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人,说一说祖上几代人和我的真实经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啥玩意
  我们这里107国道的桥面,大概是六车道的,两边还有两条一米来宽的人行道,人行道再往外,是一米多高的护栏,凭栏远望,居高临下,我们半个村子都尽收眼底。
  大桥桥面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几米的高度,具体多高我也弄不清楚,反正比三层楼高得多。桥底下每隔大概二十来米,矗立着一对儿大柱子,柱子分上下两层,下层大概有两米五的高,直径能有两米粗,上层就不好说有多高了,直径大概在有一米五粗。
  当时施工的时候,桥下有条小路,那是我们村跟东村来往的唯一一条路,大桥开始施工以后,他们把这条小路用土给封住了,目的是不想再让人通过,也是为了安全。试想,上面正在施工,你往底下通过,万一掉下东西砸着了咋办。
  封路的那土堆能有两层楼那么高,好大一片,路虽然是给堵住了,不过没能挡住我们村跟东村的来往,因为那一带全是开阔地,路给封住了往旁边绕一下就可以了。当时我们这里也没个汽车啥的,都是自行车毛驴车,那土堆能挡住毛驴车,却挡不住自行车,自行车扛着肩上顺着土堆边缘就能饶过去,久而久之,土堆旁边给人踩出了一条小路,一米来宽。
  大桥建好以后通了车,路上那些土却没人给我们弄开,还在哪儿挡着呢,土堆旁边踩出来的那条小路也就成了一条路。
  这条小路再往南,就是一大片荒草地,上面石子啥的,净是些建桥时残留下来的建筑垃圾,早先还能在上面捡到钢筋头儿啥的,拿到村里卖冰糕的小摊前还能换冰糕吃,这时候,上面啥也捡不到了,除了石子就是草,再加上这里的土质不好,土质硬,大人们说那是啥“生姜土”,种啥啥不长光长草,就现在那底下还是一片荒草地。
  我们几个顺着铁路来到桥底下一看,高兴了,因为这里的野草长的好好的,还没给人放过荒,几个人从铁路坡上爬下来,冲进野草堆里掏出火柴就点上了。这里属于我们村跟东村的交界带,三不管地界儿。
  火点着以后,我们在附近又每人找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细木棍,用木棍挑着那些火苗让它们在野草堆里蔓延,没一会儿功夫,火势作大,突突的火苗在野草堆里逐渐扩散开来,这时候,站在那一片旺烘烘的火势跟前又暖和又有成就感。
  也就是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玩儿一个特别刺激的游戏,啥游戏呢,在那些燃烧的野草堆上跳来跳去,每次都不例外,只要看到已经形成规模的火势,我们就来兴致,手里的小棍一扔,嘴里大喊着,冲啊,然后并肩朝着半米多高的火墙跑过去,纵身一跃跳过去,这才叫真正的穿越火线呢,从野火上跳过去以后,返回头再大叫着冲啊,跑过来再跳回去。家里的大人那时候总是告诫我们“玩火尿床”,不过,一般情况下不尿床,最终的结果就是,把裤子上烧的大窟窿小眼睛的,回到家里父母先打一顿,然后再给缝补裤子上那些窟窿。
  今天也不例外,见火势烧起来以后,我们把手里的小棍儿一扔,做好开跑姿势,卯足劲儿,嘴里喊号儿:一、二、三、冲啊——!
  撒开脚丫子,冲进野火里面,忽忽忽的来回就这么跳上了。
  不过,这一次只跳了五六来回,强顺突然停了下来,我们三个见状也赶紧停下,弯腰低头检查自己的裤子,像这种情况,一般先停下的都是因为裤子给烧出窟窿才停下的。
  检查完裤子以后我松了口气,今天裤子上还没给烧出窟窿,我朝强顺看了一眼,强顺竟然并没有检查自己的裤子,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好像突然想起了啥事儿似的,不会是家里大人给他安排的活儿没干完就偷偷跑出来了吧。
  我走到他跟前问他:“强顺,你咋不跳了,有啥事儿吗?”
