被谁陡然推开了...突如其来的刺眼阳光,猛的照亮了这间屋子,即便在朦胧的梦中,我也承受不了这样突兀的光亮刺激,一下子闭上了双眼。

  待到我渐渐适应,睁开双眼的时候。

  那道忽然被洞开的大门,已经又缓缓的关闭了...而且这个过程几乎快要完成,房间又快要恢复了那种灰暗,只剩下一道缝隙,透出唯一一道明亮的光芒,在这房间内留下了一道灿烂的光束。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在门外是一个整洁的院落,却充满了某种庄严的意味,在院落的四周,是各种古风的建筑...在其中,都是穿着道士装束的人们在来来往往。

  这个场景很陌生,却又让我有一种来自灵魂的熟悉感。

  是哪里?我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地方?

  在梦中,我的思维并不受影响,反而是变得很活跃...我很平静,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各种破碎的画面。

  尽管这是第一个比较完整的场景,仿佛回忆之中一件遥远的往事被想起...却依然不会让我心绪激动,就是在这种冷静之中,我却强烈的感觉到我必须要想起这个地方我在哪里见过,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因为思维变得活跃,回忆起来什么东西也异常的清晰。

  感谢上天赐予人类最聪灵的大脑,那么多回忆的场景都被我瞬间想起...开始和眼前的这个地方一一的对应。

  大门关闭的速度不慢,那门外的场景已经越缩越小...对应的,我的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因为眼前场景的每一个细节,慢慢和我脑中一处异常熟悉的地方对应了起来。

  ‘轰’的一声,大门陡然关闭了。

  却在这个时候,我几乎想要嘶吼着喊出声音...可惜,在梦中,我只是一个无形无影甚至无声的存在,我什么都喊不出来。

  我也想要流泪,却是在梦中...我连流泪也做不到。

  我已经彻底的确定这个地方是哪里了?这是我这些年来都魂牵梦绕的一个地方...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山门!只有我,师父和师兄三个人在的,破落的山门!

  这里就是山门的后院,其实也可以称作是后山!

  就是那我们居住的大殿建筑群之后的一大片地方...我还记得只要走过了这里,按照一条小路斜斜的上去,就是我和师兄最爱去的那个平台,那让人震撼的晨光,那日出月升,几乎是永恒的山景..阵阵松涛,山林之声...

  那是刻在灵魂之中的一幕幕,若非这样,我怎么可能想起之前那一幕繁盛的地方,是我那破落的山门呢?

  在我去到山门的时候,那里早就变成了一片片断垣残壁,斑斑苔痕...杂草丛生,都带着无尽的苍凉,就算最鼎盛的夏日的阳光,也不能抹去它的那一抹悲沧..如何能让人相信昨日的繁华?

  那只是...只是我们师徒三人喂养动物的地方,正川哥给我介绍起它来,第一句话就是‘冬季里的吃食儿可都指望着呢’。

  原来,繁华却是真的存在过,师父也从来不曾欺骗过我!

  曾经的,最牛逼的师门。

  只是,为什么会变成如此的模样?这个昏暗的大殿之中,盘坐着的,仿佛有着无穷故事的男人又是谁?

  为什么鼎盛时的山门又会出现在我昏迷后梦中的画面?

  这一切串联起师父,师兄的出现...好像中间终于有着斩不断的线索了,就像是从千百年前就开始布的一场局。

  我的心中溢满了各种的情绪,却不能从梦中挣脱。

  我沉浸在震撼之中,却也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因为我所谓的思维都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所打断:“你可是考虑好了吗?一旦布阵,生死不知。”

  是谁?

  大门已经彻底的关闭,重新昏暗下来的光线让我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在这里,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具男人的躯体...感觉就好像,我本该熟悉他一般。

  因为知道是我的山门,我拼命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那男人的躯体却是被我忽略了。

  但无论我如何努力,也只是看见从昏暗中走来一个身影,走路的姿势及其的潇洒,仿佛是随着因为走动,而微微流动的空气,而摆动...

  他大袖飘飘,袍襟翻飞...在这无风的房间,竟然走动出了一番仙人的姿态。

  每一个落地的脚步,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儿,就像他这么一直走动下去...都会勾勒出一幅绝妙的阵法。

  我根本就知道,这是他自身的气场带起了他的衣袍...这个人何其的强大,而我应该朝着他下跪,三拜九叩,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我的其中一代祖师。

  却是和我那看起来怪异,猥琐的开山祖师爷不同,他风范那么的强大。

  我内心激动,难道我接下来有幸看到此生最精彩的布阵吗?

  但那男人开口的声音却暂时打断了这一切:“是的,考虑好了。我自身的能力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却是惹下了天大的乱子。而我惹的乱子,到底是要我去平息...不赌上这一场,我又如何提升自己,有能力去平息这些纷纷扰扰?”

  “如何能叫天大的乱子?你原本所做都是道义所在。不然,就算这从先祖辈就流传下来的缘分,也不足以让我为你布上这一阵。”

  “有劳云道长了。”

  云道长?我再一次的激动起来...因为我在山门的每一年,都会跟随师父,师兄郑重的祭祖,如何不知道我那牛逼师门历任掌门都要赐名为云?

  “哎....”一声悠长的叹息打断了我的思路,却是云掌门开口了:“聂焰啊聂焰,你如何不回你那师门呢?”





  原本昨晚就想来更新的,发了好多次,都说板块维护,发不上来。现在带着6大章,给大家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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