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西门庆不吃饭了,太太们劝他他也不听,月娘急了,又想叫陈敬济和温秀才(西门庆的文案秘书)去劝西门庆吃点东西,旁边玳安对月娘讲:
“我看只要请了应二爹(应伯爵)和谢四爹(谢希大)来,保管能劝咱爹(西门庆)吃饭去”
月娘一听不高兴了埋怨说:
“我们几个是他老婆劝他都没辙,那两个人来了又能顶什么用?”
玳安说:
“娘有所不知,他们两个来了,就几句话,保管说得爹眉花眼笑”
当下棋童就赶紧去请了应伯爵和谢希大两个过来,这两活宝也是赶紧进门就扑到瓶儿灵前嗷嗷痛哭,哭完之后西门庆也是安排两人到厢房里坐下,三人说了一会儿哀痛之情之后,西门庆也是连连叹气说:
“如今是天夺我爱,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啊?有那些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啊?”
应伯爵连忙劝慰他说:
“哥啊,你这话就不对了,嫂子突然去了,自然也是心疼,但你现在这么大的家业,这一家老小不还得都靠着你吗?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其他嫂子们可指望谁去啊?哥你是聪明人,又何必我多说呢,就算是你再心疼嫂子,她人去了这就是命,你好好的把她的丧事办好也就是尽了这夫妻之情了啊”
应伯爵这番话一说完,西门庆是茅塞顿开啊,也不哭了,赶紧叫下人动手准备,就和应伯爵,谢希大,温秘书一块儿上桌吃饭
我们来看应伯爵这番话啊,说实话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很通俗很平常的道理,而且这道理月娘也同样劝过西门庆,但为什么同样的话同样的道理,月娘劝,西门庆不听,应伯爵一劝,西门庆就听了呢?很简单,讲道理能不能成并不取决于道理本身有多好,而是取决于讲道理的人是谁,我们再说的直白一点: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给别人讲道理,你没有实力,道理就是讲的再头头是道,谁听你的啊?这也不只是讲道理了,我们平时做方案啊,定计划啊,发生争执的时候最常用的一个句式是什么啊?是“凭什么听你的?你他妈算老几?”,话虽然粗俗但意思很明白,反过来说那就是,如果你想让别人听你的,你首先得让自己“算他妈老几”!所以月娘这会儿想找什么陈敬济,温秘书这些人去给西门庆讲道理,那纯属不过脑子,陈敬济一个青瓜蛋子,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温秘书一个举人都考不上的只能写点文案的酸文人,给谁讲道理去?谁听他们讲道理?所以这个段子里也是体现了玳安的精明和老辣,这个孩子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如此成熟的心智,的确难得
西门庆对于瓶儿的身后事也是相当的重视啊,在中国古代,丧葬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一般来说从哭灵吊唁到出殡下葬到最后的祭拜守灵,每隔七天会做一次大型的法事超度,一共做七次,分别是头七,二七,三七,以此类推,直到最后的七七,也称为断七,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金瓶梅》几乎是唯一的一部,用长达六回的篇幅完整详细得记载在这四十九天之内这一整个仪式是如何操作如何进行的,所以对于研究中国传统丧葬文化来说,《金瓶梅》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资料
而瓶儿的葬礼之所以被描写的如此详实如此细致,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在中国古代,婚丧寿诞,这四个仪式,都不只是它们表面所代表的那个字那么的简单,所有这些仪式的背后都是一次人脉关系的大梳理和大整合,所以这次西门庆用最高的规格为瓶儿举办的这一整个葬礼的背后所牵动的实际上就是西门庆身后的整个人情关系网,在这个本应无比哀痛的葬礼的表象下,是这个庞大的关系网络里面暗流涌动的不胜枚举的我们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更多的嬉笑怒骂和心机算计,我们这就来看一看这些无比精彩的段落
西门庆先是请来了县里有名的画师韩先生来为瓶儿画遗像,而且这酬劳费用西门庆也是毫不吝啬啊,当即先许诺了十两白银(人民币5000块)和缎子一匹(人民币500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韩画师也是格外卖力啊,立马就描好了一副瓶儿的半身像,西门庆马上就叫玳安拿去给月娘她们看,请她们看看哪里画得不像的好做进一步的修改,玳安便把这幅画拿给月娘她们传看,也是亏得韩画师专业水平过硬,娇儿玉楼也是连连赞叹说画得好,除了有些小细节之外,月娘虽然还在生气但也没什么大的意见,玳安便把画又带给韩先生根据太太们的意见又做了具体的修改,全部改好之后西门庆才叫把画拿给过来吊唁的乔大户看,乔大户也是连连喝彩说画如其人,西门庆大喜当即又赏了韩画师十两白金(人民币1万块),不过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小问题啊,我们知道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给我们一副梵高的《向日葵》要我们鉴赏一下是真品还是赝品那确实太为难我们了,但是如果只是给我们一副我们平时熟知的朋友的人物肖像画要问我们画的像不像哪个地方需要改进这本身并不困难,所以韩画师画完瓶儿的半身像之后,按道理讲西门庆自己当场就可以告诉韩画师哪里画的不对,哪里需要修改,那么他为什么自己不说,反而一定要叫其他太太们来说呢?这中间有什么道理呢?我们下回来说