  强顺看了我一眼,说:“没啥事儿。”
  明军在一旁听了说:“没啥事儿咋不跳了,你不敢了吧?”
  强顺说:“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强顺儿、强顺儿。”
  “啥?”我跟明军对望了一眼,明军眨了两下他那只斜目眼儿,看样子他跟我一样没听见有人喊强顺。
  我们立马儿扭头朝周围找了找,周围空空的,除了我们几个,连个人毛儿都没有,抬头又朝上面瞅瞅,头顶就是大桥的底面,汽车呼啸着打上面碾过去以后,明显能看到桥底一弹一弹的,桥上也不可能有人喊强顺。
  我跟强顺说:“咱这儿都没有人,谁喊你了。”
  强顺自己扭头又朝周围找找,最后抬手一指那条小路,说道:“好像就在那儿。”
  那条小路刚才我已经看过了,根本就没有人,我们这时候同时朝小路上看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几个人全都是一愣。
  就见小路上居然出现了一条人影,那人弓着腰挑着一副担子,由西往东走,看样子是要去东村,不过刚才还没人呢,这时候那人居然已经走到了大桥底下。
  我们立马儿大眼儿瞪起了小眼儿,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横穿桥底的这段小路并不算好走,除了绕开土堆还要饶过一根支撑桥底的大柱子,就见那人经过大柱子的时候身子猛地一抖,就好像地上有根漏电的高压线给他踩着了似的,紧接着,原本给扁担压弯的脊梁慢慢挺了起来,挺的直直的,看着非常诡异,没等我们几个看明白咋回事儿,那人居然直挺挺挑着担子驴拉磨似的,围着大柱子转起了圈儿。
  我们几个越发大眼儿瞪小眼儿了,这时候我们认出那人是谁了,不过对他这种诡异行为不能理解。远远的看了一会儿,那家伙挑着担子围着柱子已经转了好几圈儿,看那架势,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这人在干啥呢?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呢?这个我们知道,这人是我们村的老光棍儿,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我们村唯一一个的剃头匠,名字叫李郑华,这个是真实姓名,我保证他名字里一个字都不带错的,真的不能再真了,因为这个人要是不用他的真实姓名,都对不起我们那一代孩子们的童年。
  李郑华现在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过去在我们村开着一个剃头铺,就在我爸那电焊铺的斜对面,两个铺子距离不足十米。有时候村里生意不好,李郑华也挑着剃头挑子十里八村的来回转悠。
  李郑华今天看样子是想去东村给人剃头,不过,我们不明白他咋傻不拉几的围着柱子转起了圈儿呢?
  看了一会儿,明军傻傻地问强顺:“强顺,是、是李郑华喊你咧?”
  强顺摇摇头,“不是,那个声音跟他的不一样。”
  明军歪了歪头,用他那只斜目眼儿瞅了瞅还在转圈儿的李郑华,又说:“咱过去瞧瞧他在弄啥哩呗,说不定还给咱糖吃嘞。”
  这个李郑华长得端端正正,就跟电影里那老八路似的,他非常喜欢小孩子,特别是小男孩儿,很多小男孩也都喜欢上他的剃头铺里去玩,去了以后呢,李郑华就给发他们糖块吃,发过糖块儿以后,往路上看看有人经过没有,要是没人经过,他就会把理发铺的门一关,一把搂过一个小孩儿,手伸进小孩儿裤裆里揪着小鸡鸡,然后可劲儿亲小孩儿的嘴,亲过这个亲那儿,当时不觉得啥,长大了以后我才明白,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原来他娘的是个老变态,恋童癖!
