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回来!
《墓法墓天》第一部《墓旅人》,第五卷《魔高一丈》开始!
第一集《杀生,四宝和尚》
大黑滩震颤着。
地面起伏,地表的碎石如同弹丸,不住跳起。
长久以来,一直倒悬于半空的山一般的蒸汽,蓦然消散,露出湛蓝的天空,与远处锈铁一般的苍山。而一道道炽热的灵气,正自地下射出,如同一柄柄长剑,刺向天宇。
那是“神圣双火”之一的兵天大圣,在自绝之时,散功而放出恐怖力量。
在地下,温柔乡、极乐宫不住崩塌。
蔡紫冠最后向兵天大圣望了一眼,也自甬道离开。
杜铭、百里清、玉娘、卞老太太、云光和尚,都已离开,可是情势危急,万一有人来不及逃出地下,则蔡紫冠的土遁术,还可以救人性命。
蔡紫冠快步疾行,心绪烦乱,仍未走出兵天大圣所讲故事带来的震撼。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1、
“噌!”第一个从地下蹿出来的,是开山道人。
他一手提着伏魔禅杖,脚上穿云光和尚的八达靸鞋,虽然受了些伤不轻,但宝物作用,一步跨出,却仍快得远超常人。
正值夕阳下山之际,淡金色的阳光扑面而来。
开山道人犹豫了一下,这一趟大黑滩之行,他已夺得云光的两样法宝,算得是小胜。可是这胜利稀里糊涂,自己又是被人当马骑,又是被踢到吐血,就连兵天大圣最后也是蔡紫冠一行击败的。想起来,不由令他郁闷。
“你们赢了兵天大圣,道爷就把你们卷包烩!”
凶心再起,这道人立刻自腰间抽出赶山鞭,随手一划,已藏入旁边一块巨岩之中。
……抱歉,今天只有这么多。
算是个信号吧,终于可以投入进来写了……
接下来放一个新写的随笔顶账……
关于我是一个老师
还有一个来月,这一届的学生又要开始离校实习了。看着孩子们在我的课堂上走来走去,连玩带闹,聊天睡觉,哭哭笑笑……工作以来的第一次,除了松了一口气之外,居然还有几分不舍。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其实是个无血无泪的人。十一年前,我因为想要一个“没有升学压力可以任我写作”的工作,而选择了职业高中,谁知道就此开始了一段苦难之旅。升学压力固然是没有的,但学生的学习习惯几乎也完全没有,熊孩子们坐在那看着老师的时候,一半像看耍猴的,一半像看监狱的大狼狗。
工作第一年,试着管理学生之后,居然被男生约到男厕所单挑;工作第三年,和学生发生冲突后,反过来又被某位领导一通批评,基本上,从那个时候起,我想我他妈的作为一个注定了不起的小说家,已经不需要再在教学工作上放任何心思了。
于是我的课永远是自说自话,课堂纪律永远是一团糟。老师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大概就是每天在北京的公交上挤大约200分钟,接着再在学校的课堂上忍大约180分钟,然后就可以获得一晚上的自由,随便去写不必畅销的小说。教师的工资不高,不过我想反正我只卖尊严而已,又不卖知识,于是倒也能够接受。
一想起这些会觉得自己很可悲,不过,时间久了,只要什么都不想,其实也没什么。
曾经以为关于教育教学,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但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生改变。众所周知的是,我一直在写武侠小说,武侠的好处在于,不管它的作者多么无能,故事总会保持一个百折不挠,光明磊落的精神。2008年的时候,我写了一个把武侠化入学校考试的故事,讲一个少年如何在枯燥的学习中找到乐趣,战胜自我。结果在2012的时候,有一位读者的家长在网上告诉我,那个故事曾经帮助他的孩子,走出了厌学的困扰。
于是在那一瞬间,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我意识到,天杀的,也许我真的天生就是一个老师。我相信学习,有天生的知识崇拜,相信正义,相信教育能够将未来的主人翁教导得更好。在过去日子里,我虽然在讲台上像一具行尸走肉,但在小说里,却一直在不厌其烦地宣扬着我所相信的真善美……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许我比较奇葩,是跳过了基础,直接论道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对我的工作忽然放松下来了。无所谓嘛,反正讲基础知识的老师那么多,懂得维持纪律的老师那么多,少我一个大概也不少吧。我来到这个学校,面对这些学生,也许就是老天爷要让这些被义务教育管了九年的孩子知道,有些老师,并不把他们当做上帝或奴隶,有些学习,其实可以和课本无关?
工作的第十年,我开始认真备课起来。虽然听讲的人其实还是不多,但我想,有一耳朵算一耳朵,总不会比以前更坏了,也许几年后,几十年后,有那么一瞬间,我今天讲的一点东西,也会对他们中的某些人有一点影响?
这么一想,甚至连学生也变得越来越可爱起来了。比如那个低头玩手机的女生,侧脸简直像莫妮卡贝鲁奇一样神秘娴静;比如那个总爱玩牌的女生,表演鲁侍萍的时候,声音像小梆子似的,又脆又酷;比如那个总迟到的女生,朗读《相信未来》,往桌子上盘腿一坐,什么感觉都来了。
……也许有人注意到我说的都是女生,没办法,谁让人家教的就是美女如云的空乘班呢?
