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贪蛇,神兵现世》结束。
神通012
蜃纸。把却州特产的蜃虫体液刷在纸上,可以造成画面随着时辰变化而变化的效果。最多可以刷到五层。
神通013
呷火蛇。吞食地火,喜欢生鸡蛋的小蛇。体温很高,能够融金铸铁,是铁匠的好帮手。不过本文中的呷火蛇却不是自然生成。
神通014
巨蟒。长达里许的巨蟒,吞人吞马都不在话下。后来和呷火蛇合并为一杆长矛,也不是自然造物。
神通015
赤火金风蛇骨矛。蔡紫冠偶然得到的神奇兵器,用力刺出时,矛尖会喷出火焰,威力巨大,但显然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0
黑暗里,最后一滴醇美的酒汁落下,老人意犹未尽地添着嘴唇。
他用力摇晃着杯子,但是却再也没有多余的一滴,来为他的生命多拖延一刻。
“唉,终于该开始了吧。”
真想再多活几年啊,可是毕竟,连这十五年,都已经是白捡的了。
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光的屋子里,开始响起一阵低低的吟诵:
“气之为魂兮,精之为魄。恶明觉兮,受之以洞火。拘之千里兮,定向东南;名之极乐兮……”
然后,突兀的,屋子里亮起了一根蜡烛。
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它显得那么的亮,清清楚楚地照亮了前排三根粗大的青蜡,以及旁边七支略细的白蜡。
还有那个念咒的人。
一个苍老的、目光中燃烧着死志的老人。
还有它自己,居中的,已经烧着的白蜡。
第四集《手足,不共戴天》
1
堕云峰、百花谷入口处的山岩上,新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生人亡冢。
黄昏时,一条黑狗来到了这里。
闻到谷里飘出的花草香气,它激动得后腿直软,好像久别归来的游子,一边在鼻子里发出“嘤嘤”的哭声,一边跟头把式地冲进谷去。
忽然间,它脚下一绊,摔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吃屎。
虽然看起来个子挺大,但它其实还只是条两岁的半大狗。从小被谷中的高人叶天师抚养,此前却被蔡紫冠借出去盗墓。
它的胆子本来就小,在赤龙谷居然遇见一条大得不像话的大蛇,于是被彻底吓破了胆,丢下一行人临阵脱逃,自己跑回家来。
它在叶天师身边享福享惯了,独行回家的这些天一个人流浪,可真是害苦了它。
觅食、争斗、拒绝求爱、防止变成五香狗肉……
这时终于苦尽甘来,到了家,它一时间头脑发热,竟然慌不择路地摔了一跤。
愤怒的黑狗回过头去,只见绊倒自己的,是一条人的手臂。
那手臂就硬梆梆地摊在路上,沿着往上看,有一具尸体就躺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那尸体穿了一件肥大的长袍,敞着怀,长袍下没有别的衣物,赤裸的胸膛上画满了花纹。而尸体的嘴里,直直插着一截竹管,瞧来像是一根毛笔;而肚脐上,则反贴了一面镂花的铜镜。
黑狗太平并不懂得这尸体什么地方怪异,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人和它平时所见的人都不同,隐隐透出可怕的阴恶之气。
于是它哀鸣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进谷去了。
那具尸体就静静地躺在地上。
晚霞散去,新月初升。
突然,尸体摊在路边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然后,那只手举起来,在空中握成一个有力的拳头,再松开,垂下来,一下就拔出插在嘴里的毛笔。
终于,尸体坐了起来。“它”披头散发,脸上、颈上、胸膛、四肢都写满了朱砂的红咒,衬得咒文下边的皮肤白得像是石灰。“它”右手持笔,左手拿起脐上的铜镜,照着自己的花猫似的脸,森森地一笑:
“师兄,第七天了,我还是没死啊。”
现在看来,“它”原来是个活人。
那人站起身,身材瘦瘦高高,长腿狼腰。他将衣袍随手一系,便迈步向生人亡冢走去。
夜风中,他虽然长袍污秽,可是行走间,却洒脱自在。
那样的风度,倒好像他的身上,正穿着世间最华美的锦袍;而在前方迎接他的,则是无边的风月。
他,正是镇国将军傅山雄麾下的半相军师,雪飞鸿!
就在七天前,他远在宁州的军中,在睡梦里忽然失去了一魄,一觉醒来,浑浑噩噩,本来还以为是修行不当所致,便随手给自己施了归魂咒,哪知第二日晚上,却又失了第二魄。
他这才惊觉,肯定是有人正对自己施“拘魂术”。
人身上有三魂七魄,三魂:魑魂、魁魂、魍魂;七魄:和魄、义魄、智魄、德魄、力魄、气魄、恶魄。魂魄如果不齐,人轻者重病,重者丧命。
“拘魂术”便是用缉拿魂魄的方法,在千里之外取人的性命。
待雪飞鸿警觉时,已失去了和魄和力魄。
这拘魂术阴毒无比,一旦成功,被害人便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可是它的限制多,咒语繁复,见效慢,一旦暴露更会引来十倍百倍的报复,因此修道的人中很少有人练习它——更别说练得这么好,竟然敢向雪飞鸿挑战了。
不过,雪飞鸿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这样的人。
那就是他的师兄,叶添。
十几年前,他与这位师兄结怨。当年一场斗法,两人各有损伤,师门就此中落。
他防着叶师兄的拘魂术,多少年来一直隐姓埋名,甚至投身在镇国将军的帐下,而叶添也从此销声匿迹。
雪飞鸿先前还以为他伤得比自己重,大概是已经死了。可现在看来,自己这个呆头呆脑的三师兄,不仅没有死,更从来都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报复。
他自然不是个会束手待毙的人,既然推想出前因后果,就立刻在自己的身上涂写咒文,暂时顶替失散的魂魄,出来寻找自己这个不死不休的同门。
他一路调查着赶到百花谷。
谷口新刻的“生人亡冢”,仿佛正是叶添在向他宣布,你来对了地方。
黄昏时分,阴阳交替,也正是雪飞鸿魂魄不齐,最最虚弱的时候。
雪飞鸿在身上遍写安神咒,又用朱砂笔封口,阴阳镜镇住丹田,达成假死,先避过这一劫。
此刻,他走进了山谷的隘口。
1(下)
就见前方的路上,有一团奇怪的黑影。
原来是刚才的那只黑狗,正四脚腾空,浮在离地半尺的地方。它身子僵直,四蹄乱蹬,浮在半空中,古怪地狗刨不已。
从离开雪飞鸿开始,它已经刨了快一个时辰了。等再过一个时辰,它才会到达那一蹿的最高点;然后,它会慢慢落下,到天亮的时候,大概它很长时间没有沾到地面的小爪,才会落到地上。
这正是叶添最擅长的“烂柯术”。
烂柯术,练的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本事。凡是被叶添施术的事物,无不是动转呆滞,好像木雕泥塑,只能任他宰割。
不过这狗看来也不简单,随被制住,居然四蹄还能动。
“这是……养给雷六的狗?”
在那黑狗的上下两侧,有两根弩枪,斜斜地分别扎在半空中。从它们倾斜的角度看来,应当是以山路中点为目标,左右交错,全速射过,然后才遭遇烂柯术,停在了空中。
如果现在被困中间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人,十有八九已经被两柄枪贯穿胸腹而死了。
雪飞鸿冷冷一笑,往谷中望去:
——在一片茂密的花海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延伸,尽头是一排茅屋。那就是他跋涉千里,要来解决问题的终点了。
叶添当然也知道他的本事,知道他一定会找上门来,所以才在谷口刻字,向他宣战。
——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他回过头来,环顾四周。包围生人冢谷的山头虽然号称叫“堕云峰”,但其实并不高,也不陡,只是云蒸雾绕,有些仙气罢了。山势合拢,只有一个通道,谷内平旷,对于他而言,优势在于一览无余,方便他横扫千军的法术。
“而对于师兄来说,最大的伏笔,大概就是那些花花草草了吧。”
雪飞鸿喃喃自语。
以雪飞鸿的观点来看,叶添的法术其实相当不实用。以前他们师兄弟几个人切磋的时候,当面相斗,每一次雪飞鸿可以瞬间压制叶添。没办法,叶添每个法术的咒语都要念好一会儿,而在他的法术施展开以前,雪飞鸿都可以杀死他一千次了。
但叶添也有自己的优势——如果需要的话,他可能躲在任何一个角落,慢慢准备那些远距离使用的法术,有条不紊的攻击雪飞鸿。这样一来,雪飞鸿如果不想认输的话,就必须在自己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法术修理得动弹不得之前,找到叶添,并且突破叶添事先布置好的保护自己的法术阵法,实现和叶添的面对面,然后,杀死他一千次。
他们两个的比试,最后总变成捉迷藏和智力问答。这次看来也并不例外,雪飞鸿已经完成了搜寻的步骤,接着,就是一关一关的逼近过程了。
烂柯术被这条黑狗无意间撞破了。那么,在这山口处,有什么东西,是叶添用来发动和维持烂柯术的法器呢?
“啊——”
蓦然间,雪飞鸿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在他的脑袋里,仿佛有一把尖刀,在拼命剜搅,想要割走他的一部分。
意识一阵阵的模糊,那这是今天的拘魂术又开始了。七天以来,雪飞鸿已经丧失六魄,再丢掉一魄的话,就是大罗金仙也会陷入昏迷了,任人宰割了。
可是,雪飞鸿却对自己的第七魄,最有信心。
“你夺不走的!你抢不过它的!
雪飞鸿凶狠地吼叫着。他的身体像是要撕裂了似的那么疼。他的第七道魄,亟欲离体而去,而另一股力量却残暴的将它拉回来。
他身上的安魂镇魄的咒,一起都亮了起来,金华夺目,如同火焰燃烧。须臾之间,金光散去,那些朱红的法咒,全都黯淡剥落,只余下焦黑的一片。
朱砂粉簌簌落下,露出了他左颊上的花纹。
那是一幅山水,以他的左眉为远山,半颊为秋水,左耳为帆船。
雪飞鸿跪在地上喘气片刻,知道自己的第七道魄,“恶魄”,终于挡住了三师兄一天一次的拘魂术。
这很不容易,也很不寻常。叶添一定已经注意到其中的怪异之处,接下来再卷土重来的话,他和“它”,也未必保得住恶魄了。
“所以,决战一定是在今夜子时之前!”
雪飞鸿喃喃说道。举起手中朱砂笔,在自己胸膛之上反手写下写下“急急如风”四字。
然后他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向山谷里抛去。
突然间,他的动作变得十分怪异,举手投足,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倏起倏落,在月光下只能看到一点模糊地影子。抛洒泥土时,才见他的手一沉,那边泥土就已经扬起来了。
“呼”的一声,那一点点泥沙,忽然变成了巨大风暴!
风暴呼啸着从雪飞鸿的身边卷起,吹起泥沙,揪断野草,将花朵连根拔起。遽烈的气流,裹挟着一众杂物,在山谷口往来扫荡。
雪飞鸿衣衫猎猎,狰狞之中,仍然带着几分潇洒。
风息了,沙土、草屑、花瓣,在空中洋洋落下。有的自然落地,有的则受烂柯术的影响,凝滞在了半空中。
于是,在雪飞鸿的面前,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几条长长的、横断入口的灰色障碍。
“居然布置了这么多的烂柯术,”雪飞鸿低低地笑起来,“你打算就用这么低级的法术,来对付你的师弟么?”
