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三卷第三集
《天罚,肥猪拱门》
钱。
黄的金子,白的银子。
虽没有味道,却让人逐臭而来;虽没有温度,却让人热血沸腾。
锦衣玉食、快马美人、房产田地、权势声名、孝子贤孙……只要把那黄的、白的一把一把地抛出去,就自然会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
可是随钱而来的,也有厄运。
多少众叛亲离,离不了一个钱字;多少骨肉相残,也全凭金钱魔力。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人间才俊,全都倒在钱上。
只不过,有的是被一文钱难死。
有的是被十万贯压死。
当然后人提及,多半还会觉得后者,要幸福得多。
1、
驱鬼将军森然站在西一梯的木阶上。
水关里明亮的灯光照下来,令他的影子长长地拖下去,一直浸到回龙江里。那影子很瘦,孤零零的。只有在肩部,因为熟皮的肩甲向两边展开,而显得格外威武。
驱鬼将军的视线,顺着影子,一直望向远处的黑暗里。
他有一张赤红的脸膛。在两道纠结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食尸鹰一般的眼睛。背后的水关上,人们吵闹喧哗,歌舞升平,但被他一隔,便仿佛远在天边。
在这样的夜色里,他独守水关,稳如山岳。
——但是心里,却有一点慌张。
因为他那一对片刻不离身的驱鬼金锏,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就给丢了。现在在他的手中,不知什么来历,只多了两截奇怪的断竹而已。
那两截断竹一头有火焚的痕迹,一头有冰冻的痕迹,断口整齐,确是高手斩削。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快得”断竹换锏,而犹能令他全然不察?
那被蜂群包裹着,远远地飞在半空的女人,很久都没有再攻击,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她似乎在奇怪他的反应,所以其实是知道,他的双锏是怎么失去的?
驱鬼将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他名动天下,敢来水关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今晚想从西一梯上水关的灵通人士,尤其不多。但是先前那个刀势凶猛的大个子,就已经不容小觑;后来这个善于操纵蜂虫的女人,也无疑极为难缠。
不过现在那个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敌人,只怕才是他生平未见的劲敌。
虽然水关尚在,他仍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没有金锏,他的功力,却也折损泰半。
——对他谋划了这么久的“大事”而言,无疑也是个障碍。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条小小的摊儿船,慢慢地漂进灯火照亮的水域中。
空荡荡的小船上并没有人,一点鱼油灯半昏不灭,放出扁扁的光圈,照亮了船头上横着的一支金光灿然的金锏。
驱鬼将军心头一凛。
“砰”的一声,那小船儿撞上了底层的木阶,金锏受到震荡,“骨碌”滚了半圈。
驱鬼将军稍一犹豫,走下木阶,将金锏拾了回来。
——是“气吞山河”的左锏。
摊儿船的船尾忽而绷起一道钓线,又将小船倒拽回了黑暗中去。
驱鬼将军神色严峻,知道那神秘的对手即将现身。
好一会儿,摊儿船划破水面的声音,才又在黑暗中渐渐逼近。
船头上,一个少年漆靴、锦衣、玉冠的身影,一点点地在光明中浮现出来。
眉目灵动,神采飞扬,那少年带着胜利者才有的不以为意,怀里抱着另一支金锏,施施然来到水关下。
“柴将军,晚辈蔡紫冠,大胆冒犯。”
那少年将金锏横托手上,恭恭敬敬地拜上,“金锏‘独当百万’,完璧奉还。”
对方如此上道,显然不好应付。驱鬼将军倒吸一口冷气,沉吟良久,方将抬起一只手,将那沉得坠手的金锏,慢慢收回。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道。
蔡紫冠长眉一挑,微笑道:“区区小技,不足挂齿。”
“小技?”
驱鬼将军冷笑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令我金锏脱手的人——你把这称作小技?今天能盗走金锏,看来明天摘下我的脑袋,也用不着什么‘大技’了?”
蔡紫冠微笑着,道:“晚辈不敢。”
——并非“不能”,只是“不敢”而已。
驱鬼将军看着这锋利得几乎割伤他眼角的少年人,不由气得笑了半声:“行了,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晚辈和几位朋友,想要上关。”
蔡紫冠目中精光闪动,“我们想带着神通上关——还请驱鬼将军行个方便。”
“你们要干什么?”
“将军其实,可以不必知道。”
蔡紫冠毫不退缩地望着驱鬼将军,笑容不改。
驱鬼将军沉吟一下,被年轻人堵上门来挑衅,虽令他不快,却也让他佩服其人的胆识。
“你们有几个人?”
“六个。”蔡紫冠简单答道。
“六个?”
驱鬼将军冷笑道,“你知道,那值多少钱么?”
百里清、李子牙、小贺,收到蔡紫冠的信号,也乘船而来。花浓犹豫着收了蜂云,重新落回西一梯的木阶,和大家汇合起来。
除了那沉入回龙江,久久没冒一个泡杜铭外,五个人一起站在驱鬼将军面前。
“我的金锏,能够打出三种当票。”
驱鬼将军环顾众人,冷冷道,“第一种,是‘当兑’。当票打出来,神通者可以上关,可以下关,但却不能在关上使用神通。第二种,是‘死当’。当票打出来,允许神通者上关,却终身不允许下关。神通者可以在水关里使用神通,但却永远不能离开水关。”
——一对沉得可以开山裂石的金锏,却只打出这么轻飘飘的封印。而这封印,却有如此激烈的反噬。
众人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神通,一个个将信将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种,则是‘活兑’。允许神通者上关,允许神通者下关,允许神通者在关上使用神通。”
“对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蔡紫冠笑道,“柴将军的神通,变换无方,我就知道一定有这样的功用。”
“水关上的人不允许使用神通。所以那些不受限制的神通者,就与掌握生杀的大权的天神无异。出千使诈,越货杀人,都大占便宜。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只给五个人开过‘死当’,两个人开过‘活兑’。”
驱鬼将军冷笑道,“受了‘死当’的那些人,茶水钱给了我白银三千两;受了‘活兑’的那两人人,冬衣费给了我白银一万两。你现在一张嘴,就要六张‘活兑’——蔡紫冠,你的胃口有点大。”
“我们吃得下。”
蔡紫冠看看左右,微笑道,“我们也看出,将军给得起。”
这曾盗走金锏又随便还回的小贼,近乎挑衅地等待着驱鬼将军的决定,不退缩也不乞求。
“好。那我就给你。”
驱鬼将军大喝一声,蓦然间双锏一分,一前一后打在蔡紫冠的左肩上。
众人大吃一惊,看蔡紫冠时,却幸好是毫发无损。那沉重的双锏提起,一张青底紫纹的纸票,悠悠飘落。
“时灵时不灵神通三件:吃土啃沙地里行走、自灭满门广来法术、多吃多占横得没边。当而不押,自提自走。广结善缘,四海之友。”
那上面所谓的神通三件,自然就是土遁术、广来峰杂学、破宇术。
蔡紫冠看了,有点两眼发直。
“这写的是什么?”
百里清等人却已经笑得直打跌了,“吃土啃沙?自灭满门?蔡紫冠原来你还多吃多占!”
“受人抵当之时,总要把抵押之物,写得没用些才好。”
每到这时,驱鬼将军多少也有些赧然,“至于后面的四句话,就是你们是‘活兑’的,神通不必抵押,可以自由使用。”
一边说,他掏出三枚铜钱,交给蔡紫冠:“出了当票,总要有点钱,意思一下。”
“到我到我!”
小贺兴致勃勃地扬起双剑,“我的神通怎么写?”
于是驱鬼将军的金锏便一个人一个人地打了过去,逐一出票。小贺的是“伤寒发烧两块废铁”,百里清的是“时大时小割草钝刀”,花浓的是“招蜂惹蝶男人回避”,李子牙的是“脱钩蚀饵早晚饿死”。
每项神通当得一枚铜钱,每个人看别人的当票时都笑破肚皮,然后轮到自己时,直接傻眼。
“不知道杜铭的会怎么写……”
“真应该把‘花’和‘虫’也带来啊……尤其是‘虫’……”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直到驱鬼将军咳嗽一声。
“你们的当票,我只开了一夜,天亮前,你们必须下关。另外,你们虽然已经‘能’使用神通,但按照水关的规矩,你们仍然‘不许’使用神通。”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民不举,官不究。”
驱鬼将军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安然坐好,道,“我不管你们这次要用神通干什么。赌钱、仇杀,只要不要败露形迹,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如果有人来我的面前举报,那么对不起,本将军也只能再去抓捕你们。在水关上,你们仍然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个,我们自然省得。”
蔡紫冠笑道,“我们那位十三条命的大个子朋友,还沉在水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来。他上来时,还请将军也将他放上关去。”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驱鬼将军不料他还把杜铭算在那“六个”人里,“这么久不上来,只怕尸体都已经冲远了。”
“那种人,没那么快死。” 百里清冷冷地道。
驱鬼将军愣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若是真的还能上来,那许给你们的,自然不会少。”
“我……我在这等杜铭。”
花浓小声道,“完了我们……再去追你们。”
“那就交给花姑娘了。”
蔡紫冠放声大笑。背对驱鬼将军之时,他却对花浓无声言道:“驱鬼、交给、你俩。”
花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了,柴将军!”
蔡紫冠忽又转过头来,笑道,“不知将军当初另外给出的死当、活兑,又都买家又都是谁?”
“这个,我可没有义务告诉你。”
驱鬼将军冷冷道,忽而森然一笑,“急什么呢?你们用到神通的时候,也许就会见到他们了。”
2、
算算时间,竟已在水关下耽误了近一个时辰。
告别了驱鬼将军与花浓,走上西一梯的尽头,他们才算真正进入到了甘州水关。
正中一排高大的竹屋,前后两道宽阔的步廊。与之前冷冰冰的金锏、光秃秃木梯、呜咽奔流的回龙江水不同,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
水关的一楼,是南北饭馆,上至御膳珍馐,下至市井小食,食客们大快朵颐,吃得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商贾,揽着浓妆的歌妓,在步廊上呼朋引伴;健壮的水手,喝酒喝得兴起,在竹屋中赤膊划拳。喧哗、歌唱、风声、步音,彼此撞击,令人头昏脑胀。
过于强烈的灯光,将一切照得惨白发亮。向左、向右延伸,不见尽头的步廊,仿佛一条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引燃、烧光的焚化场。
四个人虽有准备,却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李先生。”
蔡紫冠对李子牙道,“第四具尸王就在关上,现在,又得你来为我们带路。”
李子牙点了点头,从背后解开了钓尸钩。钓钩悬垂,自动寻找尸体的法宝滴溜溜打转,然后指引着他们顺着楼梯,不断向上。
步廊上沉积的厚厚的油腻,随着他们向上,越来越淡。
水关的二楼,是货物买卖。九州特产,悬赏贼赃,古玩字画衣裳首饰,一声声的叫卖,配合的是花花绿绿的兜售,而角落里沉默暧昧的交易,更令人惊心动魄。
三楼上人声鼎沸,烟雾缭绕,乃是一望无际的赌场。
一间间赌档,门窗敞开,走来走去的人影,全都在狂热地叫喊。赌博用眼,赌坊里的灯光,白晃晃地照在赌徒的脸上,那些人面目模糊,仿佛五官都已融化。
那些随着每一轮、每一桌的赌局揭晓而发出的狂喜的、愤怒的、绝望的、疯狂的吼叫……甚至也混在一起,搅拌成了一片奇怪的“轰轰”声。
钓尸钩的金钩,坚定地指向其中最繁华,最热闹的一间。
八门对开,兀自燥热袭人。“如意”——赌坊正门上高悬的红底金匾,写着这间赌坊的名字。
“看来就是这儿了。”
李子牙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道。
他紧紧地握着钓竿,钓尸钩受到那尸王的吸引,钓竿弯曲,产生了极大的拉力,卡得他的指节都发白了。
“如意赌坊,不知是否能让我们称心如意——希望那尸王被藏在一个好找的地方。”
几个人对视一眼,斗志涌起,一起走进了赌坊的大门。
于是,他们就看到了第四具尸王。
那具尸王的脸上,仿佛一直带着笑意。
它身量不高,已经干枯成四尺长短,宛如孩童。身上的一身过分华丽的金盔金甲,背插四面护背锦旗,更衬得它暴露在外的脸和手,皮肉乌黑如墨,干瘪如枯枝。
在那因干枯而扭曲了的脸上,这具尸王的笑容里,仿佛还带着轻蔑。
仿佛在蔑视那些有血有肉的活人,为了一点赌资,就不顾一切,丑态毕露;又好像在蔑视那些浅薄无知的俗人,追求虚妄的快乐,大汗淋漓,全情投入。
更或者,它根本在蔑视所有人类,所有生命。
可是它有足够的资格,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因为现在的它,正是这座赌坊里,最为众人所不敢得罪的财神。
——在赌坊的南墙下,摆着一张高大的黄梨木的供桌。供桌上紫帐高挽,香烛明亮,那金甲巍峨的尸王端坐于神龛内,吃着香火。
——供桌上又各摆着一头金光闪闪的瓷猪。圆滚滚,胖乎乎,一头上喜气洋洋地写着“生财”,一头上热热闹闹地写着“进宝”。
“财神?”