  我们村很多小男孩都给这老变态这样猥亵过,悲催地失去了初吻,就连明军跟强顺也不列外。所幸我跟弟弟呢,因为我爸那电焊铺就在他剃头铺的斜对面,我爸那脾气全村人都知道,他不敢对我们兄弟俩下手,要不然我爸真能把他的铺子给他砸了。有时候他亲那些小男孩儿的时候,我就跟弟弟在旁边傻傻地看着,不明白那是啥意思,亲完孩子以后,老变态每次都会很满足的哈哈大笑,那时候小,不懂事儿,给人揪两下小鸡鸡、亲亲嘴啥的,孩子们都不觉得咋样儿,单纯地觉得挺好玩儿的,还有糖吃。前几天我跟几个朋友提起来,他们都想把李郑华的坟扒了,拉出来挫骨扬灰。
  这时候,明军说去看看,强顺比较赞同,为啥呢,保不齐能有糖吃,我跟弟弟呢,也没有反对,有时候我们哥俩也能混块糖吃。
  我们朝李郑华走了过去,也就刚走到跟前,李郑华“噗通”一声摔地上了,肩上的那个剃头挑子也翻在了一边儿,我们吓了一跳,停下脚步不敢再往跟前去。
  停了一会儿,明军歪着头又用他那斜目眼儿看了看,跟我们说:“李郑华肯定是在逗咱们玩儿。”
  说着,明军朝李郑华走了过去,李郑华这时候闭着眼睛,头拱着柱子,身子直挺挺躺在地上,样子有点儿吓人,恐怕只有明军这种八层熟才敢往他跟前蹭。
  明军走到李郑华身边喊了两声,“李郑华,李郑华。”
  李郑华一动不动,明军就是个傻大胆儿,八层熟,捏蝎子给蛰一次不疼了还敢捏第二次,见李郑华躺地上不动弹,抬腿在李郑华小腿上踢了一脚,嘴里喊着:“我叫你装死!”
  一脚下去,李郑华还是一动不动,跟死人一模一样,我们几个立时害了怕了。这个跟听说火车撞死人,爬火车道上看死人的感觉还不一样,这个没有心理准备,再加上大桥底下原本就莫名其妙瘆得慌,这时候再加上个死人……我们几个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死啦!
  明军当即像给人踩了尾巴似的,嗷地一声怪叫,拔腿就跑,我们三个见他跑,恐惧瞬间蔓延全身,跟三只惊弓之鸟似的,也撒开腿没命的跑了起来,争先恐后。
  一路上一口气儿都没歇,跑进村子以后,各自分开,钻家里就不出来了。
  直到快吃晌午饭的时候,我奶奶发现我们兄弟俩不对劲儿,大白天往床上被窝里钻。
  奶奶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问我咋回事儿,我心有余悸地把大桥底下那一幕跟奶奶说了一遍,奶奶听完脸色一变,立马进里屋拿出自己的随身包袱,叫我带她到大桥底下看看,我往后撤着身不想去,被她狠狠训了几句,最后只好给硬着头皮头前带路。
  一路无话。带着奶奶来到桥底下一看,李郑华翻到的剃头挑子还在,他那人不见了。
  奶奶站到柱子跟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睁开眼睛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这是个啥玩意,这么厉害,大白天都敢出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错逆行
  奶奶一拉我,说道:“走,跟奶奶在这里好好儿找找。”
  “找啥呀?”我有点儿不情愿,因为这里没啥好找的,大桥正底下是石子跟荒草,两侧不远处是麦地,地里的麦子这时候只有脚脖子深,绿油油的一望无际,这一带可以说一览无余,根本就藏住人。离大桥再远一点儿就是村庄,勉强能看见村里的树跟房子。大桥右边是东村,左边是我们村。我认为李郑华肯定进了村子,而且是进了东村,在大桥这里找也是白找,不过奶奶非要拉着我在附近找找,那只能找找了。