他沿着烂柯术的边缘,走了起来。虽然说是走,但他的速度,却比最快的骏马全力奔驰,还要再快一些快。虚影重重,他走在草丛里,在几个地方飞快地一掏,眨眼间再回到路上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握了十几面杏黄色的小旗,旗上有字,写着:
逝者如斯,不知而止。
“嗒”的一声,烂柯术已破,那黑狗在远处落地,一时猝不及防,几乎摔个跟头,踉踉跄跄的抢了几步才站稳。它以前也被叶天师这么修理过,因此倒不惊慌,只是觉得那怪人能破了这法术,多少有点蹊跷。
回过头来再看看,到底觉得雪飞鸿不好惹,就又望谷里奔去。
雪飞鸿手一握,将满把的杏黄旗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他的动作太快,“啪”的一声,那一团拳头大的布头,如同被强弩射出的一样,深深地扎进地下三四寸深。
雪飞鸿鼓动狂风,迈步而走。
狂风如同怒潮,却亦步亦趋地只跟在他的身后。风将途经的百花全部摧折,花朵草茎在风中翻滚,越来越多,渐渐密得都不透光了,怒潮也变成了一道高十丈,绵延百丈的花墙。
雪飞鸿在前面昂然而走。他的人类的身躯与那接天连地的花墙比起来,当然渺小得不值一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这渺小的人,正拉着那堵巨大的墙,来扫平挡在前面的一切。
“林呆,我来了!”雪飞鸿放声大笑,“不管你的前面还有什么设计,我都会找到你的!你能将这山谷命名为‘生人亡冢’,可是你怎么还不死心?不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死!”
他并不是骄傲。实际上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很慢很谨慎的了。
他已经给自己下了“急急风”咒,他已化身为急风,无形无影,无坚不摧。以他现在的反应、力量而言,他的动作至少还可以再快三倍,他所制造的风暴至少还可大两倍。
在种情况下,他想象不出,叶添还能有什么样的胜算。
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其实也迫不及待的想与叶添决一死战。他们俩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因为当初,他师兄学的是“慢法”。
而他学的,却是“疾术”。
回复第208楼,@风雨天骄
真正的斗法才开始……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师兄弟的法术呢,新人有看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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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版本也没提前介绍各人的法术啊。。。。。我是希望用故事带设定,一点一点往出引的。甚至一开始不希望大家太注意广来峰。。。。。
2、
通往那排茅屋的小路,弯弯曲曲,大概有两里长。
在狂暴的风声中,雪飞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一路行来,竟是坦途荡荡,完全没有危险。眨眼间,他已经能够看到在那茅屋前挑着的,那盏光线微弱的灯笼上的“叶”字了。
“果然是你!”
雪飞鸿暗自冷笑,带动着如山的花墙,就向那茅屋大步走去。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广来峰上。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向后山走去;他也是这样,一个人,绝望地向阴五与山大的喜宴走去。
“叶呆!”他的心里忽然一阵烦闷,“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不出来迎接一下你的师弟么?你要是这么没礼貌的话,我这做师弟的,可就铲平你的草庐了。”
可是连走了几步,却好像离那茅屋越来越远了。
雪飞鸿吃了一惊,四下一望,并没发现什么,再往前走上两步,那茅屋……好像又远了?
这无疑又是叶添的法术。
可是茅屋就在咫尺,自己被收走的六魄就在里边,雪飞鸿哪里还忍得下去?
“装神弄鬼,我推平了你!”
雪飞鸿原地站定,双掌向前一推,他身后的暴风凝成的花墙立刻又向前滑动,穿过了他,直直地向那茅屋撞去。
茅屋其实建得也算高大,但和花墙比起来,却不过是怒涛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雪飞鸿长发飞扬,纵声长啸。
“叶呆,二十年没见,你退步了!”
可是突然间,他的嘲笑却猛地停住了——那堵被他酝酿了许久的花墙,在行进中忽然越来越低,越来越短,越来越微弱,以致于还没吹动那茅屋上的一根茅草,就已经完全消散不见了。
“什么?”雪飞鸿大吃一惊。
但是他与人交手,一向是有进无退的。几乎就在花墙失败的同时,他已经将“急急风”身法运到极致,猛地向前一冲——
“嗖”的一声,那排茅屋不见了。
雪飞鸿被地上大石一绊,几乎跌到。他停下身形来自己观看,却见眼前的地形,忽然发生了变化,壁立千尺,摩天而上,不见前路。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荒野,高低起伏,寸草不生。
他刚才走进山谷的时候,明明看见地势平坦,花草茂盛,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便成了这样的世界?他这回又是中了什么术?还是被抛到了什么奇异的所在了?
一时间,雪飞鸿汗如雨下。
游目四顾,远处影影绰绰的,好像有森林的影子。如果赶过去的话,大概食物、饮水、武器都不需要发愁。抬头望天,待要依星斗确定自己的方位,却见半边天上繁星点点,半边天漆黑一片,远远的还有一轮火红的“太阳”,高高照亮。
“难道是……”
突然间雪飞鸿明白过来,他努力向后仰头,将目光放远,望向前方那棕色峭壁。辨别多时,终于确认,那哪是什么峭壁,而根本不过是一块木板;这哪是荒野,而其实仍是那条小路。
头上的那红彤彤的圆球,也不是“太阳”,乃是灯笼;绊了他一下的不是什么大石,只是粒砂子。
茅屋高耸如云的矗立在黑暗里,离他不过四五尺,压根就没有变远;只是他也确实离茅屋远了许多,因为现在的他身高不过寸许,腿长更是需以毫厘计算。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中了叶添的“缩身法”。
缩身法不能伤人,可是叶添施展这个法术的目的,恐怖也不在此。他的法术归根结底,就只是要让人的行动慢下来而已。
在山谷入口处的烂柯术可以达到这个目的,这时候的缩身术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人一变小,腿短力弱,咫尺也变成天涯,想要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当然会变“慢”!
——甚至可以慢到让他发出的暴风花墙慢慢消散,徒劳无功。
“真恶心啊!”
一想明白了这一点,雪飞鸿哪里还敢犹豫?急忙往后一退,一步跨出,便只见眼前景物一晃,他已经长高了一倍,有两寸大小了。
试验成功,雪飞鸿再也不能耽搁了,猛一回头,撒腿要跑,就听见劈面传来一声大吼:
“汪!”
眼前黑乎乎的一头巨物冲来,正是谷口那只黑狗。
黑狗太平,进谷比雪飞鸿进谷略早,可是既没有雪飞鸿跑得快,又被那催花除草的暴风吹得摔了两跤,因此这个时候才到茅屋。
忽然看到前边路上凭空多了个小人儿,顿时吓了一跳,猛地一个急刹车,前爪在地上一按,屁股高高撅起,如临大敌的看贴着雪飞鸿看着他。
若在以往,这土狗自然不在雪飞鸿的眼里,随便拿镜子一晃,也能让它形神俱灭。可是现在他踮起脚尖来还没有这黑狗脸长,大小悬殊,不由得就心里一慌。
“震天雷……”
他稍一犹豫,便错失了最好的逃走的机会。
这狗不过两岁大,还在爱玩的岁数。纵然是归心似箭的当儿口,看到这么个小人儿,也好奇起来了。家门近在咫尺,也顾不上回了,一边呲牙咧嘴地“呜呜”低吼,一边举着个爪子扒拉雪飞鸿。
它毛茸茸的梅花小爪拍在雪飞鸿的肩上,足有他半个身子大。雪飞鸿一个撑不住,脚下稍一踉跄,又向茅屋退去,才一退,头顶上一痛,原本摁在他肩上的狗爪子已经刷过他的头顶,落空了。
他又变小了!
太平忽然发现他奇怪地动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脖子,生起气来,鼻子皱起,“汪”的一声怒吼,探头就向雪飞鸿咬去。
雪飞鸿大骇,往旁边一闪,“咔嗒”一声,黑狗一口咬空。
“不对,你不是‘震天雷’!”
太平大怒,欺软怕硬是它一贯的优良作风。雪飞鸿一躲,它顿时不客气起来,左前爪探出一挠,雪飞鸿登时衣襟破裂,滚倒在地。
@南极海豚 2012-4-25 19:23:00
不过本文中的呷火蛇却不是自然生成。
这个以前没见你提过啊
啊,这么快到斗法了,好奇怪,你之前也没有特别注明什么,我居然都看懂了,足见作者功力了,咩哈哈
所以,这回有加点萨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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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会把广来峰之变交代个全貌先……
3、
雪飞鸿拼着硬受了黑狗一爪,也没有再往后退。
瞧这个阵法的意思,是自己朝屋子踏一步,便缩小一分,远离退一步,自己便长大一分。现在他的个子虽然小,起码还有个高度,两腿迈开,步子再小也还能有点意义,多走一会儿,总会回到原来的身高。
可若是被这蠢狗叼到屋里,只怕他就要变得小如尘芥了。到时候急急风再快,只怕跑起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恢复不过来。
那黑狗得势不饶人,一口口咬来,将雪飞鸿逃离茅屋的路完全堵死了。一寸长的雪飞鸿仗着急急风闪展腾挪,待要逃开,却根本没有他加速奔跑的余地。
铜镜一闪,雪飞鸿已向那黑狗放出法术“风鸦”。
一只只铁翅铜喙的乌鸦,猛地从铜镜中蜂拥而出,向这黑狗的头面啄去。只不过这个时候,雪飞鸿自己也不过拇指大小,则他放出来的乌鸦,也就不过小米大小了,飞到黑狗头上,登时失陷在它长毛里。
黑狗多多少少感觉到了袭击,既然不疼不痒,越发怒火满胸。呜呜咆哮,咬蚊子似的凭空咬了几下,登时让风鸦群损失惨重。
“这只蠢狗怎么没变小?”狼狈之际,雪飞鸿突然间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阵法发动开来,你前进就变小,你后退就变大,你不动就不变,为什么这只狗远远的跑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将他与这只狗差别对待,这个阵法是如何识别的?
他仔细地看这只狗——是什么在决定它,不受缩身法攻击?它的皮毛?它的高度?雪飞鸿百思不得其解。稍一走神,腰间一紧,袍摆已给黑狗咬住,黑狗用力一甩头,雪飞鸿长袍碎裂,整个人被大力扔起,飘飘忽忽向茅屋飞去。
一时间,雪飞鸿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甩的力量好大,只怕足以将他甩出五、六尺,这得顶他多少步?一步小一半,他这回还不得小没了?到时候他不能及时阻止叶添破法拘魂,就得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儿!
人在半空翻翻滚滚,雪飞鸿满腔悲愤地向后看去,那黑狗又把前爪按着,要作势又要扑来。突然间雪飞鸿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他与这只狗的不同!
说时迟那时快,雪飞鸿已然从空中落下,眼看就要着地,猛地把腰一拧,面朝地下,双手双脚同时往下一撑——
他没有变小!
原来在这个阵法里,你可以两脚着地,可以三条腿着地,可以四脚着地,甚至可以不着地,但是,绝不能单脚着地!
人在走动,尤其是奔跑时,是单脚交替着地,凡单脚着地的,即为人!即可为阵法攻击!
现在雪飞鸿也就算破了这个阵法了!