百里清呻吟了一声,“就这么摆着?这家赌坊的生意好像还真不错?”
旁边仿佛验证他的话一样,有人摇骰子一举开出了至尊“豹子”,引发了一阵掀开房顶的喊叫。那个瞬间赢了几十两的汉子,不顾一切地推开人群,来到尸王的神龛前,“噗通”跪倒,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好家伙,藏叶于林,光明正大。复国军的人,好胆魄。”蔡紫冠感叹道。
“我去把它拿下来。”
小贺兴奋地说,“它居然摆得这么明显,好像银龙钉也没去掉,咱们这一趟,可真简单!”
“你的脑子还真简单。”
百里清站在一旁,一边打量情势,一边毫不客气地打击他,“这么多赌徒,眼巴巴地看着,会让你动他们的财神?”
“我看谁敢拦我!”
小贺受他一激,立时两眉倒竖,“谁想试试我的冰火双剑,尽管上来。我一剑一个,管杀不管埋!”
“嘘,嘘!不敢嚷嚷。”
蔡紫冠叹息道,“刚才驱鬼将军不也说了,官是官,私是私。他虽然放我们上来,但只要有人举报我们使用神通。他就会来亲自抓捕我们——你知道我们是如何盗走他的金鞭的,正面较量,我怕我们一群人,还是比不过人家两条金锏。”
“蔡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蔡紫冠被他正面批评,一时无语:“……所以这一次,我们最好是不声不响地把尸王带出去。”
“有什么计划?”百里清问。
蔡紫冠环视全场,赌场中人头攒动。如意赌坊,规模宏大,也不知打通了几间竹屋的隔墙,才连成了如今这个规模。赌场中怕没有二百来人,同时在赌,时不时地便有人输得眼黑脸青,跑到尸王前面,烧香转运。
有人在抽烟提神,辛辣的烟气萦绕,让人们仿佛离周遭的人、物更加远了。
“李兄和小贺,你们两个到四楼去。”
蔡紫冠在心里飞快地做好了盘算,“四楼应该是青楼妓馆,你们要尽快找到这具尸王上正方的妓馆房间,你们从房顶上把尸王钓走。”
李子牙盼了一晚上,终于能自由行动,立时又惊又喜,道:“好!”
“介时一定要关门闭户,避人耳目,确保万无一失,方能下钩垂钓。”
“你放心!”
“我和百里清会留在这里。一看你下钩,便会有所行动,引开赌徒们的注意力。”
“好,没问题!!”
李子牙答应着,马上拉着小贺出门而去。
同行六人,不断分散后,现在,终于只剩下了蔡紫冠和百里清。
在人潮拥挤的赌场里,两个人沉默一下,相对笑笑,可是却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事实上,从这次受傅山雄的征召,重新聚首的一开始,他们当然已经感觉到了彼此的生疏,甚至敌意。
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并肩作战,率挫强敌,甚至直到现在,都是默契无间的搭档,他们的心中,百里清那越来越近的死期所造成的裂痕,实在已经越来越大。
蔡紫冠一直在逃避,而百里清则一直在忍耐。当李子牙的钓尸钩,穿透房顶将第四尸王钓起的时候,他俩有足够多的办法,可以保证没人注意到尸王消失,可是在那之前,他俩应该还会有一点时间,不知所措。
“我和你赌一盘。”百里清心中烦躁,忽然道。
“怎么赌?”
百里清在腰里一掏,抓了两小块银子出来。
“一人二两银子的本钱,下场随便赌,看看在正经办事之前,谁赢的钱比较多。”
“你赌了什么?”
百里清窒了一下,在心里下好了赌注。
“那你不用知道。你赢了,我自然给你。”他微笑道。
蔡紫冠愣了一下,看着他,良久,忽然也笑了:“好,那么我追加一份赌注。”
“你加了什么?”
“我输了,我也自然给你。”
蔡紫冠微笑着,从百里清的手里接过了一锭银子,“开始吧。”
@北风吹雁千里黄云 7910楼 2013-03-29 11:03:00
赌坊如此热闹,楼里却如此冷清,希望楼主不要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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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找的~~~没话说……
回复第7912楼(作者:@Kentwuhappy 于 2013-03-29 12:30)
写的确实好,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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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谢谢~
回复第7921楼(作者:@单程票0909 于 2013-03-30 07:51)
大概翻了一下,原来更了这么多了。。
推倒重建的工程量也不小。。楼楼辛苦。。
(真的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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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大病就是感冒转气管炎。。。。拖得比较久。。。
3、
李子牙和小贺匆匆来到四楼。
上楼的楼梯很远,他们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才走上来。楼梯上的人很多,偶尔与人发生擦撞,男人们彼此会心一笑,笑得小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眼前景色忽而一变,三层上亢奋的灯光,忽而变成了四楼的旖旎虹影。
与三楼的赌场个个大张门窗不同,四层的妓馆往往门窗半掩,又另外挂起随风轻扬的幔帘。兰草红梅、才子佳人,遮掩之下,就连得露出的的灯光,仿佛都浸透了香气。
门框边斜倚的浓妆女子,向着每一个走过的游客媚笑着。
“客官,如此良宵美景,来玩玩嘛。”
楼梯上不断涌上的男子,像是前仆后继的肥羊,稍一落单,便被母狼们逐一叼走,叫一声都来不及,就消失在一间间令人遐想的竹屋中。
“小帅哥,我给你算个便宜!”
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忽然从自己的门口里扑出来,双爪一攫,已拉住了小贺。小贺猝不及防,几乎就给她硬拖进房里去,用力一挣,更是差点摔出步廊一侧的护栏。
左右的男人女人,登时一片大笑。
小贺又气又急,“锵”地一声,将火剑拔出半尺。那胖姑娘吃了一惊,吓得往后一跳,周围的人却笑得更厉害了。
小贺反应过来,还剑入鞘,脸红得都快要滴下血来。李子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乐在其中。
“李先生,咱们……咱们快点办事吧。”小贺催促道。
“哈哈,急什么。”
李子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还不明白么?咱们这次行动,最要紧的不是‘快’,而是要不出声、不惹人注意。你急急忙忙地露了相,那就什么都完了。”
小贺额头冒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是来到这烟花之地,咱们当然也要拿出那走马章台的气度。”
小贺哑口无言。李子牙于是带着他,严肃地从一间间妓馆前走过,赏鉴那环肥燕瘦、活色生香,两眼灼灼放光。
水关上的妓馆因地制宜,其格局多数是几个姑娘共用一间竹屋,一间竹屋就是一家小馆。揽客的姑娘们一波一波地涌来,带着香气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着他们。
小贺左躲右闪,累得直喘气,李子牙却大方地将那些玉臂柔荑,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客官,我们的姑娘多漂亮啊。”
“这个还算不错,那几个你也敢说‘漂亮’?”
“客官,别再走啦,前面没有这么好的货色了!”
“你越这样说,我还偏要看看。”
两个人劈波斩浪,穿花过海,滚了一身的香粉胭脂后,终于来到了“如意”赌坊正上方的一片竹屋前。而再估量一下尸王神龛的位置,应是在一间挂着“一文钱”招牌的小馆之下。
奇怪的是,这家小馆的周围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真正的门口却是一片冷落。
“两位帅哥,你们不是想试试玲珑姐妹吧?何必这么想不开呀?”
一个一直拽着他们回头的那个白胖妓女,见李子牙脚步稍顿,似有光顾之意,不由叫了出来。
“一文钱”门前,一个漂亮女子一身白衣,黑发如瀑,正懒洋洋地坐在竹凳上嗑着瓜子。她跷着脚,裙下露出一双纤白的赤脚,趾甲上的豆蔻,鲜红欲滴。
听见那白胖妓女的话,她仍低着头,只掀起眼皮,白了她一眼。
那一眼,娇煞妩媚,直如眼角射出了一把江水洗过的小刀子,又冷又亮,破空而至。
李子牙着了一“刀”,一个身子立刻酥了半边,微笑道:“玲珑姐妹?挺漂亮啊。”
“你们二位可真不惜命……”
那白胖妓女掩嘴偷笑,道,“真看上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你们保重。”
她几乎惋惜地摸了摸李子牙的脸,然后就跑回周围围观的人群中去了。李子牙知道自己已经把她从小贺的身边迷到自己这里,不由心中得意。
向小贺点了点头,他穿出人群,走向那赤足女子。
“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瞟他一眼,道:“玲珑姐妹,我叫莫玲。”
“姑娘做生意么?”
“打开门了,当然做生意。”
她那满不在乎的劲头,似乎别有一番魅力。李子牙原本只想搭讪两句,借机进入小馆,垂钩盗尸,可这时却不由真的心猿意马起来。
“莫姑娘……多少钱一晚?”
莫玲又往嘴里丢了粒瓜子,随便朝头顶上指了指。
头顶上,是她们妓馆的招牌:一文钱。
“一……一文钱?”
“一文钱。”
莫玲望着水关外的回龙江,看上去完全没把李子牙放在眼里,“不过,想和我睡,你得先和我妹妹莫珑睡——我妹妹免费。”
满水关都在谈钱,但是在这妓馆里居然还有免费的姑娘。李子牙摸了摸袖中刚才驱鬼将军给自己的一文钱,隐约觉得,自己居然这风尘之中,遇上了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奇女子,定是天意。
李子牙心潮起伏,正在这时,“一文钱”小馆的房门,忽然向外撞开了。
一个魁伟的大汉,微微低着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虎背熊腰、光头铮亮,脖子上的肌肉,虬结如同古木……
——不对,他不是“走”出来的。
他被一个手领着后脖领子,直接给提着送了出来。那只手又胖又短,黝黑长毛,如同老猪蹄膀,拎小鸡似的把这大汉送出来,往地上重重一顿——大汉两脚着地,勉强撑了撑,还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呦,不是说你叫‘铁罗汉’么?你怎么成了软脚蟹了?”
“我……我……”
那有着威猛绰号的大汉伏在地上,光头惨白,快要哭出来了,“你妹妹……她……她不是人!”
莫玲“咯咯”地笑着,把几粒瓜子壳扔在了铁罗汉的光头上。铁罗汉在地上爬了两步,在周围一片哄笑声中,终于够着了步廊临江的栏杆,扶着才站了起来。
“呦,你不和我睡觉啦?我就要一文钱!”莫玲哈哈大笑。
铁罗汉悲愤地看了她一眼,稍一泄气,裤子却猛地滑脱了半截。那些围观的人根本就是在等这场热闹,一瞬间齐齐爆发一阵哄笑,震得连水关都摇晃起来了。铁罗汉老泪横流,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扶着栏杆,勉强挤开看热闹的妓女、嫖客,慢慢走了。
“姐姐!”