@cocaok 2011-09-28 10:39:06
楼主强大。请问楼主的读书兴趣是自己产生的,还是家长培养的。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很关心楼主的成长历程。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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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还是那句老话,读完卷书,行万里路
八十九:
《施公案》里面有一个很著名的人物叫做黄天霸,很多京剧名段都是关于此人的,这位仁兄出身绿林,武艺高强,但江湖上名声却很臭,因为他身为江湖侠客却自甘堕落去充当朝廷鹰犬,被称为“御前恶狗”,所以久而久之他这个人成为了一种类型人的代表,叫做“主子的恶犬”,什么意思呢?在中国传统的官僚体系里面,当领导做主子的人在场面上有两不为:一不“认错”,二不“做恶”,所以当主子需要实际做恶的时候就会需要黄天霸这种类型的“恶犬”来帮他们完成“做恶”的任务,举个例子,我们来看刘备身边的张飞,和宋江身边的李逵,这两个人其实就是典型的“黄天霸型恶犬”,当他们的主子在表面上要维持和善仁义的场面的时候,场面下实际的那部分“做恶”的任务就是交给他们这些恶犬来完成的:吕布来徐州投奔刘备,场面上大搞欢迎仪式,把酒接风甚至要把徐州拱手相让,这些友善联谊工作是刘备来做,但场面下不断挑衅威胁外加人身攻击,旁敲侧击的赶人走,这些做恶工作是张飞来执行;宋江要劝朱仝上梁山入伙,场面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畅谈光辉的职业前景,这些“替天行道”的工作是宋江来做,但场面下杀害朱仝的托管人,绝他的后路,这种“丧尽天良”的工作就是李逵来施行了
所以在这个改画的段子里面,西门庆就是让月娘她们为他充当了一次“黄天霸型恶犬”,我们前面曾经多次提到过西门庆是一个悟性很高的人,他是一个非常懂得如何让人“开心”的人,让人“开心”,实际上有两层意思,一是物质上的开心,二是精神上的开心,首先毫不吝啬赏金和奖励,这是西门庆懂得用钱,也就是从物质层面去让人开心,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一般人微妙的心理变化和如何把握这种变化的尺度,同样的修改意见,换做他西门庆来说和月娘她们来说那在效果上是很不一样的,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是韩画师,那么西门庆就是我们直接的项目托管人,而月娘她们呢算是项目评测人,而我们自己是项目执行人,现在对于项目执行结果是两中平行的情况:一是托管人直接表示不满意而评测人表示满意,二是托管人表示满意而评测人表示不满意,我们如果是项目执行人的话,哪种情况会让我们觉得舒服一点呢?还无疑问,肯定是第二种,所以啊一个优秀的托管人也必定是通过第二种方略来挑动执行者的积极性同时又能起到敲打和提醒的作用,所以我们要从这种微妙的细节中去仔细品味西门庆的管理人手段,是非常有味道的,棍棒和蜜枣怎么分配,如何分配,由谁来分配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那都是西门庆在历经无数的历练之后才拥有的独到经验
好了,遗像画好之后,接下来就是印孝贴,相当于正式的通告,“那个谁谁谁去世了”,西门庆就叫温秘书着手准备,但对于瓶儿的称呼这一栏,西门庆坚持要采用“荆妇”和“恭人”,这可就让温秘书为难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两个称谓在古代都只能用在一种人身上,那就是,正室大太太,除此之外,别无分号,而我们知道啊,瓶儿虽然一直很受宠,但她的身份是六太太,只是妾,那正室大太太是月娘呢,你要用这称呼这么写出去,礼法不合倒在其次,那外边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月娘呢,这不是搞笑吗?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古代,女子的名份问题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说的夸张点属于生死层面的,“我们俩在一起到底算什么关系?”,这是必须要说清楚的,出不得丝毫纰漏马虎,西门庆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人,这一点月娘几乎从不管他,除了知道管不住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内因就是他们夫妻双方是达成了默契的,那就是不管你西门庆在外面怎么乱来,反正大太太永远是我月娘,坐定了的,所以现在这孝贴要真是按这称呼这么写,那月娘还不得和西门庆拼命啊,她们吴家的脸面往哪儿放啊?所以温秘书很为难但又不敢反驳西门庆,只好赶紧来找应伯爵,应伯爵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老不正经的臭脸,一看这称谓也急了,他明白啊,真要这么写了,肯定得出大乱子,所以应伯爵也是再三不肯,在西门庆那里说了半天,好不容易劝住了,西门庆才不情愿地做了让步,把称呼改作“室人”