他现在的位置,已经离开了那条黑狗一段距离,这时猛地发力,急急风身法施展开,迎着黑狗,“嗖”的一声,就从黑狗腹下蹿了出去。
他向着远离茅屋的方向狂奔,越跑越大,越跑越大,等到跑到了灯笼的灯影之外,他也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不再变化。
雪飞鸿回过头来,他的身上满是爪痕,胸前衣襟破碎,身后袍摆撕裂,全拜那黑狗所赐。黑狗和他恶狠狠地眼神一对,立刻怂了,哀鸣一声,就从茅屋一侧的狗洞,钻进屋去。
雪飞鸿也不屑真和它计较,弯腰拾起一快大个的石子,用朱砂笔在上边写道“疾”,写完了猛地一甩,“呼”的一声,那小小的一粒石子,便发出猛虎般的啸叫,打在茅屋木墙上。
“轰”的一声巨响,已将茅屋正面打碎,屋顶掀飞,后墙刮掉一半。
“师兄!出来见见我吧!”
息息簌簌是茅草四散飘落的声音。有个人在屋中笑着:“师弟,你恁的鲁莽。不怕把蜡烛弄熄,我辛苦收集的六魄不知所踪么?”
“师兄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自有办法把你的魂魄集齐收藏!”
“好,这是风四能说出来的话来。”
黑暗之中,屋里有一个人,终于在黑暗中显形。青灰色的一张脸,无喜无怒,正是叶添。
“那不如,我也不要再麻烦拘你的魂魄,直接杀了你了事。”
他叫雪飞鸿的时候,还是用的同窗学艺时的称呼。
雪飞鸿脸色变了变:“叶呆,你也学会说笑话了么。”
他冷冷一笑:“凭你一个,你杀得了我?广来峰上多少年,你还是没长记性?我在明你在暗,算你还有点机会。面对面的,你想赢我?你没睡醒吧?”
“那你,为什么还不攻过来?”叶添笑道,“因为你还不放心,对不对?你知道我既然敢主动向你挑战,就一定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叶添忽地收敛了笑容,原来他也是有杀气腾腾的一面的。
“你担心我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后手,对不对?”
“师兄说到我心坎里去了。”雪飞鸿侧过头来,笑了一下。
他好整以暇的掏出铜镜,整了一下仪容,将左颊上的山水被磨擦掉的地方重新补笔。
“说起来我还真是惊讶。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却没想到,你这个慢性子还真能忍,一等就是二十年。”
他嘿嘿一笑:“突然被师兄攻击,我还真有点懵了。以前在山上较量,起码师兄从不躲下山去。可是这一回天大地大,我可上哪去找你?难不成要等死么?幸好我还记得,拘魂术要使用,必须要有受术者的生辰八字,贴身物件,还要知道他的具体方位才行。咱们过去同窗十数载,前两样不成问题,可是这后一样,我易名改姓二十年,师兄是怎么找着我的呢?”
他摇摇头,吁了一口气。
“还好,我最后才想到,不久之前我曾在一个人身上用过师门禁术‘种魂’。大概就是那个人遇到了师兄,才间接暴露了我的位置。那么,我只要追着他的足迹,也就能找到师兄了。”他忽然心头一凛。
“那个被我种了亡魂的杜铭,我派他去找的是宝物镇定珠。那东西现在在你这儿?师兄敢向我挑战的自信,和它有关么?”
叶添微微一笑:“你说呢?”
@江湖夜雨20脸灯 2012-4-26 13:50:00
搬到这里,马克一下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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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不在这边也留个地址……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9201850/?start=0&post=ok
所有人都在怀念“墓旅人”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不喜欢“八百神通”……
征集征集~~~~~~如果要换名字的话,你们有啥好的提案么?
@南极海豚 2012-4-26 20:29:00
如果我说,随便,你会拍飞我咩?
要不,好狗太平,嘿嘿,我乱讲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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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创世纪么……
4、
这个时候,有两个年轻人正骑着马,踏着月色往生人冢谷赶来。两个人锦袍玉冠,英俊不凡,背后背着一柄蛇矛;一个豹头环眼,魁梧高大,腰间挎着长刀。后者一直追着前者问问题:
“你为什么要烧掉那幅画?”
“因为我不喜欢乔娘以后,老想着她的亡夫。”
“你到底和乔娘‘那个’了没有?”
“……没有。”
“你真没用!不过你没和她‘那个’,你干吗那么替她着想?”
“朋友一场。”
“你别胡弄老子!你千辛万苦地盗来镇定珠,结果用在了老子身上;你打僵尸、斩大蛇去帮乔嫂,结果你还没和她‘那个’?!那你到底图什么?你总要有个目的对不对?”
“……懒得理你。”
“我知道了,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赤火金风矛去的,对不对!”大汉一脸精明地宣布,“而你盗镇定珠的真正用意,其实就是为了拉我入伙,让我来帮你对付那两条怪蛇……”
“……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柳氏的那几只老鬼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注意我有多久了?你还想拿我怎么样?你到底还跟我隐瞒了什么?……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这两个人,被问得满脸不耐烦的人自然就是盗墓贼蔡紫冠,精擅土遁之法;而满嘴“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命运失去了安全感的大汉,则就是镇国将军麾下大将杜铭,掌中一口断岳刀,身藏十三道柳氏魂精。
两个人此前不打不相识。杜铭贻误了军机,不敢回去,索性就赖上了蔡紫冠。
前几天在赤龙谷,他们帮着乔娘起出了她遇害丈夫的尸骸。猎户孙虎护送着乔娘扶灵回家。而蔡、杜二人,则直接返回堕云峰。
一路上蔡紫冠都在找那走丢的黑狗太平,却不停地被杜铭烦扰。蔡紫冠铁青着脸,爱答不理;杜铭锲而不舍,不耻下问。
两个人吵吵闹闹,终于来到了百花谷。
“疾如风,徐如林,掠夺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那道士叶添,自然正是蔡紫冠的好友叶天师:“当初在广来峰上,师父以《孙子兵法》军争第七的这一句,为咱们师兄弟六人传功授法,也就决定了咱们的运数。你最聪明,学东西最快,占了‘疾如风’三个字,一往无前,凡事少有留恋。因此当老五决意要嫁给大师兄的时候,你才会干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对了!我没你那么窝囊!”提起往事,雪飞鸿也再不能平静,“你也喜欢阴五,别以为我不知道。可是你是‘徐如林’,你什么事都不着急,本来就像个王八乌龟。可是我可不行,我一定要对自己负责,对她负责才行!”
“你喜欢她,就应该让她高兴、让她快乐。阴五嫁给山大,全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何苦欺世灭祖,一夜之间血洗广来峰?”
“你什么都不懂。”雪飞鸿阴森森的望向叶添,“广来峰上没有一个好人!当初没杀得了你,二十年来我总觉得余恨未了,今天,正好完成我该完成的事!”
“二十年前你杀不了我,二十年后你还是杀不了我。”叶添平静地说,“广来峰神通六将,各有所长。即便是二师兄,不发疯时也胜不了其他任何两个人的联手。当日你能大开杀戒,只不过是大家不提防你,才给你逐个击破。等到反应过来,即便只剩一个我、一个重伤的天雷小六,也能将你击伤。”
“那又怎么样?”雪飞鸿转着手中镜子,“一对二,我是没有神算。可是天雷小六也死了吧?除了你我,今日天下,哪还有第三员神将?”
他的手忽地一紧,将镜子握紧了:“林呆,一对一,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三员神将?”叶添微笑道,“我有。你以为我跟你叙旧是为了什么?我就是怕你忘了那个人,先提醒提醒你罢了。”
“……谁?”
在叶添的背后有人冷冷说:“我。”
雪飞鸿猛地回过头来!
有一个人,从他背后的阴影里,转了出来。原来他是坐在轮椅上的,他魁伟的身材,即便是坐着,也有常人肩头的高度。
他穿一身土黄色的袍服,额头上嵌了一块幽蓝的明珠。
——正是能防腐镇魂的奇宝,镇定珠。
镇定珠下,那个人的脸色一片惨白,一道伤痕在他的脸上斜劈而过,狰狞可怕。
雪飞鸿只觉得透体冰凉:“大……大师兄?”
这个人,正是当日在广来峰上,受他风刀霜剑一击毙命的新郎官,专修“不动如山”法门的师门大师兄石宏。
“当日你仓促出手,虽然偷袭成功,但风刀霜剑的威力,也打了折扣,师兄并未当即毙命。”叶天师含恨而笑,“到后来你杀了雷小六逃下山去,我就用‘烂柯术’延缓了师兄咽气的时间,一拖二十年,终于得着了镇定珠,让大师兄起死回生。风四,这一回,你还不跪下领死么?”
“你去做梦!”
雪飞鸿面容抽搐,大吼一声,左手铜镜举起,照定轮椅中人,喝道:“沧海桑田,千年一瞬。疾!”
只见金光散处,石宏身上的衣服迅速风化,身下轮椅“喀吧”、“喀吧”作响,漆脱钉落,忽然“喀啦”一声,散成了碎片。
方才那一瞬间,石宏身边的时间已过了几十年一般,以至于他的衣裳、轮椅,都遭岁月侵剥,风蚀朽坏。
可是那“不动如山”却真的是不慌不忙的。他身子才一沉,脚下的土地,就突然涌动了起来,一柱泥土准确地拔地而起,垫在他的臀下,如同座椅;而另外薄薄的一层泥土则更像活了一样,爬上他的脚踝,漫过他身体,转瞬间就给他的周身罩了一层土铠。
这正是石宏的“运土大法”!
雪飞鸿“沧海桑田”之术,本就是加快镂花镜所照到的物体的存在时间。一般人被他这么一照,一瞬间便可能变成垂垂老朽,累累白骨。可是石宏现在有镇定珠护体,身子永葆原样,自然便破了他的法术。
“陷!”
“不动如山”的手一指,雪飞鸿脚下骤然发软。原本坚实的土地,已经变成软软的泥淖。
雪飞鸿长啸一声,正要拔地而起,那边的叶添却也伸手指点。于是路边的花草一起长大,枝蔓翻卷,缠住雪飞鸿的脚只一拉——雪飞鸿大叫一声,已从空中跌落,被泥淖吸住,咕嘟嘟的沉入地下。
果然,神通六将以一敌二,永远没有胜算。
忙完学校的事,又去看了《超级战舰》。
喵的难得老子去趟电影院,居然看了这屎一样的片子……
现在身心俱疲,啥也不说了……
@慕容无言 2012-4-28 14:07:00
《天下术法》气度虽大,但是显得发空,
《八百神通》倒是实了,但有些不够脱俗。
或者叫《通神记》这个有韵味,但是会被以为是修仙的书。
或者叫《奇门术法录》,这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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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构思来说,这个故事首先是一个纠结“生死”的故事,想写的是蔡紫冠他们,整天在坟墓中游走,见识到的各种对生命的不珍惜,与之一一战斗,最后领悟生命意义。所以墓旅人这个名字,一开始是非常适合的。
但是现在,第一,被前面的出版商做烂了招牌;第二,整体偏文艺,不太好卖的样子;第三,我现在实在不想沾盗墓的光……所以,应该是要换掉的。
然后《八百神通》这个名字,其实蛮适合我后来对这个故事的定位。我希望写一个在技术上充满想象力的故事,写一个像《jojo的奇妙冒险》那样的故事,认真设计一些很量化、很细节化的法术,然后然人物在不同的情境下,动脑筋地厮杀下去。
从说要换名字,我就一直在坚持这个选项觉得它大气、拉风,又符合故事的风格。但是第一,以我老婆的为首的一些人,认为这个名字太老气了,像出土文物,让人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某个做出版的家伙认为“指向性不明”,不利于市场定位;第三,在鬼话连载以来,人气实在低得让我啥信心也没了……
目前大家提供的几个名字,《天下术法》和《八百神通》类似,有点老气,而且有点太大了。《奇门术法录》有点实,而且看起来是很传统文化的东西,但偏偏,我的法术会越来越“没文化”。
《坤游记》感觉和故事没有太大的关联。
《通神记》目前最佳,列入备选~~~~~
@风雨天骄 2012-4-28 7:29:00
山大火二林三风四阴五雷六,老版可花了我不少时间琢磨,这就直接写出来了~不过阴五这个称呼真没小师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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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叫做阴五,啧啧,有没有一种怪怪的魅力~~~~
@飞翔的自由者66 2012-4-28 19:09:00
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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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目力努力~~~~~~~
5
“这是怎么回事?”