“轰隆”一声,“一文钱”小馆的房门被彻底推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刨花油香,裹挟着一个肥胖得皮肉颤动的姑娘,走了出来。
一头焦黄的头发,稀稀疏疏,衰草似的垂在她的耳畔。玲珑姐妹中的莫珑,穿着一件桃红肚兜,碎花衬裙,出现在众人面前。薄薄的衣裙下肉隐肉现,赤裸的两臂、两腿上,一条条肉楞垂垂欲滴。
她不高兴了,一张脸像是正在热锅里慢慢化开的猪油,鼻子眼睛,一直在扭曲着、流动着。
——与她相比,先前那个退走的胖姑娘,简直已经瘦成皮影,美如花了。
“姐姐,男人就没有一个禁玩的!”莫珑说话,雷霆般的声音响彻水关。
这粗鄙的笑话令周围的哄笑又起。姐妹两个的差异,何异云泥?李子牙吞了口口水,小贺已是目瞪口呆。
“怎么样,客官?我们姐妹俩,只要一文钱!”
被妹妹衬得越发美若天仙的莫玲,媚眼如丝,微笑道,“我的妹妹是个苦命人,这辈子就没人对她好过。你能把把她伺候舒服,我这做姐姐的,一定加倍回报你。”
看热闹的男人女人,早就知道“一文钱”的规矩,这时全都“哦哦”地起起哄来。
李子牙和小贺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我……我……”
李子牙看看莫玲,看看莫珑,看看“一文钱”的内房,勉强压住自己正在转筋的腿肚子,终于一咬牙,摸出了袖中那珍贵的一文钱。
“我……我干了!”他大吼道。
小贺倒吸一口冷气,虽然知道李子牙不会真的“干”,但面对莫珑,还能说出这样的义无反顾的话,也不由令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崇拜这位李先生了。
赌场中人声鼎沸。
规模越大的赌场,玩得越大;玩得越大的赌客,胆气越豪。如意赌坊中,走南闯北的好汉,千金一掷,赌得是个痛快。
蔡紫冠和百里清一人二两银子,步入战圈,遥遥对望一眼,各自去玩。
——说是玩,其实不过是有个借口,可以不必相处罢了。
蔡紫冠心中烦乱,一面注意那尸王神龛处的动静,一面走过一张张赌桌。因为是在和百里清比快,所以专找挑要马上要开盅的赌档下注,不一刻便赢了十五六两。
正在玩着,忽然有人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蔡紫冠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便见一个满面笑容的锦衣公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蔡少侠!远远地我就看着像你!”
那锦衣公子个子不高,长得圆圆胖胖,一团和气,抱拳笑道,“丰城一别,今日又再见了。”
蔡紫冠心念电转,猛地想起了他是谁:“如意公子,幸会幸会!”
这人正是当日他在丰城,与杜铭一起遭遇第一具尸王时,所见过的名公子原子巨。他雅号“如意”,是个不知深浅的人物,当时兵荒马乱,仍然不厌其烦,试图重金购买“干僵”,差点连命都丢了。
又想到这赌坊的名字,蔡紫冠不由恍然大悟。
“原来这赌坊便是公子开的!”
“小小买卖不成气候,蔡少侠见笑了。”
“如意公子的买卖,若是还不成气候,这天下豪商,只怕都在喝西北风了。”
蔡紫冠眼珠一转,指了指那第四尸王,笑道,“不过公子的兴趣真是别致,居然还是给你弄了具僵尸摆在这里!”
那尸王无疑正是如意公子的得意之物,一听蔡紫冠提起,登时满脸喜色。
“蔡兄果然好眼光!这具僵尸乃是我父亲偶然得来,后来传给了我,专保买卖兴隆,财运亨通。我这赌坊自从有了它,当真是一帆风顺,日进斗金。唉,可惜上次丰城的那一具‘干僵’实在太凶,不然我集齐两个,来个二鬼拍门,我看回龙江的财气,都能被我吸干!”
这人念念不忘,果然还是一个“钱”字。
蔡紫冠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眼前这具旺财的僵尸,和丰城里大凶的那具,正是一家。
“当日丰城遇险,我这条命也算是蔡少侠救的。难得你来我这里的玩,就让人再去取点本钱来,今晚你赢多少,算你的;输多少,算我的!”
“如意公子不必麻烦。”
蔡紫冠连忙推辞,“我和朋友过来,随便玩两手而已。”
“哦,还有朋友?是当日那个吵吵嚷嚷的大个子么?快快快,把他叫来,我也颇喜欢他,咱们到下边去,一起喝两杯,好好聊聊。”
“倒不是他。”
蔡紫冠无奈,只得把百里清叫过来。
百里清皱着眉走过来,手里拿这个托盘,盘里是转眼间就赢到的几十两银子。
“你还真认真。”
蔡紫冠愣了一下,随手把自己手边上那十几两也放了上去,道,“得了,你赢了。”
百里清不说话,看他一眼,脸色更见阴沉。
“这位兄弟器宇不凡,无怪乎可与蔡少侠把臂论交,未知怎么称呼?”
“百里清。”
百里清向他拱了拱手,而越过他的肩膀,却已经看到,四楼上垂下的一点金光,已经没入到了那具当做财神供起来的尸王的头顶。
4、
走进“一文钱”的房门,一股油乎乎的异香,马上弥漫鼻端。
粉色的灯罩,筛出软绵绵的灯光,笼罩着一张凌乱的大床上,配合肉山一样的莫珑的身上,隐约有一种诡异的暧昧氛围。
“来吧!”
打雷一样的声音,滚滚响起,带着一点迫不及待的喘息, “你们两个宝贝儿谁先来!”
因为要钓尸的关系,刚才李子牙专门提出,他要和小贺一起来与莫珑“春风一度”。满水关的人都被这对兄弟的不要命和不要脸给震惊了,莫珑却是乐得合不拢嘴。
李子牙和小贺回过头去,清清楚楚地看到房门缓缓关上。玲珑姐妹中明明很漂亮的那个,当风独坐,被无情隔开。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谈个屁。谈半天该干什么不还是干什么!”
莫珑豪爽地定论之后,立刻搬山填海一般冲了过来,双手一扬,抓住了李子牙的肩膀。
李子牙大骇,双手一分,想要撞开莫珑,可是莫珑手腕上的肥肉又滑又弹,轻轻一颤,居然便化解了他的攻势。
“轰嗵”一声,李子牙被莫珑重重地压倒在床上。
“等等——等等!“
“宝贝儿,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害臊了!”
莫珑说着,便来撕扯李子牙的衣服,李子牙在这一刻终于领悟到了气节所在,拼命挣扎,却被莫珑轻轻地单手一抓,就握住了他的双手,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头上。
这一来,竟连钓尸钩都来不及抽出了。
“小贺……小贺……帮忙!”
李子牙完全不料自己竟要牺牲这么大,一颗心都碎了。
“哦,哦!”
小贺本来看得目瞪口呆,被他一叫才反应过来,赶忙过来帮他脱了鞋。
“帮我……帮我!”
李子牙忽然发现小贺竟在帮自己脱衣服,愣了一下,整个人都给气傻了,“弄开她……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锵!”
小贺总算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连忙拔剑出鞘,以火剑剑柄,猛撞莫珑的太阳穴。
“啪”的一声,莫珑身子晃了晃,回过头来。
“小宝贝儿……”
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称呼上,认认真真地区分着小贺和李子牙。
小贺被她亢奋得通红的眼睛盯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退了一步。然后猛地抢步出剑,又是一剑柄,砸在莫珑的额角上。
这一下皮开肉绽,血一下流下来,染红了莫珑半边肥脸。
——但她居然仍然不倒。
“小宝贝儿,你喜欢打是亲骂是爱呀?”
她爬起身,放开了李子牙,泰山压顶一般,逼近小贺,“你这么急,那我就先疼疼你!”
双只肉椽子似的胳膊一张,她猛地抱向小贺。
这一扑,竟带起了一阵腥风。小贺震骇万分,再也顾不得留手,“嗤”地一剑,便刺了出去。可是莫珑人虽胖大,身体却格外灵活。稍稍一拧,便避开了剑锋。
小贺心慌意乱,变招不及,“蓬”的一声,被她抱住了。
女人那松软滚烫的身体,令小贺一瞬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口粥锅里。而莫珑头上的刨花油,更熏得他头晕脑胀。
“喀啦、喀啦!”
莫珑双臂用力,登时勒得小贺胸骨、脊骨一阵呻吟。小贺眼前发黑,周身的力气瞬间退去,就连掌中的双剑也逐渐握不住,“当啷”一声,火剑坠地。
“小宝贝儿,你还挺俊……”
莫珑在小贺耳边痴痴笑道,可是话未说完,她那巨大的头颅,却忽地向后一仰。
她张大了嘴,看上去已经无法呼吸。“噗通”一声,她丢开小贺,一双手在自己满是赘肉的脖子上,猛挠几下。
小贺也摔下地来,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咯……咯……”
莫珑喉间发出艰难的气声,半边没有染血的脸,已经涨得发紫,就连脖子,也都已经被她的双手挠破了。
“冻!”
小贺又气又恨,冰剑一扫,已在莫珑的身上斩了一剑。气恼之际,仍然没下死手,这一剑不用锋刃,而用神通,只一剑,便将莫珑牢牢地冻成了冰坨。
“嗤”的一声,钓尸钩自莫珑的颈后收回。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李子牙及时爬起来,又在后边发出一钩。钓尸钩纵横五行,轻易穿透莫珑颈后的皮肉后,牢牢钩住了她的气管,用力勒死,这才将她窒息。
“没见过这样的!”
李子牙呼呼喘息,道,“什么女人!见着男人,简直像是没了命!”
小贺捡回火剑,双剑入鞘,手抖得插了几次才成功。
两个人重新将房门别好,又回来将莫珑搬开。李子牙用钓尸钩重新确定楼下那第四尸王的位置,乃是在那张大床的正下方。
想到莫珑曾在这床上胡作非为,李子牙忍着恶心,将床上的被褥衣服,全都挑开,然后才走了上去。
小贺在床下给他护法。两个人打个眼色,李子牙深吸一口气,将钓钩一沉——
“嗤”的一声,钓尸钩穿透了竹床,穿透了楼板,慢慢沉入到三层,无声无息地钻入了第四尸王的头颅。
在钓尸钩垂下的一瞬间,蔡紫冠和百里清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就是让所有的人,都不去注意那神龛上的第四尸王。
蔡紫冠扬了扬眉毛,百里清猛地摔了手里的托盘。
“哗啦!”
托盘是砸在了旁边的一张赌桌上,发出一声巨响之余,托盘里的银子、赌桌上的筹码,也猛地四溅开来。赌客们一片惊叫,甚至连左右两桌的人,也有波及。
即便是在嘈杂中,这一串不正常的声响,也终于让整个赌场的人都听到了。像是一粒冰块投入到滚水中,原本喧哗的竹屋内,由内而外,迅速安静下来。
“你是如意公子?”
百里清一把揪住如意公子的胸襟,把旁边一带,直把他拖得转了半个圈子,撞翻了一张赌桌,“你就是如意公子!”
“是……我是如意公子……”
如意公子被他忽然翻脸,整个儿给弄糊涂了。
忽然蔡紫冠从背后追过来,一把拉住如意公子的手臂,硬把他拖了回来。
“这事不怪如意公子!”
“你走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百里清揪着如意公子的衣领,狠狠地拽回来,喝道,“如意公子,今天你完了!”
