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忙问:“有什么问题,你倒是说啊。”
南宫飞燕皱眉道:“她身体内的经脉,似乎有异于常人,竟然大多数都是闭塞的,一般来讲,像她这种应该算作身患绝症了,不过很奇怪,她这么严重的情况,按理说早就该病发身亡,怎么现在还……”
关晓荷幽幽道:“她这种体质,也是很特殊的,那纸咒师说过,这叫做九阴绝脉,比六阴天煞,还要厉害,通常来讲,九阴绝脉的人,九岁就会发病,六阴绝脉的人,要十八岁发病,而且一旦发病,必死。”
这话说的不错,我也记得纸咒师的确说过这话,但却不知道为何,辛雅一直都没事,我忽然想起她曾对我说,她出生时就克死母亲,八岁那年又克死弟弟,纸咒师还说过,她是乌鸦女的传承者,难道,这就是她拥有预知能力和始终没有病发的原因?
我正紧张的想着,南宫飞燕忽然笑道:“看你那副样子,她现在又不会有事,你干嘛那么紧张?”
我一想也是,于是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啊,哪有,我这不是在思索事情嘛,对了,那个丁玲玲的魂魄也送回去了么?”
南宫飞燕点头:“嗯,送回去了,不过她倒是没什么问题,睡的还正香。”
听到两个人都没事,我略略放了心,却有些不解,在这件事情里,丁玲玲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关晓荷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叹气道:“丁玲玲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我去年来到学校里,按照纸咒师的命令,一共找了两个人,想要把她们的魂魄也抽离出来,做成受人摆布的纸人,这两个人,一个就是丁玲玲,而另一个,就是和我同一天出事,车祸身亡的那个女生,只不过纸咒师当时只顾得收了我的魂魄,就任凭那女生的魂魄散了,唉,说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
我再次恍然,真相又清晰了几分,我想了想又问道:“对了,还有那个美术老师,是怎么回事?如果学校里面还有哪些人是有问题的,被纸咒师控制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免得以后又出状况。”
关晓荷犹豫了下说:“那个老师本就认识我,纸咒师让我去色诱他,让他乖乖的听话,顺便,也抽离了他的魂魄,其实,不仅仅是我,我们几个,除了辛雅比较难控制之外,都有类似的任务,那纸咒师不知究竟要干什么,如果不是有你们阻止了他,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遇害。”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连锁反应,如同传染病一样,既然关晓荷能色诱那个美术老师,丁玲玲未尝就不能去色诱那个校工老毕,这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其不同的作用,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纸咒师的真正目的,但只要他手里的纸人越来越多,他所能控制的人就越来越多,若是任其发展,总有一天,这学校里恐怕得有数不清的纸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坐在身旁的同学,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就已经是纸人变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毛骨悚然,忙再次取出另外几张纸人,但上面却没有写的太详细了,我挑出了几张阴煞之气比较重的,应该是属于蓝宁的,手里面还剩下四张,却不知道是谁的了。
我皱眉思索了一下,这四张之中,应该有一张是那美术老师的,一张姑且就算是校工老毕的,还有两张,想来有一张该是陈韩扬的了吧?丁玲玲和他走的近,必然是想抽离他的魂魄。
还有最后一张,我想了想,莫非是楚琪的?不过看楚琪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异常啊。
我正思索着,南宫飞燕过来看了一眼,摇头说:“不用琢磨了,这最后一张应该是你的。”
我顿时吓了一跳,惊讶道:“什么?是我的?不是吧,我什么时候被抽离了魂魄,我怎么不知道?”
南宫飞燕抿嘴一笑:“傻样,我吓唬你的,这张纸人里面实际根本没有魂魄,我猜想,应该是给你预备的吧。”
我恍然点头,这话说的也是,那纸咒师两三年前就要我和他走,想必是早就看上我的魂魄了,多亏我没有答应他,否则,现在也已经是个纸人了。
真相似乎已经大白,但这几个没有名字的纸人怎么处理,我却挠了头,关晓荷提醒我说:“这几个魂魄,都是刚刚抽取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魂而已,只是用符法镇住了,还没有来得及制作,很容易就可以送回去的,对他们的影响应该并不大,送回去之后,他们就可以恢复如初。”
我挠了挠头说:“可是,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怎么区分出来是哪个啊?而且还都是一丝残魂,想看都看不出来。”
南宫飞燕一把抓了过去,看了几眼说:“干嘛这么麻烦,人有三魂七魄,少一个也不要紧,干脆撕了省心,反正没有你的。”
我吓的赶忙抢了过来,塞进怀里说:“拜托你靠谱一点好不好,人少了一魂,慢慢会精神不正常,甚至失忆的,都是无辜受害者,你忍心嘛?”