今年“两会”期间,我让学生提议案玩,然后把那些异想天开又真实有趣的议案整理之后,贴到了微博上……然后两三天内我和学生们就被网友骂了一千多条。优越感满满的网友嘲笑学生的幼稚不遗余力。可是我却觉得,这些没有幽默感、包容心和真正研究问题的态度的人,其实很可悲。
唉,没办法,谁让他们上学的时候,没遇到我这样的好老师呢。
2014.4.22
呃,如例……楔子保留,第一小节那一小骨碌废掉……
1、
“所以,这妹子什么情况?”
杜铭没好气地问,嘴里虽然在问着,眼里却全是“其实我懂你”的笑意。旁边百里清,连同有点不知所措的玉娘和卞老太太,也大眼瞪小眼地看看蔡紫冠,看看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姑娘。
从兵天大圣之墓中出来之后,云光不知所踪,无根老祖、开山道人,也都跑没了影。只剩下蔡紫冠、杜铭、百里清、玉娘、卞老太太出了大黑滩,投宿于附近的“老莫”客栈之中。
唯一意外的是,蔡紫冠居然从那墓里,带出了一个白衣少女。
听见杜铭的调笑,玉娘的脸色登时一沉,卞老太太更是“呸”地一声啐了出来。那墓中的女子,无论老幼,全是兵天大圣的禁脔。蔡紫冠在那天崩地裂的危急时刻,居然费心救出这样一个少女,不由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我……我从墓道里出来,追你们的时候,看她倒在路上……”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蔡紫冠虽然只被四个人这么看着,却也不由面红耳赤,“我想……我想那些女人都在极乐宫中陪着兵天大圣同死,只有她跑进了墓道……可能是不想死的吧?我……我就把她给救了。”
“嗯,编得挺好。”
杜铭大力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别人问起来就这么说!”
“原来你是这种人。”百里清也痛心疾首。
这两人也不知是真心,还是玩笑,一句话一句话,尽是要把这件事坐实了一般。蔡紫冠张口结舌,百口莫辩。卞老太太哼了一声,在旁边坐下。
因那少女昏迷,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是把她放在了卞氏婆媳的房中。
“你们都出去。”玉娘沉声道。
她一说话,屋中的气氛,登时凝重下来。翡翠公子的戮尸之恨,不共戴天,即使再怎么一路同行、同生共死,终究也是不能抹杀的。百里清、杜铭曾经骗她,都不觉稍显尴尬,咳嗽一声。蔡紫冠看看玉娘,想到兵天大圣墓中时,两人的争吵,反倒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随手自袖中抽出折扇,施施然打开,一步一摇地从她面前走了出去。
屋中一时只剩了三个女人。
玉娘关上了门,默不作声。卞老太太气哼哼地站起来,又去看看那昏迷的少女,骂道:“长了一脸的狐媚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白衣,纤细柔弱,下巴尖尖的,脸色因久不见阳光,稍显苍白。一点樱唇,只淡淡的有一点血色。她五官清丽,虽然闭着眼睛,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想来眼皮下必是一双善睐明眸。
玉娘叹了口气,帮她将头垫得高了些。
“你管这女人干嘛?”
卞老太太不满道,“咱们住这客栈,只为了找机会弄死蔡紫冠那贼骨头。让这女人在这住着,已是恩赐了。”
“嗯。”玉娘无话可说,只好道。
“也不知云光那死和尚跑哪去了!”
卞老太太往自己的床上一坐,随口骂道,“普抱寺胡吹大气,说什么蛇矛归他们,蔡紫冠就由他们解决。结果派出来个云光,无根老祖也打不过,开山道人也打不过,还没碰上蔡紫冠呢,就吓得跑得没影了。”
“云光大师……已经尽心了……”
“你就看那小和尚长得俊俏!”
卞老太太骂道,“这一路上你就知道替他说话!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已经是看见男人就走不动道了!”
这老妇人岁数大了,说话越发肆无忌惮。玉娘给她骂得眼中含泪,低头不语。
老太太骂了一会,渐渐也觉得有点乏。索性把鞋一脱,躺了下来。躺下之后,脖子转了转,却又觉得枕头有点低。
她坐起身来。这客房中虽有四张床,但店家精明,被褥早收走了一套。老太太穿鞋下地,来到那白衣少女的床前,伸手一扯,已将少女的枕头扯了出来。
“咚”的一声,少女的后脑重重磕在床上。
“婆婆。”玉娘吓了一跳。
“她又不知道。”
卞老太太大大咧咧地说,拿枕头回头自己床前一比,果然比自己的枕头舒服得多。
“那盗墓贼行踪不定,错过今天之后,又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今晚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取他的性命。”
玉娘坐在自己的床边,轻声说道。
油灯的灯火跳了跳,那白衣的少女静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气息,令人紧张,令人振奋。
另一边,蔡紫冠等也正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莫”客栈是个大四合院。玉娘她们住在了东北角,蔡紫冠他们的房间就选在了东南。
绕过一方开满荷花的小池塘,伙计点头哈腰,极其殷勤,抢在前面推开门。便见一间斗室,三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映着清冷的月辉,安静地等着他们。
“正合适,客官!”伙计赔笑道。
“……我去再开一间。”蔡紫冠鼓足勇气说。
“去你大爷的!”