一进百花谷,蔡紫冠就发现情况不对。原本宁静祥和、花团锦簇的山谷,突然之间充满了杀伐之气,放眼所及,那生机勃勃的花海,也都凌乱不堪,茎断叶折,好像刚刚经过了一场可怕的飓风。
蔡紫冠扬鞭进了生人冢谷,前边已可见茅屋前昏黄的灯笼。
“你早就知道百花谷有变对不对?你和叶天师惹到了仇家对不对?你去取赤火金风矛也是为了这个人对不对?”
蔡紫冠根本懒得理他。
来到屋前,还有几十步远,就看见有一个人白袍肮脏,长发纠结,直挺挺的站着。脚下又有一条黑狗,在绕来绕去的乱嗅。
黑狗自然就是此前赤龙谷斗大蛇时,临阵脱逃的太平。蔡紫冠不料它那么没用,也还能认路,不由有些惊喜。可是这陌生人又是谁?
“叶老头?叶老头!”
蔡紫冠向茅屋里叫了两声。屋中全没灯火,也没人回应他。
蔡紫冠加上了小心,反手拔出身后赤火金风矛,指点雪飞鸿道:“你是什么人?”
只见雪飞鸿乱发之下,一双眼定定的望向檐上的灯笼,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带得他左颊上的山水,一片云蒸霞蔚。
蔡紫冠看他的脸上画像,已经觉得后心发冷。知道这人已被叶天师的法术困住,又稍稍放下心来。
“雪飞鸿!”
他身后的杜铭忽然大叫一声,“锵”的一声,更拔出刀来。
“谁?”蔡紫冠急问,“别冲动,他已经被叶老头的法术制住了!”
“他就是雪飞鸿。”杜铭天不怕地不怕,这时的声音却不住地发抖,“就是差点害死老子的那个妖怪军师!”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来了?”蔡紫冠向杜铭笑笑,“难倒是你办事不利,于是他亲自来把你军法从事么?”
杜铭的黑脸都吓白了。
“别担心,”蔡紫冠已经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他是和叶老头交过手了,不过输了。”
太平看见他,欢快地摆着尾巴,扑了上来。
“胆小鬼,你倒不是全无用途。”
蔡紫冠一把托住黑狗的下巴,蜷指给它弹了个脑崩,又回头对杜铭说:“我进去看看叶老头在干什么,你在这看着这个什么什么军师,别乱动他。”
茅屋之中没有人,摆设整齐。蔡紫冠进来叫了两声,黑狗则一个劲地冲着桌子大叫。
蔡紫冠将桌子搬开,桌下有暗门。他轻车熟路地打开,下面又是一间密室。入口处亮晃晃地透出烛光,蔡紫冠把过长的蛇矛放在一旁,缩身跳下。
“怎么了?不想过了?点这么多蜡烛?”
却见密室当中,叶天师满头大汗,双目紧闭,手中法诀层出不穷。面前两排蜡烛,一排大的都没点着,一排小的亮了六根。
“拘魂?”
蔡紫冠一愣。虽然早就听叶天师说过这种法术,可是还真没见他使过。
叶天师这时哪里还能感知外物,仍是继续做法。蔡紫冠也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突然间,叶天师的身子一震,张口吐出一道血箭,抬头看见蔡紫冠,倒吃了一惊。
“你回来了?”
马上又叫:“快逃!”
与此同时,屋外有人大笑道:“林呆,你的南柯术被我破了!”
5(下)
对于雪飞鸿来说,这个过程却是这样的:
他深陷地下,动弹不得。那边叶添的拘魂术又老实不客气地攻来。他的手脚都不能动弹,想要在自己身上写咒也写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拘魂咒如同一把银钩,撕扯自己的恶魄。
“它”,死死地抓住恶魄,挣扎咆哮,拼命对抗拘魂咒。就像一只笼中待宰的猛兽,知道被牵出去就是个死,反而据险不出,负隅顽抗。
正在纠缠之际,雪飞鸿忽然觉得颈上一凉!
沉闷压抑的泥土蓦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原本怎么挣也动不了的身子,忽然急速的向地上升起。
——那是杜铭的断岳刀已经触到他的颈侧。
急速的?
雪飞鸿猛然惊觉,这件事有点不对。不对的地方就在于他刚才的落败。
太快了!
太简单了!
山大和林呆联手,自己固然不是对手,可是怎么样也该撑过几十个回合才对,怎么会两三招之间,就被打入地下?
回想刚才的战斗,仿佛是自己才一想到赢不了,就马上被捉住了?
——这个时候,断岳刀刀刃已经划开了他的皮肤。
还有那堵花墙。雪飞鸿在脑子里迅速地回放所有的事情。如果那个“缩身术”是以“脚”来区别攻击目标的话,那他放出的那堵风暴花墙又怎么算?它算“一只脚”吗?不然他为什么会变小消失?
——这个时候,断岳刀的刀刃已经开始触到他的血肉。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刚才那个阵式决不是只把他缩小那么简单。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只要朝回走,就能脱困。要知道那个阵式甚至完全没有攻击力,连那只临时出现的狗,带来的全部威胁,都算是个意外。
叶添不可能让他这么容易破阵的!那么也许,他还陷在那个阵里?
——这个时候,断岳刀的刀刃已经入肉半分。
雪飞鸿突然清醒过来。
他还在阵式里!
他的颈部受到了攻击!眼看就要致命,但是他已经能动了——他的急急风的身法一直没有解开,这个时候又自然运转开来,生死一线之际,他只顺着刀刃入肉的方向轻轻一闪,就已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
与此同时,雪飞鸿眼前一亮,已真正从阵式中脱困。
还没看清眼前持刀的人是谁,雪飞鸿便顺脚将他踢开。再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了前后因果:原来那灯笼所照之处,根本不是让他变小,而是让他已为自己自己会变小,因此而止步。
那不是缩身术,而是林呆的另一门绝技:南柯术。
“游侠淳于棼与友豪饮槐下。醉,入大槐安国,招为驸马,又拜为南柯郡太守。守郡二十载,宠辱几变。复还故里,矍然梦觉。友人尚在,斜阳犹未西落。二十载不过弹指酣梦。”
这法术施展开来了无痕迹,全凭受术者自己补充。
雪飞鸿虽是生性凉薄,对当日自毁师门的事情不由也有些不安,更对山大是否真的死了,有点怀疑,因此竟然就陷了进去。
幸好有杜铭那不知所谓的一刀,以外物干扰,唤醒他的元神,才能令他一举脱困。
“林呆,你的南柯术被我破了!”
雪飞鸿侥幸脱困,不由越发意兴飞扬。
@南极海豚 2012-4-28 20:26:00
昨日种种,不若南柯一梦
不过,如果不是徐如林的个性,或许,或许他可以赢的
最终,却是真的生人入亡人冢
你原来就没写雪飞鸿的结局、
坑的我好苦,他,变成这样总也有原因的吧,善终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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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冷门的家伙,你们能看到我并且喜欢我,不仅是缘分,而且简直是知遇之情了~~
哈哈
@从风不惜香 2012-4-28 21:37:00
鬼神酬唱集 这名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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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是好名字,但是感觉有点清雅……
先列入备选~~
@风雨天骄 2012-4-29 11:59:00
《六如神通》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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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八百有点太像了……问题也是一样的,太传统……
@夏木伶 2012-4-29 20:49:00
马克……这文写得很好啊,情节有意思,人物刻画也很到位,为啥没什么人看呢~我决定变成粉丝了,楼主加油,俺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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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
希望坚持下去,能遇到越来越多像你这样的读者吧~~
@夏木伶 2012-4-30 2:04:00
意犹未尽之下把旧文下载看完了。对比来讲,旧文风格更像正统的武侠小说,颇有金庸的风格,但是又更幽默些,人物刻画都非常饱满,在我脑海里已经栩栩如生了。我比较喜欢新文的风格,更加幽默一些,但是情节依然引人注目。而且小蔡的年龄变小了,正太神马的最萌了~旧文里小蔡童鞋喜欢逛窑子,新文里貌似还没有出现,是个好孩子,摸摸头。新文里目前出现的人物都大萌啊,柳家的魂精啊,太平啊,形象都更加饱满可爱了。期待大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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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接着写下去,哈哈~~
@虚渊玄_ 2012-4-30 20:40:00
还是感觉守生正好听啊 为什么要改叫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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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生正”好像有点太针对尸体了……其实我是希望这个宝贝的功效范围更广些……
6
“快逃!”叶天师抓住蔡紫冠的手,“外边的这个人,我已经制不住他了。你留在此地,是白白送死,赶快带了太平和那杜铭土遁出谷逃命!”
“那你呢?”
“我虽然制不住他了,但至少还可以杀了他!”
“你……你想和他同归于尽?”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叶天师苦笑,“今天之前他来,我怕我没有准备好……今天之后他来,我怕我再也没有勇气做了!”他从怀中掏出两册书来,塞到蔡紫冠手里,“一本是我的法术秘籍,一本是我回忆其他人的法术,写的广来峰术法概要。要是找不到有缘人,你就自己把它们练了!”
“一起走吧!我能背得起两个人!”
“走不了的,”叶天师低低地笑,“我不能放过他,他也不会再让我逃走!”
“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蔡紫冠两眉倒竖:“还有什么人和事,是比你自己活着,更重要的吗?”
叶天师愣了一下。
“是的……”老头轻声说,“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我不相信!”
“你跟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叶天师微微笑着,伸手指了指天,“你觉得,你能拗得过我?还是你觉得,你能够强行把我架走?”
蔡紫冠愣着,忽然跪了下来。
“老头,至少,让我陪你到最后一刻。”
叶天师阖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好吧。”
他忽然往后一靠,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风四!”
他突然大叫:“看来今天,连老天爷都帮你!”
“你死了以后,”雪飞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得有点闷,“可以去找阎王抱怨。”
“这么说来,”叶天师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我会比你先见到阴五了。”
“阴五”这个称呼,仿佛有着魔力,外面飞扬乖戾的雪飞鸿,忽然就安静了。
“不瞒你说,这两天,我知道你要来了。好像也知道自己路,就要走完了。”叶天师出神地望着密室的石顶,“晚上做梦的时候,我不停地梦到过去……阴五、火二、雷六、师父……还有你,风四;还有我,林呆。”叶天师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些人的名字,连眼神都空蒙起来了,“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那时火二还没有发疯,你也还没有入魔……我们在广来峰上,多么快活……”
“都是假的。”
许久都没有说话的雪飞鸿忽然说:“你的记忆,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
“林呆,我收回刚才的话。”雪飞鸿的声音明明是冷冷地,但却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广来峰上也许还是有一个好人的。你就是一个好人。但你也是一个瞎子。你永远只看到表面其乐融融,却闭目塞听,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暗流汹涌。”
“暗流汹涌?”