如意公子那华美锦袍发出痛苦的撕裂之声,已在领口下裂开几寸长的口子。
“我……我怎么了?”如意公子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措。
“别装糊涂!”百里清丝毫不允许他糊涂。
老板被人拉来扯去,赌坊的保镖自然都在第一时间里看见,一条条纠纠大汉,立刻大喊二叫,手持木棒铁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放手!放开我们公子!”
“皮子痒了,敢来如意赌坊闹事!”
蔡紫冠的手不早不晚地一松,百里清立刻拖得如意公子甩出了一个大圈子,“稀里哗啦”地把保镖们全都逼开。
转了两圈,回到原地时,刚好又被蔡紫冠从后边抓住。
“今天有我在,你动不了如意公子!”
蔡紫冠一面大义凛然,一面对左右近身不得的保镖们叫道,“各位兄弟退后,公子别怕!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保镖们此前确曾看见老板和他说笑,听他发话,一时不知所措。
周围的赌客全都被这一场变故吸引,远的近的都停了赌钱,凑过来,在保镖的身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大圈子。
“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人们纷纷议论,“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找如意公子的麻烦?”
人圈里,蔡紫冠和百里清一边扭打着,一边看见那被大家忘在脑后的尸王财神,已经被钓尸钩穿入头颅,微微一晃后,向上方升起。
“别转啦,到底怎么回事?”
被他们拉来拽去,头晕脑胀的如意公子叫道,“蔡少侠,蔡兄!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没有误会!如意公子,我找你找得好苦!”百里清厉喝。
“你还敢说没有误会?你根本就不了解如意公子的苦心!”蔡紫冠的嗓门比他还大。
他们两个绕来绕去,却只是不说到底是什么“误会”。可是一个神情悲愤,一个青筋暴露,却弄得所有人都相信,百里清发飙一定是有原因的。
越是这样,不由越是令人浮想联翩。
“是输钱输急眼了么?”
“我看这年轻人这么生气,十有八九是老婆被如意公子坑了。”
“拉架的也不容易啊……”
“如意公子得意了一辈子,原来也有出丑的时候。”
于是片刻之间,一个“百里清家传重宝又金屋藏娇,却被如意公子设计赌局,输得倾家荡产,连老婆都被骗走了”的故事,便流传开来。至于蔡紫冠,则在故事被安排了一个“百里清的小舅子兼如意公子的皮条客”的角色。
“不是啊……不是啊!”如意公子拼命想要辩解,却当然没有人听他的。
蔡紫冠和百里清强忍住笑,继续推推搡搡地演戏。在众人的身后,那金甲灿烂的第四尸王,已经慢慢升到了房顶之上,头部都已经穿过天花板了。
只消片刻,那尸王就会彻底离开如意赌坊,进入到四层中去。到时候,即使此地的人们能马上发现尸王失踪,但赶去楼上的时间,却也已经足够李子牙和小贺,带着尸王离开水关了。
蔡紫冠、百里清,于百忙之中,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可是那尸王却突然掉了下来。
简直像钓尸钩的钓线绷断了一般,那第四尸王就在自己连胸部都已经穿透了天花板的一瞬间,忽然猛地从房顶上坠了下来。
“砰”的一声,那金盔金甲的僵尸,摔在神龛上,发出一声巨响。
@ztc4792013 7914楼 2013-03-29 12:33:00
正在看。很喜欢那篇月末版的墓旅人,还买了本后续的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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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可惜那本书被出版社做死了……
不过这么一来,我应该是把这个故事改得更好了些~
@大长今鹿 7924楼 2013-03-30 11:10:00
多更之人,必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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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这祝福狠……
多更多更……努力多更……
5、
在“一文钱”里,李子牙终于钓起了尸王。
尸王较之一般的物事,要重得多,虽有钓尸钩抵消分量,却仍然沉得吓人。李子牙人站在竹床上,钓杆弯曲如同满月,脚下使力,蹬得竹床“咯吱吱”地响。
小贺站在床下,持剑护法,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忽然“啪嚓”一声,床板已给他硬生生地踏穿,李子牙双脚套过竹床,重重踩上了地板。小贺急得想要来帮忙,可是钓尸钩剧烈一晃,李子牙却早有准备,仍能稳住。
“没事!”
李子牙咬牙道,“马上就好!”
那肉山一样的莫珑,还冻在冰堆里,被摆在一旁,呲牙咧嘴地瞪着他们。
李子牙咬紧牙关,左手在后,用力下压,右手在前,奋力提起钓竿——钓尸钩上传来清清楚楚的感觉,那第四尸王的头部,已经穿过地板,到了床下。
可是忽然间,他握杆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嘚、嘚”两声微响,他右手上最用力的食、中二指,忽然间齐根而断。
——手指?
钓竿失去控力,猛地向下坠去。断指飞上半天,鲜血骤然喷洒,李子牙大惊之下,还不觉得疼,不由先撒了手。
“李先生,怎么回事!”小贺吃了一惊。
李子牙扔了钓竿,左手拼命压住右手的伤口,血流如注,转眼已将他的两只手,都染得鲜红。两根断指如同两节萝卜,掉在他的眼前,剧痛在这时终于传来,李子牙又疼又怕,两腿一软,坐倒在竹床上。
“不知道……我的手……我受伤了!”
话才说到这里,他的两腿、臀上,却也忽然传来剧痛。鲜血汩汩,被他坐在身下的一床薄被,不知怎地,竟然狠狠地“割”伤了他。
李子牙痛叫半声,猛地向起一窜,跳出床上的破洞,
半空中,鲜血飞溅,他竟不知何时,又不知受了多少“割伤”、“刺伤”。疼痛全然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李子牙摔落到了地上,一倒下,便浸透在自己的血泊中。
他趴在那,从这个角度,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的衣服上,不知何时开始,所有的褶皱、边角,都已经反射出钢铁的冷冷锋芒。那些原本柔软贴身的布料,不知怎么搞的,已经变成了无数把快刀、无数根钢针,从各个角度、位置,割入他的皮肉。
刚才床上的棉被,甚至更早前割伤他自己的钓尸钩钓竿,显然都是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敌人,有敌人来了!”
李子牙痛叫道,“驱鬼将军放到水关上的那几个‘死当’、‘活兑’出现了!小贺,我受伤了!带我走……快走!”
小贺将双剑入鞘,过来就想扶他。
血从他的掌心中滴下来。那割伤了李子牙的神通,其实也已经作用在了他的身上。衣角割伤肌肤,剑柄如同剑刃,可是小贺行动,却绝无一丝犹豫。
那些不曾刺穿心脏、割断喉咙的疼痛,对小贺而言,不过是春风拂面而已。
“李先生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说到这里忽然看见李子牙已经伤成这样,于是只好改口,“呃,绝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一文钱”的竹门忽而一开,一个白色的人影,带着清新的江风,一闪身便转了进来,在外面的人能看清里面之前,又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
玲珑姐妹中,那风情万种的莫玲,白衣、赤足,笑吟吟地出现在屋中。
“两位客官,你们不是来找乐子的。”
李子牙伏在地上,稍稍一动,吹毛断发的领口便已切入他颈部的皮肤。鲜血蜿蜒而下,在颈子里爬得痒痒的。李子牙绝望地发现,那一身原本合身舒适的衣服,好像忽然间竟已变成了一座蓄势待发的断头台。
“原来……原来是你!”李子牙如梦初醒。
“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两个看起来还不坏的男人,愿意和我妹妹好。”
莫玲施施然走到莫珑的冰雕前,伸手抚摸。她的神通到处,那冰剑凝出的坚冰,登时簌簌而落,滚了一地。
“原来你们是冲着尸王来的,原来你们还是看不起她,只是给了她一个假梦。”
“锵”的一声,小贺双剑交错,拦在李子牙的身前,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抢攻,还是带着李子牙逃走。
“你们……你们是复国军的人?”
转眼间,莫玲便已将莫珑自坚冰中剥出。那肉山一般的女子摇晃了一下,被姐姐扛着挪了两步,在墙角里坐下。
莫玲回过头来,虽只两步,却也不觉有点喘息。
“复国军天罚莫家,玲珑姐妹在此。想盗尸王,先过我们这关!”
“呯”的一声,第四尸王砸在神龛上。
那一声巨响,登时又把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木屑纷飞,香烛乱滚,尸王滚倒在供桌上,盔歪甲斜,模样凄惨。
赌客们安静一下,旋即炸了锅。
“财神怎么倒了?”
“大事不好,要遭天谴!”
“如意公子到底做了什么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的事了。”
一群人慌慌张张,唯恐自己日后赌运不再,争先恐后地向着神龛跪倒,叩首不已。
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显然是李子牙和小贺在楼上出了变故。蔡紫冠心中焦虑,不敢再有拖延,向百里清使个眼色,两个人马上又把戏接了下去。
“如意公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百里清拽着如意公子就往尸王处走去。地上跪了一片人,免不了磕磕绊绊,如意公子给他拖着,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
“好!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蔡紫冠义愤填膺,两手一挥,又把那些还是云里雾里的赌场保镖,全都挡在了身后。
“有话好说……”
如意公子被一个拽着,一个推着,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居然已经在告饶了,“百里兄,你别生气……蔡兄,你帮我说两句话啊!”
“谁也救不了你!”百里清怒气冲冲。
“放心,你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蔡紫冠继续大包大揽。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神龛前。尸王脸朝下滚在供桌上,被护背旗盖着。香烛断裂,青烟袅袅,两只金猪也摔了个肚皮朝天。
“你先走。”
推搡之际,蔡紫冠在百里清耳畔低声说道。
百里清瞪了他一眼,猛地把如意公子往前一带,让他的脸几乎贴在尸王的后脑勺上。
“这是什么?说,这是什么!”
“僵……僵尸……它能聚财的……是……是财神!”
“财神?没错,是财神!”
百里清仿佛被他的回答越发激怒,恶狠狠地把如意公子往蔡紫冠的怀里一推,指着鼻子喝道:“你说是财神!好,你看着!你就给我好好看着!”
如意公子完全不知所措,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百里清将供桌上的两只金猪往旁一扫,撕下神龛上的一幅帷幔,平摊开来,就把那“僵尸财神”包了进去。
“呃……你……”
“没事!公子!让他干!”
如意公子刚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就被蔡紫冠斩钉截铁地给摁住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说话间,百里清已经快手快脚地将那尸王包好了,短短的一条包裹,往肩上一扛,二话不说,往外就走。
“好,你走!”
蔡紫冠怒吼道,“你走了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百里清头也不回,只是气得连着踢翻了两张桌子,就这么背着尸王出了门。
一脚跨出如意赌坊的大门,百里清不由松了口气。
尸王很沉,虽只从神龛走到这里,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便已压得他鬓角见汗。但他还是觉得身上一轻,因为终于可以不必再和蔡紫冠演戏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和蔡紫冠心有灵犀,他的心中便不由得一阵阵的恶心。尤其是在那之前,他明明已经赢了和蔡紫冠的那一场赌博,并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想到那场赌博,百里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稍稍迟疑了一下。
——蔡紫冠,那个仿佛对一切都远远观望的人,大概永远都不知道,那一场看似临时起意的赌博,百里清押上的,是他本人的性命。
按照“花”的说法,在过了甘州水关之后,他们会分兵两路。
其中一路,会去阼州,有玉娘在的,阼州。
越靠近玉娘的位置,百里清的心里,越是慌张。当初他答应玉娘,杀死蔡紫冠,为她的丈夫报仇,但是等到真的见到蔡紫冠后,却又一直都没有办法下手。反倒一拖再拖,心里犹豫不定。
——到底是一有机会,就马上下手?
——还是在处理完九大尸王的事情之后,再与蔡紫冠翻脸?