杜铭在他身后一推,已将他推进房中,“又不是没同房过,老子能吃了你不成?”
他们尴尬地进屋,各占了一张床。
三个人,有一个被蔡紫冠整成了活死人,有一个被蔡紫冠盗了祖坟。此前这两个人看起来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但现在没有外敌觊觎的情况下,“小人”还像是被人赃并获了。
“你们……见过罗英了是吧?”沉默中,蔡紫冠勉强道。
“是个人物。”
百里清道,“海天会名不虚传。”
“啥人物啊,酒也不舍得给喝。后来直接拿湖水对付老子。”杜铭却不以为然。
“那你不也没喝出来。”百里清道。
蔡紫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杜铭因有“镇定珠”在身,已是不知寒暑,不知饥饱,便连吃饭喝酒的味觉,也已麻木了不少。想必是他在海天会鲸饮无度,罗英心疼好酒,因此拿水糊弄他了。
这大汉原是个大痛大快的人物,现在却连喝酒也喝不出滋味。蔡紫冠不由心中歉然,道:“下次我带你去把罗叔最好的酒偷出来喝。”
“贼性不改。”百里清嗤道。
杜铭一愣,蔡紫冠也被他骂得稍觉羞怒。
“喝酒人的事,也叫偷么?拿他的酒,浇我的愁,这叫‘代醉’而已。没听说‘代醉立功’这个词么?”百里清冷冷的道。
那两人被他说得惊呆了,一起笑了出来。
“这么说,拿了罗英的酒,他还得谢谢老子记一大功呢!”杜铭哈哈大笑。
话匣子一旦打开,原来彼此也并不是那么戒备。百里清、杜铭详细说了天光湖上的一番恶斗,而蔡紫冠也又说了几句天光湖上的美食。
就在这时,门外忽而有人敲门。
百里清离门最近,开门一看,却见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那,极为可爱。
……可是眉眼间,隐约似又有些面熟。
“请问,蔡紫冠公子在吗?”
小姑娘声音清脆,蔡紫冠茫然站起,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前院有位卞夫人,叫你过去说话。”
三个人一愣,百里清道:“我和你去。”
“不,那位夫人只叫他一个。”那小姑娘瞪了一眼百里清,像是嫌他多事。
“是大卞夫人还是小卞夫人?”杜铭问。
“是……是小的……”
那粗人言语肮脏,偏生又让人抓不到小辫子,小姑娘只得勉强应付。
“嘿嘿,那水蛇腰你去什么?”
杜铭大笑道,“老子看那小寡妇嘴上喊着打呀杀呀,其实早就对蔡小贼有点意思。这个时辰了叫过去,你还不懂啥意思?你过去碍什么事?”
“女人不怕她恨你,就怕她心里没你。”
“当初我追小花,小样儿的还总端着架子,后来黑豆地里……”
“三爷爷我是你孙子!”
“唉,反正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杜铭身后青影一晃,几个老头子不失时机地跑出来给意见。
百里清沉吟着,看了看蔡紫冠。
“活死人你和它们都闭嘴!”蔡紫冠给他们说得又羞又怒。
百里清笑了笑,往后一退,让开了路。
蔡紫冠脸上发烧,可是抬头一看,那小姑娘居然连耳朵都红了,不由奇怪。却也不好问什么,只好向她点点头,跟着她出了门。
明天我一天的课,晚上估计要陪老婆逛街,就不更了……
周末会多点~~
2、
绕过池塘,蔡紫冠来到玉娘婆媳的房间,轻轻一敲门,屋内有人道:“进来。”
蔡紫冠推开门,却见屋中油灯如豆,小小的一点灯苗,只照得四下影影绰绰。那白衣少女还躺在床上,玉娘垂头坐在她的脚边,卞老太太却不知去向。
“卞夫人,你找我?”蔡紫冠微笑道。
玉娘低声道:“进来说话。”
“不好吧。”
蔡紫冠站着不动,笑道,“如此夤夜,孤男寡女,还是在意些好。”
那叫他过来的女孩,从他身边挤进屋里。“这个姑娘快死了。”玉娘道。
蔡紫冠吃了一惊。可是心念一转,却已经知道这必是玉娘婆媳的诡计。那玉娘垂首坐在灯影中,虽然看不清表情,却显然有所图谋。而那个女孩则背对着他,像是不敢与他面对,充满敌意。
他微微一笑,玉娘婆媳恨他入骨,若这只是个龙潭虎穴,倒是不可怕了。
“哎呀,那可如何是好。”
蔡紫冠心里有了主意,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便走进屋里。玉娘的头垂得更低,蔡紫冠旁若无人,来到那床前,却只见那少女面容安详,呼吸细细,并无异状。
“好像没事嘛。”蔡紫冠笑道。
“刚才她差点死了……”
玉娘微微侧身,却也避过了他的眼光,“你最好再给她检查一下。”
“有什么好检查的。”
蔡紫冠却笑道,“难不成,你们在她的身上下了老鼠夹子?”
玉娘的身子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们要想找我报仇,那是随时奉陪。不过最好别把别人牵扯进来。”
蔡紫冠笑道,“我生气起来,可不陪你们玩了。”
他看看玉娘,又看了一眼屋角那奇怪的女孩,道,“灯太暗了,我让伙计给你们添点灯油。”
他转身要走,床脚的玉娘却忽然问道:“蔡紫冠,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么做?”