引完孝贴,请和尚们来做完道场诵完经之后,就是抬尸入棺,本来这会儿瓶儿的尸身已经是锦衣玉服满身珠翠打扮得富丽堂皇了,但是西门庆还是觉得规格不够,又让月娘去找了四件最上等货色的名牌大衣一起装进棺材里,而且还要再在棺材四个角里放银子,这下子花子由见了也是觉得不妥,劝西门庆这么搞怕是不能长久,这“不能长久”呢其实就是暗示说,这么搞白糟蹋钱不说,而且布置得太华丽太富贵的话只怕防不住有贪财胆大之人以后来盗墓,但是这会儿任凭谁来劝,西门庆都不让步了,铁了心了一定要放,他这个架势那在场的人都只好由着他去,大家看了半天,可能也会有疑问啊,西门庆这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神经过敏,至于搞成这样吗?其实啊,这里面西门庆是有他自己的深意的,葬礼,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本质上最重要的功效是办给活人看的,西门庆在这个地方所有的这些举动,不管是让步的,没让步的,合礼法的,不合礼法的,有意的,无意的,都是在向所有的人明白无误地,毫无顾忌地传达一个信号,作为西门庆关系网络里面的人必须要会解读这个信号的意思,那就是:这次葬礼上的这个女人是西门庆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人,那么既然是如此的重要,那么你就必须要表个态,怎么表态最直接最有效呢,简单,就是吊唁哭灵
但是来哭灵的这个时间也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情,我们知道在今天这个资讯无比发达的时代,地球上任何角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通过网络传播到全世界,但是在《金瓶梅》的那个时代,没有无线电,没有手机,更没有互联网,信息传播的速度很大程度只和距离有关,你要是隔个百八十里地的,晚几天来哭灵那问题也不大,毕竟离的远嘛,消息传过去怎么也得花点时间,但如果你就是住在一个县城里的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西门庆阵势又搞得这么大,不早点来哭个灵,吊个唁的,你让别人怎么想,所以一定要赶早,入棺之后,当天就来吊唁哭灵的都是县里面平时关系密切的亲戚朋友家,包括像花家的人,吴家的人,乔家的人,等等,但还有更早的像夏局长和吴银儿,这两位都是入棺前一天大清早就赶来慰问节哀,但是两人虽然都来得早,但待遇却不一样,对夏局长西门庆是好生招待好生还礼,对银儿却是面对玉楼和月娘的一顿训斥,这是为什么呢?很简单,除了距离之外亲疏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夏局长虽然和西门庆是同僚,但大家毕竟只是朋友,能来的这么早那就很显得出情谊了,但银儿不一样啊,她的身份是瓶儿的干女儿,按道理讲从瓶儿弥留之际那会儿就该过来守着,所以现在人都死了就算银儿现在来的再早也没用,找骂也得怨自个儿做事有欠分寸
紧接着下面又有丽春院的一帮姐们儿,西门庆新近宠信的情妇郑爱月儿,县里的尚举人,刘学官,东平府的胡府尹等等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各色人等前来吊唁表达哀痛之意,这到了晚上,西门庆也是安排酒席戏班答谢大家的浓情厚意,那么接下来这戏场子里又有哪些好戏上演呢?我们下回来说
九十:
插页九(每十篇插页一次)
“救人一命,即救全世界”,这是一句古老的希伯来谚语,和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两句话的前半句一模一样,都是说“救人”,后半句也基本一致,都是在强调救人的功德有多么多么崇高,崇高到了“全世界”和“七级浮屠”的级别,不过话虽如此,很多人其实还是对此深表怀疑的,这不奇怪,因为这反差实在太大了,我们把这前后两者做一个衡量的话,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区区一人,就算再显赫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全世界,和七级浮屠相比呢,简直是渺小对浩瀚嘛,如此剧烈的反差实在很难让人信服,那么既然如此,这两句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事实上,任何话要有正确的理解都必须放在正确的语言环境下面,而这两句话之所以长久以来难以被正确理解是因为在它们的流传过程中,我们都已经渐渐的有意无意的忘掉了它们本来被放置的那个语言环境,那个语言环境是这样的:“当你能够并且可以杀人的时候”