“关于我……和阴五的被负的诅咒。”
叶天师忽然有点不安起来了,他望了望蔡紫冠,又望了望雪飞鸿立身的方向,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老四,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说吧。”
6(下)
雪飞鸿站在茅屋前面的空地上,局促不安。
茅屋的板壁上有一个人形的大洞,那是他刚才踢飞杜铭,而撞出来的。
他明明已经攻破了叶添的最后一道防线,只需再有一个回合,就能杀死这毕生之敌,可是莫名其妙的,这一场决斗,却离奇地发展到了“谈心”的阶段。
“老四,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说吧。”
“你说得倒轻巧!”雪飞鸿忿忿不平。
他想要杀进去,却又有点犹豫和舍不得。
毕竟,叶添已经是他最后的同门兄弟,也是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了解他的人。那些话现在不和他说,也许就只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吧?
茅屋里的杜铭哼唧着爬起来,藏身在屋子的阴影里。
密室里的蔡紫冠神色严峻,看着叶天师。
叶天师坐在地上,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盼着雪飞鸿他说点什么,却又隐隐约约的怕他说。
“好吧!”雪飞鸿终于下定决心,“我来和你说说那天的事。”
一经决定之后,他的声音终于又恢复了冷静。
“我和你说,不是要你体谅什么,而就是要告诉你,你——你们——为什么要死。”
汗,今天只发一点点……
从明天开始,正式更新广来峰那一场巨变。
应该是目前,所有人都没看过的~~~
也是后文中,最重要的一个伏笔。
7
二十年前。
广来峰上,高天流云。
元生宫里,高高挑起两根旗杆,一根上升起一面青黑色的山纹条旗,另一根上升起一面五色的旋纹条旗。
两面旗,都是长三丈三尺,宽七尺七分。青旗边缘齐整,方正厚重;花旗迎风的两个边角,却都缀着一条长长的白穗。
广来峰的规矩,凡逢大事,需要出动的弟子,都要在宫中挂旗示号。
而这其中,青旗为山大,花旗为阴五。
今天出动的这两名弟子,不是要派他们下山,而是要让他们永结秦晋之好。
风四从自己的卧房中出来,清秀忧郁。他吊着左臂,雪白的绷带从他的指尖一直缠到肩头。他在门边仰起头,怔怔地望着那空中飞扬的两面旗子,脸色惨白,牙关紧咬。
“大师兄、五师妹,”他提起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恭喜你们今日瞎驴破磨,王八绿豆,喜结连理。”
天下术法,出自广来。
广来峰一派源起远古,专以法术凝聚神通,参悟阴阳,灵感鬼神,每代所出的弟子虽然不多,但莫不有搬山填海之能,万夫不当之勇,名动天下,绵延千载。
这一代的掌门洪钧子,以“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难知如阴,不动如山,动如雷霆”的兵法六相,传授法术神通给了座下弟子六人,世称“神通六将”。
按入门顺序,乃是:山大、火二、林三、风四、阴五、雷六。
这几个人中,阴五是洪钧子的独女,美貌无双,聪明伶俐;山大是洪钧子的得意臂助,领袖群伦,成熟稳重。他二人结为婚姻,喜期正是今天。
这喜事决定得极为仓促,因此来道贺的嘉宾,都没有几个。虽然前院后院的也张灯结彩了,但该有的欢乐热闹却统统欠奉。
红纸红布,忙碌仆从,所昭示的喜乐氛围,又假又冷。
风四对此厌恶难当,终于在闭门半日之后,索性便离了元生宫,往后山而去。
广来峰地势陡峭,山顶之上,建了元生宫之后,便几无平地。出了道观后门,一条小路斜斜地向山下甩去,道旁的林木丛生。风四大步拽开,大摇大摆,顿时踏得碎石咯咯作响,不住滚落。
乃有说不出的疏懒孤傲之意。
他现在,是要去拜祭火二的。
广来峰火二,原本是所有弟子当中,最聪颖、最强大、最早出名的英雄。可是三个月之前,却突然发狂,在人间乱杀无辜。
于是洪均子才派了风四他们,去清理门户。
那一场恶仗,打得实在太过惨烈,火二死时,尸骨无存。因此风四他们回山之后,只能为他修了一座衣冠冢。
这些天来,风四一直推脱伤重,不去祭拜。可是今天,却真的想在那空洞洞的坟前坐上一会儿了。
如果火二地下有知,他也很想和他好好地说一会话。
——说说自己对他的敬慕,说说自己对师父、师妹、师兄、师弟的不满,说说自己在这世上感到的孤独。
毕竟,在这广来峰上,原本就只有他们两个,才是最投契的。
居然在微博上被催更……
贴一小轱辘……这一段会很长,是一段很完整的回忆~~~~
@南极海豚 2012-4-13 22:33:00
从第一部就开始追其的人必须上来让你知道
我,一直都在
说好的3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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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的话,我估计暑假才会正式开始……
不过现在连载的1,可是有2/5的情节是全新的……
@泉阡 2012-5-1 14:22:00
这个我可以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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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是盈利性的,都可以转~
7(下)
火二的墓前,却是有人的。风四远远瞧见,心里奇怪,于是不再往前走,往道旁一棵古树后一藏,偷偷观望。
那新坟前所立之人,一身喜服,背影窈窕,不是今天即将出阁的阴五又是谁?
风四不由勃然大怒。
要知道,在火二发疯之前,广来峰上人人都知道,阴五和火二才是一对!
可是火二才死了半个月,阴五却马上就要嫁给山大!
这女子水性杨花,令人作呕,怎么还有脸来假惺惺地拜祭火二?
火二是被逐出门墙的人,他的衣冠冢,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而已。坟前一块石碑,上面是山大用手指划出的几个字:
旧友狄烈之墓。
“狄烈”,便是火二本来的名字了。他们这些师兄弟,都不能忘记与火二情同手足的日子,所以虽然不能再给他一个广来峰弟子的身份,但还是要称他一声“旧友”。其实,就是师父洪钧子也不例外吧,不然,他又怎么会默许弟子们的作为呢?
只见阴五垂首低语,面上一片悲戚之意。
青松摇曳,风四的心中一片萧索。坟前两人阴阳相隔,阴五可曾感觉到了愧疚?
——据说这次的婚事,乃是山大向师父提起,然后阴五也就立即同意了。
风四望着阴五。
那女子有一副尖尖的、令人一望见,便仿佛被刺中心脏的下颌,和雪白的、令人疑心似乎已闻着淡淡香气的腮颊。
她永远那么迷人,那么楚楚可怜。可是现在风四却只想冲出去,甩她一记耳光,好好问问她:“阴五,你是铁石心肠的吗?你这么快,就忘了火二了吗?”
他望着阴五,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那女子楚楚纤弱,火红的嫁衣衬得她的脸、颈、手格外的白,而发、眉、眼,却黑得令人心悸。
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十指纤长,只有指尖被嫁衣映得粉红。当年帮她练习咒术的时候,风四也曾经把它们都握在手里过,还记得它们永远是凉凉的、软软的。指甲划过他的掌心,总会让他感觉到一种酥麻的快意。
忽然之间,风四回过神来。眼前的佳人,似乎有什么地方总是显得突兀。
只见阴五双手抚在腹上,动作温柔至极,而她被压平了的嫁衣之下,小腹微微隆起,竟好像是……好像是藏有身孕似的。
风四只觉一颗心翻了七八个个儿,隐约有了什么预感,不由自主地运起“聆风”之术,遥遥地去听阴五的说话。
“火哥……我的身子已经渐渐藏不住了。你此前给我留书,让我把这孩子引产……可是……可是这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骨血啊……”
这话虽然说得声音低微,可是听在风四的耳朵里,却无异于耳边的打响的炸雷。
——原来阴五已经和火二有了夫妻之实?
——她甚至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想把这孩子生下来,”阴五慢慢地说,她的语气平静,但却透着坚毅,“火哥,我要在将来告诉他,他的爹爹,曾是何等的英雄……火哥,我去和大师兄说了……大师兄怜惜我们……大师兄他……他愿意照顾我和我们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
风四只觉得五雷轰顶,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婚事来得如此蹊跷了。火二在慎州发疯,是在三个月前。那么如果他曾与阴五暗地私通,则从他最后一次下山的日子推算,只怕阴五此刻,已经有五个月以上的身孕了。
阴五终于跪了下来。火红的长裙摊在地上,盛开如花。
“火哥,大师兄人很好。他虽然气我不懂事,但既然已经同意帮我隐瞒,就一定会对我、对我们的孩子好……以后我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一切……一切你都放心吧!”
风四抬头望天,忽然很想大笑。
那一天,同门相残,最后给了火二致命一击的,是他。
广来峰三大神将联手,火二纵然天下无敌,也已经是必死无疑,风四主动请缨而去,唯一的理由,不过就是要亲自送他一程罢了。
风四要维护的,始终不是什么广来峰的清誉和人间的正义。而是火二作为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英雄,所拥有的最后的尊严和威名。
这普天之下,能杀火二的,配杀火二的,当然只有他,广来峰风四!
风四热泪盈眶。
火二死后,他一直百无聊赖;阴五易嫁,更让他郁郁寡欢。天地虽大,一颗心却飘飘忽忽,没个着落。可是忽然之间,在火二的坟前,却又出现了更需要他去维护的东西。
风四望着那窈窕新妇,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安慰。一个令他振奋不已的念头,已经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他是火二的知交,又是杀死火二的凶手,他有足够的理由和义务,来照顾火二遗孀、孤子;他和阴五从小一起长大,对阴五的脾气好恶最是了解;他是现在广来峰上学识、智慧、术法、成就最好的人物,那还没出世的孩子,当然是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和培养。
他本就是一个罔顾礼法的人物,一有了主意,就马上行动起来。
“阴五。”风四突然从树后一步迈出。
阴五跪在地上,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弹身而起时,动作太猛,忽然间脸色苍白,捂住了小腹。
“阴五,”风四见她莽撞,登时爱怜横生,“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阴五直起身来,胸膛起伏。漆黑的眸子里,露出戒备的眼神。
“阴五,你遇上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从此以后都由我来照顾。”
“你?”阴五脸色惨白,冷笑起来,“你凭什么?”
“因为我是风四。”风四一字一顿地说,“而孩子的父亲,是火二。”
他说的像是废话,可是同事却又是最充分的理由。阴五怔怔地看着他,良久良久,眼圈渐渐红了。
“我……我已将终身,托付给了大师兄了。”
“大师兄不行!”风四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他三十多了,也不婚也不娶,根本是立志修道,准备将来接掌广来峰。现在虽然一时心软,帮你隐瞒,但其实是误了你也误了他。我只怕将来,你们不是夫妻,而是仇敌!”
阴五泪如雨下,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我娶你吧!”风四微笑着说,“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照顾你。这一次,你也不必见外。”
阴五掩面大哭。
风四看着她——广来峰阴五,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哭得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不由也鼻子发酸,喉头发哽了,一步步来到她的身边,鼓足勇气,慢慢将她抱在怀里。
“相信我吧!”他轻松的说,“我一定能照顾好你。”
“你为什么不早来?你为什么不早来!”阴五紧紧地抓着他,抓得他的断臂,都有些疼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笑话,不想让你看不起我……”
“傻妞儿,”风四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这是他们自十四岁以后,都再没有的亲昵动作,“不算太晚,我去跟师父说好了。今天,我要代替山大,不,火二,娶你。”
他拍了拍阴五的肩头,放开了哭得全身发软的女子,转身就走。
“四哥,四哥!”