南宫飞燕撇嘴道:“无辜个屁,人若没有欲望,心志坚定,谁也勾不了他的魂,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原因,活该。”
我辩解道:“人要是没有欲望那还叫人了嘛?当年佛祖尚未证道之时,受到天魔女勾引,他老人家也得运功抵抗,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
她摆手道:“算啦算啦,懒的管你,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哼,好心没好报。”
关晓荷见我们说笑,不由悲哀道:“别人都有身体可以回去,我却已经是孤魂野鬼,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了想说:“你也不必苦恼,其实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如早点去轮回投胎吧,好过在人间受折磨。”
关晓荷凄凄凉凉地说:“我的魂魄早已经残破不堪,留在这世上也是苟延残喘,根本不可能转世轮回了,但求过一天算一天吧。”
这个倒是难办了,不过我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也别回纸人里去了,待会先跟我回去,以后我慢慢给你想办法。”
暂时也只能如此,关晓荷也没什么说的,点了点头,随即悄悄隐去了身影,不过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边。
接下来,我就把蓝宁从渡魂针中放出,在把那几张阴煞之气浓重的纸人摆了出来,蓝宁一看,顿时满脸欣喜,她自然能够感应到自己的魂魄,于是也不用我们帮忙,她对着那几个纸人张开双手,眨眼间,纸人中就钻出了几缕黑气,很快把蓝宁包裹住,只片刻间,黑气消失,定睛再看,眼前的蓝宁明眸皓齿,温柔娴静,竟俨然是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蓝宁终于得到自由,而且找回魂魄,她满面感激,对着我和南宫飞燕盈盈下拜,道谢不止,我也很是高兴,这件事,好歹算是比较圆满,于是就问蓝宁今后有何打算,蓝宁望着茫茫天宇,微笑道:“世间这么大,我就随便四处走走吧,如果有机缘能够轮回转世最好,如果没有机会,那就这么自由自在的飘着,飘到哪一天,就算哪一天吧。”
我不免有些心酸,孤魂野鬼的结局,就是无尽的飘荡,直到魂魄消散,那就是永远的消失了,像她这种情况,想要轮回转世,除非做大法事超度,才有可能,比关晓荷其实还要难上许多。
我正想着,南宫飞燕忽然对我眨眨眼悄声说:“弟弟,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利用这个纸人,把她们的魂魄都收进去算了,那样,她们好歹还有个身体。”
我愣道:“你是说,用纸糊的,摆上木棍当骨头,就像关晓荷那样的身体?
她有些兴奋,却仍是小声地在我耳边说:“是呀,你想,那样一来,她们的问题不但解决了,而且你以后还可以驱策她们做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摇头皱眉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跟纸咒师还有什么区别了?不行不行,我必须尊重她们的意愿,让她们获得真正的自由。那种丧天良的事,我干不出来。”
我们的对话虽然声音很小,但蓝宁却听了个分明,当即拜倒在地,幽幽泣道:“蓝宁自幼体弱,十八岁即患病离世,多少年来孤孤零零,又遭到奸人迫害,幸得先生搭救,才复本还原,蓝宁难以报答您的大恩,若不嫌弃,蓝宁愿做您身边的一个纸人,为您端茶递水,做您身边的使唤丫头,只要是先生有所吩咐,蓝宁万死不辞。”
我有些无语了,蓝宁这番话显然发自肺腑,但是,我要哪门子的使唤丫头啊?
再说,我住男寝室,她进去算怎么回事啊?
在南宫飞燕的撺掇下,蓝宁居然要给我当使唤丫头,甘愿做纸人,我是一个劲的摆手,说什么都不肯同意,这事有点太不靠谱了,且不论我还住公共宿舍,就是我自己独门独户了,身边整天都有个纸人陪着,还端茶递水,我都担心,这万一要是水洒了,纸烂了咋办?
不过南宫飞燕低声对我说:“你也别拒绝的那么干脆,她一个孤魂,又没个家,你让她能去哪?何况她是六阴天煞,万一哪一天受了刺激,凶性大发,危害人间怎么办?就算她老老实实的,要是再碰上那个纸咒师怎么办?”
我一想倒也有理,不过这端茶递水的纸人我一时间是接受不了,于是想了想只好对蓝宁说:“不如这样吧,你先跟着我也好,不过纸人什么的,就暂时别提了,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你安排的。”
蓝宁一听,倒也没再坚持,于是乖乖的站在了我的旁边,满脸都是喜色,就好像终于找到真爱了似的。我不由苦笑,看看我身边不是妖怪就是鬼,还能有个正常人了不?
一切暂时就只能这样,于是我就打算回宿舍了,折腾这么一晚,倒也算是大获全胜,虽然让那个纸咒师跑了,但他的作案工具却被没收了,被困的魂魄也救回来了,这就跟城管抓小贩似的,虽然他人跑了,但是摊子都扔下了,要想重振旗鼓,估计也得一段时间之后了。
更何况,那个纸咒师这次损失惨重,连腿都断了一条。但我隐隐也有些担心,若是当他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是很可怕的报复。
然而当我要走的时候,关晓荷却现身出来,犹犹豫豫的对我说,她忽然很想回家。
我看了看她,有些明白了,她是已经对别人失去了信心,她不愿像蓝宁一样,她不愿做没有自由的灵魂。
其实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蓝宁并不是现代人,在她们那个年代,女子知恩图报,以身相许什么的,应该算是比较正常的,可在现代人的眼里,那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关晓荷想要离开,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地问她:“你一个人可以么?”
关晓荷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很显然,她也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南宫飞燕,她马上转过了头,假装没看见,我不由好笑,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那么盯着她看,片刻后,她就扛不住了,胡乱摆手说:“好吧好吧,我就知道又是我,不过你可别指望我帮她太多,说好了,送到家里我就回来,剩下的事她自己看着办。”
我笑眯眯地摊手说:“那我就不管了,不过,谢谢你呀…...”
关晓荷赶忙也是连连道谢,南宫飞燕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喂,你家住哪,快点告诉我,咱们这就出发……”
说着,她就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关晓荷,平地里呼的就起了一阵旋风,我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已是空无一人了。
想不到南宫飞燕这么急,我苦笑摇头,再看看周围,已经就剩我和蓝宁了,她怯怯的看着我,我无奈的看着她,对她招招手:“跟我走吧……”
我带着蓝宁回到了宿舍,此时已是后半夜了,毫无疑问,我还得去爬厕所窗户。不过我正要绕到楼后,却见蓝宁身形一闪已经进去了,我刚一愣,蓝宁站在门里面,笑眯眯的看着我,伸手一指那紧锁的大门,随即,就见那道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我目瞪口呆,愣了足足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对呀,蓝宁是女鬼,可以做很多我无法做到的事情,这、这这、这这这……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爬厕所窗户啦!