这样的问题,百里清每天都要问自己几百遍、上千遍,一直没有答案。但在去阼州,再次见到玉娘之前,无疑,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定,有个交代。
——他一定会加入去阼州的那一支队伍。
——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一次见到玉娘。
——不知为什么,在一个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越来越想要见那凄婉的、倔强的,但又迷乱的、芬芳的女人。
在那场没有言明赌注的赌博中,百里清下的赌注就是“我何时杀你”。蔡紫冠输了,于是老天爷给百里清的答案是“在见玉娘之前”下手。
那么刚才在如意公子面前的那一场“决裂”,也可以算是“假戏真做”了吧!
赌坊大门的对面,九步远的地方,就是水关的步廊栏杆,只要翻过去,百里清就可以跳进回龙江,安全离开水关。
这一次的行动,他和蔡紫冠早已算计清楚,所有的或明或暗的对手中,最难缠的,一个是西一梯的驱鬼将军,一个就是身后的第四尸王。如果使用神通,惹到驱鬼将军,以那人莫名其妙的“水关无敌”的神通,他们确实殊难脱身;而第四尸王,虽然还不知他的本领,但既然能与“水僵”并称,可见也非同小可。
所以最好的结果,其实就是像他们现在这样:在第四尸王被拔出银龙钉之前,找一个不用神通的方法,把它盗出水关。
——百里清甚至已经在策划,如何在回到水鸢号之后,如何趁大家除掉第四尸王,放松戒备,向蔡紫冠下手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忽然在百里清的心中涌现出来。
一个不可遏抑的念头,不断浮现在他心头——刚才在神龛的香案上包裹尸王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正常。
“走啦?”
后边有人似乎反应过味来,犹豫着问,“就这么让他把‘财神’带走啦?”
百里清冷笑一下,身体前倾,收回了留在赌坊门槛里的右脚。
——只要离了水关,即使再有追兵,又何足挂齿?
“啪——叮!”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穿透了。
自后腰入,从前腹出,百里清一低头,就发现有一道金光,刚好从他的身体中穿过。扑出了赌坊,在对面的栏杆上一顿,又反弹回来。
那道金光的前端,有一双小眼,一只大鼻,一张笑脸,一双大耳……
——猪?
——金猪?
百里清吃了一惊,猝不及防之际,又给那金猪从胸口撞了进去。金猪来势汹汹,百里清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退,就退回到了“如意”赌坊里。
“咣当”一声,赌坊的八扇对开的大门,无风自动,一起关上了。
百里清从门缝中所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刚才金猪蹬了一下的那截栏杆,大约有四五尺长的竹竿,忽然间“碎”成了一片片铜钱,坠落地板。
“当啷啷——”
铜钱一半滚入步廊,一半落入回龙江。
百里清猛地回过头来,在这一瞬间,铜钱落地的声音,让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此前的不安所在:在供桌上包裹尸王时,他曾随手将两口金猪全都扫下地去。可是瓷猪落地,他却没听到碎裂的“乒乓”声。
——危险!
——有两口金猪!
他想要提醒蔡紫冠,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张嘴那一瞬间——
他碎了。
6、
在四楼的“一文钱”,李子牙伏在地上,不敢稍动,小贺屈身持剑,紧紧地护着他。
“小贺,趁现在,快点动手!”李子牙低声道。
在他们对面,莫玲为妹妹包扎头上的伤口,又为她活血缓僵,一直背对着他们。
“姐,他们打我。”莫珑粗壮的喉咙在哭着。
“不哭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莫玲柔声安慰,全不像在对一个那么丑的女人说话。
小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李先生……她回过头来,我绝不留情。”
“都这会儿了,你还讲什么规矩啊!”李子牙恨得欲哭无泪,却也没办法。
小贺知道他一定觉得自己任性,咬了咬牙,只把手中双剑,握得更紧了些。那令人处处割伤的神通,似乎已经撤去,正大光明地动手,他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谁。
“呦,小毛孩子,倒还是个君子。”
莫玲虽是背对他们,却也听得见二人谈话,这时帮莫珑收拾停当,终于款款起身,转了过来,“我现在回头了,你来杀我吧。”
她长长的白裙拖在地上,她的赤脚在裙摆下稍纵即逝,足尖的豆蔻红得惊心动魄。
可是她这么门户大开的,小贺却又无法动手了。
“你们走吧,我不想和女人打!”
他长叹一声,剑尖微垂,泄了自己的气势,“好男不和女斗。”
他憋了半天,居然冒出这么一句,李子牙为之气结。莫玲愣了一下,仔细将他打量一番,忽地“噗嗤”笑了。
“小子,你这算是放了我们一马?”
小贺的脸微微一红,他正是多情的年纪。莫玲长得美丽,他虽然并无非分之想,却天然颇有好感,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伤她。岂料给莫玲一语揭破少男情怀,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岁数这么小,倒像是我的弟弟。”
莫玲将他重新上下打量,慢慢地道,“我和我妹妹在此守护尸王,已有三年。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是白白地做婊子,想不到却在今晚,却等来了一个疼人的弟弟。”
“……谁是你弟弟!”
莫玲眼波流动,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小小的团扇,“弟弟呀,姐姐被摇光那小贱货胁迫,在此操持皮肉生涯,实在是太苦了。这火坑里,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你快救救我吧。”
她的眼睛虽然像在笑,但一番话却实在说得哀婉动人。
小贺听在耳中,不由热血沸腾。
忽然间,又想到了了坛城罗汉楼里的柳姑娘——这世上有那么多美丽柔弱的女子,却因命运使然,而陷于绝境,小贺每每遇见,莫不柔肠百转,恨不得立刻就与“命运”拼了。
“好,我救你出去!你不要再跟着复国军!”他认真地道。
莫玲以扇掩口,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我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唉,弟弟你若不嫌弃,姐姐一辈子伺候你好不好?我做牛做马,也来报答你。”
她这么美丽,竟愿意以终身相付,小贺心中又是羞涩,又是骄傲,一张脸登时羞得如同红布。
“我……我不是图你报答!”
他定了定神,正色道,“不过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可以去找傅将军,先帮你安顿下来,慢慢帮你找好人家。”
“小贺,你别上她的当!”
李子牙伏在地上,本来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贺身上,听这孩子越来越不靠谱,不由急死了。
“李先生,你放心!你也好,莫姑娘也好,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
小贺却已把他和莫玲一视同仁了。
莫玲幽怨地望着他,问道:“你不要姐姐报答,是嫌弃姐姐么?”
“不是……怎么会……”
她的眼神,如慕如怨,如泣如诉。小贺给她逼得心头小鹿乱撞,急忙把心一横,道:“不过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这趟回去,就要请傅将军帮我提亲!”
“呦,那多可惜呀。我这有福的妹妹,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姓柳。”小贺喜滋滋地。
“哦,姓柳……”
莫玲说笑间,已经走到了小贺的身边,轻摇团扇,“那你这趟若是死在姐姐我的手上,姓柳的这个小婊子,岂不是守了望门寡?”
她的语气突然变恶,小贺不由吃了一惊。
一旦警醒,他马上就想提剑防御。
可是双手一举,冰火双剑却莫名重逾千钧,此前下垂的剑尖,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小贺大感意外,低头一看,只见两剑斜指地上,形状忽然变得……好怪。
他举起火剑,剑身轻颤,剑尖剧烈摆动,原本那修长匀称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剑尖处扁大如碟,剑锷处纤细如筷。
好端端的一柄长剑,这时细脖大头,如同一枚流星锤。
……配合上左手也已变形的冰剑,说是“水火双流星”似乎也无不可。
小贺大骇,正想怀疑自己的眼睛,忽又发觉自己握剑的手,也极不正常——指端异常粗大,如同萝卜,而手腕却异常枯瘦,也像萝卜。
“这……这是怎么回事?”小贺吓坏了。
莫玲“嗤嗤”而笑,团扇一指旁边的一面铜镜,让他自己去看。
小贺去照镜子,镜子里并没有他,而只有一个怪物:他有一双异常肥大的脚,磨盘一般,墩在地上;脚的上边是房檩一般的粗腿,腿上是坛子一般的圆腰;腰上是枕头一般的扁胸;溜肩膀上,最后是一小块面团一般头颅。
从服色、眉眼、动作来看,那怪物隐约应该就是小贺。可是那少年原本矫健峻拔身姿却已经完全不见了,就像是一场噩梦,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松散的沙子,上尖下阔,虽然还勉强“立”着,但肉在皮里,皮在衣中,却无时无刻地不在向下“泄”着。
“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惊恐地叫起来,因为身形改变,连声音也变得又沉又闷。
“我妹妹的神通,‘下流鬼’。”
莫玲笑着指了指那靠在墙边,刚刚睁开眼睛的莫珑,“能让一切东西,别管软的硬的,统统向下流、向下坠。弟弟呀,你再过一会儿,你越来越扁,越来越宽,姐姐要和你说话,得伏在地上了呢。”
小贺又急又怕,可是脑袋变小之余,反应好像也越来越慢了。
勉强举起火剑,想要放出火焰,那畸形的长剑猛地红了红,虽有热意,却连个火苗都吐不出来了。
“至于我的神通,则叫做‘刻薄鬼’。我能把一切东西的边、棱、角、线,都变成刀刃。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千皱百褶,我就可以把你们万剐凌迟。”
说话间,那能以衣袂割伤自己的神通,便又已释放出来。
莫玲说着笑着,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向小贺轻轻摇动团扇。玉臂轻摇,一阵阵的香风,拂到小贺的脸上,气流相激,那看不见的乱流,竟也变成了一道道无形的锋刃,在他的脸上划过。
刺痛袭来,小贺虽然整个人无法使力,躲闪不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偏头,只以右颊当风。
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在他的皮肤上飞快地出现。纵横交错,血珠滚落,转眼间,小贺的右颊,已是血肉模糊。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玲大笑道,“说得大义凛然,还不是想占我的便宜?人都说‘色是剔骨钢刀’,我今天就把你这假惺惺的皮囊,剥个干净!”
小贺闭着一只眼,只咬牙苦撑。想到莫玲下手全然无情,自己根本是被她戏耍着,推心置腹。他的脸上虽痛,却仍不及心中羞怒交加,来得难忍。
从蔡紫冠的角度看来,“如意”赌坊的门口,百里清所发生的变化,是这样的——
最开始,是有人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走啦?就让他这么把‘财神’带走啦”。百里清听到这话,在跨过门槛时,似乎顿了顿。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金光,从蔡紫冠的身边猛地掠过,一瞬间,即穿过了他与百里清中间相隔的十几个人,直接撞向百里清的后腰。
“啪”的一声,金光笔直地没入了百里清的身体。
“叮”,百里清身体的前面,又传来了一声奇怪的金属碰撞声。
“百里!”蔡紫冠大吃一惊。
百里清略微向前一扑,似已受伤,忽然上半身又向后仰一仰,原来是给那金光又折回来,穿透了他的胸膛,“飞”回了如意赌坊。
“叮、叮!”
在这一瞬间,那道诡异的金光,竟从百里清的身体中,带出了许多青萤一般的亮点,飞溅四面八方。
——那是……铜钱?
蔡紫冠惊恐地看到,从百里清的身体里,忽地飞出了许多铮亮的铜钱……不,应该说,是百里清整个人,竟然变成了一堆由铜钱堆成的人形。
由“浑身是钱”的“百里清”向后退了一步。
“他”回过头来,脸上层层叠叠,是一片片摞得整整齐齐,但却又参差不齐地形成了五官的铜钱。“他”望向蔡紫冠,铜钱组成的脸上,那表情仿佛是前所未有的惶惑和绝望。
“他”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哗啦”一声,他终于“碎”了。
“百里!”
在这一瞬间,蔡紫冠的心中猛地一空,像是万丈高楼,失足滑落。
——百里清的大限,就在这里么?
——就在他的眼前么?
——就在他刚刚输给了他那场赌博之后么?
