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神通——我要把这个故事写成我的黑暗塔

  4、
  要想杀得稳,心头要安稳。
  ——可是薛大手的心,还怎么能稳?
  要想斩得准,心头要把准。
  ——可是薛大手的心,早就已经把不准了!
  在岳家军,他的心一向很稳,因为他知道他的刀,其实是岳元帅的刀;他的人,其实也是岳元帅的刀。岳元帅统领三军,肩负重任,有时候必须要杀一儆百,以立军威、严军规、正视听。
  薛大手只要想到岳元帅英明神武,处决任何人一定都有良苦用心,自己刀下死的任何人都有助于将来光复山河,他的心便异常的稳。
  于是,刀也便异常地准。
  到后来,他杀人越多,心里越静。岳家军渐渐有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威名,而他也终于在不知不觉,悟到了极其高明的刀道,达到“万无一失”的地步。
  可是自从岳元帅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之后,薛大手的心就全乱了。
  ——如果岳元帅没有过错,他为什么会放弃直捣黄龙的大好局面,回朝认罪?
  薛大手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
  如果岳元帅有错,则他以前杀的那些人,是对是错?他不敢再相信岳飞,却也知道秦桧、张俊不是好人,于是才改回本名,逃回蜀中老家。
  现在他刀法的虽在,但刀意全无。切切猪肉还没问题,杀人?他又没了信心。
  如果他相信岳飞,他就必须怀疑他。
  可是如果怀疑了他,他又怎么能继续相信他?
  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主意的懦弱之人,说到底,即使是天下无双的断头之刀,一旦失去了握执它的“手”,也不过是块凡铁而已。