佛教是讲究修行的,基督教是讲究拯救的,看似不相干,事实上是相通的,为什么呢?首先我们要知道什么叫做修行?按照一般的理解,佛门清修的和尚尼姑每天吃斋念经算是修行,市井里的普通信徒每天行善积德算是修行,更加赤裸一点的,普通人直接去寺庙里面贡献点香火钱也算是修行,不过,“算是修行”那意思就是说这些都还不够,说的再直白点,远远不够甚至再刻薄点压根儿就不是,事实上,非常讽刺的是,在佛家中真正能修行成佛的倒还往往不是上述营营苟苟的混沌善人,反而是很多我们一般意义理解下的“大恶之人”,什么原因呢?很简单,真正的修行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善有善报”,那叫修行吗?那叫投机做生意,真正的修行是不会讲究要有什么“报”的,其根本在于这四个字:“自我救赎”
斯皮尔伯格的代表作《辛德勒的名单》中,斯特恩拿着那份象征着生命的名单对着辛德勒说:
“这份名单就是至善,名单外的全是深渊”
是的,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犹太人,本来都应该在被押送往奥斯威辛集中营的焚尸炉的火车上,但是最终有一个摩西带领他们逃出生天,这个摩西就是辛德勒,一个冷酷强悍的德国纳粹,一个精明狡诈的投机商人,一个灯红酒绿的花花公子,在这样一个非常的时间,非常的环境下,由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完成了最不可能的神迹,这种极致的对比是这个瞬间无比让我们震撼的关键,但是这种极致的震撼中最让我们感动的是,这不是一个意外,为什么这个摩西一定是辛德勒?
在《金瓶梅》中特别反复提到了一个人:纯阳真人吕洞宾,那么多的仙人里面为什么一定要提吕洞宾,吕真人的各种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历来为老百姓所津津乐道,但这些传说中最核心的一个也是被一直误解的一个就是“黄粱美梦”,这个一直被当作笑话讲的梦事实上就是吕洞宾顿悟大彻,身飞成仙的关键,孟子讲过:“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历来被作为圣人的标准,而实际上吕洞宾的黄粱美梦就是在告诉修行者如何才能达到孟子的这个所谓的“圣人标准”,非常困难但也非常简单,那就是你自己把这些全部经历一遍你就可以做到了,在吕洞宾的这个黄粱美梦里面,吕真人自己经历了一个世人可以经历的一切:金榜题名之后仕途顺畅,家有娇妻美眷无数,夜夜笙歌,率军出征边塞又捷报频传,然而在人生最春风得意之时,突然卷入大案,顷刻间从朝廷栋梁变为死牢囚犯,从金银铺地变为一贫如洗,然后妻离子散,被充军千里,饱受凌辱和折磨,而后艰难蛰伏十年,冤案平反,又重新为朝廷启用,饱经世态炎凉之后凤凰涅磐,终入化境,后半生更加显赫更加富贵,被封为一等国公,最后八十善终
所以吕洞宾最后为什么能够大彻大悟,晋身仙班,因为他也曾经沧海难为水过,也曾经旧时王谢堂前燕过,人生中有很多东西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明白;所以辛德勒最后为什么能够散尽家财,以至善之举化身现世摩西,因为他曾经日进斗金过,曾经穷奢极欲过,人生中的那么多欲望只有实现过才能真的舍得,只有经历过所有的黑暗方能真正做到自我的救赎,只有真正做到过“能够并且可以杀人,却反而选择救人”的人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即救全世界,胜造七级浮屠”
一个花花公子的忏悔,是对这个世界最至诚的悲悯
@soar327 2011-09-30 23:02:37
不管做过什么,忏悔就能被救赎或得道,也太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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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有两件事情是非常难做到的,一是宽容,二是忏悔
其中最难的就是忏悔,真正能做到这点的人基本上是万里无一
九十一:
晚上酒宴的戏班子演出的这出戏呢叫做《玉环记》,这出戏是明代戏曲家杨柔胜所作,讲的是唐代大才子韦皋和青楼女子玉箫的爱情故事,在明代那会儿大概就相当于咱们今天看的琼瑶阿姨写的梅花三弄之类的滥俗感情戏,但是这个戏故事虽然老套,但情节却非常赶巧,因为在戏中,韦皋和玉箫被玉箫的母亲拆散,而玉箫因为思念韦皋过度最终抑郁而死,在她临死前,她把自己的画像寄往远在京城赶考的韦皋以寄托自己最后的思念,所以结合这个细节的话,我们会发现,这出戏中的女主角,玉箫,其实和现实当中这次葬礼的女主人,瓶儿,有非常相似的地方,甚至是那幅用来寄托最后相思的画像,在这次的葬礼上还真的有一副能与之形成巧妙对应的画像,就是西门庆花重金请韩画师帮瓶儿画的那一幅,所以戏演了一半之后,戏班子里也是专门悄悄来询问西门庆的意见,接下来演的一场叫做“寄真容”,内容也正好就是玉箫临死前给韦皋寄画像托相思,那么这一场到底是演还是不演?