蔡紫冠瞪大眼睛,好一会儿,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与百里清同时“碎”掉的,还有刚才那道金光在飞袭他时,曾经经过的其他十几个人。十几个人,化作了十几堆人形的铜钱,猛地崩塌,“哗啦啦”地倾泻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如意”赌坊的八扇大门,也无风自动,“呯呯呯”猛地关了个严严实实。
——有敌人!
蔡紫冠勉强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那道在赌坊中横冲直撞的金光。
那是好诡异的金光,辗转返折,如有灵性,转往人堆里扎。被它碰到的每一个人,便都在一顿之后,忽地化为了一堆堆或大或小的铜钱,轰然倒塌,溅得满地都是。
而那道金光,蔡紫冠也终于看清,原来正是一口金光闪闪的瓷猪。
背上两个字喜气洋洋:生财。
“金猪?”
蔡紫冠反应过来,去看神龛上的那两口金猪。一眼扫过,却连一口都没有了。
“金猪……如意公子!”
蔡紫冠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连忙去找如意公子。
却见如意公子趁乱之时,已经退开几步,和他相隔了一段距离,冷冷地望着他。
赌坊之中,一片惊呼惨叫。那只生财金猪越跑越快,直如旋风一般,在人群中钻进钻出,地上的铜钱越来越多,眨眼间,已没脚面。
两人之间,人头攒动,赌客们狼奔豕突,一片混乱。
蔡紫冠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如意公子的怀里抱着另外一口金猪。金猪很亮,身上反射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诡异的惨金色。那一团和气的、有点笨的有钱公子不见了,现在出现在蔡紫冠眼前的,是一个愤怒得不像活人的怪物。
“蔡紫冠,原来你是来抢我的僵尸的!”
如意公子森然道,“我把你当朋友,但你却把我当傻瓜!你骗我、耍我、偷我——你想害死我!”
“我是在救你!”
被人揭穿了自己的把戏,蔡紫冠也有些羞怒,“你的僵尸不是普通僵尸!他们是复国军叛逆留下的尸王,它的力量,淆乱乾坤,动荡九州,你根本克制不住!”
“你是嫉妒我!只要有它,我就财源滚滚!”
如意公子怒喝道,“丰城的那具你就给毁了,我不说你什么;现在这具是我家的传家宝,你也要抢?”
他的两眼如狼,显然已经不可理喻。
“这猪是你的神通?”
蔡紫冠强自冷静下来,决心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你也有神通?快停下来”
“我为什么不能有?”
如意公子一张原本富态可喜的一张脸,现在狰狞起来,格外可怖,“我家家传‘双猪戏龙’,是天下间最吉利的神通!”!
“……你是驱鬼将军所说的‘死当’还是‘活兑’?”
“我这么有钱,当然是‘活兑’!”
如意公子说到这里,高兴起来,“对了,驱鬼将军不许神通上水关。你们这些穷鬼出不起‘活兑’的钱,根本连连土遁术都使不出来,对不对?你就给我也变成钱,进我进宝猪吧!”
他说得兴起,猛地举起怀里的金猪。
那金猪的背上热热闹闹地写着“进宝”二字,正中又有一道窄窄的裂口,正如一只巨大的存钱扑满。忽然间,地上那一层由百里清等人散裂而成的铜钱,纷纷飞起,如百川归海,向那裂口飞去。
“等等……”蔡紫冠大叫。
可是那些铜钱,却已消失在进宝金猪的裂口中。
不仅是铜钱,甚至是赌徒们不及收走的散碎银两、珠宝,也都飞了过去。
“一猪生财,一猪进宝,双猪戏龙,八方共讨!”
如意公子抱着金猪,急速向后退去,大叫道,“今晚在这里的人,谁都别想走!”
那狂奔的生财金猪,正以赌坊四壁的边缘为界,疯了一般地盘旋。金光疾驰,所有想要趁乱逃走的人,全都被它追上、穿过,一瞬间化为一堆铜钱。
然后,铜钱又被如意公子怀中的进宝金猪吸走。
这诡异的情形,令再大胆的赌客也都吓破了胆。不知不觉,越来越往屋子的中间聚拢,却越发被生财金猪从外围一圈一圈地“吃”了进来。
“老子的神通要在,岂会怕你这猪头!”
一个青面大汉生性悍勇,被生财金猪逼得急了,索性抄起了一张木凳,狠狠向它砸去。
“啪”的一声,生财金猪穿凳而过,木凳在空中一滞,瞬间化为几十个铜钱。青面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已给金猪穿胸而过,和木凳一起,撒了一地,也被进宝金猪吸了去。
赌客们背水一战,桌椅板凳、骰子摇盅、烧鸡猪蹄、飞镖袖箭,数不清的零碎一股脑地向生财金猪打去。
可惜,却无一例外地化成了大大小小的铜钱,一路飞撒,一路被吸入进宝金猪。
那金猪长了一张笑脸,狂奔之中,格外诡异。
看上去,似乎一切东西,无论多么硬、多么重,在碰到它的一刹那,首先就会变成一枚枚毫无杀伤的铜钱。
受到攻击之后,它奔行的速度仿佛更快,转瞬之间,已将近一半的赌客,化成了铜钱。
“大家别乱!”
蔡紫冠大喝道,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见如意公子正要去捡起第四尸王。
“如意公子,别碰它!”
他这一声,登时又提醒了没头苍蝇似的赌客们。
“如意公子,你救救我们!”
一大群人没命似的向如意公子冲去。如意公子怀抱进宝金猪,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把金猪立着举了起来。
进宝金猪肚皮朝人,圆滚滚的肚脐上,也如扑满一般,有个木塞。
“看打!”
如意公子猛地把木塞一拔,顿时一大片铜钱如飞蝗、如喷泉,带着“嘶嘶”风啸,激射而出。
迎面的十几个人,被铜钱击中,如被铁棒乱打,登时倒了一片,被生财金猪欢快地跑来,在他们肚皮上一一踩过,踩成了一滩又一滩的铜钱。
“收!”
如意公子将进宝金猪一翻,背上的裂口向外,一下子又把刚才放出的铜钱及生财金猪新变的铜钱,一起收了回去。
6、
不过转眼功夫,如意赌坊里的上百名赌客、十几名保镖,甚至连一切的赌具饰物、桌椅板凳,都已消失不见。
几盏幸存的琉璃灯,将光秃秃的赌坊,照得一览无遗。
如意公子喘着粗气,将第四尸王的包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到供桌上。
就在这时,“呼”的一声,半空里,忽然凭空飞出一面小斧,飞旋着,急斩他的背部。
如意公子尚未反应过来,一直跟在他脚下的生财金猪,却已经凌空跃起,迎着那飞斧一头撞上。“叮”的一声,生财金猪完好无损,那小斧碎成了几十片铜钱,又被进宝金猪吸走。
“是谁?”如意公子猛地转过头来。
生财金猪得他授意,猛地向飞斧来袭之处撞去。“咻”的一声,一根屋柱前,猛地现出一条模糊身影,就地一滚,轮廓一瞬间清晰起来,乃是蔡紫冠。
“叮——”
生财金猪穿过屋柱,屋柱化作数不清的铜钱,如雨洒下。
“蔡紫冠?”如意公子抱着进宝金猪,皱起眉来。
他的嗓子,因为此前嘶喊过度,而略显沙哑:“你居然还在?你只会藏着,像只缩头乌龟……你太让我失望了。”
蔡紫冠目光闪烁,刚才他用那一口拾到的小斧偷袭,果然试出如意公子的双猪,可以自主行动,越发无懈可击。
“你把所有人都收了,你用得着这么赶尽杀绝么?”
“在这世上,杀人一个人和杀几百人都是一样的。”
如意公子笑道,“只要没有证据,没被发现,那就都是无罪。你说我赶尽杀绝,可是你能找到受害者的尸体么?”
他拍了拍进宝金猪,那金猪因为神通加持,虽然吸收了那么多的铜钱、金银,但却仍然原来的大小,也不变重。
“没有尸体,有的只是凭空多出来的这些钱。这些钱又算什么呢?我反正已是有钱人了,谁又管得着我的账目?”
“变成了钱的那些人,他们都死了么?”
“你想要救他们么?”
如意公子笑道,“等到我把他们零碎着花出去,他们自然就死了。”
“那么,也就是说,我要击败你,只有趁这个时候。”
他竟然还这么镇定,如意公子不由好笑。
“你还没有死心?你们这些穷鬼在水关上没有神通,你不可能赢过我的双猪。老老实实地也变成铜钱到我这来,至少也死得像个好汉!”
“不,我不想死。”
蔡紫冠指了指生财金猪,道,“而且我想,我可以破了你的‘双猪戏龙’。”
“不可能!”
“我在暗中观察了很久,发现生财金猪虽然四处乱撞,但却从没真正地‘撞’到什么;进宝金猪虽然喷钱迅猛,但却更没被别人碰过。你把进宝金猪抱得那么紧,不像是操纵而已,倒像是生怕它摔到碰到。所以让猜猜看,这两口金猪虽然一动一静,但却始终只是两口瓷猪而已。它们可以被打破,真要打破了,你的神通,也就破了。”
如意公子的脸色变了变,强撑到:“可是你别想碰到它们一根手指头。”
“手指头是不能碰的。”
蔡紫冠微笑道,“尤其是生财金猪,速度又快,法力又强,任何东西碰到它,都会变成散落的铜钱,即使是铁斧轰顶,也来不及伤它分毫。”
“没错!我的猪是没有破绽的!”
蔡紫冠摇了摇头,笑道:“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它有一个破绽!”
“你胡说!”如意公子嘴硬着,神色却越来越不自然。
“任何东西碰到它,都会变成散落的铜钱。”
蔡紫冠看着那伏在如意公子脚下的金猪,右手一翻,在指尖上慢慢捻开了三枚铜钱——三枚驱鬼将军用来给他的神通定价的铜钱。
“那么铜钱本身呢?”
一瞬间,如意公子脸色大变。
“我的身上,刚好剩了这三枚铜板。我就用这三枚铜板,破你的‘双猪戏龙’——”
如意公子叫道“你……”
“嗤!”
他的话未出口,蔡紫冠一抖手,已抢先向生财金猪打出了第一枚铜钱。
铜钱发出一声尖啸,如同一只青黄相间的蜻蜓,划出一道弧线,一瞬间便已逼近生财金猪,生财金猪像是吓了一跳,向后一坐,竟是忘了躲闪。
可是忽然间,那枚铜钱的轨迹却发生了变化,“嗖”地一声,它不自然地向上掠起,飞入了进宝金猪的裂口之中。
“可惜可惜,生财、进宝互为倚重。”
如意公子笑道,“生财也许真的怕铜钱,但是进宝却刚好可以把所有的铜钱都吃掉!”
金光一闪,生财金猪笑眯眯地发出一声尖啼,猛地向蔡紫冠冲去。
这样看起来的时候,这金猪竟然像是真的活猪一样,因为刚才被蔡紫冠攻击,而愤怒起来。
蔡紫冠拼命向上一纵,手在琉璃灯上一搭,躲开了这一撞。
“蔡紫冠,你今天绝逃不出我的手心!”
如意公子狂叫道,“我偏要用僵尸当财神,我偏要弄来越来越多的僵尸,好让我的买卖越开越大!我会把你变的铜钱,花到九州各地,让你四分五裂,永世不得超生,我会成为天下间最有钱的人,享受一切!”
“你还是活过今晚再说吧!”
蔡紫冠手一松,自房顶上轻轻跳下,人在半空,“嗤”的一声,又打出一枚铜钱。生财金猪在奔袭之中,灵活一闪,那枚铜板“笃”的一声,嵌入了地板。
旋即稍稍一抖,倒飞出去,也落入了进宝金猪中。
“还有一枚,蔡紫冠,你完了!”