我对蓝宁伸出大拇指,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宿舍楼,不过却有点别扭,这感觉,咋有点像做贼似的呢?
不过,不管咋说,这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悄悄回到宿舍后,我本想让蓝宁暂时先进乾坤袋里,但她却说这样不行,身为魂魄,是不能直接进入这种仙家宝贝之中的,必须要有一个载体。
我想了半天,最后想出个主意,把那个许久都没派上用场的玉貔貅拿了出来,刚好上面有一道裂缝,蓝宁一见这玉貔貅,登时就很喜欢,说这里面有不少灵气,对她很有好处,目前来讲,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于是蓝宁就进入了玉貔貅里面,我又把玉貔貅放入乾坤袋,这才算是大功告成,倚窗望月,居然已经快要天亮了。
我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都快散架了,本来毫无困意的,却不想身子一挨床,登时倦意来袭,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找辛雅,我不知道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对于她来说,又会留下什么样的记忆呢?
小树林里,我和辛雅对面而坐,我鼓了几次勇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看着我,忽然淡淡的笑了,对我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我心里一跳,试探着问:“是么,有多可怕?”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又说了句:“今天早晨,丁玲玲跑来我的房间里,给我道歉了。”
“她…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辛雅叹息道:“没什么,有些事,总是要过去的,就像那些关于我的谣言,若干年后,又有谁会在意呢?我并不怪她,何况,那也不是她的本意,只要以后她还是她,我还是我,又何必说出来呢。”
我点了点头,这番话虽然有点玄奥,我却也能明白,楼顶邪术,一定就是丁玲玲所为了,不过她的魂魄去年就受到了控制,所以,却也怪不得她。而且,关于辛雅是扫把星乌鸦嘴等等传言,可能也是丁玲玲说出去的。
但,无论怎样,辛雅说的对,此时此刻,那些事情已经过去,现在元凶已经逃遁,所有人,都将做回原本的自我。
辛雅忽然转头,直直的看着我,轻声说:“你知道,我在那梦的尽头,看到了什么?”
我自然猜不到,辛雅凄然一笑,目光流转,缓缓说:“血,我看到了漫天的血,无边无际……”
我愣了,久久无言。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算是恢复了相对平静的生活,每天跑去上一节专业课,然后回到宿舍,写字,看画,琢磨着文字的奥秘,顺便,等着南宫飞燕。
因为她这一去,始终都没见回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中途跑去忙自己的事了,当然,我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因为我这个莫名其妙的狐狸姐姐,似乎也有很多事瞒着我呢。
所以,我在等她回来。
这天,楚琪来找我说,丁玲玲办了休学,回家了,临走前,她嘱咐楚琪,让她来对我说两句话,一句是谢谢,一句,是对不起。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看来,每个人都将要开始做回真正的自我了,一段故事,貌似已经结束。
不过,对于我来讲,这只是一个开始。
又过了两天后,南宫飞燕还是没有回来,但是这一天的午后,我正在宿舍里看书,突然有人推开了门,我以为是阿龙他们,就没理,不想门口却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好,这是三零三寝室吧?”
我愕然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人,头发有些乱蓬蓬的,穿着件不太利索的夹克衫,脸上睡意稀松,我和他四目相视后,他似乎表情有点呆,然后对我嘿嘿笑着说:“哟,这么巧呀,我是新来的插班生,以后,咱们就是室友了。”
我傻眼了,这不是那个在南宫飞燕公寓里见过一面的邵培一嘛!
可我记得他说过是来走亲戚的,这怎么还成了插班生了?
邵培一,二十岁,来自冰城哈尔滨,也算是我的老乡。
对于他的莫名到来,不光我诧异,我们一屋子人都很诧异。
他不但年龄比我们大,学历也是含含糊糊,甚至怎么来的我们都不清楚,因为这眼看着大一的上半年都快过去了,他却才刚刚从老家赶过来,这是上的哪门子学?
更何况,自打上次见了第一面之后,我就已经断定这是个不一般的人,而且南宫飞燕自己也说过,见了他就浑身不自在,觉得浑身的劲都没了,好像对他生不出半点恶念,甚至,还有点害怕。
那时候我就在想,能让一个狐狸精感觉到害怕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并且,睡在了我的上铺。
而让我们更为诧异的是,这个邵培一对我们说,他是历史系的。
可是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家艺术学校,哪来的历史系?顶多有个历史课,算是必修课程,谁给他单独开个专业啊?
但是,事情偏偏就这么古怪,自打他来了之后,这学校还真的开设了历史系,不过就是没对外宣扬,但大家很快都知道了,这个奇葩的专业,有老师一人,学生一人,共两人。
学生自然就是邵培一,而那个老师……就是南宫飞燕。
是的,南宫飞燕回来了,在邵培一入学第二天就回来了,我悄悄问她,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挺讨厌这个人的么,咋还成师生了?还有,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福源街,又是怎么回事?
南宫飞燕笑而不答,只是告诉我,有些事,还没到让我知道的时候。
我呸,我给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德行吧,既然不想告诉我,当时为啥还要在门上留那个纸条?