戏班里考虑到不演,也是在帮西门庆着想,毕竟这情节就是写深爱中的男女生离死别,要是演了怕是会让西门庆触景生情,再刺激到他悲痛的神经,但西门庆也没那么多顾虑,大手一挥说只管演,没问题,所以接下来台上也是接着就开始演这一出玉箫临死前给情郎寄画像的一幕,当台上演玉箫的角儿唱到这一句:
“今生难会面,因此上寄丹青(画像)”
戏班子帮西门庆考虑的那个问题终于还是没躲过去,西门庆想到了瓶儿临死前的模样,又看着灵堂上挂着的瓶儿的那幅遗像,触景生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他也是赶紧掏出手巾擦眼泪,毕竟还有这么多客人在场,这要当众哭起来也是丢脸的事情,但这个细节自然瞒不过金莲的眼睛,金莲马上就对月娘抱怨:
“大姐姐,你看他(西门庆)好没羞,这吃着酒看着戏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玉楼连忙打圆场说:
“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一段触着他心事了,睹物生情,见鞍思马,这才掉眼泪呢”
金莲听了连连摇头说:
“我才不信呢,这戏里的哪有真的,这些人要是能把我唱哭了,那才算好戏子呢”
金莲这段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戏都是戏子们演的,既然是演的那自然都是假的,但是我们同样要明白戏剧有一个非常独特的特点,那就是意境上的真实,这种意境上的真实甚至比咱们平时看的电视剧啊,电影啊,更加具有触动性,为什么呢?看过戏剧的朋友都知道,当剧院的灯光暗下来之后,舞台会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我们会突然发觉这个世界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在那个舞台上正在发生的好像是和我们的世界完全平行的另一个世界,我们甚至会在那个瞬间产生幻觉产生疑惑,到底是舞台下我们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舞台上他们的那个世界是真实的?
这种幻觉的根源到底在哪儿呢?我们知道人有很多身体上的负荷是不能超标的,比如我们不能一直暴饮暴食,否则会有心血管问题,我们不能一直无休止的酗酒,否则会有肝脏问题,但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同样有着太多的精神上的负荷同样是超标的,而西门庆则是一个典型的精神负荷严重超标的病人,美国著名的评论家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她的名作《疾病的隐喻》里面对于疾病有着精妙的解释,那就是每一个疾病的背后都有着其必然的社会学根源,西门庆是一个精力无比旺盛的人,但他每天所需要应付的应酬和他所需要扮演的无比繁复的形形色色的角色,所有的这些面具依然是他自己难以承受的,要不断变换面具的人最痛苦的地方就是面具所带来的感情阻隔,所以他们的心永远处于一种孤寂的状态,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是一般人难以想象和体谅的
所以西门庆的触景生情不只是为瓶儿所流下的眼泪,他的内心有一个地方是只为自己的悲痛而留的,那个地方藏着他欲哭无泪的的孤寂,所以往往是心灵越孤寂的人越会对于戏剧的“真实意境”情有独钟,因为在舞台之下我们产生幻觉的那个瞬间,我们自己也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角色了,我们在自己的那个日常世界里要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要扮演父母的好子女,要扮演孩子的好父母,要扮演上司的好下属,要扮演下属的好领导,要扮演粉丝们的好模范,要扮演社会里的好公民,生活里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场合,我们都要根据当时当地的情况戴上不同的面具,疲于奔命,疲于应付,久而久之,我们麻木了,所以在剧院的灯光全部熄灭的时候,在舞台的下方,那个黑暗的世界里面,谁也看不见谁了,那是一个我们终于不需要再戴上面具,终于不再需要伪装的时刻,心灵终于得到释放,然后我们看着舞台上那段正在进行着的同样的生老病死,同样的悲欢离合,所有那些正在进行着的都是一段正在匆匆走过的人生,别无二致,我们希望这一切虚幻都不是幻觉,我们希望这一切虚幻都是真实,这些“真实”每多停留一点,都能让我们暂时在这个不需要伪装的黑暗里面多停留一会儿,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自己太疲惫
《玉环记》演完了,曲终人散,客人们都告辞回家,西门庆也便去瓶儿的灵前睡了,舞台上那个虚幻的玉箫打动不了金莲,但是现实中的这个玉箫丫头却很快引起了金莲的注意,那么金莲到底发现了玉箫的什么秘密呢?我们下回来说
@绿缘山庄的宿醉 2011-10-01 19:00:23
有没有金瓶梅人物关系图?在百度和谷歌上,金瓶梅三字还算是个敏感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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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玉环记》的女主角叫玉箫,这和真实世界里的那个玉箫大丫头就撞名了,所以小玉在看戏的时候也是有意用戏里面青楼拉客的情节对着玉箫开涮:
“淫妇,你孤老汉子来了,老鸨子叫你接客呢,你还不快点过去!”