“你为什么不让玉娘死?”
女子以自己的名字自称,半是自怜,半是撒娇。蔡紫冠一愣,不料她竟会在自己面前这么示弱。
“遇见小猫小狗,我也不让它死。”
“你……是不是对玉娘有非分之想?”
“啊”的一声,那屋角的女孩猛地回过头来,满脸怒色。蔡紫冠被玉娘的直白吓得下巴也快掉了,一瞬间竟也有些面红耳热。
“是啊,我就喜欢烈性的。”他老羞成怒,不由挑衅道。
玉娘深深地吸了口气,头虽然还侧向一边,一只手却向后扬起,向蔡紫冠伸去。
纤纤素手,在灯下如同兰花。
那手并无攻击之意,竟像是要他搀握。蔡紫冠又羞又气,自然是不能输的,抖抖袖子,才伸出手来,与她相握。
那手肌肤滑腻,仿佛还带着香气。玉娘微微转身向他,仍低着头,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她的右手拢在袖中,那是一只铁钩。
蔡紫冠知道她终于要图穷匕见,自然更不示弱,只打醒精神,也向那铁钩握去。
“玉娘……”
他冷笑着,还想要说两句便宜话,却蓦地顿住了。
——袖下的手,五指俱全,居然并非冷铁!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手猛地一翻,已握住了他的手腕。
“玉娘”坐在床上,猛地抬起头来!
灯花一爆,只见那人姿容秀丽,满面煞气,可是却并非玉娘!
2(下)
与那女人一打照面,蔡紫冠已是一愣,几乎就在同时,身后金风响起,那一直伺机而动的女孩,已向他一刀刺来。
“来得好!”
蔡紫冠早有准备,大喝一声,猛一抽手,便想脱身。可是双臂一振之下,却觉得对面那女人的一双手力气奇大,竟令他无功而返。
背后那一刀已至,蔡紫冠斜身一闪,勉强让过这一击,那“一刀”向后猛缩,“嘶”的一声,肋下衣襟已给刮破。
——那不是刀,而是一柄乌黑的铁钩。
蔡紫冠脚尖一拧,土遁术运起,已向地下沉去。
可是“轧”的一声,他却已悬在了空中。
眼下的情形十分诡异:蔡紫冠双手给对面的女人握住,那女人却坐在床上。蔡紫冠运用土遁术沉入地下,却给那女人运劲一提,硬生生地拽住了。变得胸口以下都沉入地下,而两条手臂,一颗脑袋却还露在地上。
“下来!”
蔡紫冠大喝一声,土遁术功力催发,要索性将那女人连床拖入地下。
“轧——”那床又摇晃一下,却并未沉下。
“蔡紫冠,我看你这回往哪里跑。”那女人狞笑道。
蔡紫冠大骇,一时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土遁术效力不足。头顶上金风破空,那女孩的又一钩已经当头砸下。蔡紫冠往前一抢,闪过了那一钩。
后脑上为金风扫过,汗毛倒竖。蔡紫冠的后脖领子一紧,却被钩住了。
大力袭来,他身不由己,猛地被从地下拽了出来。半空中,只觉得身上一冷,一件外袍竟已离身而去。
衣衫飘扬,蔡紫冠已金蝉脱壳一般,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他伸手去抓那件半空飞舞的长袍,忽然间觉得那袍子似乎变得又肥又大。
——不,不是外袍变大了,而是他的身子变小了。
“蓬”的一声,蔡紫冠撞上屋墙,反应不及,又已向下摔落。重重掉在另一张床上。
他的手腕纤细,手脚全都短得缩入了衣袖裤管之中,一身中衣更是宽松得像是要随时脱落。
那女孩纵身扑来,单臂一卡,已将蔡紫冠压住。她的左手压住蔡紫冠的胸膛,右腕上一根冰冷的铁钩,森森然压上蔡紫冠的咽喉。
“蔡紫冠,今天我就为卞郎报仇!”
那女孩两眉倒竖,目中喷火,右腕出铁钩森冷。蔡紫冠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间已认出她来,骇然叫道:“你……你是玉娘?”
那女孩正是玉娘。
先前她与卞老太太在屋中准备要休息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身量发生变化,竟然变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卞老太太抬起头来,竟也没了皱纹,变成了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
“这……这是?”
玉娘大惊失色,卞老太太却惊喜异常。
“哎呀,这是要返老还童了?”
卞老太太欢欢喜喜地去照镜子,客栈的镜子在门边的梳洗台上,她喜滋滋地去照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惊叫,回头一看,却见玉娘已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你……你怎么比我年轻得快?”
卞老太太生气起来。
“我不知道……”
玉娘慌乱道,手忙脚乱,掩着越来越宽松的衣襟。
“该不会,这是什么神通……”
卞老太太眨了眨眼睛,望向那昏迷的白衣少女。屋中总共就三个人,玉娘与她都没有神通,难道便是那女子,在全无意识的情况下,令她们发生了变化?
而玉娘又离那女子比她更近。
“玉娘你到门口来。”
卞老太太让玉娘到门口站着,她却走到那女子身边。灯火微摇,她举起一只手,只见手背上的皱纹眼睁睁地淡了,细了。
回头再看玉娘,果然,还差不多是十几岁。
“有办法了。”卞老太太冷笑道,“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手刃蔡紫冠了。”
“你这挨千刀的小贼,这一回,可给我们捉住了吧!”