  其实大桥底下有一个地方还是能够找找的,就是眼前这个封路的大土堆,这个大土堆紧挨着大桥末端的地基,也就是路面跟桥面的衔接的地方,路面从远处五六百米的地方开始呈二十五度斜上,到达桥面这里的时候路面距离地面已经将近二十米的高堵,怕路两侧塌方全部用石块水泥给屯住了,就像地基一样。这些封路的土呢,刚好在路面地基跟桥面衔接点的正下方,这就导致了土堆跟下面的地基形成了一个“V”字型的深沟,形象点儿说就是,好比有两堆土,两堆土中间是个沟,要是真藏人的话,只有这里有可能。
  之前说过了,这个封路的土堆最少也有两层楼那么高,这上面呢,全是虚土,因为堆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土堆表层因为下雨啥的凝固到了一块儿,整个土堆表面有一层干痂状的硬土层,不过并不结实,踩下去以后表面的土层一裂开,脚就陷进虚土里了。
  奶奶带着我围着土堆转了还不到半圈儿,意外地在土堆上发现一串鞋印,鞋印深深浅浅一直从底下延伸到土堆顶上,而且只有上去的鞋印,没有下来的鞋印,这说明有人顺着土堆上去以后就没下来,同时也说明上去的人很可能下到了深沟里面。
  奶奶看了看鞋印以后,示意我爬上去看看,爬高上堤是我男孩子们最喜欢干的事儿,奶奶因为年龄大了,爬不了这种快成直角一样的大土堆。
  我朝后倒退了几步,给自己一助跑,腾腾腾地就往上跑了起来,不过跑了没几步就不行了,因为坡度太陡,加上都是虚土,几步就抬不起脚了,而且两只鞋子里全灌满了土沫子,脚侧面给钻进鞋子里面的小坷垃硌的很难受。
  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朝后躺下去,稳住身子以后,老老实实四脚着地往上爬了起来。爬到大概能有一大半儿的时候,我毫无目的地朝土堆靠西边的一侧瞅了一眼,就见那里有个隐蔽的小凹陷,好像是之前堆土的时候没能填平,仔细一看,那凹陷里居然有一坨恶心的、黄黄的玩意儿,不知道是谁不要脸的在那里拉了一泡屎。
  当时没闹明白,后来想想,肯定是李郑华那老变态干的,他应该在我们几个“穿越火线”的时候,他挑着担子过来了,我们没注意到他,他蹲那儿了拉了起来,后来强顺听见有人喊他,我们四下一找,老变态这时候刚好完事儿,提起裤子挑着担子,从土堆后面转了出来,这就导致了我们几个错误的认为他是凭空冒出来的。
  心里把那老变态诅咒了几句以后,继续往上爬,其实像我们那时候,村里的犄角旮旯就是厕所,不文明的人比比皆是。
  爬到土堆顶上以后,我居高临下朝深沟里一瞧,还别说,老变态李郑华还真在里面,身子直挺挺躺在沟里,眼睛闭着,脸色煞白,跟之前看到他摔倒时的样子差不多。只是他顶着柱子躺的好好儿的,咋想换地方了呢。
  我回头朝喊了奶奶一声:“奶奶,李郑华在这里头呢。”
  奶奶一直在土坡下面仰头看着我,听我喊,赶忙朝我招了招手,说道:“快下来吧。”
  我顺着土坡出溜了下去,等我出溜到地面以后,奶奶拿出一张黄纸又叠有撕,我没在意,弯腰拍身上的土,等我把土拍干净以后,抬头一看,奶奶把黄纸撕成了一个小纸人,能比我手掌稍微大一点儿,也啥不说,把纸人递向了我,我赶忙接住。然后,奶奶又从包袱里抽出一跟桃木楔子,也递给了我。
  我刚要问奶奶您给我这些干啥,奶奶说道:“这大土坡子奶奶是上不去,这次就靠你了,给你纸人跟楔子,知道该咋做不?”
  我看了看手里这两样儿东西,摇了摇头,奶奶立刻一皱眉,又说道:“我以前不是都教过你了吗?”
  我又摇了摇头,“我怕我一个人弄不好。”
  奶奶松了口气,说道:“有啥弄不好的,就照奶奶过去教你的那么做,你给奶奶说说,你该咋做?”