其实就算是不太细心的读者,也能够发现在整部《金瓶梅》当中,男人称呼女人,以及女人称呼女人,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称谓就是“淫妇”,这本身呢也是因为人都有共通性,全世界开玩笑的方式都一样,想要搞出点效果反正就是尽量往“性关系”上扯,但另一方面小玉这么戏谑玉箫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骂她一句“淫妇”倒还真不算太冤枉她
在西门庆的这一大家子里面,除了各位太太之外,太太们的大丫头们基本也都是被西门庆办过的,月娘的玉箫,瓶儿的迎春,金莲的春梅,包括雪娥(她本人也是过世的原配夫人陈小姐的大丫头)都是如此,自古以来在大户人家做大丫头的,不但要聪明伶俐,模样和身材的要求也都是很高的,所以这些女孩儿长的都是很乖巧的,我们知道西门庆是闲不住的人啊,这位爷玩儿high了大有一种“试问谁人不能办”的气势,所以太太们当中既有月娘那样对此无可奈何睁只眼闭只眼的,也有金莲瓶儿这样要故意以此讨好西门庆的,但是除此之外,在西门庆这个外表看无比光鲜的大家里面,内部的各种性关系及其混乱,除了亲生母子和亲生父女这两种极端组合之外,其他我们能想得到的组合基本都能搞出一腿,所以在这种环境下面成长的丫头们从小耳濡目染,对于男女之事早就已经见惯不惊,耳熟能详了,而现在呢,玉箫就和另一个小厮搞得热火朝天,谁呢,就是书童
书童呢虽然是西门庆的男宠,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单纯的同性恋,也不代表说西门庆就是个“双”,事实上西门庆之所以喜欢书童,最重要的原因是书童长得很像女人,这种像不但是模样像,唇红齿白,目如秋水,而且身材也很像,婀娜曲线,窄肩细腰,最重要的是声音也像,莺声燕曲,婉婉动听,所以我们要明白的是,在明代能当男宠的基本都必须是书童这种偏阴柔气质的小白脸,因为毕竟那还是一个男权盛行的时代,即使对于男宠的审美标准也都是停留在纯女性气质的层面上,那种五大三粗的,肌肉发达的,就是长得再帅也是当不了男宠的,这和现代社会文明架构体系下的同性恋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而书童虽然长得很女人,但是我们也要了解的是,但凡长得像女人的男人,不管气质再怎么“娘”,模样绝对是一等一的,小帅哥没的说,对玉箫这种十几岁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最具有杀伤力,而玉箫此时已经是被西门庆办过的人了,从女孩儿到女人,所以也已经没有了一般小姑娘的所谓矜持和害羞,面对心仪的帅哥,暗送秋波这种矫情的步骤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而这次趁着葬礼结束后赶早,四下没人,玉箫和书童又约着到花园的书房里相会,可偏不凑巧,正情到酣处,一个人推门走进了书房,两个人是措手不及给堵在了床上,这个人是谁呢?金莲
金莲冷笑着把玉箫带到自己房里,玉箫也是害怕啊,哭着跪下来求金莲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西门庆,这要捅出去恐怕她和书童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面对苦苦哀求的玉箫,金莲的内心掠过一丝兴奋,在亲手解决掉瓶儿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之后,金莲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的得意,但是这种得意的背后却是一个她自己意识不到的危险的信号,因为这次金莲干掉瓶儿的胜利虽然看上去战果辉煌但过程实在太容易了,因为瓶儿的离开方式本身事实上是一个意外,换句话说也就是过于容易的错位的胜利开始产生巨大的迷惑性,让金莲开始飘飘然了,这种飘飘然让她开始逐步的产生幻觉,她觉得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就解决掉所有的问题,而现在她逮到了玉箫的把柄,她不自觉的就开始想要利用玉箫把枪口调转向下一个目标:玉箫的主母:月娘,过去那些极度狂热的嫉妒情绪让她走上铤而走险的道路,如今错位的胜利给她带来的极度膨胀感又开始慢慢吞噬她的理智,我们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金莲开始在这条疯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金莲便对玉箫说若想要她保守秘密,必须答应她三个条件,哪三件呢:
第一件:月娘房里但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大是小,玉箫必须要来通报金莲;
第二件:月娘房里的东西,金莲不管要什么,玉箫都要带出来给金莲;
第三件:金莲问了玉箫一个问题:“你娘(月娘)一向没有身孕,现在怎么有了?”