那已年轻得不过二十出头的卞老太太,终于从白衣女子的床尾走来。她摇曳腰肢,风情万种,居高临下地对蔡紫冠笑道。
蔡紫冠给玉娘按在床上,一时动弹不得。
“婆婆,”玉娘不敢去看那“老太太”,只沉声道,“你不该跟他说那些风言风语。”
“不说那些,怎么留得下他。”
卞老太太不以为然道,“那狐狸精的神通,哪有那么快?”
床上的蔡紫冠,瑟缩在一堆宽松的衣物之中。这时身形伶仃,一双细细的手臂藕节也似,一颗头倒是显得很大。怎么看,都已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的身材。
——所以他的功力、气力才如此微弱,土遁术失效,自己还被十一二岁的玉娘一只手按得结结实实。
“是,是那个姑娘?”
蔡紫冠惊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变得奶声奶气了。
“苍天有眼,给我们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卞老太太在腰后一拔,拽出一把剪刀来,“那狐狸精人虽然睡着,警惕心倒高,我用剪刀在她的小脚上比划比划,她的返老还童的本事,就加倍厉害。”
原来那白衣女子的神通,能令人的身体返老还童。是越离她近,功效越强;对她敌意越盛,功效越快。卞老太太和蔡紫冠说了几句话,就已令二人同时减少了差不多十岁。
只是她那时三十多,减到二十,更合心意。蔡紫冠减了十岁,便已是个小娃娃了。
蔡紫冠手足无力,后悔莫及。
卞氏媳发现了那白衣女子的神通后,马上改制了玉娘的衣服。夜色之中,竟就瞒过了蔡紫冠等人,直令他毫无察觉地踏入陷阱。
“蔡紫冠,你别怪我们!”
玉娘咬牙低喝一声,已是一钩向蔡紫冠的咽喉钩去——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百里清的声音:
“蔡紫冠,你没事吧?”
3、
十来岁的玉娘,和二十多岁的卞老太太对视一眼。
卞老太太猛地一扬手,将床头上的被子抖了开来,一下子将玉娘和蔡紫冠盖上。
“别让这小贼出声!”卞老太太低声道。
眼前一黑,两个人已被被子蒙住,玉娘又羞又急,铁钩比在蔡紫冠喉间,低声道:“你别动!”
“我不动。”蔡紫冠笑嘻嘻地道。
两个人大被同眠,虽然已是两个孩童的身形,却还是令人尴尬。
外面门一响,卞老太太已经与百里清相见。
“这位公子,你找哪位?”
“你……你是谁?”
百里清声音犹豫,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间房中,见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奴家是厨房的帮工,来照顾夫人们梳洗。”
“……你是帮工?”
蔡紫冠稍稍侧头,被子隆起,边角上露出一线光明。他从那缝隙中望出去,只见百里清满脸狐疑,上上下下地打量卞老太太,显然不太相信一个她的话。
“你婆婆还挺漂亮的。”蔡紫冠笑道。
“不许说话!”玉娘道。
大被中两人呼吸相闻,玉娘的脸忽然模糊不清,但眼中却还反射出那一线光明的亮光,莹莹闪烁。
“那这房里的人呢?”外面百里清道。
“刚才来了一位少年公子,他们说了两句话,一起出去了。”
卞老太太声音软绵绵、娇滴滴地,却推搪得滴水不漏。百里清在门口站着,忽然道:“你说你是来伺候梳洗的?”
“是。”
“水呢?”百里清追问道。
水自然是没有的,卞老太太本来一向是玉娘伺候梳洗。今晚玉娘忽然遭遇这返老还童的神通,慌乱之下,早就忘在脑后了。
“你婆婆暴露了。”蔡紫冠低笑道。
百里清心细机敏,卞老太太想要糊弄他那是别想。他虽然没有什么神通,但一身武艺,要对付卞老太太和玉娘这两个女流,自然是易如反掌。
蔡紫冠松了口气。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外面的局面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蔡紫冠离开后,百里清总觉放心不下,犹豫良久,这才追了过来。
他一见到眼前的女人,就已经知道她有问题。
那女人衣着光鲜,岂会是个厨娘?而她年纪轻轻,身上的衣物,却样式古旧,像是卞老太太曾经穿过的,而她的眉眼之间,也像是与卞老太太有什么亲缘关系。
百里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打醒精神,一面与那女人周旋,一面越过卞老太太的头顶,打量屋内情形。
他看见屋内四张床,正对着门的那张,躺着那白衣女子。其余一张空着,一张摆着整齐被褥,一张被褥摊开,像是有人蒙头大睡。
百里清的视线,却还是落在那白衣女子的床脚上。
那张床微微倾斜,两只外首的床脚稍稍陷入地下——那无疑正是蔡紫冠的土遁术,所留下的效果。
一阵微风吹过,那床上低垂的床幔微微一动。
——蔡紫冠曾经在此动手!
——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吃了亏!