风四回过头来。
“你要小心……我爹都不知道我有了火哥的……”
“我只是求他把你许配给我而已,因为我真的喜欢你。”风四眨了眨眼,“喜欢你,这和孩子的事没有关系!”
8
“啪”的一声,洪钧子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老人气得胡须抖动,“你娶你师妹?她和你的大师兄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要成亲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
风四略低着头,微微笑着。
他本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师父大动肝火,于他而言,反倒有些得意。
“我就当是你伤得太重,现在跟我说胡话。马上给我退下,那些疯话,再也休提!”
他们现在是在洪钧子的炼丹房里。洪均子每天在这打坐练功,即便是在女儿大喜的日子里,也不懈怠。
风四站在师父面前,低头听他发火,只当是春风过耳,片字不教入心。
“师父,我就是喜欢阴五。”
待到洪钧子骂得口干,风四这才又不紧不慢的开口,“您也知道的,我俩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练功,一起吃饭,一起挨您的戒尺。火二死了,轮也该轮到我!”
“什么叫‘轮也该轮到你’?”洪钧子勃然大怒,“你把你师妹当成了什么!”
风四看着满地的瓷杯碎片,挑了挑眉毛,叹了口气。
然后他撩起长袍,跪了下来。
“师父,你就当是成全弟子一回,好不好?你把阴五许配给我,您的大恩,弟子一辈子也不忘!”
瓷片尖锐,他的两个膝盖登时都洇出血来。
他这么狠,连洪钧子也不由皱了皱双眉。这四弟子一向固执高傲,真要犟起来,实在够他这当师父的头疼一回。
“老四,你二师……狄烈那逆徒不争气,引火自焚。我本来以为光大广来峰术法的重任,将来就是要由你来承担。现在你这么任性妄为,实在太令为师失望了。”
风四微微笑着,用力握紧的拳头,指甲都抠到掌心的肉里。他不恨师父拒绝他的提亲,却很在意师父评价他“任性妄为”。
——不,我是真心的啊!
一片赤诚,却被人当做是玩笑,这对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羞辱。
“师父,阴五绝不可能喜欢大师兄!”风四冷笑道,“她那么爱玩,你也不怕那块石头闷死了她?更何况,他们俩岁数相差悬殊,大师兄什么时候把她当过是女人?小妹、女儿而已,真要结合,哪会有幸福可言?”
洪钧子微微一愣。这其中的难处,他怎么会没考虑过?
“阴五要嫁人,不过是为了冲淡火二之死的悲伤;大师兄肯娶她,只怕也不过是好心施舍。可是我不一样啊,我喜欢阴五,我若真能娶她,自然是尽力去疼她爱她。也许是三年五年,也许是一二十年,但是我一定会让阴五忘了火二,和我开开心心过日子,给你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小外孙……”
他两眉立起,侃侃而谈之际,声音不由渐渐升高。
洪钧子不由羞恼交迸。
风四恃才傲物,说话没大没小,过去没少挨他这当师父的责骂。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了管教徒弟的底气:
阴五过去和火二走得太近,山上本来就已经有了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而这次火二死了,她不哭不闹,已是怪事,到后来山大提亲的时候,她又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就更是大出常理之外。
——所以洪钧子也是格外痛快的同意了这门亲事。因为在他的心里,有些不安的地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敷衍过去。
可是现在风四,却不住地在这个问题上绕来绕去,终于又让他烦躁起来了。
“老四!”洪钧子猛地一拍桌子,止住了风四的话。
勉强平静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你对你师妹的这一番情意,为师自然明白。可是太晚了,她和你大师兄的喜讯,早已传遍天下。如今仪式迫在眉睫,我哪还有脸忽然悔婚。”
他伸手去扶风四。风四身子一坠,却重逾千钧。
“师父呀!是您的面子重要呢,还是阴五的终身幸福重要呢?”
“这不是我的面子,”洪钧子渐渐无法遏制怒气,“这是整个广来峰的面子!你大师兄宅心仁厚,你的五妹跟了他,总不会吃亏的!”
“师父,难道阴五嫁人,只要不吃亏……”
“你不必多说了,”洪钧子大喝一声,“木已成舟,我不会再让它生出什么枝节。你愿意在这跪着也行,正好一会儿行礼之时,你也就不用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确实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8(中)
风四跪在丹房之中,有点沮丧。
他不料师父竟会如此顽固,也不料师父竟会谈到一半就拂袖而去,更不料师父竟会在临走之时将他一军,让他跪在这里,追也不是,留也不是。
外面传来风吹槐树的沙沙声响,窗格子里透过的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铺在他的身前。风四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只剩了自己的这个房间。
丹房很大,宽七丈,深九丈,摆设却极简单:西头一个丹炉,东头一个蒲团,北墙上一个小小的书架,胡乱放着百十本书。
忽然间,风四的眼前,恍恍惚惚地出现了两个抹着鼻涕、说笑玩闹的孩子。
“风哥哥,‘影动术’的手印到底是怎么结的呀?”
“笨不笨啊你,净打扰我看书!”
“再教我一次嘛!”
“看好了,我就再做一遍!”
广来峰神通六将,山大最长,年近三十,火二、林三次之,都是二十出头;风四阴五再次,今年都是一十八岁,剩下一个雷六,岁数最小,还不到十五。
风四自小为洪钧子收养,与阴五一起,三岁开蒙,五岁修炼,“青梅竹马”这四个字,那是实打实不掺假的。风四的天赋百年难遇,学东西比阴五快得多。很多时候师父教阴五,阴五还没学会,他在旁边已经听会了。
那时,阴五头上梳着两个小抓髻,学不会法术,还会急得哭出来。风四就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示范几遍几十遍,直到她学会为止。
那时,这空旷的丹房,也曾经是他们的秘密乐园。
两个小孩,胆大包天。洪钧子不在时,他们便常常溜进这里,说说话,吃些糖果瓜子。
风四给阴五讲解过她该练的法术之后,阴五便一个人默默练功,而他就在那个凌乱芜杂的破书架上,随便翻些书看。
那些书,通常都是艰深古拙的,又没有系统,支离破碎。若是平常有人让风四看,风四十有八九就随手就扔了。
可是在这丹房里,偷偷摸摸地读书的时候,风四却看得津津有味——也就在那些年里,才打下了他神通六将中,术法最多、最杂的底子。
有时他们也什么都不做,就靠在墙根,听外面师兄、杂役们的嘈杂。
一墙之隔而已,外面不大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每到这时,他们不由生出些心惊肉跳的快意来。
风四清楚的记得,阴五小小的个子,乌黑的长发梳成两个小包子,雪白的脸蛋儿上,一双眼睛笑得像是两弯牙月。
风四颓然跪坐,胸腹间的一口气逆顶上来,让他一下子哽咽了。
阴五……阴五……
当回忆猛地溢满他的身心时,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是真的喜欢着阴五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此前,这懵懂的感情,好像都被他对火二的崇拜给压制住了。但刚才面对洪均子时,那张口闭口的“喜欢”,却恰恰在无意间,道出了他的心声。
忽然之间,风四对自己迎娶阴五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
“绝不能阴五嫁给山大!”风四恨恨地对自己说,“她是你喜欢的人,你错过他一次也就罢了,再来一次,你还是不是人啊!”
风四“腾”的一下站起来。两膝上的刺伤剧痛,可是他已经不放在心上。
阴五的婚礼将循古例,在黄昏酉时一刻举行。
那么距离现在大概还有两个时辰,他应该还有最后一试的机会。他还有时间准备,去争取他和阴五的幸福。
现在难的,便是要准备一套怎样的说辞,才能说服师父……
——或者不去说服他,而是去逼他同意?
——逼得师父必须停止五妹的婚礼,逼得师父必须同意自己与五妹的结合……
——首先,要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在屋中转来转去,兵行险着的一套话,慢慢在他心中成形。这套话应当足以令师父震骇,进而让他动摇,并最终改变主意!
风四重又雀跃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去洗脸梳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的相貌风度,本就比山大要好上太多,师父道行虽高,难道还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俊俏郎君么?
8(下)
他兴致勃勃的拉开门,院中的长条石凳上,一条趴着的黑狗“倏”的抬起头来。黑狗旁边,正在以手给它梳毛的黑皮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枚尖尖的犬齿。
“四师兄,”黑皮少年看着狗说,“师父的命令,今天你哪都不许去。”
风四整个呆住了。
广来峰雷六,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一身雷术已是无坚不摧。他是洪钧子自战乱之中捡回的孤儿,天生剽悍好斗,平时师兄弟说笑都没什么,可是一到切磋之时,人人都怕了他的不死不休。
以实战而论,神通六将中,他大概仅次于火二、风四。
“我要是非要出来呢?”
师父竟会软禁自己,更令雷六监视,风四一想到这一点,就不由火气上撞。
“别出这跨院。你出来透气,我们不管。”
他不爱和人说话,倒是和狗亲近,把他自己和那黑狗“震天雷”并成“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风四受他相激,往前行了几步,来到这一人一犬前。
“师父让你盯着我?”
“是。”
“我要是非要离开这跨院,你会和我动手?”
“是。”
雷六其人,对洪钧子的忠心,颇可当得上一个“愚”字。洪钧子下令让他做的事,便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
如果说震天雷是雷六的狗的话,那么雷六就是洪钧子的狗。风四心中愈发恼怒,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一激,不由生起好斗之意。
雷六那双能随时召来雷击的手,正垂在膝上。
“你都不问问师父,为什么要让你来?”
“没兴趣。”
“我非得去见见师父不可。”风四冷笑,“你别拦路。”
“师父现在在书房。”雷六轻轻揉着黑狗的颈毛,直言不讳,“你把我打趴下,直接过去。”
风四深吸一口气——这黑皮小子又楞又拧,想要好声好气的说服他,看来是别想指望了。
“在这个距离,我以烈风针攻你,一轮二十八枚,你躲得开几枚?”
雷六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风四出题,在以口谈文斗。
“你现在受了伤,动作不快。二十八枚烈风针,我总能躲开二十枚罢。”
“可是你既然选了躲闪,身形必出破绽。我用旋风刀追击,三刀之中,必再有所中。”
“没错,可是这时我也已经能从不备之势专为伺动之势。躲闪之余,可以稍稍反击了。八记烈风针,一记旋风刀,不足以伤我多重,我用崩雷轰地,足可以拖慢你的速度,将其余两记旋风刀震开。”
“我以风花之术,乱你四通六识。”
“我以崩雷震地,稳固心神。”
“我以断风之术,隔断你的呼吸,耗你体力。”
“我以崩雷震地,震开气障。”
“我以钻风之术,废你手足。”
“我以崩雷震地,藏身土石之下,你够不着我。”
风四怒不可遏:“来来去去,你就只会这一招么?”
“你是‘疾如风’。你抢攻,我哪里来得及反击?”雷六神情严肃,“想要防守,又只有大师兄的役土之法,最是你的克星。我的五雷之术里,崩雷术能炸开地面,就勉强用一下吧。不过你左臂重伤未愈,威力、速度都打了折扣,我想,我不用撑太久。”
“那么我以‘疾’字诀加快我的动作,……”
“那么四哥就输了!”雷六傲然一笑,“四哥单手抢攻,原本就不过快我一线而已。现在你用仅有的一只手来给自己施咒,必会给我喘息之机。我先施滚雷,再放奔雷,最后以落雷收场,则五招之内,四哥必败。”
风四张口结舌,一时好胜,竟至一招错、满盘数。
“何况刚才,我的震天雷都没有动呢。”雷六拍了拍黑狗的脑袋,“四师兄,你若身子康复,手脚健全,广来峰上现在自然是你为最强。可是你现在伤了一臂,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给你的。”
他又令人厌恶地笑了笑:“其实你也明白这一点,不然你不会和我口谈的——风四抢攻,天下无双,你直接动手不就是了?”