蔡紫冠落在地上,伏地一扑,生财金猪如飞一般,居高临下地向他冲来。蔡紫冠身子一拧,后背贴地,脸对金猪,一抖手,打出了第三枚铜钱。
“着!”
铜钱急飚,生财金猪眼见那一点青芒飞到,才把身子一扭。
与此同时,进宝金猪“吸金之力”全开,也猛地那枚铜钱吸了过去——
“啪”的一声,第三枚铜钱狠狠地钉在生财金猪的前额上,登时将那瓷猪凿出个窟窿。生财金猪神通顿失,在空中一滞,“砰”地摔下地来,碎成了数片。
“生财!”
如意公子大叫一声,对刚才的一幕,根本难以置信!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生财金猪明明已经要闪开了那枚要命的铜钱,可是忽然间,那铜钱的飞速,却骤然急增,这才令它躲闪不及,被一击而破。
可是那铜钱在半空中加速,却不是蔡紫冠所为,而是被如意公子怀中的进宝金猪全力一吸!
先前的第二枚铜钱,因为速度过快,以致于进宝金猪吸收不及。如意公子警惕之下,一看蔡紫冠打出第三枚铜钱,就催发了进宝金猪的全部的“吸金”力量。
谁知蔡紫冠在地上摔倒时,虽然狼狈,但却已在一瞬间吸引生财金猪,进入到了自己与进宝金猪两点之间的直线位置。他打出的第三枚铜钱,虽然也被进宝金猪吸走,却完全按照他的计划,在预订的轨道上,加速击中了生财金猪。
“蔡紫冠!”
“如意公子!”
蔡紫冠大吼一声,猛地向如意公子扑来。如意公子正中下怀,怀中进宝金猪一翻,肚皮冲前,“轰”的一声,一瞬间又打出了数不清的铜钱。
蔡紫冠才扑到一半,已给铜钱的风潮迎面撞上,整个人被打得倒飞而起。
人在半空中,扭曲抽搐,已不知挨了铜钱多少下重击,一眨眼已是衣衫碎裂,手脚断折、皮肉剥落……
这酷烈的效果,连如意公子都有点意外。
可是在他的身后,蔡紫冠却无声无息地伸出手来,猛地在他怀里一掏,将那进宝金猪拨落。
进宝金猪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看样子还想四蹄落地。可是蔡紫冠早有准备,又在它的背上,狠狠踏上一脚。
“砰”的一声,金猪落地,与一般的瓷器并无二致,碎成了十几片。
如意公子整个人都傻了。
“抱歉,广来峰以身代身的‘桃僵’之术,让你失望了。”蔡紫冠微笑道。
金猪碎裂,肚子里的铜钱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仿佛海眼涌潮,一转眼便铺了满满一屋,厚厚一层。
“你……你为什么有神通?”
如意公子失魂落魄,拼命抓住蔡紫冠的衣袖。
“也许是因为,我并非‘穷鬼’。”
蔡紫冠轻轻拨开他。回头去看,一个又一个的活人,在钱堆中慢慢凝聚,晕头胀脑地站起。
其中一个,蛇腰长臂,白衣金刀。
“百里!”
蔡紫冠的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你这条命,我抢回来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条命,以后也是我的,我绝不许你早死!什么阳寿三月,什么生死命定,我刚才的赌输给你了——我输给你的,就是你的命!从此以后,你这条命我接了,上天入地,我一定让你长命百岁!”
百里清震了一下,这才明白此前那场随意的赌博,蔡紫冠下的注是什么。
他下的赌注,是杀他;而他下的赌注,是救他。
他俩的赌注,竟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百里清又喜又悲,却还是强抑着,推开了那难得真情流露的少年。
他慢慢地扬起手来,向蔡紫冠亮出一样东西。蔡紫冠愣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根粗大的,白亮的龙形长钉。
“银……银龙钉?”
蔡紫冠的脑袋里“嗡”地一声,连忙去找那第四尸王,却见那尸王已在供桌上站了起来。
金盔已正,金甲更明,威风凛凛,睥睨众生。
“九根银龙钉。”
百里清只觉自己呼吸艰难,每一个字都不愿出口,“那见鬼的进宝金猪,把这第四尸王身上的九根银龙钉,全吸出来了。”
2013/3/18
@单程票0909 7953楼 2013-03-31 17:56:00
回复第7947楼(作者: @mysdyycyzl 于 2013-03-31 14:35)
顶个 我想问下兵天大圣 还有打开山道人的章节哪里看? 这里有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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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文学。。武侠版块。。“墓法墓天”里有这些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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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里因为要大改一下,有两个月没更新了……
小长假后会重新开始……
@北风吹雁千里黄云 7958楼 2013-04-01 10:07:00
钱这东西,终朝只恨聚无多,直到多时眼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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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的主题的是买卖~~交换~~~金钱~~~~~~~~~
@单程票0909 7952楼 2013-03-31 17:52:00
多日不见,只觉着神通更逆天了。。。
玲珑。。唉。枉费了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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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努力压制,让他们慢慢逆天……
@楚人衣 7951楼 2013-03-31 15:26:00
这速度很给力!我就说没听过老亮有坑的!如果是江南,不写玩我是绝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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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乌龟也是有尊严的!!!
第二部第三卷第四集
《金尸,驱鬼拦江》
愤怒,被欺骗的愤怒。
——被辜负、被侮辱、被利用的愤怒。
“如果你们能够在回龙江中,建起一道水关。”
那窃据国统的小人,对着他们这些已经豁出了一切的囚徒,仍然毫无愧色,“那么朕也许就会放了你们的‘水龙星’。”
“你说话算话?”
“朕乃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武海皇帝大笑道,“不过你们若是建不好,‘水龙星’、‘火魔星’也罢,所谓的十七义王,别怪朕一个不留,九族尽灭。”
伤痕累累的将军紧紧地握着手中金锏,一转身,走向那茫茫长江。
1、
“一文钱”中,小贺半边脸上,血流披面。
虽然“刻薄鬼”扇来的风刀,无形无影,但他却几乎听到了它们刮削自己脸骨的声音。
而同时,他也确实听到了楼下的纷闹。
此前李子牙钓钩脱手,第四尸王重重坠下,蔡紫冠他们在三楼的形迹,一定已经暴露,这时是和赌客们打起来了。
“你们楼下还有同伴?”
竹屋中,有一点燥热。莫玲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轻轻在他的胸口上戳了戳。
“下流鬼”和“刻薄鬼”的双重作用下,小贺的身体如同面团,而莫玲的手指却如同利刃。他的胸口被刺出两个血洞,鲜血汩汩而下。
想到那一点可笑的多情,不仅令自己陷入绝境,就连蔡紫冠等人的危机也不能驰以援手,小贺的心中悔恨交加,有如油烹。
——怎么办?
——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一场!
小贺紧紧地咬着牙,自责啃噬着他的心。他已经变形了的双臂甚至已经无法举起双剑——那么现在只能依靠双剑本身的冰火之力了?
他拼命地催动着手中的火剑,可是神通的力量到了硕大的剑尖,便传递不出去了。
火剑烧得通红,连他的脸上,都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灼热。
他掌心流出的血水,爬过剑锷,“滋”的一声,便在那畸形的剑身上化为了蒸汽。
“你们放心,你们的同伴一定完了。”
莫玲轻轻擦了擦鬓角的汗,“当初商大人把‘金僵王’送给原家,就是看中了他家祖传的那两口金猪。如意公子和猪一起疯起来,连我们都怕,你们的同伴无论是谁,无论来多少人,都是只是给他装满钱袋而已。”
“原来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小贺勉强睁开左眼,恨声道,“怪不得,你们敢把第四尸王,堂而皇之地摆在外面。”
“如意赌坊的上下左右,全是我们的人。”
莫玲说到此处,终于不屑与他玩笑,冷冷道,“无论你们从哪里动手,都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落到我们姐妹的手中,我们会对你更好一点。”
小贺剧烈地喘着气,巨大的挫败感与无力感,令他几乎要弃剑等死了。
——可是蔡紫冠他们,也会输,也会死吗?
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不会。
莫名地有一个声音,为他做出了回答。
小贺一愣,被自己对蔡紫冠等人的信心,弄得十分意外。
他的脑海之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了他们相识以来的一场场战斗:蔡紫冠对“骨肉皮”,百里清对“心水”,蔡紫冠对“无相水”、“天一生水”,百里清对“保护伞”、“钱耙子”……
仿佛什么样的困境,那两个人都能在关键时刻,找到一击必胜的窍门。
小贺猛地打醒了精神。
——试想一下,如果是蔡紫冠、百里清,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对付玲珑姐妹呢?
他望着莫玲,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
“姐,我破了相啦!”
莫珑靠在竹屋墙角,大吼道,“我要让他死,我要让他那个姓柳的相好也死!”
“行行行,依着你,依着你!”
莫玲向她笑笑,才又转向小贺,“哎,我的好弟弟,你那位柳姑娘,到底叫什么,家住哪里?”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让人去杀了她。”
莫玲柔声道,“她很漂亮吧?她比我妹妹漂亮吧?比我妹妹漂亮的女人,全不是好东西!”
小贺窒了一下。
他刚刚想到了取胜之道,还不及欢喜,便已被这女人给吓到了。
“可怜的,流了这么多血。告诉我那小婊子在哪,姐姐给你一个痛快。”
“好……太好了……”小贺喃喃地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莫玲眉开眼笑,其实上一句她已经听得很清楚,再说一遍,只是要小贺彻底屈服。
“我说太好了……”
小贺慢慢转过脸来,半边脸白净如玉,满是汗水;半边脸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你们要伤害她,我就可以放心地杀死你们了。”
他这时在“下流鬼”的作用下,已经“泄”到不及四尺的身高。如此绝境之下,居然还敢如此挑衅,莫玲不由愣了一下。
一愣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你去……”
她高高地扬起了团扇,团扇的边缘,锋利的寒光在灯下闪出一道白弧。与轻飘飘的风刀不同,这硬扎扎的团扇一扇扇下,足以切掉小贺的脑袋。
“你去死吧!”
小贺却抢在她的前面,大喝一声。
“嘶——”
骤然间,竹屋中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风啸。
从外部来看的话,在这一瞬间,“一文钱”的竹屋,墙壁、房顶,仿佛都突然向内收缩了一下,整个瘪了下去。
玲珑姐妹几乎同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在暧昧喧闹的水关四层,犹自传出很远。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又向外一涨,毛竹崩裂,硝烟弥漫,那“一文钱”的招牌,也猛地掉落,摔成了两片。
房门打开,浓烟烈火之中,一身是血的小贺架着一身是血的李子牙,走了出来。
两人伤痕累累,如从血海中刚捞出来。一干嫖客妓女在此寻欢作乐,心中根本没有对这样景象的期待,一惊之下,四处逃窜,甚至有人直接被挤出栏杆,摔下了水关。
混乱的人群,把水关的步廊都给堵死了。
“小贺,歇一歇,歇一歇!”
李子牙看了看去路,道,“我们下不去,也别急着下去。歇一歇,我快死了。”
小贺愣了一下,扶着他来到栏杆前站定。
击倒莫珑之后,他现在已恢复了原来的身形,一走一站,仍如标枪一般,背脊笔直。
“刚才你到底是怎么击倒那两个女魔头的?”李子牙虚弱问道。
“是风。”小贺简单地回答道。
莫玲的‘刻薄鬼’,能将一切尖、角、棱、线,化作刀锋。那时候,忽然有一阵狂风从竹屋的缝隙中剧烈地吹来,化作千刀万刀,不分敌我,一下子便把靠在墙边的莫珑割成了重伤。
莫珑身子胖大,格外适合挨刀,一痛之下,猛地跳了起来——可是这么一跳,她的衣服又自然将她“割”得更重。
“怎么会有风的,还恰恰在那时候?”