百里清心念电转,猛地张手一推,已撞开了卞老太太。他纵身入房,箭步向前,背在身后的左手一扬,金光闪烁,金河刀已向那床下挑去。
“啪”的一声,床幔扬开,床下空无一人。
百里清犹豫了一下。
忽然间他的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给人从背后拦腰抱了起来。左手的金河刀被一只巨手握住,猛地向前一推,背后那人的手臂远比他的要长,竟硬生生地将刀夺了过来。
百里清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人?”
一语既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奶声奶气,竟像个娃娃。
3(中)
一见百里清闯入房中,蔡紫冠已惊觉不妙。
那白衣女人的神通,似是纯为保护自己而发,别人对她的敌意越盛,她令人返老还童的速度就越快。
先前时卞老太太强夺她的枕头,便令她放出神通。等到蔡紫冠进房,卞老太太暗中作势攻击她的双足,就令蔡紫冠在三句话的时间里,变小了十岁。
而百里清长刀快马地冲进来,那还了得?
蔡紫冠猛地在被下一滚——这时他正是孩童身量,仿佛忽然之间,已经回到了小时候和小伙伴玩闹摔跤时的情形。
玉娘一个小家碧玉的身子,全凭女孩比男孩发身早、力气大,才压得住他,哪知道这些顽童的技巧?一股劲登时使偏了,想要挥钩伤人,铁钩一扬,却又被棉被钩住了。
蔡紫冠从床边一溜而下,眼前大亮,只见百里清被缠在自己的一堆衣物中,正被卞老太太拦腰抱起。百里清大头小嘴,急赤白脸——看那样子,已不过四、五岁。
“……什么情况!”
蔡紫冠又好气又好笑,飞步来到卞老太太身后,一脚便向那女人的膝窝踢去。
——一接近那白衣女子的床铺,蔡紫冠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又笨拙了几分。
——怕是又变小了?
脚踢膝窝,那正顽童坑大人的绝技。虽然蔡紫冠已不过五六岁年纪,但一脚正中,卞老太太登时膝头一软,差点摔倒。手上一松,百里清也掉了下来。
“快跑!”
蔡紫冠拉住百里清的小手,往起一拖,已将百里清光溜溜地从衣服堆里拽了出来。
百里清手脚嫩得如同莲藕,路都走不稳了,给他拖在手中,羞愤交加,不知为何,已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蔡紫冠一把夹起他,掉头就逃,卞老太太猛一回头,想要抓住他们,却慢了一步。玉娘从床上跳下来,铁钩一横,要挡住他们。
“你敢!”
蔡紫冠大喝一声,将百里清高举面前。
小百里清嫩得掐得出水来,玉娘羞得一捂眼睛,蔡紫冠往旁边一闪,待要穿过,却被卞老太太从后边赶上,一巴掌扇倒在地。
“还反了你这小鬼!”
百里清哭得响亮,蔡紫冠夹着他就地一滚,来到了墙角。
“土遁呀!”百里清抽噎着说。
“我没劲了呀!”蔡紫冠不好意思地说。
他仅有的一点灵力,被他偷偷在腰间种了一条藤蔓,系上了裤子。
“那现在怎么办呀?”
“我也不知道。”
蔡紫冠说着说着,嘴巴一扁,也差点哭出来,“杜铭呢?”
“唉,睡得直打呼。”百里清说。
返老还童的身体,似是已经不能支撑他们的头脑,两个机变百出的人物,在这时,终究与一般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回没处跑了吧?”卞老太太冷笑着。
她捡起金河刀。那刀轻重随心,在她的手里,虽然锋芒黯淡,但却仍是利器。
3(下)
“等等……等等……”
蔡紫冠拼命道,想不到应对之策,只好见到什么说什么,“阿姨,你可真漂亮。”
那一点跳跃的灯光映在卞老太太的脸上,只见这女人蛾眉凤目,虽然不像玉娘俊俏,但顾盼之间,居然更有风情。只是一想到她其实已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便不由令人作呕。
“是么?”
卞老太太拢了拢发髻,却给他搔中了痒处。
她年轻时,也颇负艳名,才能嫁入卞家。年华逝去,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玉娘嫁入卞家之后,被这青春美貌的儿媳妇一比,更是不甘。几年来处处刁难玉娘,其实也源于此。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了就是老了,所以她才只能看着儿子被玉娘迷得颠三倒四,而先前劳大劳二去把她像瘟神似的推来让去。
今晚返老还童,在她心里,除了能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之外,更大的欢喜,却是自己终于又年轻了一回。玉娘去诱蔡紫冠过来的当口,她揽镜自顾好久,而先前连挫蔡紫冠、百里清,明明自己又已经年轻了许多,却已来不及去照镜子。现在连这两个小鬼也夸她漂亮,她的心里更已经痒痒的了。
忽然她看到了金河刀,刀面光洁如镜,不由大喜,就借着刀上的倒影,端详自己。
她那喜滋滋的,可是金河刀淡金色的光芒反照在她的脸上,却更见怪异了。
蔡紫冠和百里清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心中,忽然都有了一个主意。
“阿姨,你真应该一直这么年轻呀。”
“可是……快……快醒了。”百里清奶声奶气地说。
“那个穿白的的姐姐要是醒了,恐怕你就又要变成老太婆了……呜呜呜,我不要阿姨变老太婆。”
蔡紫冠撒起娇来,玉娘在对面目瞪口呆。
这话却深深地击中了卞老太太。
她猛一回神,望向那白衣女子,手中金河刀一紧,脸上凶相毕露——
可是一瞬间,她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连忙后退,收了杀机,在刀面上一看,眼前女子,已不过十七八岁。
“你杀不了这个姐姐。”
蔡紫冠的嘴甜的什么似的,“你有杀机,她就把你变小变小,一直变没了。”
卞老太太冷汗涔涔而下。
一想到将来这个女子醒来,自己便要变回老太婆,简直悲愤欲绝。
“有什么办法,让她不醒?”