  我又看了看手里的纸人跟桃木楔子,说道:“先把纸人摁在中邪人的眉心,再用桃木楔子轻轻扎中邪人的后心窝,啥时候中邪人的嘴里出声儿,赶紧往纸人上吐口吐沫,吐沫包在中间,纸人横叠两下竖叠两下,装兜里。”
  “嗯。”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奶奶在外面等着你,有啥事儿叫奶奶一声就行了。”
  我看了奶奶一眼,真我没啥自信,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实际操作,一手攥着桃木楔子,一手攥着纸人,心里很是忐忑。
  再次爬到土堆上以后,深坑里的李郑华还像个死人似的在里面躺在,我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勇气,顺着土坡下出溜到了坑里。
  不过下到沟里以后就有点儿傻眼,因为李郑华是仰面朝天躺着的,我一看这可不行,想用桃木楔子扎他后心窝,就必须把他的身子掀过来,至少也得叫他的身子侧过来。
  我蹲在李郑华跟前轻轻喊了两声,老变态根本就不搭理我,跟死人一样。我把手里的纸人跟桃木楔子放到了一边,伸手双手拉着他一条胳膊拽了起来,我想把他的身子侧一下,让后背露出来。
  不成想,李郑华的身体就像块大石头,我这小身板儿扯着一条胳膊就跟蜻蜓撼树一样,根本就拉不动他,试了几次以后我放弃了。
  本来想朝外面喊几声,问问奶奶咋办,不过,没等我喊出口,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儿。我想,纸人非得贴眉心吗?桃木楔子非得扎后心吗?我就不能把它倒过来吗,纸人给他贴后脑勺上,用桃木楔子给他扎前心,杀猪杀屁股,咋杀不是杀呀!
  我也没多考虑,想完以后就开始操作了,先托起李郑华的脑袋,把纸人往地上一放,让他的后脑枕在纸人上,然后双手举起桃木楔子蹲到他旁边,深吸了一口气,照着前心就扎了下去。
  我就扎了一下,李郑华身子立马像触电了似的整个儿一抖,眼睛睁开了,我这时候几乎跟他脸对脸,感觉不对劲儿朝他脸上一看,就见他那双眼睛珠子居然血红血红的,就跟吊死鬼眼仁充血了似的,我吓了一大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李郑华的上半身像弹簧一样,腾一下,笔直从地上坐了起来,好像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那颗脑袋咣一下撞在了我左肩膀上,我顿时感觉左肩膀的骨头都快碎了,身子朝后一仰,直接坐地上了。
  紧跟着,感觉眼前一花,喉咙一紧,上不来气儿了,等我从这一系列的巨变里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已经给李郑华双手死死掐住了,我顿时感觉自己身上使不上一点劲儿了,我想喊外面的奶奶,但是张着嘴却喊不出声儿,眼前只有李郑华那双殷红似血的眼睛珠子,恶狠狠的。没一会儿,我耳朵眼儿里开始嗡嗡乱响,眼前一片黑一片白,我好像看见很多人在围着我转圈儿,转得都恶心,我知道,出现幻觉了,再这么下去,非给这老变态掐死不可。
  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一个人,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桃木楔子还在我手里攥着,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是小我也怕死,死了就不能跟强顺他们玩儿了,死了就不能再吃好东西了。
  我不甘心,毫无意识地用桃木楔子朝李郑华身上乱戳起来,也不知道戳到没有,可能戳到了吧……
  眼前全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过了好长好长时间,脖子上那双手好像慢慢松了劲儿,似乎能喘上来气儿了,我慢慢把眼睛睁开了,头晕晕的,还有点儿恶心,视线一点点清晰起来,我剧烈咳嗽了几声,紧跟着,不要命的大口大口喘起了气,好像一辈子都没吸过空气了一样。
  紧跟着,大脑充血,眼前再次一黑一白,耳朵眼儿里除了嗡嗡声,还能听见奶奶的喊声,听上去很遥远:“黄河,黄河,出是啥事儿?”