南宫飞燕奇怪地看了看我,扑哧笑了,她说,那纸条根本就不是给我留的。
这回我傻眼了,想想也是,纸条上又没写署名,没写留给谁,所有人都能看见,我怎么就主观的认为是留给我的了呢?
真是失败……
哦,对了,关晓荷的魂魄,已经顺利送到家里了,她说,她只想好好的陪陪家里人,至于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吧。
其实这件事,究其原因,纸咒师的邪恶自然是罪魁祸首,不过,被他利用的关晓荷,却是也有可怜和可恨之处,当初若不是她一心为了美丽身材,想要减肥,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冲动盲目的同意纸咒师为她施术,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么多事情,所以,这也算是一个为了美丽而犯错的故事吧。
邵培一的到来,其实倒也没给学校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大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了几天之后,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学校里一千多人,谁会整天在意这个呢,于是,一切又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实际上,邵培一也根本没有去上过几次课,他除了偶尔去听几堂必修课应付一下之外,整天就在学校里瞎转悠,专门找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而且行为很古怪,跟他的专业倒有点相关----他就跟考古学家似的,整天到处翻来翻去。
我眼见着的,我们宿舍楼后面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被他翻了三次。我忍不住找了个机会问他,到底是翻什么呢,难道学校下面是金矿?还是……找鬼呢?
邵培一只是微微一笑,对我说,他只不过是在找东西而已,找一个遗失在这学校里的东西。
但至于是什么,他就不肯说了。
而且,我很快就发现这家伙特别抠门,一块钱都恨不得算计着花,出去吃饭从来都是AA制,谁要想吃到他请客的东西,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仅有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这家伙不知怎么发了善心,单独要了一盘四块钱的炝拌菜,然后就招呼我们一起吃,我们三个一看,这可是难得啊,于是也没客气,就一起吃了起来。
当然,我们也没好意思,也就每人吃了一两口意思意思,其余的都让他自己给吃了。
可谁知,吃完饭之后一算账,他把手一伸:咳咳,刚才的菜四块钱,正好每人一块,拿钱……
我们都无语了,明明是你吃的最多好不好啊?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半个月后,阿龙有一次来找我诉苦,说这个邵培一简直太变态了,前一天晚上俩人一起上厕所,大半夜的,他哗啦啦的正痛快,邵培一忽然回过头对后面说了句:喂,你这样站在后面我尿不出来啊……
阿龙当时回头一看,哪他妈有人啊!顿时就吓了个半死。
就这,邵培一还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没事,一个小孩而已。
阿龙哭丧着脸说,小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就挺变态的了,神神叨叨的,可自打他来了,我简直就觉得你跟仙女一样。
我乐了,一脚踹了过去:你才是仙女,你全家都是仙女……
从这件事起,我开始有点不淡定了,难道厕所里真的闹鬼?还是那家伙在开玩笑呢?
我去问了邵培一,并且跟他摊了牌,表明了我的态度,那就是,在这学校里,刚刚出过一次事,我不希望再闹出点别的状况来,而且我和南宫飞燕的关系他也知道,虽然我挺感谢他上次帮忙,但是他要是总这么掖着藏着,神神秘秘的,我可要开始调查他了。
这么着,邵培一才终于松了口,他笑着告诉我不必紧张,鬼魂本就无处不在,厕所里有个鬼,也并不是就非要害人,那只是它的栖身之地而已,而他能够看见鬼魂,也没有什么神秘的,那是因为,他家里祖辈都是跳大神的,他继承了家族的血脉,是天生的阴眼,所以才能够看见鬼,那是很正常的。
原来他家居然是跳大神的,难怪我总觉得他神神叨叨的,而当我再次问起他来学校里的真正目的,他又是咧嘴一笑,对我说,他其实只是受人之托,来找一样东西的,让我不必介意,因为这件事跟我无关。
好吧,我只得闭了嘴,既然跟我无关,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事,我也懒得管了。
不过我却时刻惦记着找寻那位阴阳师司徒陨的事情,这些天南宫飞燕一直很少露面,我好不容易在一次历史课后抓住了她,对她问起此事,本以为她多少也能知道一点,谁知她却是一脸茫然,摇头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但如此,南宫飞燕还说,阴阳师这个职业,太过笼统,有很多人都可以归为阴阳师的范畴,比如占卜的、相面的、画符念咒的、研究阴阳五行的,都可以算作阴阳师。
阴阳二字,包罗万象,岂是单指某一个人的?
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我的希望又有点要破灭了,爷爷啊爷爷,既然你给我指引到这里,为什么不多告诉我一些关于那位阴阳师的信息呢?
就在我有点灰心的时候,南宫飞燕又说,既然你要寻找他,那也不必苦恼,平山城里的江湖骗子不少,奇人异士却并不多,如果那人真的是在平山,那么只要一个个的找下去,总有一个是他。
这话说的不错,只要他在这里,一个个的找下去,总有一个是他。
我重又振奋起精神,邀请她在周末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城里转转,南宫飞燕略略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她笑着说,弟弟的事,就是她的事,只要能帮忙,绝对不推辞。
我有些感动,不过,却也在她的笑靥里,隐约看到了一丝疲惫。
她最近,好像真的挺忙。
可是,她到底在忙什么,她正在做的事,是否又和邵培一有关呢?
我不禁想起了斗法纸咒师的那个夜里,南宫飞燕现身在黄皮子坟,还有那个叫做常庆的黑衣少年。
这小小的学校里,似乎还真是挺热闹的呢。
这天回到宿舍,我就想叫出蓝宁来,问一问她那个黄皮子坟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过,她是这里的百年老鬼,当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的时候,她就在,所以,她一定会知道关于黄皮子坟的事情。
不过就在我正要取出玉貔貅的时候,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我忙把玉貔貅收了起来,抬头一看,阿龙神情有些郁郁的走了进来。
他平时很少见这副嘴脸,我不禁问他,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阿龙叹口气说,她快不行了。
我一愣,忙问他,谁快不行了?