“那个办法是没有的。”
蔡紫冠认真地说,“可是,你可以即使她醒了,也一直漂亮下去呀。”
“那……那怎么做?”
“你去找杜铭呗。”
百里清说,“你能抢着他的镇定珠,你就一直这么漂亮。”
4、
俩人就这么把杜铭给卖了。
“婆婆,不行,杜铭太厉害,不能节外生枝。”玉娘急忙道。
卞老太太定定地望着她,被刚才又一次返老还童波及,玉娘现在看起来也到了六七岁的样子。
“……以后叫我姐姐吧。”老太太终于说。
几个小孩打个寒颤。
“我去解决杜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卞老太太昂首挺胸,“玉娘,你给我看着他们!”
于是那十八岁的老太太出门而去,让七岁的玉娘看着五岁的蔡紫冠和两岁半的百里清。
三个小孩,虎视眈眈,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白衣女人。
“玉儿姐姐……”蔡紫冠很顺口地就叫出来了。
“你闭嘴!”玉娘也很自然地呵斥回去。
“玉儿姐姐,你惨了。”
蔡紫冠道,“卞老太太变年轻,早晚要嫁人,给你找个新公公,搞不好便是杜铭。到时候你要管杜铭叫‘爹’。”
玉娘惊恐地瞪大眼睛。
“我去拦住她——”
“唉,没用。”
百里清道,“你又打不过她。”
玉娘一下站住脚步,没错,卞老太太为人极有主见。自己当初就从未说服过她,何况现在强弱更为悬殊。
“除非,我们先把这个女人叫醒!”
4(下)
另一边,卞老太太已经来到杜铭的房前。
杜铭身上一颗镇定珠,对一切不是真刀实枪的损伤,都有减轻甚至消除的功效。若能将之佩戴在身上,她不仅可以不必再次变老,甚至都能青春永驻。
“说不得。”
卞老太太喃喃道,“也算你恶有恶报!”
至于杜铭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恶”,她倒是不再多想了。手里提着一把剪刀,她就轻轻推开了房门。
“呼——呼——”
杜铭鼾声如雷,正睡得香甜着。
他的胸口上一点幽幽冰光,在暗室中格外清晰,正是镇定珠不绝发出。
月光从推开的门里照入,在屋中留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光区。卞老太太蹑手蹑脚地走近杜铭的床铺,瞄得准准地,一剪刀便向杜铭的胸口上扎去!
……杜铭恰到好处的翻了个身。
“噗”的一声,剪刀狠狠扎上杜铭的肩膀。“啊!”杜铭就是睡得再死,这一下,也给疼醒了。
——还未醒来,他的手便已握住了卞老太太的手腕。
“谁扎老子?”
杜铭大叫道,睁眼一看,眼前却是个妙龄少女,怒道,“你他娘的是谁?”
“我……我……”
卞老太太吓了一跳,可是她早知杜铭的武艺,却也对自己一击不中早有准备,道,“这里住的不是史大哥么?”
“什么屎大哥尿大哥的,你扎老子干啥?”
“我……我不活了!”
卞老太太扔了剪刀,嘤咛一声,掩面而泣,“史大哥对我始乱终弃,连他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虽只四句话,却已千锤百炼,在有限的时间里,清清楚楚地讲了个故事出来。
“……你是说,老子这以前住着你的相好的?”
卞老太太俏脸飞红,点了点头。
“老子有这么倒霉?”
杜铭闷闷不乐,一把推开卞老太太,坐起身来,低头检查肩膀上的伤口,“你看你给老子扎的……老子就这身衣服……”
“咣当”一声,却是卞老太太已经悄悄搬起窗台上一只花盆,一下子砸在他的头上。
“哎呀!”
泥沙四溅,瓦片纷飞,杜铭惨叫一声,扑倒在乱七八糟的被窝里。
卞老太太一把抓起剪刀,叼在口中,又奋力把杜铭一翻,令他变得仰面朝天,然后纵身一跃,骑在杜铭的腰上,又将剪刀握在手中。
“你……你他娘的干啥又打老子?”杜铭气急败坏地道。
“……”
卞老太太吓得一哆嗦,剪刀都掉了。
杜铭当日在金家,曾在卞老太太眼前,被一只酒坛砸昏。今天卞老太太如法炮制,怎么却好像没事似的?
“你骑着老子干啥?下去!”杜铭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定是他的朋友!”
卞老太太一咬牙,索性扮演那为情所困的疯女子到底,“一定是你和他一定有所勾结!”
她顺手搬起一旁的瓷枕,狠狠往杜铭的头上砸去,“他骗我,你也骗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瓷枕砸在杜铭的脑袋上“咣咣”作响。
“别打!别打!”杜铭想揍她又有点下不去手,叫道,“老子认识他是个鬼!”