金莲想要用玉箫监视月娘,手法虽然阴险但对目前极度膨胀的金莲来说也算合情合理,但是让我们觉得不寒而栗的是她对玉箫提的那第三个条件,那个明显带有不满情绪的质问:“月娘怎么会怀孕了?”,我们把这个问题和一个多月前金莲亲手设毒计害死官哥儿这件事结合一下,一个才杀死一个婴儿的女人在很不满意地询问另一个要出生的婴儿的状况,她想干什么?如果我们想到这一层,在这个瞬间我们会禁不住毛骨悚然啊,那么金莲接下来还会问玉箫什么呢?我们下回来说
@多看几眼就俊了 2011-10-04 19:45:27
其实每个人都有“双”的一面啦,西门因为书童“娘”才宠爱其实也不一定啦.好男风这口自古就有,西门那家伙女人玩腻了玩玩男人也是很有可能的,换个口味嘛,也许他和应伯爵有呢.看<红楼梦>里,Bl情节也有不少阿,也没见各个是"娘"版.反过来女人看见帅气的女生可能动心,看见不帅气但是可爱的女生也有可能会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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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玩儿过男人的,那男孩儿长得巨他妈妖孽,化化妆让许多女人都要害羞的那种,但也就仅此而已,我也有哥们儿特man的是同性恋,男友也是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白人,但并不妨碍他们的性取向就是喜欢男人,我有个做fine art的美国朋友,是个纯爷们儿,但他也说:“every guy could be a bi- only depends on who you met”,但这里面的区别就在于直男喜欢男人很大程度上需要对方一定要长得漂亮,而gay的话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九十三:
玉箫被金莲逼问得很紧,只好把月娘的秘密和盘托出,那就是月娘怎么找的薛姑子配的那种用别人婴儿的胎盘做成的胎药,然后吃了这种胎药之后和西门庆行房所以才怀上了孩子,金莲听了之后暗暗记在心里,便答应玉箫不会把这丑事告诉西门庆,然后打发她回去了,而书童在见到金莲冷笑着把玉箫领走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拿出自己攒的十来两银子又去傅经理那里骗了二十两银子(共计人民币16000左右),偷偷溜到清河县的大运河码头上船逃回苏州老家去了
在这一段里面,我们先来说玉箫的表现,特别是把她和春梅做一个对比:
首先,同是大丫头级别的姑娘,在悟性上玉箫和春梅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在《金瓶梅》描写的众多丫头里面,最有悟性的就是这两个人:金莲的春梅,月娘的小玉,春梅这个丫头心气极高,她是一个丫头的身份,却有着主子的心态,通常情况下来说,这种类型的女人都是死得最惨的,比如《红楼梦》里宝玉的贴身丫环晴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是春梅之所以没有落得一个晴雯那么凄惨的下场,首先就体现在她对自己身份的把握上,同是十几岁的青春年少活力四射的小姑娘,玉箫耐不住寂寞,勾搭小厮书童儿,但春梅只和西门庆上床,她从来不勾搭下人,前面我们曾经讲过娇儿的侄儿李铭曾经用很委婉的方式勾引春梅,这李铭也是一表人才,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小帅哥,但春梅根本不接茬儿,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把李铭骂得狗血淋头,抛开作秀的成份之外,这是一种很深的城府,我们知道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人心本质上都是丛林,丛林的法则永远都是一样的:你拥有可以做任何事情的自由,但具体能不能去做却只取决于你有多少实力,晴雯为什么最后会搞成众叛亲离的局面,很简单,固然你年轻漂亮,聪明伶俐,又有才华,但是这些硬件说白了都是“零”,这些“零”都只有在你的身份真正变成了夫人,你真的有了实力,也就是有一个“一”之后才能真的发挥威力,所以为什么王熙凤可以泼辣可以随口开玩笑可以肆无忌惮,因为人是南省皆知的千金,名媛,少奶奶,人有那个实力,