他喃喃道:何田田……
何田田?
我忽然想起,那不正是阿龙前些天追的那个女孩吗,而且当时我曾经见过她一次,那时,她眉间满是死气。
时隔不到一月,她就已经不行了?
我忙问阿龙到底怎么回事,阿龙说,何田田已经病倒几天了,今天上午,几个女同学去看她,据说病的很重,已经卧床不起了,医院也束手无策,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我心想,她的病要是医院能查出来,那才叫怪了。
于是我安慰了阿龙几句,毕竟这事也是无可奈何,再说跟他也已经没啥关系,就劝他难过一下也就算了,不必操那份心。
谁知,阿龙却抓着我说,希望我能救救何田田,他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一直都是拿我当高人看待的,这一次如果我能伸手救何田田,他永远都感激我。
看着阿龙少有的严肃和急切,我有些犹豫了,其实我倒不是不想管,只是人的寿命多少,那也是有定数的,之前那女子的眉间黑气就已经很浓,基本上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这分明是邪祟已经侵入骨髓,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天,即便我出手,怕也是无济于事,有道是神仙也无回天之力,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去看看也好,万一要是能帮上忙呢,我正要同意,却在这时,邵培一推门走了进来。
我一见到他,忽然就心里一动,这家伙说他们家是跳大神的,而据说跳大神的都会看病,还会过阴什么的,要不然,借着这次机会试试他?
我知道,这家伙肯定会跳大神的那一套,并不是普通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跟南宫飞燕搭上关系,要知道,这跳大神在东北就是请仙,何为仙?南宫飞燕就是仙啊!
于是,我就拉过了邵培一,拽着阿龙一起,把这件事大概的讲了一遍,然后直截了当的问他,能帮忙不?
邵培一想了想说:“这个事嘛,我去看看倒也成,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就能治好什么的,虽说我们家是跳大神的,不过,我只是懂一点皮毛,要是办不成可别怪我啊。”
阿龙一听他能看,自然是喜出望外,当时就要出发,我拉住了他说:“你别急啊,人家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阿龙愣了下说:“我当然知道啊,刚才我都打听了,就在市中心医院……”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三个人就出现在了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门口。
何田田的亲属都在,两个男人,一个是何田田的父亲,另一个年轻些的,是何田田的哥哥,两人衣着都比较朴素,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人。
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意外,一番简短的谈话后,我们得知,他们是得到何田田病重的消息后,从数百里外的乡下老家赶来的,结果却没想到,赶到这里后,却是接到了医院下的病危通知书。
而就在我们来之前,他们正打算给何田田办理出院手续,然后雇一辆车子,带她回老家。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即便人真的不行了,那也要回到家里再咽下这口气,否则,就是客死异乡了,按他们老家的规矩来讲,是难以入祖坟的。
我想了想,对他们说,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吧,毕竟同学一场,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其实,除了阿龙之外,我压根都不能算认识她,邵培一更是连面都没见过,而他们犹豫了下后说,医生交代过,为了避免打扰病人,只能允许进入一个人探望,而且不能超过五分钟。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是这样,探视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这个倒没什么,可是只能进一个人,我们三个,谁进去?
按理说,这次本来打算的是让邵培一出手一试,那自然应该他进去,但是阿龙这货相思成灾,尤其是何田田都快不行了,他肯定是特别想进去看一看。
其实,我也很想进去看看,做为禁忌师的传承者,我还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情况发生,若不是想试试邵培一的本事,那我肯定是要进去的。
阿龙是一脸紧张,眼巴巴的看着我们俩,最后自己首先选择了退后,我拍了拍邵培一的肩膀,对他说:“进去吧,大神。”
他照例对我咧嘴笑笑,整了整背后背着的小布包,踏步走进了病房。
接下来,我便和阿龙在病房门口开始等待,阿龙心焦,趴在病房窗口往里看,于是我也凑了过去,由于角度有限,只能看到一半病床,而邵培一已经站在病床旁边,似乎正在俯身观察着,但我和阿龙无论怎么往前挤,却完全看不到何田田的脸。
我正在着急,大约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样子,邵培一就转身走了出来,我忙拉着他询问情况,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何田田家人,悄声对我们两个说:“我跟你们讲,刚才我进去之后,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要害怕。”
我和阿龙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你快说,你发现什么了?”
邵培一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发现何田田的身前,站着一个勾魂鬼差……”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阿龙的脸色刷地就变了,吓的完全说不出话来,邵培一顿了下才继续说:“我刚才试着跟那个鬼差交流,但是它完全不理我,后来我许了他百万纸钱,它才同意暂时先离开,三天后,再来勾魂。”
我惊讶道:“那岂不是说,她寿数已尽,连鬼差都来了,那还有救么?”
邵培一皱眉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其实我主要是看她眉间煞气很重,应该不是什么急病,而是被人下了邪法,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跟鬼差求情。”
阿龙看着我们对话,脸都变青了,看着邵培一的眼神更是跟见着鬼了似的。我不由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淡定一点,然后就和邵培一商量起来。
这件事情,很棘手了,要是平常鬼魅作祟,除掉也就没事了,可这一次连鬼差都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要知道,只有一个人的寿数尽了,阎王殿前朱笔一勾,才会有鬼差前来拿人,锁链子一套,连拖带拽的就带到阴曹地府去报到了,这才算是正常死亡的流程。
但是何田田算是正常死亡么?反正我觉得不是,邵培一也觉得不是。
于是他决定,今天晚上就行动,先想办法让何田田醒过来,问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知道该如何救她。
不过,这样做的话,就必须要经过何田田的家人同意,否则我们说什么都是空谈,人家那边正在研究雇车往回拉人的事情呢,能听我们这几个毛头小子的一面之词吗?