他元气充沛,怎么看也不像要昏倒的样子。可是他不昏,又怎么取“镇定珠”?卞老太太砸了七八下,越砸心里越没底,不由叫了出来,道:“你昏啊,你昏啊!”
“你他娘的逼婚吗?”
杜铭给他砸得头晕脑胀,气不打一处来,玩命一拨拉,登时把卞老太太摔到了床里去。
蔡紫冠和玉娘小心翼翼地来到那白衣女子身边,百里清在墙根坐着。
“我不能再小了。”
百里清说,“你们有没有又变小?”
“还没!”蔡紫冠道。
因为没有敌意,所以他和玉娘靠近那白衣女子的时候,“返老还童”的神通,似乎并未发生效果。
“你们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把那个女人叫起来?”百里清催促道。
蔡紫冠凝视着那个女子。
把她从武天大圣的墓里带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她的长相,但是现在当他离近再看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个女子看起来很不寻常。
她身上所穿的衣物,并非是武天大圣墓中的女子的白衣,反倒更像是一身名贵的白缎的中衣。她躺在那里,虽然没有知觉,可是却有一种神秘的圣洁——那与武天大圣墓中人的淫靡之相自然更不一样。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她也是盗墓贼?”蔡紫冠喃喃道。
玉娘轻轻拾起女子的一只手,轻轻摇了摇。
可是女子毫无反应。
5、
卞老太太今年五十五。
她守寡二十余年,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全都投在了儿子的身上。可是儿子后来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心中失落,更不知何时,生出了几分悔恨。
……与其养大的那白眼狼,若能重来一次,她宁愿自己过得更好。
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机会。
“大哥对不住。”
卞老太太摔倒在床里,知道杜铭已经发怒了,一瞬间只觉得万念俱灰,“我鬼迷了心窍了,我打疼了你么?你别生气……”
她看起来都要哭出来了,杜铭醋钵大的拳头提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没打下去。
“你什么毛病?滚蛋滚蛋!”
杜铭气哼哼地穿鞋下地,想要避开她,“水蛇腰死哪去了?”
“你不许走。”
卞老太太慌里慌张地抓住了杜铭的手。
杜铭愣了一下,看看她抓着自己的手,看看她惊慌含泪的双眼,忽然明白过来。
“哦!”
他裂开大嘴笑了出来,“你在勾搭老子?”
“啊?”
卞老太太吓了一跳。
“你被相好的甩了,就来勾搭老子,老子是那么好上手的么?是!”
杜铭“哈哈”大笑,“自从跟了蔡小贼,老子每天被砍得惨兮兮的,连个女人都没有。今天你送上门来,大概是老天爷也心疼老子!”
他说得兴起,借着镇定珠的荧光一看,更觉得卞老太太肤若凝脂,眼似秋波,不由心花怒放。纵身一扑,已将卞老太太扑倒在身下。
卞老太太只觉五雷轰顶,万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了这一步。
“不不不……不是!”
卞老太太慌忙挣扎,左手起处,已被杜铭右手摁住,右手起处,又被杜铭左手压在头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样子古怪。
“嘿嘿,老子还有手。”
杜铭淫笑着,肩膀一抖,背后已蹿出十三道魂精。
“这姑娘哪来的?”
“大个子你真是好福气啊!”
“……姑娘我怎么看你如此眼熟?”
“三爷爷,你搭讪也太老套了。”
魂精一个个喜笑颜开,围拢在杜铭身后,帮他按住了卞老太太。
“你们要干什么?”
卞老太太羞得满脸通红。
“当然是干点你好我好的事了?”
杜铭笑着,摩拳擦掌。
玉娘握着那白衣女子的手,一顿猛摇。
可是白衣女子,却毫无反应。
“掐人中!掐人中管用!”百里清在远处叫道。
蔡紫冠看看那女子的脸。女子琼鼻小巧,嘴唇微翘,看上去极其美好。他轻轻地伸出手来,在她的人中上一按,却没什么反应。
“我来!”
玉娘说着,已掏出手帕,在旁边打了一点水,来为女子擦拭。
那女子的眉头微微皱起,睫毛抖动,似是要醒。
可是突然间,蔡紫冠却发现,眼前的那张床,忽又增高了。
——他的身量又变小了!
——返老还童,又在发生作用!
“别擦了!”
蔡紫冠慌忙叫道,“咕咚”一声,玉娘已经坐倒在地,身子绵软,变成了一个一两岁大小的婴孩。
“百里清!”
蔡紫冠猛然回头,便见百里清那一堆衣物里,一个连坐都坐不住的婴孩正在“咕叽咕叽”地向自己说话。
蔡紫冠抬起手来,只见自己的一双手白白嫩嫩,十根手指如同十根肉丝,而头脑中也是阵阵混沌。
虽然照不到镜子,但他现在的岁数,断然不会超过三两岁。直到这时,蔡紫冠才真的害怕起来。那女子的神通,虽然并不会主动攻击,但看起来,却像是完全没有漏洞,一旦招惹,竟是绝无胜算。
他要是再想破解这一神通,却又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触发了返老还童的威力,而再来一次的话,也许他们真的就会“变小”到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现在他要是带着玉娘和百里清逃走,那神通恐怕也不会一路追杀。可是他们却要重新再长十年二十年……
——一想到那些苦难还要再重新经历一遍,简直觉得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