  等这股子难受劲儿过去以后,我判断出奶奶声音的方向了,奶奶还在外面,不过我的喉咙好像给李郑华掐坏的,想大声回奶奶一句,一张嘴,喉咙就跟被啥东西堵上了似的,而且伴随着挤压一样的疼。
  奶奶在外面喊了我几声以后就没动静了,我坐在地上又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不过,我这时候猛然发现李郑华不见了,扭头一找,深沟里就剩我一个了,在我旁边的土堆上我看到有一串向上的鞋印,看样子李郑华从深沟里爬了出去。
  我心里顿时一惊,李郑华会不会又去掐我奶奶了吧,奶奶刚才还在喊我,现在咋不喊了呢。
  我一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顺着自己刚才下来的鞋印手脚并用,爬到土堆上以后,担心地朝下面一看,还好,松了口气,不过心却又悬了起来,李郑华没在下面,奶奶正在手脚并用顺着土堆往上爬呢。老太太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爬这种陡坡是很危险的,万一摔下去就麻烦了。我强忍着喉咙里的疼痛喊了一声:“我没事奶奶。”
  奶奶闻声一抬头,我看她脸上一脸担心,奶奶看见我以后,她这才放了心,微微一笑。我又喊了一声,“奶奶你别上来了,李郑华跑了。”
  奶奶顿时一愣,问:“跑了,跑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说着,我顺着土堆出溜了下来,奶奶见我下来,她也不再上了,我扶着她,一点点退回了地面,弯腰拍了拍她自己裤腿上的土,奶奶问我:“咋回事儿,你在那沟里到底干点儿啥?”
  我咽了两口吐沫润润喉咙,吞吞吐吐说道:“我、我刚才用桃木楔子把李郑华扎醒了。”
  奶奶听了露出一脸难以置信,说道:“扎醒了?醒来以后呢?”
  “醒来以后……醒来以后他掐着我的脖子,差点儿把我掐死。”我小声说道。
  奶奶一皱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要是真的给扎醒了,他不可能掐人,除非那鬼没给扎出来。”说到这儿,奶奶像是想起了啥,又问我:“你到底是咋扎的?”
  我又咽了口吐沫,心里没底的说道:“我我、我把纸人给他垫后脑勺上了,用、用桃木楔子扎了他的前心……”
  第二百九十章 一截水渠
  “啥?你、你……”
  我低着头,心虚地朝上翻着眼睛偷看着奶奶,奶奶这时候下嘴唇都在哆嗦,看样子是给我气着了,而且是气坏了,嘴里就剩“你你你”了,其他的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奶奶轻长的叹了口气,像是释然了似的,随后露出一脸自责说道:“算了算了,这都怪我,你年纪还这么小……”说着,朝我脖子里看了看。奶奶后来跟我说,我脖子里给李郑华掐出五个血红色的指头印,我自己当然是看不到了。
  奶奶走到我跟前摸了摸我的头。
  我赶忙给奶奶解释,“李郑华在沟里躺着,我扎不到他的后心,想给他翻个身,可他太重了,我翻不过来,我、我就扎他前心了……”
  奶奶点了点头,“以后你再遇上这种事儿,提前给奶奶打声招呼,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奶奶扭头朝土堆上看了看,问我:“那沟里有没有李郑华的鞋印?那鞋印是往哪儿跑的?”
  我连想都没想,抬手一指东边儿,说道:“往东跑了。”
  奶奶朝东边儿看了看。奶奶一直站在土堆西边,土堆极高,站在奶奶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西边这一面,东边是完全看不到的。
  “走,咱到土坡东边儿看看。”奶奶说着,拉上了我。我们顺着土堆边缘绕到了东边。
  打眼往东边这片土堆上一看,果然有一串从上至下的鞋印,而且看上去很仓促,有些地方的土层都给踢开一大片,看样子李郑华连滚带爬的下了土堆。
  奶奶拉着我一转身,又往大桥东边看了看,东边儿是一片开阔,这时候除了地里的麦子啥也没有。再往远处,就是东村了,从我们这里隐约能看见村里的房子跟村外掉光叶子的树木。
  我这时候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大桥这里距离东村大概能有三四里地,中间除了麦田就是荒地,一望无际,李郑华要是真的往东跑了,这时候应该还没进村,应该还能看见他才是,可是,怎么会没人呢?