而你晴雯只是一个丫头,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身份,本来就是个“负一”,你还在这种基础上恃才傲物任情使性,那没救了,“零”越多反而死得越快,所以为什么我们常说“同人不同命”,就是悟性的差别,这个道理甚至连现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金莲都暂时忘记了,但春梅自始自终,从头到尾都牢牢的记着,所以一个能忍受住诱惑的人不是她心里不想,而是她有更大的野心,她明白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她还没有到达那个位置,所以她必须耐心,耐心地等待机会等待时机
其次,同样是对待自己的主母的忠诚度,玉箫完全经不起考验,虽然说月娘找薛姑子配那个用胎盘做的胎药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儿,但是一码归一码,不管是下三九流也好还是光明正大也罢,这说到底是月娘和薛姑子的私人地下协议,是部门绝密文件,而玉箫作为月娘的贴身大丫头,这么重要的机密居然被金莲几句威胁的话就给这么轻易地全套出去了,简直是严重失职,对于一个下人来说这是原则性错误啊,当然不得不说,这里面除了玉箫之外也有月娘自己的问题,月娘这么一个从小经过严格的传统儒学妇道培训出来的千金小姐,被扔在这么一个大家里面,跟这么一个老公和这么一帮姐妹终日为伍说实话还是真的有点勉为其难的,月娘是一个道德感非常强烈的人,整天妇道贞节挂在嘴边,标准的卫道士,但娇儿瓶儿金莲她们以前那都是什么样的人啊?那一个个都是怎么乱怎么来的主儿啊,所以在月娘眼里这帮人简直就是洪水猛兽;而反过来同样的,在娇儿金莲玉楼她们眼里,月娘也好不到哪儿去,有这么一个人整天装逼端架子显贞操,用咱们现在的时髦说法,“世界这么乱,装纯给谁看”,你累不累啊?所以这么两拨人要她们能多么亲热地搞到一块儿去,那是绝无可能,不过即便如此月娘自己还是很有追求的,她觉得自己既然是正室大太太,“清洁世道”那个难度太高,但起码在家里搞点思想教育那还是力所能及的,所以她时不时就请人来讲佛法啊,讲贞操啊都是基于这个大目标,目标如此,行动也如此,但是同时问题也就来了,我们说金莲这种类型的人虽说关系混乱点,但起码表示这个人至情至性,能交心,所以虽然她对人恶起来恶得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但同时对人好起来也是好得让人感觉如饮美酒,所以春梅对她一直死心塌地的,也是因为确实金莲对她很好,两个人交往起来很痛快,那就自然更容易贴心,但月娘呢,整天端着架子,动不动就给人上三规教育课,想想看在我们平时的生活里面这种类型的人招人喜欢吗,肯定是不喜欢的,你人可能确实很好,但老这么拿架子交往起来难免会感觉很憋屈很不舒畅,也就会给人敬而远之,不可交心的感觉,所以为什么生活当中大家都喜欢性情中人,就是这个道理,因此玉箫缺乏从内心深处的那种和月娘很贴心的感觉也就很难谈得上对月娘绝对忠诚了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金莲的反应,客观得讲,月娘怀孕和这胎药本身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吃胎盘能提高受孕能力可能更多只是心理作用,但凡事就怕赶巧,很多事情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所以这会儿金莲也动心了,瓶儿这个活生生的先例历历在目,有一个孩子对一个女人的地位的提升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所以金莲也开始盘算着找薛姑子搞这胎药让自己赶紧怀个孩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太太们的斗争开始慢慢的扩散到下一级的丫头小厮们,当战火烧到月娘和金莲之间以后,夹在她们中间的玉箫就如同风箱里的老鼠,很难再有好日子过了,而对于逃走的书童来说,他就像是提前从即将遭遇海难的轮船上溜走的一只小猫,他的这个及赋象征意义的出逃让我们开始慢慢感觉到大厦将倾大船将沉之前的那一种越来越不安的气息,那么书童逃走之后,西门庆会是什么反应呢?我们下回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