这小子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毫不留情。风四连最后的一点小算盘都被他揭穿,又羞又恼,只觉脑中轰轰作响,真想将他那张笑脸打个稀烂!
他死死抓住自己的左臂。
——若不是火二濒死之时,一击打断了它,他现在怎么会被雷六逼到这一步?
——火二,你可能预料得到,因为你打伤了我,所以我才没办法去救我的爱人,你的孩子?
回复第269楼,@风雨天骄
崩雷 滚雷 奔雷 落雷
还有一个才能是五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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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五招啊,四招就已经赢了。。。。。
回复第271楼,@南极海豚
我去了趟魔都看演唱会,才几天啊,你也没更多少咩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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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两千五左右。。。。。
9
“啪、啪、啪。”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拍响,洪钧子微微一愣。
“进来。”
门一开,风四挎着左臂,一脸郑重地走了进来。
他明显是重新梳洗过了,头发丝毫不乱,青袍一尘不染。脸色虽然还有点白得发青,但是神采飞扬,格外见其傲气。
“你怎么来了?”洪钧子微觉意外,“老六呢?”
“师父这件事情已经变了。”风四飞快的说道。
他的额角,仿佛有汗:“您可以不把阴五嫁给我这没关系真的。您是她爹您可以想让她嫁谁就嫁谁。嫁山大嫁林三嫁雷六都行。可是您不应该怀疑我的真心说我是胡闹——您这是瞧不起我您知道吗?”
他一口气的说出来,好像在倒豆子,又像是在说绕口令。
“您也不应该让雷六监视我。我是您的徒弟不是犯人不是贼没有违背门规也没有发疯。您提防我就是在怀疑我怀疑我就是在侮辱我。我现在很难过您知不知道!”
他大吼大叫,一张白脸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尽显,说“没有发疯”,可是却也有了发疯的样子。
洪钧子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警惕起来。
“你师弟呢?老六呢?”
“老六?”风四嘴角轻提,笑道,“雷六拦不住我我赢了他了。”
洪钧子不由得吃了一惊,雷六忠心耿耿,绝不会为风四的言语所动。可是他们如果动手,雷六打起来必然会发动惊天动地的雷声,自己怎么一声都没见?
但他已经来不及去关心雷六的雷声了,因为风四的话,已经在他的耳边,骤然炸开一声巨雷——
“师父,”风四清清楚楚地说道,“阴五怀了我的孩子。”
“阴五怀了我的孩子!”
这就是风四想到的,能够说服洪均子的杀手锏。
“阴五怀了我的孩子,山大迟早会发现他戴了绿帽子。师父,你想他还会对阴五好?他真的老实到了硬吃下这哑巴亏的地步?到时候他闹起来,又是在丢谁的脸?”
洪钧子完全惊呆了,还不及反应,已经下意识的一记耳光扇在风四的脸上。
风四一偏头,鼻子唇角,鲜血四溅。
“师父。”风四恍若无事,微微一笑,一张嘴,和血吐出一颗牙齿。
“你骂我也没用,打我也没用。你不信的话,可以把阴五叫来对峙。五个月了,我儿子都五个月了!”
他哈哈大笑,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连说话都含混了:“你要是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广来峰阴五背夫偷汉,山大就爱捡人破鞋——那你就把阴五嫁给我!”
他把话说得非常粗俗,因为他现在就是在扮演恶人。
他有恃无恐,他穷追猛打,他火上浇油,他满意地看着洪钧子跌坐在椅子里,体如筛糠,失魂落魄,不由大感快意!
“师父,请你把阴五……”
突然间,他听不到了自己的声音了。洪钧子伸手一抓,撮指如喙,“空”的一声,风四身边的空气,就已被他全部吸走了!
这正是“风术”之中,最为精妙的“空风洞”术,一向是风四的杀手锏之一。这时被师父用在自己身上,顿时傻了。他说到一半的话,再也无法继续!
“呜呜……”
他在临进门之前,曾经想了各种各样的言辞,来战胜师父。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像洪均子这样身份的人,也有“动手不动口”的时候。
风四慌慌张张的抬起手来,刚想要抵抗,脚下一空,地面忽又裂开。风四不及反应,才往下一掉,地面又瞬间合拢,“咔”的一声,将他拦腰卡住。
风四大骇,他左手为火二折断,右手尚在,伸手掐诀,才要出招应对,“唰”的一声,一条刺梅花枝却又猛地从他脑后探出,瞬间在他腕上一绕,往回一勒,狠狠将他的手臂拉到脑后,牢牢锁死了。
风、山、林,三宗法术,搭配应用,间不容发,一瞬间便已制住风四。洪钧子施展的法术不算高深,但其快、其巧,其火候之精妙,却令风四全无还手的余地。
洪钧子自椅中慢慢站起,弹指一点,书房门窗立时合死,空气压抑,竟已在一瞬间将书房变成了不传声、不透光的密室。
风四忽略了一点——他把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看得太轻了。
“嗤”的一声,一点火光亮起。
洪钧子点亮了身前的白蜡。烛火摇曳,他原本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已经狰狞得宛如鬼面一般。
9(下)
“为什么……”洪均子低低地咆哮着,“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这样!”
“先是火二,好端端的发疯,毁了我二十年的心血!然后是阴五,真当我是瞎的么?真当我看不出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么?我为了我这张老脸我装聋作哑,可是现在又是你,跑过来要挟我!用那个还没降生的野种来要挟我!”
洪均子发狂地把书案上的一摞书,全都砸到地上。
“我想睁一眼闭一眼都不行!那个野种的父亲为什么不是火二?为什么是你?好不容易老大愿意帮我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为什么又跳出来了?你这个孽障为什么不去死?”
原来他早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直到这个时候,才猛地发作起来。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洪钧子催动法术,包裹风四的一圈土石登时变成了坚硬无匹的金刚岩,然后他随手一招,那块巨岩缓缓自地上升起,将风四举到与他等高的位置。
“我待你如同父子,你却这么害我女儿?”洪钧子双手抡开,“噼噼啪啪”,耳光拳头,尽往风四头上脸上招呼。
风四不能说话,开始时还能咬牙忍受。可是挨十几下,终于害怕起来,拼命摇头,眼睛里也露出求饶的神色。
“你要是喜欢她,你为什么不早来提亲?她要是喜欢你,她会甘愿嫁给老大?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我瞎了眼睛才会教你本事!”
他最后一掌,重重掴在风四的脸上。那一掌仿佛也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洪均子往后退去,忽然之间,变回了一个老得连腰都直不起的人。
他捂着脸,眼泪从他满是皱纹的手指中间,点点滴落。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不让我省心……一个个长大了,于是全都不听话了……”
风四“呜呜”叫着,刚才那一番狂风暴雨,虽然没有真的打伤他,可是却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勇气。
“以前该有多好啊……”洪均子哽咽着说,“以前老大还年轻,虽然老实,但有什么话,也都还跟我说;以前老二还是一个每天都缠着我,想学更多东西的孩子,聪明得让我以为,广来峰一定会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以前老三还没超然到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反而爱击鼓爱唱歌,有一把好嗓子;以前老六还真正是个孩子,可天生一副横眉立目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笑……以前我的女儿还是一个面团也似的小娃娃,每天哭得一脸鼻涕……”
洪均子放下手来,通红的双眼看着风四。
“以前,你还是一个每天都偷偷摸摸溜进溜进我炼丹房的坏小子,被我故意留在那儿的术法秘籍吸引,练得心无旁骛。”
风四一震,忽然间明白了师父的苦心。他从小就心高气傲,师父正经教的东西,他差不多会了,就不愿意多练。反倒是“偷学”的东西,却总是兴致勃勃,百练不厌。而他的师父,竟然因此,就一直在陪他玩这样的游戏。
风四的心里一酸,肿胀的眼皮下,也流下泪来。
如果洪均子这时放开他,他一定会痛哭着跪倒在师父的脚下,祈求原谅。
“罢了,罢了。”
洪钧子一转身,从檀木架上拿起一柄两色的戒尺:“反正我已经没了一个徒弟了,再少一个,就当没教过吧!”
风四看到那戒尺,吓得魂都没了。
那是广来峰治学训徒的无二法宝,“智愚两戒”。尺长二尺二分,分为智头和愚头。用白色的智头打人,可以开窍提功,是受教者的造化;用黑色愚头打人,则每一下都消令人心智倒退,功力消散,简直可算是受罚者的天劫。
风四吓得浑身发软,拼命挣扎,却仍然挣不开洪均子施在自己身上的三宗法咒。
“你这的孽徒,害了我的女儿一次,还要害她第二次……难保你以后又出什么乱子,我今天就用这祖师爷传下来的戒尺,把你打回蒙昧无知之态!”
“啪”的一声,已用愚头一尺打在风四的头顶上。
“嗡”的一声闷响,风四周身金光四溢。他的心智、功力为这一尺震开,便从他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猛的溢出。
“呜!”
风四闷叫一声,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突然翻起的恶心,让他一下子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头脑之中,一瞬间一片空白的。
他摇了摇头,勉强收束心神,再也顾不得倔强,只拼命地乞求地看着师父。
“师徒一场,你傻了,我养活你到死罢!”
“啪”的又一尺,仍是打在风四的头上。
风四身子抽搐,汗出如雨。
大脑之中一片混沌,诸多画面如同洪水卷来的草木杂物,载浮载沉,一闪即逝,竟乱得他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没有了。
“明天我就找大夫来,将那野种引产。老大若是嫌弃,哪怕让他休了我的女儿,拼个玉石俱焚,也绝不便宜了你这混账!”
“呼!”的一声,又是一尺,狠狠击下。
风四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尺一点点逼近他的头顶。他已挨了两尺,周身血气沸腾,一颗脑袋翻江倒海般的乱。
思绪脱缰如野马,视听灌入如怒潮。
时间于他,仿佛突然间拉长了几十倍。
那足以打得他功力散尽,智慧全失的第三尺,突然间就由断头利刃,变成了缓缓锯来的钝刀子,让他的恐惧,有机会从脚底一直冲到顶心。
——不要再打了!
——不能引产那孩子!
——阴五我尽力了!
——师父饶命!
“你就这么没用吗?”
恍惚间,他好像忽然看到火二在怒吼,阴五在痛哭。
他的左臂剧痛,一股疯狂的恨意,迅速浸透他的全身。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要救自己,要救阴五,要救火二的孩子,他就必须……
杀了师父!
@夏木伶 2012-5-4 11:32:00
我猜到风四喜欢阴五,但是怎么至于要灭师门呢……好奇怪好奇怪。我之前猜小蔡是山大和阴五的孩子,木想到阴五肚子里的是火二的娃啊……那小蔡失去意识之后的那个人格是不是雷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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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熟么火二和阴五的孩子会被雷六附身啊……这个想起来好邪恶好邪恶……
哈哈
@慕容无言 2012-5-4 21:48:00
以前看你写的,再入生人谷,钻进山洞找那几个广来峰人偶的桥段,先赞叹,后羡慕,然后妒忌的要死。你居然……还要修,给我们留点版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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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我老人家都多久没蹭着版面了……
@风雨天骄 2012-5-4 16:18:00
洪钧子很厉害啊 怎么被逆袭了?