  我扭头看了奶奶一眼,奶奶这时候看着一马平川的麦地,显得很平静,我问奶奶:“奶奶,咱现在咋办呢?”
  奶奶没说话,抬手把身上的包袱拿下来,轻轻放到地上,她自己也跟着蹲在地上,把包袱解开了。奶奶这个包袱很少见她解开,里面到底都有些啥东西我还真不知道。
  我也赶忙蹲下身子,朝包袱里一看,包袱里杂七杂八放着好些东西,有木头的,有纸的,还有些瓶瓶罐罐。
  奶奶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酒盅,确实是个小酒盅,就是我爸平常用来喝酒的那种小酒盅。
  奶奶拿着酒盅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走到了土堆跟前。我不知道奶奶这是要干啥,从地上站起来也跟着走到土堆跟前。
  奶奶一弯腰,从土堆上抓了把黄土装进了酒盅里,然后转身又来到包袱前,从里面出一根香,又从身上掏出火柴递给我,“来,给奶奶把香点上。”
  我划着火柴把香点着了,奶奶抬眼朝四下里看了一遍,看样子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
  这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微微刮着点儿东北风,又赶上晌午头儿吃饭时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大桥上偶尔呼啸着跑过一辆汽车。
  奶奶收回目光,把香插进酒盅里,酒盅放在地上一个平坦的地方,她自己扶着膝盖弯下腰,然后又用手摁住地面,勉勉强强跪到了地上。
  这时候,我彻底明白奶奶这是要干啥了,她要用问神香。
  跪到地上以后,奶奶把身子挺的直直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嘴里低声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弟子供香,问鬼何方,今有恶鬼附身于李郑华身上,请祖师明示恶鬼现在何处……”说完,奶奶闭着眼睛磕了头。
  我就在旁边不错神儿看着,问神香这个奶奶早就教过我了,香是怎么问的,冒出来的烟是怎么看的,我在心里已经滚瓜烂熟。
  奶奶磕完头把眼睛睁开了,盯着香头儿冒出来的烟看,可能因为周围有风的关系,就见香头儿冒出来的烟飞的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奶奶皱了皱眉,扭头看了我一眼,抬手把香从酒盅里拔了出来,对我说道:“黄河,你到一边儿先躲躲,等奶奶叫你了你再过来。”
  奶奶这话叫我很意外,我们家这些手艺里面是有一些在操作的时候,不能给别人看,一是旁边有人会导致你分心,二是旁边的人要是不够虔诚,会影响到你法事的成功几率。
  不过,奶奶这时候叫我往一边儿躲躲,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好歹我也是这门手艺的未来接班人,谁能影响到法事的成功几率,我都不会影响到。
  后来奶奶跟我说,我身上不光阳气重,煞气也重,我站到那问神香跟前,我身上的煞气会把那烟吹的乱七八糟。
  我站着没动,奶奶看了我一眼,又催促道:“赶紧去呀。”
  我这才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土堆西边儿,在土堆旁边找片草窝,我坐到了里面。等了能有十来分钟,传来了奶奶的喊声,我赶忙从草窝里起身朝奶奶走了过去。
  等我走到近前的时候,奶奶已经把酒盅放回了包袱里,包袱也给她背到了身上。
  我问奶奶,“奶奶,问出来了吗?”