我对邵培一表达了这种担心,他却满不在乎的一咧嘴,露出了那招牌性的呆笑,对我摆摆手说:“这个事好办,你们看我的吧。”
于是,他就在我和阿龙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何田田家人的身边,挺了挺胸,底气十足地说:“我想给何田田同学跳大神,招魂!”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把脑袋插墙里,这也太直截了当了吧?人家认识你是谁啊就让你跳大神,再说了,这里是医院,你要敢在这里搞这种封建迷信的事,马上就得被人轰出去。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何田田的父亲和哥哥对视一眼,同时转过头,疑惑的问邵培一:“能行?”
我万万没想到,何田田的家人居然这么好说话,明明准备好雇车回家的了,居然被邵培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给留了下来。
面对我的疑惑,他嘿嘿笑着说,那父子俩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通常来讲,如果医院治不好的病,他们都会寻求一些偏方秘法,总不可能真的等死。
所以,他刚才就猜测到了,何田田的家人说要雇车回家,说哪怕咽气也要在家里,那都是托词,实际上,他们很可能就是想要回家找个先生看一看。
我不由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邵培一看起来有些邋遢,还一副天然呆的面孔,心思居然如此细密,能用一句话就抓住重点,这也算是本事了。
不过,这件事能行倒是能行,可是既然要跳大神,就得有个场所,但这里是医院,不可能让我们搞这种事,而何田田的家人在这里也是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怎么办呢?
我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一个人,南宫飞燕,她家最合适不过了!
我和邵培一一说,没想到他也正这么想,算是一拍而和,于是我就自告奋勇要去找南宫飞燕,先和她打好招呼,才方便行动。
没想到邵培一叫住了我,说不必如此麻烦,随即双目一闭,嘴里叨叨咕咕的念叨了几句什么,便睁开眼睛,笑着说,已经派人去通知南宫飞燕了。
他这一手,却是让我颇为惊讶,阿龙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傻愣愣的看着我们,完全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件事进行到这里,阿龙也该回去休息了,毕竟下面的事情,他已经不适合参与了。
于是我就准备把阿龙打发回去学校,不料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非要看着给何田田招魂不可,说到最后我也没拗过他,只得随他去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后,邵培一忽然精神抖擞,说南宫飞燕已经回家了,叫何田田的父亲去办理出院手续,同时去外面雇车,马上就出院。
两个人早就迫不及待了,一听可以了,立即就行动起来,我们又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所有事情就都已经就绪,于是一床厚厚的被子裹着何田田,她哥哥把她抱到了车上。
此时,天色已经转暗,众人一起上车,直奔南宫飞燕的家里。
不过这车在邵培一的吩咐下走出片刻之后,我就隐隐觉得不对,因为南宫飞燕的公寓方向是在南边,可这车出了门就一路向西,我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心想问,却还是忍住了,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在邵培一的一路指引下,车子一直开到市郊,开着开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稀疏的民宅,这才停了下来。
现在天基本已经全黑了,我下了车往四周一看,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稀稀落落的并没有多少人家,而面前的民宅,却是个很宽阔的深宅大院,黑漆漆的大门,七八级高的台阶,门前挑起两盏暗红色的灯笼,看起来古老而又神秘,也不知道这现代都市里,怎么还会有这种老宅子。
不光我纳闷,所有人看到这里的情景,都觉得很是意外,但何田田的父亲和哥哥已经是心急如焚,哪里还管这许多,无论是什么地方,能救命就是好地方。
但那司机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对了,何田田的父亲付了车钱后,他就一脚油门,一溜烟的跑了,看那架势,简直就跟见了鬼似的。
我不由疑惑,居然让司机这么害怕,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邵培一神态自若,上前拍打门环,片刻后,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穿着一身黑棉袄,驼着背,颤巍巍的,一见邵培一,就笑着点头哈腰的说:“培一先生来啦。”
邵培一给老者行礼,也笑道:“黄伯客气了,叫我小邵就行,深夜打扰,我倒是不好意思呢。”
这黄伯连连说:“无妨无妨,燕姑娘接到消息后,就已经通知我们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有劳黄伯带路。”
邵培一说完,那黄伯却往后面看了看,见我们这好多人,不由皱眉道:“不过,这来的人可是不能都进去,你知道的,咱家七爷喜欢清静,不愿跟如此多的人打交道,再说……”
我们几个人都听的云里雾里,邵培一回身看了看我们,却指了指我,说:“这个朋友无论如何都是要进去的了,我想燕姑娘也必然跟你们提过。”
黄伯眯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忽然动容道:“莫非,是那位韩家的先生?”
邵培一点头笑道:“正是正是,怎么样,他可能进去?”