“冰火双剑引来。”
小贺吹着冷冰冰的江风,仍然是惜字如金。
那时他虽然无法举剑,但火剑垂在地上,却一直在发热,像一个大火堆,将整间屋子的温度,不知不觉地升至极高。然后关键时刻,他又骤然用冰剑降温,冷热交征,屋外的风,顿时就吹进了屋里。
这是小贺以前自己玩剑时,发现的有趣的现象,想不到在这一次的生死边缘,居然救了他们的命。李子牙皱着眉想了半天,自然还是想不明白。
莫珑被割伤,狂叫乱跳,越伤越重。慌乱之中,不仅解开了自己的神通,也逼得莫玲解开了“刻薄鬼”。
小贺得以喘息,虽只一瞬,但火剑一击,也终于取了这姐妹二人的性命。
“李先生,我们耽误了很久了。”小贺忽然道。
“啊?可是我们受伤了啊。”李子牙按着断指,满心不悦。
“噗通”一声,小贺没再和他争辩,反倒是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李子牙吃了一惊,去看他时,原来这少年失血太多,苦撑到这会儿,终于昏倒了。
“这可大事不好……”
水关的三楼,传来绝不正常的“轰轰”巨响,仿佛巨人对殴。李子牙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把小贺背了起来,又撕开外袍,将他绑在自己的身上。
刚才他已经用钓尸钩缝合了自己身上的伤口,甚至连断指都接上了,回去以后,让“花”帮忙,用浮尸花调理一下,应该可以痊愈。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可真不想这么干——
钓尸钩一甩,勾中了栏杆的基柱。
然后李子牙翻过栏杆,望着下面乌黑的江面,运了运气,猛一咬牙,便跳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不必走三楼,打尸王了!
虽然钓尸钩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他们的重量,但两个人的压力还是令他周身的伤口,全都向外滋出了血。
“啊啊啊啊啊啊——”
李子牙惨叫着,和小贺向一楼落去。
@李鲆 7968楼 2013-04-01 16:18:00
越来越牛逼了。明天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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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北风吹雁千里黄云 7957楼 2013-04-01 10:06:00
莫珑的神通用到房价上倒好,千万不能用到股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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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直接给升华到了无形之物上了啊~
@风雨天骄 7970楼 2013-04-01 19:21:00
四月一日你开这么大玩笑?留下这么大的悬念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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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嘿嘿~
@风雨天骄 7972楼 2013-04-02 00:19:00
白龙钉变成银龙钉了,而且以前没提到过是龙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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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以前没提是龙形么?
银龙钉是写笔误了……
@北风吹雁千里黄云 7973楼 2013-04-02 10:32:00
没翻。
真没注意白龙银龙的,想那银子不是白的吗。既然是龙钉,形状理所当然的是龙形了。
楼主会给一个解释吧,细节决定成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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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形一直自我默认了……以前没写到吗?
银和白,是弄混了,我去改过来~
@单程票0909 7974楼 2013-04-02 11:54:00
为么看到笑脸的金猪就想到猪刚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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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想的是鬼娃娃花子……
啊啊,西游降魔里的猪刚鬣我好喜欢~
@单程票0909 7977楼 2013-04-02 12:01:00
小百还要经历怎样的心路历程。。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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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百里现在的心魔,我都有点犹豫,一点一点地剥吧……
下一卷,他们会重新遇到玉娘,百里会爆发了。
@楚人衣 7951楼 2013-03-31 15:26:00
这速度很给力!我就说没听过老亮有坑的!如果是江南,不写玩我是绝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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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十三香 7966楼 2013-04-01 15:12:00
说得好……乌龟也是有尊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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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碎一地x 7969楼 2013-04-01 17:50:00
我了个大去
亮大,你这是腆着脸五十步笑百步啊。还是说,你决定以后硬着脸皮当乌龟了。
偶尔乌龟可以,但要是有一茬没一茬的乌龟。我要发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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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也刚好想问问大家,觉得我以后应该是当喷射龟还是匀速龟……
喷射龟就像现在这样,停一两个月,喷一两周,几乎不改。
匀速龟就像以前,每天更新,随时返工……
总量不变……
2、
那金盔金甲的尸王,站在供桌上,神情倨傲,扫视着如意赌坊内的所有人。
被白龙钉封印二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它振臂抬腿,一点一点地将身上关节活动开来。盔甲铿锵,锦旗招展,这具尸王的身高虽只四尺,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蔡紫冠、百里清虽然明知这怪物危险万分,一旦给它抢先发难,后果不堪设想,却被它的气势压制,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尸王在供桌上走了两圈,仿佛已经把身子活动开了,这才抬起一只手来。蔡紫冠二人吓了天大的一跳,只道它要出手,往后一退,先做出守备的架势。
“哗啦啦啦……”
赌坊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地面仿佛晃动不休,令人头晕目眩。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先前进宝金猪洒出的那些铜钱、金银,约有一半,是没能凝成人、物的,这时全都像是活了,簌簌滚动。
铜钱自动成串,金银融成整锭。
碌碌声中,钱币左右移动,一眨眼便排成了清清楚楚的金、银、铜,三个方阵,纵横整齐,宛如军阵。
“它……想干什么?”
刚从两口金猪的噩梦中醒来的赌客,隐隐感到不对,却也忘了逃。
“财神!”
如意公子哭着向它跑去,“你还在就好。”
尸王站在供桌上,双手叉腰,站得稳稳当当。看了他一眼,忽然仿佛笑了笑。
——金光一闪,地上蓦地跳起一块金锭。
如意公子满心忧伤,毫无防备之下,登时被那金锭击中了眉心。
“金子……”
如意公子呻吟一声,已给它打得脖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僵了一下之后,双膝一弯,软绵绵地跪了下去。
“呃……公子,你怎么了?”
如意赌坊的几个保镖虽然刚才还被老板出卖,变了一回铜钱。但现在既然毫发无损,又老板仿佛遇难,犹豫一下,也连忙冲了过去示忠。
如意公子跪在地上,回过头来,目光一片痴呆,那金锭镶在他的脑门上,像是一面镜子。
这奇怪的造型,登时令保镖们望而却步了。
尸王伸出一只手,凌空点了几下,“嗤嗤”几声,地上立刻又有几枚铜板跳起,也嵌入保镖们的眉心。
几个保镖摇晃一下,也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蔡紫冠、百里清面面相觑,“给钱就跪,这算是压岁钱么?”
话音未落,如意公子和那几个保镖忽又爬起身来,一个个步履僵硬,站成两两相对之后,整齐地举起一只拳,凝望着对方。
“砰!”
以如意公子为首的其中一半人,得到了抢先出拳的机会。
另一半人被打得一个趔趄,却还是纷纷站稳了身,蓄力之后也打回一拳。一个回合之后,双方仿佛找到了感觉,拳如雨下,彼此间全无防守,一拳一拳,只是往对方的脸上打。
鼻血横飞,断齿乱跳,转眼之间,几个人已给打得不成人形。
“喀拉”一声,如意公子的对手脖子猛地一折,似已断了,最后挥出了全无准头的一拳之后,直挺挺地摔倒,不动了。
其余人毫不在意,刚打死了自己保镖的如意公子一转身,立刻就挂着两条鼻血又加入了最近的互殴圈子。
“别打了!”
蔡紫冠看出不对,上来想要拉开如意公子。
尸王正在观战,见他阻挠,脸色一沉,一块金锭立刻向蔡紫冠飞来。
金光闪闪,耀眼生辉。在这一瞬间,蔡紫冠心中一阵恍惚,几乎伸手就去接下这块金子。
“蔡紫冠!”
后面的百里清忽地大喝一声。
蔡紫冠骤然惊醒,金光闪烁,那一块金锭已到眼前,连忙一拧头,“呼”的一声,金锭已自他的耳边掠过,不偏不倚,打入了他身后一人的脸上。
“啊!咯……咯!”
那倒霉鬼挣扎着,踉跄几步,重重跪了下去。蔡紫冠回过头来,正看到那三寸多长的金锭嵌入那人的脑袋,一半入肉,一半露在外面。
“你……你怎么样?”
蔡紫冠犹豫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想要把那金镖似的锭子帮他拔除。可是金锭“插”在人脸上,居然猛地向旁一滑,闪开了他那一抓。
皮肉并无损伤,金锭如同钓鱼的浮标,在那人的脸上载浮载沉。
“咯……咯……”
那人浑身颤抖着,忽然间身子一挺,竟然死了。尸体摔倒在地,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沉甸甸的金子,才从他的脸上滑出来,“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尸王的神通,如此残暴诡异,百里清两眼放光,叫道:“蔡紫冠,你别捣乱。”
他显然是要小心对付尸王,不愿冒进。
蔡紫冠犹豫了一下,向后稍退。那几组互殴的主仆已经打得个个不成人形,一个个地倒了下去。最后还站着的,便只剩了如意公子一人。
那个尸王对这结果看来颇为满意。在供桌上踱了两步,忽然轻轻一指,地上的金钱,无论金银,立刻全都跳了起来,分袭屋中所有的人。
“小心,这些钱能够迷惑人心!”蔡紫冠连忙提醒大家。
可惜纷乱之际,还能听见他说话,并反应过来的人,整座赌坊大概也只有百里清一人而已——铜钱、银锭、金锭,各取标的,纷纷命中。
“噗通通”膝盖撞地,赌坊里顿时倒跪了一大片。
蔡紫冠旋身急闪,身后又有一人挨了本该射中他的金块,脸上嵌了枚铜板,又插了块金块,也扑地死去。
“叮!”
百里清出刀如风,金河刀猛地磕开了飞向他的一块银锭。
“金河倒卷!”
百里清大喝一声,金刀伸展,遽然涨大到一丈有余,“轰隆”一刀,远远地劈向尸王。
这公然挑战,令尸王猛地抬起头来——
人影晃动,那些跪倒在地的赌客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拦在百里清和尸王之间的有十几人,忽然抢身而上,由前到后,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
金河刀化作一道金光,如霹雳横空,重殛而下。
“啪”的一声齐齐的脆响,那十几个人一起向头顶上拍手,使出了传说中的空手入白刃!
——一瞬间倒好像是蜈蚣翻背,百爪向天。
可是这样不成器的招式,又哪能接下百里清全力以赴的一刀?“喀嚓”声中,有人用手腕接了刀刃,有人用胳膊肘接了刀刃,有人用脑门接了刀刃。
百里清大吃一惊,仓促收招,总算没出人命。那些人给他砍成重伤,血稀里哗啦地淌下来,一个个却木木呆呆,无痛无觉。
“被钱打中的人,要么就死了,要么就会被尸王控制!”
蔡紫冠一边闪避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赌客,一边大叫道,“刚才如意公子他们互殴,就是尸王在检验自己的控制力!”
“啪”的一声,又有一人仰天倒下,含笑而死,乃是被此前百里清磕飞的银锭击中。
百里清心念一动,闪目去看刚才那些硬接金河刀一击的人。
——眉心上嵌着铜板的最多,个个断手伤头;额上嵌着银锭的三人,只是轻伤;至于一个头上嵌着金锭的,却是毫发无伤。
“金、银、铜,各有价格。有的人,值一个铜板,有的人,值一块金子,一块银子!”
百里清啐了一口,咬牙道,“如果接到的钱,超出一个人应得的价格,就会给活活美死——可是为什么你是金子,我是银子?”
“凭什么是它给我们定价?”
蔡紫冠被百里清好胜得头疼,只好含糊一下,“总之,干掉它——起!”
他大喝一声,“萌蘖”术作用之下,三根青竹骤然自地上长出,如长枪大戟,刺穿了尸王的供桌。
尸王大笑一声,向前一跳。
两个头上嵌着金锭的赌客,立刻抢步而上,让尸王站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斩!”百里清提刀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