  奶奶没说话,朝我一招手,我快步走到她身边,她拉上我顺着通往东村的小路就走。
  走了大概能有二百多米,奶奶停了下来,朝小路南边的麦地看了一眼,我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她居然在看麦地里的一截水渠。
  田间地头的水渠是很常见的,我们这里大多是些露天的土水渠,不过奶奶看的这节水渠是用水泥管子对接的,除非人为的把它砸开口子,要不然属于是全封闭的。
  这水渠呈圆筒状,内直径大概在六七十公分左右。这种水渠在我们这里倒也常见,不过不是专门浇地用的,用来从村里往外排水的。
  我们这里底下水位很高,在玫瑰泉还没干掉的时候,往地下挖不了两米就冒水了,每到下大暴雨的时候,水井里的水还会往地面上倒翻,村子里那些低洼的地方就会盛满积水,时间一长,坑里的水就会变质发臭,导致蚊虫增多。后来村民们就想办法往村外排水,也就有了这种全封闭式的水渠,又因为我们这里的地势北高南低,这种水渠也就全部在村子南边儿了。到我这时候,地下水位不算高了,村里也就不用着往外排水了,这些水渠呢,能利用的就利用上,利用不上的也就废弃了。
  这种水渠只要中途有口子,就能够爬进去,有时候我跟强顺他们也钻进去“探险”,里面空间极小,钻进去就不能转身也不能回头,又狭窄又黑暗还恐怖,胆子小的往里面钻不了多远就哭开了。
  奶奶看了看水渠以后一拉我的手,沿着麦地朝水渠走了过去。
  这截水渠露在外面的大概有二十来米长,奶奶拉着我把水渠通身找了一遍,在偏北的位置上给我们找到一个大口子。
  奶奶当即弯下了腰,伸手在大口子上捏起一小片破布。我朝那块布看了看,是一种洋布,很不怎么样的那种,黑青色的。我一想,李郑华那条裤子好像就是这颜色的,赶忙跟奶奶说,“这个像是李郑华身上的。”
  奶奶点了点头说:“李郑华就钻进了这水渠里。”说着,奶奶抬头朝天上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可能快要下雪了,又说道:“天色不早了,也该吃晌午饭了,咱回去吧。”
  我忙问:“那李郑华咋办呢,咱不管他了吗?”
  奶奶看了我一眼说:“等吃过晌午饭叫你爸跟着过来,咱们俩可不行。”
  说完,奶奶拉上我就走,我又问:“他要是跑了咋办?”
  奶奶说:“他跑不了,白天阳气重,他会在这里躲到晚上再出来。”
  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我爸我妈他们已经吃过饭了。还好我爸还没去电焊铺,奶奶跟我爸说了一声,我爸脸上多少露出点儿不情愿,干这种事儿不光是出力不落好儿,还耽误干活挣钱,一大家子就靠他一个人呢,不过我爸也没说啥,点头答应了。
  吃过晌午饭,奶奶让我跟爸稍等一会儿,说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然后奶奶就进了自己的里屋。
  就在这时候,王思河来了,一听我爸要跟奶奶去找李郑华,他也来了劲儿了,他说今天山上放了一天假,他刚好没啥事儿。
  奶奶从里屋出来以后,见王思河也要跟着去,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呀,去的人越多越好。”
  我这时候朝奶奶身上的包袱看了一眼,包袱比上午的时候鼓起了不少,看样子里面又添加了不少东西。
  奶奶又叫我爸到明军家看看,看明军家的骡子车在家没有,借来用用。
  我爸去了没一会儿,不光把骡子车借来了,把明军他爸双喜也拉了过来。明军他爸是个倒腾水缸的,经常拉上大大小小的一车水缸到东边很远的村子里叫卖。他今天见天气不好,就没出去。
  一群人全坐到骡子车上,明军他爸双喜负责赶骡子车。这时候,天彻底阴了下来,呼呼地刮着东北风,冷的要命,弄不好一会儿就会下雪。
  奶奶见状,催促双喜把骡子车赶得快一点儿,奶奶说,这种天阳气弱,去晚了搞不好会给李郑华跑掉的。
  双喜听了抡起鞭子在骡子屁股上啪啪抽了两鞭子,骡子立马小跑起来,直奔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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