黄伯连连点头:“进得进得,既是韩家先生,那就是贵客,咱家请都请不到的,快快有请……”
我被他们弄晕了,见这黄伯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忙上前道:“这位黄伯太客气了,我叫韩青天,您就和……呃,飞燕姐一样,叫我小天吧。”
此时我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大宅子里面住的,想必都不是人,弄不好,就是南宫飞燕真正的家,我本来想把何田田带到她临时租住的公寓,却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黄伯笑呵呵的又把目光转向了其他人,看了一圈后,定睛在何田田的身上,淡淡道:“那么,病人可以进来,其他人,就留在外面吧。”
他话音一落,就见何田田的父亲和哥哥,连同阿龙一起,顿时眼睛上翻,四肢抽搐,扑通扑通数声,齐齐扑倒在地。
我不由大惊,忙上前查看,黄伯微笑道:“不碍事的,只是暂时昏迷而已,韩先生宅心仁厚,世人有福啦。”
邵培一也抱起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何田田,招呼我道:“小天,别傻站着了,咱们救人要紧,放心,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我被他弄的是如坠云里雾中,看着这陌生的深宅大院,横了横心,也笑道:“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跟你走一回。”
当下,我们便跟着那个黄伯一起,迈入了古宅之中,随后,只听身后门响,却是关上了大门。
虽然这黄伯言语客气,邵培一也是乐乐呵呵,但我这心里毕竟没底,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龙潭虎穴,偏偏却又看不到南宫飞燕的身影,我左顾右盼,只觉越来越是不踏实。
我看了一眼邵培一,他还是那副样子,一脸的傻笑,独自抱着何田田往前走,那一个人的分量抱在手上,就跟没事似的。
很快,我们走过了前门,穿过了中庭,就来到后院,沿途这屋子可是不少,左一间右一间的,而且这道路也是曲曲折折,到处尽是回廊,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恐怕我们还真是走不进去。
就这样绕了好多个弯之后,我们最后站在了一间堂屋的前面,里面烛火通明,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影晃动,黄伯停了下来,回身对我们笑道:“培一先生,韩家先生,我家七爷恭候多时,请进吧……”
我心中没来由的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于是笑着对邵培一说道:“我看,这里面似乎只有我是客,还是你先请吧。”
邵培一也没客气,点了点头,上前朗声说道:“邵家子弟培一,因有要事,特地前来拜望黄七太爷,还请黄七太爷方便。”
他话音一落,就见堂屋的门,自动打开了。
里面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既然是邵家的子弟,那就进来吧,不过另一个韩家来的人,在外面站着!”
我顿时就愣了,这姓韩的怎么跟姓邵的待遇还不一样?
邵培一面色微露尴尬,大约他也没想到里面的那个什么黄七太爷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他和我一同前来,怎么好意思让我在外面站着,他自己进去?
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无所谓,然后大声冲着房门说:“既然姓黄的不欢迎姓韩的,那么我告辞就是,深更半夜的,打扰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让我在你家门口站着,不好意思,哥没那个习惯!
黄伯身形一闪,拦在了去路,眯眼笑道:“韩家先生火气不小,不过还请留步,我家七爷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祖宗有规矩而已,你和培一先生既然为救人而来,何不暂时忍耐片刻呢?”
这老头倒是会说话,态度不卑不亢,倒是显得我有点小气了,不过我心头还是有气,转念一想,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深宅大院的,要是真走不出去,那反倒还丢人了。
邵培一也略带歉意地说:“小天,不好意思了哈。”
我忍了忍气,对邵培一挥挥手,他对我笑笑,就带着何田田进入了门内。
随即,那门自然是又无声无息的自动关闭了,我站在院子里,顿时就有种被人嫌弃了的感觉,只是那个黄伯一直还站在我的身后侧,让我略略好受了点。
不过总这么站着也别扭呀,我回头看了看黄伯,他也看着我,忽然微笑一下,说道:“韩先生,闲等无聊,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下棋?这个我倒是会,我想了想,反正站着也无聊,下就下吧。
“呵呵,想不到黄伯也有这个雅兴,今夜圆月当空,我们在月下对弈,一定快哉痛快得很啊。”
他句句给我拽古文,咱也会,古书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岂能被你几句话弄的落了下风,不就是装逼嘛!
他显得很是满意,似乎我这么说话才能体现我韩先生的气质和风度,随即带我走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我抬眼一看,这凉亭左右各有假山流水,颇为清静雅致,中间一座石台上,不知何时已然摆好了一副残棋。
不过我一看就懵了,这他娘的是围棋呀……
呃,好吧,我承认,我只会象棋,还是小时候跟爷爷学的,虽然在我们村子里几乎没啥对手,但是,这他娘的是围棋呀……
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不会,那未免也太丢人了,人家好歹一口一个韩先生叫着,我刚才还坦然自若的装了一下高人,这要是连围棋都不会,韩家脸都让我丢光了。
“韩先生,请坐了。”黄伯指着石台一端对我笑着说,我冲他嘿嘿干笑几声,很是不自然的就坐了下去。
说实话,围棋这玩意,对于我这乡下小子来说,有点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我还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但是,完全看不懂,那一黑一白两种棋子,在我眼里看来,一直就跟巧克力豆似的,记得以前我小时候还问过爷爷:围棋是啥玩意,能吃么?
好吧,现在这巧克力豆就摆在我面前了,我并没有抓起一个尝尝滋味,而是瞪大了眼睛,观察起了棋局。
虽然咱不会,但咱得装着会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这边的是白子,这个我还是能看得出的,手边上一个圆罐子里放着的就是白子,我装模作样的一看棋局的形势……
哇,果然看不懂……
但是,虽然看不懂,我却也能看出,这棋盘上已经没有多少白子了,已经被黑子重重围困,按照常识来讲,这应该就是要输的节奏?
我不由暗骂这个黄伯不是东西,既然是残局,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好歹给我个黑子,占优势的一方,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丢脸吗?