还有雷小六怎么了也要有个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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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笔,哈哈
会有交代~~~
10
风四昏昏沉沉的,一步一挨,来到内宅跨院,阴五的闺房外。
两个小丫环进进出出的忙活,虚掩的门里,隐隐传出来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
“梳个盘龙飞凤髻,将来啊,你和新郎官一辈子荣华富贵,多子多福。好姑娘,你看你多么漂亮,一看就是好命的人……”
——阴五现在,正在梳头啊。
风四站在院落里。
他现在的样子很奇怪,洪均子此前的掌掴,令他的眼睛和嘴唇,都青肿起来了。虽然已经大概地洗过了脸,但他鼻子下面,还是隐隐流出一点血涕。
他拔着脖子,挺着胸脯,吸腹提胯,整个人都拼命地向上耸起,倒似是在他的下巴上顶着一杆长枪,腰杆稍一委顿,舌底就会被戳个窟窿似的。
“智愚双戒”对他的重创,远比外表看上去的严重。知道现在,他的头脑之中也仍是一片混沌;暴戾嗜血的欲望塞满他的胸膛,风四拼命地保持着一点理智,而身体,也就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反应。
“老四,你怎么来了?”院中忽有人笑道,“也来看看五妹?”
风四僵硬的回过头来,在他眼前,神通六将里的林三正在甬道旁布置花草。
林三比风四大了三岁,他个子极高,偏又极瘦,穿着一领绿色长衫,看上去就像一根了无生趣的竹子。这时他左手提着一个轻飘飘的布袋子,右手正不住地从中抓出一把把草籽、花种,信手抛洒。
于是在阴五的房门前,大片的月季、兰花、牡丹、海棠,便瞬间破土而出,展苞吐蕊。
“林……林呆。”风四一向看不起他。
“老四,你怎么了?”林三看到他的样子,微微惊异了一下。他的一双眼空蒙疲惫,即使惊异,也显出一点漠然来。
青色的长袍挂在他的两肩上,尽显萧瑟愁苦。风四瞪他一眼,这人不过二十一岁,却像是个老头子一般,时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暮气。
——花匠。
——他只配做一个花匠!
风四摇了摇头,把垂在腰侧的左臂又藏了藏,便僵硬的往屋里走去。林三早已习惯了大家对他的漠视,倒也不拦他,愣了一会,只能默默地再去种花。
风四敲了敲门,屋里才问一声“谁呀”,他就已经推门进去。
他把门掩上。在门后,他看着阴五,阴五也看着她,两人都不说话,交汇的视线里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彻骨痛楚。
“姑娘,胭脂不够了,我再出去找找。”
那梳头的婆子很见过世面,惊觉气氛不对,犹豫一下,便自风四身边逃了。
阴五看着风四,脸色惨白。她那么聪明,自然看出了风四的失败。她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绝望;又从绝望,变成了恐惧。
她的嘴唇颤抖,几番欲言又止。
“你……”风四嘎声说,“你在怕我?”
阴五一愣,眼神慌乱:“我没有。”
风四看着她。
从小就是这样,这女孩在撒谎的时候,眼睛会特别亮,亮得让人心悸。
“阴五,我喜欢你……”风四哽咽着说,“我真的喜欢你……”
“……四哥?”
“我没求下师父来……你跟我走吧!”
“去哪里?”
“去天涯海角。”风四烦躁起来。
为什么每一次他说起一件事来,每个人都只是在刨根究底的问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
他会害她吗?
他会害他们吗?
闭上嘴,相信他,跟着他不就行了!
“总之离开广来峰,停止这场荒唐的婚礼!。”
“我爹……我爹不会放过我们的!”
风四舔了舔嘴唇,笑了起来。
“你……你,”阴五又气又急,捂住了脸,“你走吧。”
风四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打昏雷六,杀了师父——可是现在女孩却叫他……走?
他突然愤怒起来,探手一抓,握住了女孩的手腕。
“你干什么?”阴五叫了起来。
“你跟我走!”风四猛地用力,拖着阴五就出了门。
“你疯了?你放手!”女孩在后边一拳拳的打他,风四咬紧牙关,不为所动,拖着她一个劲的往前走。
太阳已经很靠西了。明黄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一阵花香漫来,他们两个的脚,突然都被地上的花枝缠住了。
林三远远的看着他们,把种籽布袋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回复第281楼,@虚渊玄_
看来百里捕头的出场被推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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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怎么延后。。。。。。五万字左右~~~~~
@虫子945 2012-5-6 2:58:00
明天你会不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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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啦~~~
下午更新~~~~~~~~~~
10(中)
“老四,你干什么这么慌张?”林三在他有所反抗之前,先给他指了指远处,“五妹大喜的日子,你别吓着她。”
风四抬起头,阴五抬起头。林三不可怕,但是院子的尽头,月亮门处,一身吉服的山大,正皱着眉,看着他俩。
“大……大师兄!”风四紧张起来,身后阴五的手,更是一瞬间变得冰凉。
“老四,”山大的声音里毫无起伏,“你没事了?”
风四的喉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这附近忽然多了一股妖气。”山大的视线越过他俩,望向叶添,“老三,你去看看。广来峰今天是大日子,不能出事。”
他追随洪钧子最久,单论打斗,或许不足以与火二风四争锋;但行为处事,却无疑比几位师兄弟更为缜密周到。
虽然是新郎官,他却也同时兼顾着整个广来峰上的秩序。
“好。”林三笑了笑,说。
“老四,你的伤要是没有大碍,就和老三一起去。”山大面沉似水,“我和五妹有话说。”
他刚才是看见自己的未婚妻子被风四拖出了闺房的。即便他对阴五并没有真情,也不由得不悦。这时候还能给风四一个台阶下,已经是他宽厚了。
风四愣了一下,挥起一道风刃,割断林三的花藤。
他拖着阴五直冲冲地朝着山大走来,直到大师兄身前,这才站住。
林三在后面看气势不对,低低地喝止:“老四,你又发的什么脾气?”
风四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山大。
“大师兄!请你成全我和阴五!”
山大脸色一沉,林三正往过走,已经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老四,别说疯话!”
“大师兄,我比你喜欢阴五,你信不信?”风四说,“所以,请你把阴五让给我!”
“老四,师父亲自许婚,”林三着急的样子,倒想是风四抢了他的老婆,“大师兄和五妹就要拜堂了,你别捣乱!”
风四只觉自己体内一阵阵悸动。有一头嗜血的猛兽,藏在他的骨髓里、血管里、心脏里、肌肉里,不听地挣扎着,咆哮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风四的两眉上,渐渐凝起汗滴:“请大师兄成全!”
“我成全了你们,”山大冷冷地说,“你们又能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风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总之,先离开广来峰再说!”
山大看着他,目中渐有不屑:“五妹,你怎么说?”
阴五胀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你不要逼她,”风四深深吸气,“所有这些,全是我的主意。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你现在让我走,我下辈子粉身碎骨,也报答你!”
山大哼了一声。他本就是一个颇有威仪的男子,这时虽是一言不发,却仍散发出泰山般雄浑刚猛的气势来。
“大师兄,”林三林三急着圆场,“老四不懂事……”
山大忽地一扬手,止住了林三说话:“去见师父。”
“什么?”
“去见师父。”山大对风四说,“让师父定夺。”
风四汗如雨下,把牙一咬,深吸一口气,说:“我不去见师父。”
他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山大:“大师兄,我不能去见师父,可我我就是要带五妹走!你……你网开一面,成全我吧!”
“老四,外边喜酒都摆上了。现在不是大师兄让不让你们走的问题,”林三絮絮叨叨地说,“你们得替师父、替广来峰想想!”
“我仁至义尽了。”山大冷冷地说。
“不要逼我!”风四咬牙道,“你们不要逼我!我风四在广来峰十几年,我对五妹的心意,你们谁不知道?我的性格,你们谁不知道?我就是要现在带五妹走!怎么样?我不会去见师父,我也决不能在广来峰上多呆一刻!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把话一下子就说绝了。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他把自己所有的筹码一下子全都推出去了。他一口一口的吸进凉丝丝的空气,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山大。他赌上了神通六将二十年的同门之谊,山大让他走,他们今天就逃出生天;山大非要去见师父,他今天就万劫不复。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山大,紧张得整个人都绷紧了。林三也不说话,在距离他们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山大也不说话,可是眼皮微阖,似乎已经动摇了。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从洪钧子书房的方向,突然炸起一声晴天响雷。
“咔嚓“一声巨响之后,余声滚滚,隆隆扫过整个元生宫:
“抓、住、风四,他、杀了、师父!”
那正是雷六用以报信的“雷鸣”之术!
风四此前将雷六击倒的时候,还能控制轻重。因此只是将他击昏,藏到了炼丹房里。谁知这时雷六醒转过来,先到书房向师父请罪,就发现了洪钧子死不瞑目的尸体!
风四魂飞魄散,抬头去看,只见山大满面震惊——事情已然败露,一瞬间,他再也顾不上许多,猛地一张口,“噗”的一声,已打出了一记“唇风箭”。
唇风箭,施术者吞入大量空气之后,在腹中凝成气箭。一箭射出,足可开山裂石。一笑索命,一叹穿心。
原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为这一招突袭,而吸入了大量的空气了。
蓄势已久。
一击命中。
“啪”的一声,那一道如强弓发射的无形之箭,已端端正正打在山大两眉之间。
山大大叫一声,额上已爆起一团血雾。
——不能回头了!
风四心中杀机大盛,猛地往前一窜,右臂挥出,无形罡风凝成的“大风刀”弹起,狠狠斩向山大的胸膛!
“咔!”
却是山大已在身上布了一层石甲。
大风刀消散,风四原地一个旋身,凝立不动。
山大却在踉跄后退!
石甲仍在他的身上不断加厚,聚石成甲的“山魂”之术,原本是广来峰上防御第一的本领。
这之后风四再砍多少刀,只怕也是徒劳了。
“大师兄!”林三大叫。
突然之间,山魂的石甲崩碎,一大汪血水,“哗”的一声泼到了地上。
山大仓促之间的应变,到底及不上风四的突袭,才在自己身上布起薄薄一层保护,便已被风四那全力一刀斩透。只是法术未消,那石甲便不住加厚,瞬间将甲上刀痕填平,更将才要喷出的血都兜住了。
但是那一刀毕竟已将山大的肚腹彻底剖开,是足以当场致命的重伤。石甲破碎,自是因为山大再也无法凝聚法力。
“轰”的一声,山大仰天而倒。
“大师兄!”
林三慌得什么似的,抢上来一把将他扶住,才要用手上的法术止血,却见山大身子一震,再喷出一口血,已是软绵绵的没有呼吸了。
@虫子945 2012-5-6 2:56:00
前几天从一篇文点进鬼话来逛,无意发现了此文(墓旅人?八百神通?)别的都不说了,就是:超好看~而且正在更新中!去百度了一下你,相信你不会让这文太监的!大家都叫你亮大我就也这么叫吧!本来只是时不时来天涯潜水的,为了此文赶紧注册了一个账号,还有大家说的老版的去哪能看呀,最好手机能看的~没有早点看到亮大的文好可惜,亮大加油!我们不急(其实很急着看下文吧←_←)好好更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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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几乎纯靠老读者支撑的情况下,收获到你这样的新读者,真是太好了~~
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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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天骄 2012-5-6 19:30:00
山大是受风刀霜剑一击毙命的...
注意前后叙述一致啊!
还有,风四用什么手段击败雷小六和洪钧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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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伏笔中……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