  喧嚣的雨声,像是一片战鼓,不停地敲。
  薛大手走进雨里,一下子便被从头到脚地淋了个精湿。
  他硬着头皮迎向那黑甲人,横在胸前的切肉刀,被从天而降的雨点,砸得叮当作响。
  他的心中一片纷乱;
  ——真的要打吗?逃兵是一回事,真正与官军为敌是另一回事。
  ——真的要杀吗?为敌是一回事,真的杀人则是另一回事。
  “格老子!”
  薛大手大吼道,“你们也是当差的!放老子走,老子不斩你们这些龟孙!”
  黑甲人沉默着,一催马,马蹄沉重地向前踏下。
  “你的鬼头刀呢?”
  薛大手只觉眼前一黑,呼吸都有些艰难。
  ——如果来得及的话,他真应该再扔一回铜板,好决定一下对策。
  骤然间,两人加速向前,密集的雨幕被他们一冲,登时一片紊乱!薛大手挥起一刀,正是他自那数不清的处决当中,悟出极致一刀、必死一刀!
  那一刀,绕过了黑甲人所有的动作,竟在他刺出的密不透风的矛影之中,反推了进去!
  一瞬间,所有看到这一刀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自己的颈上仿佛也是一凉。
  只要一刀推到,黑甲人的头颅必然和肉摊上的猪肉一样,足斤足两地跌落。
  可是“砰”的一声,摔出去的,却是薛大手。
  就在刚才那不容交睫的一刹那,黑甲人骤然一低头,他背后的两面黑旗,立刻就像两只黑鸦,振翅飞出,直攫薛大手的面门。
  薛大手挥刀一挡,两面黑旗,登时一左一右,高高飞起。
  可是黑旗的旗角,却在他的脸上猛地一抽,沉甸甸地,抽得他眼冒金星。
  “嗤”的一声,黑影一线,自四片黑旗中穿出,直刺薛大手。
  居然是那黑甲人在这一瞬间便收回了走空的长矛,苏秦背剑,反手又自肩膀后刺出。
  蛇矛分叉的矛尖,端端正正地卡住薛大手的刀刃。
  矛尖上的力量笔直地传来,薛大手像是被攻城锤猛地撞在胸前,闷哼半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雨地里,切肉刀也甩出几步远。
  那黑甲人勒着马,慢慢向后退去。看起来随时会发起下一轮的冲锋。
  “喀、喀”两声,那飞走的两面黑旗,如有灵性,从半空中落下来,又端端正正地在他的背后插好。
  薛大手躺在积水之中,天旋地转,一条右臂疼痛欲裂,简直疑心臂骨已经断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口切肉刀,却再也抓不起来了。
  忽然有一只手,猛地在地上抄起了他掉的刀。
  “五、五伢子……”
  薛大手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瘦骨伶仃地站在雨里,一身黑布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反射水光。
  “五伢子,你莫多事,你快走!”
  “你是我的师傅,我是你的徒弟!”
  五伢子反手握刀,拦在黑甲人的黑马前,“你是岳家军,我也是岳家军!岳家军有的进,莫的退!”
  5、
  那少年英勇的身姿只保持了一眨眼的功夫。
  再一眨眼,那黑甲人黑甲、黑马,便又乌云盖顶一般撞了过来!
  “啊——”
  五伢子大吼一声,也向黑甲人冲过去。
  “叮——噗”长矛磕飞了他的刀,又刺穿了他的肩膀。
  五伢子惨叫一声,已被那黑甲人挑得两脚离地,整个人串在长矛上,两个人、一匹马一起撞进了薛大手的肉摊棚子。
  竹棚剧烈晃动,五伢子短促地叫了几声,便没了声息。
  再传出的,便只有那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矛穿透肉体、又穿透竹棚的声音。
  “五伢子!”
  薛大手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肉案前。
  “你莫动他!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哗啦”一声,竹棚整个地塌了。
  棚顶破碎,茅草四散,露出仍然端坐在马上的黑甲人,他的脸上、胸前尽是鲜血,一根长矛更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五伢子……”
  “这种忠勇愚昧的傻瓜,全都是短命鬼。”
  黑甲人转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在雨里燃烧。
  薛大手看着他,一瞬间脑子里想到的,竟然只是跪下来,求这人快一点把自己杀死。
  黑甲人一兜马,黑马居然又从那早已不存在的“门口”兜了出来。薛大手动弹不得,勉强回过身来,死死地看着他。
  “噗”的一声,黑矛刺穿薛大手的右肩,将他整个钉在肉案上。
  “岳飞、岳家军,全都要死——不过你,也许可以留一条命。”
  鲜血如泉,迅速殷红了他半边身子,薛大手浑身颤抖,却感到一阵解脱。
  “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你已经不是岳家军了,你不配。”
  薛大手的身子忽然一震。
  他单手抓着矛杆,整个人都吊在长矛上,却挣扎着抬起头来。
  “为……为……”
  “嗤”的一声,黑甲人收回长矛,薛大手转了半个圈子,重重摔倒在地。
  一点亮光从薛大手的腰里飞出来,“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沉到了泥水里。
  ——正是那枚他一直帮自己下决定用的铜板。

  黑甲人催马向前,在豪雨中,他仰面向天,展开双臂。雨水冲刷,从他长矛、黑马、铁甲上流下的血水,渐渐从赤红变成粉红。
  身后,士兵们忙着把薛大手从地上架起来。
  “为……为啥子……”
  肉案那里,那重伤之人,还在不清不楚地追问,“为啥子!”
  “嚓铮——”
  嘈杂的人声、雨声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刮鸣之声。
  士兵们蓦然发出一阵惨呼。
  “刀,他还有刀!”
  黑甲人猛地回过头来!
  几具无头的士兵尸体,正缓缓倒下,围成一圈如同鲜花盛开,露出居中的薛大手。
  薛大手垂着右臂,左手里却多了一柄巨大的象鼻鬼头刀。
  “大人,”有士兵连滚带爬地过来报告,“他在肉案地下还藏着一把刀!”
  ——那肉案宽四尺,长七尺,怪不得能藏下那把刀。
  ——又怪不得这人一直在它附近流连不去。
  黑甲人冷笑一声,鬼火似的眼睛,望向那口大刀。
  ——刀身四尺,刀柄二尺,卷头阔刃,血槽里的余血如同小河,汩汩流下!
  “这才是薛大刀的刀?”
  黑甲人森然道,“你这时候才拿出来,不觉得已经太迟了吗?”

  我擦……易读是疯了么?


  感觉自己有点被前两个月的赶稿掏空了……打开小墓的文档,目前脑子里一片浆糊。

  悲了个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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