就好比到了大草原,有人非要跟我赛马,结果他骑的是汗血宝马,给我牵来的是一头驴……
我还是忍了忍气,他这么干必然也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就为了看着我丢人。
果然,我还没等说什么,黄伯已经先说话了。
“韩先生,这副棋局,乃是我家先人所留,其中无数玄机奥妙,韩先生是当世高人,必然能执白子而胜,有请了。”
他这话说的倒是客客气气,可那意思还是让我拿白子,我靠,这不是玩赖嘛!
我冲他笑笑,敷衍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略懂一二,既然是先人棋局,我资质鲁钝,想来是输定了的。”
我也先把话说在前面,这样一会输了也好找找面子,他没说什么,双手抄袖,微笑不语,那架势似乎就要等着看我的笑话了。
我下意识地随手拈起一子,瞪大了眼睛盯着棋局,却根本不知道往哪下,看了半天,最后无奈,一咬牙一跺脚,就摆在了那一小堆白子中间……
我的想法很简单,很单纯,那可怜的一小堆白子都快被黑子淹没了,力量弱小的可怜,刚好那里还有几个空,我就先摆进去壮大一些再说。
不料我这一子下去,黄伯却忽然轻咦了一声,双手按着石台,盯着棋局看了几眼,抬头笑道:“韩先生果然天资过人,胆略过人,手段过人,落棋之势气度超然,颇有古风,佩服佩服。”
说着,他也拿起黑子,似乎很随意的放在了棋盘上。
我也不知道他刚才这话是夸我,还是挖苦我,只得挤出个苦笑的表情,再次拈出一子,正要继续往那堆白子中间放,心头却忽然一动,不知怎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蓝宁!
或许就是因为黄伯刚才那句颇有古风,让我想起了蓝宁来,她不正是古人嘛?虽然距今才一百多年,也就是清朝时期的,但她是大家闺秀,是不是应该会下棋呢?
我没动声色,悄然伸手把玉貔貅取出,放在手里摩挲把玩起来。
这东西原本就是人抓在手里把玩的,此时我拿出来,非但不会引起他什么怀疑,反而会让我有种淡淡的装逼范。果然,他看我沉吟不决,拿出个玉器把玩,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并没多说什么。
我知道,高手下棋通常都这样,为落一子而思索半天的很多,甚至想个几天几夜都不稀奇,另一方自然也不会催促,就这样,我算是有了作弊的机会……
手掌摩挲中,我已经用神念和蓝宁对上话了,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她看一看,这棋局她能不能解。
蓝宁身在玉貔貅之中,棋局看的一目了然,她顿时就颇为欣喜地说,她的确是精通棋道,但这棋局她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是天底下少有的难解之局。
我无语了,既然是天下少有的难解之局,你还这么高兴干嘛?
没想到蓝宁又说,这棋局虽然难解,但执白子者显然已经有了扭转乾坤之势,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白子中间所落的那一子,虽然看起来是自绝死路,将那一大片白子都弃了,但是却也妙到毫巅的制衡了黑子之势,若是从边路反抄,出奇制胜,只要不落昏招,白子便有胜算。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无了个语,惊了个讶,喵了个咪啊……
想不到我随随便便下的一子,居然误打误撞的来了个歪打正着,将全盘棋局都更改了命运?
我不由大为兴奋起来,忙叫蓝宁告诉我后面该怎么落子,蓝宁惊讶问我,那神妙无比的白子不是我下的吗,怎么还要教我?
我只得无奈承认,那是我随便下的,纯粹是瞎猫碰死耗子,实际上我根本就不会下棋……
蓝宁惊愕之余,也来了兴奋劲,于是打起精神,一步步的指点起来。
就这样,我一手握着玉貔貅,一手接连落子,完全都是按照蓝宁的指导,而黄伯却越来越是惊讶,应了几子之后,脸色都有点变了。
我大为得意,虽然,我现在还是看不懂这棋局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是随着蓝宁的步步指引,我很快就发现白子在棋盘上越来越多,大有反攻之势,而黑子节节败退,被吃掉的越来越多,我暗暗高兴,难道,这就要赢了乎?
但是又过了一会,黑子却渐渐扭转了劣势,重新和白子对抗起来,双方似乎厮杀的越来越是激烈,同时蓝宁的指引也越来越慢,似乎她也在十分费神的思考。
棋盘上的黑白双子越来越多,看的我眼花缭乱,但却是一脸茫然,因为我压根就看不懂,再看对面的黄伯,已经是额头冒汗,神情紧张,就跟亲临战场一样,再没有刚开始的镇定自若,落子也是越来越慢,甚至那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黄伯已经无法下子了,他手中拈着一枚黑子,眉头拧成一团,紧盯着棋局,却是犹豫不决,迟迟难以落子。
就在这时,堂屋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邵培一的声音哈哈笑道:“小天,我知道这个何田田是怎么回事了……”
黄伯却被这一声突来的大笑惊了一下,手中棋子啪的一下掉落在棋盘上,登时打乱了棋局,他喟然长叹道:“唉,想不到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解了天元棋局,韩先生气度超凡,镇定自若,老头子佩服,佩服……”
我愕然挠头,随口道:“哪里哪里,黄伯客气了,其实我根本就不怎么会……”
我这说的是实话,不想黄伯却忽然起身,满脸都是激动,拔腿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喊道:“七爷,七爷,老爷子留的棋局破了,哈哈哈哈,咱们这回可算有救了……”
他这么一喊,我却是彻底懵了,低头再看看这棋局,却还是看不懂,老天爷,谁来告诉我,这局到底是谁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