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镇山里的洞穴已经整体坍塌,只凭我们提供的记忆无法清楚石窟蜈蚣神庙的具体年代,不过老林说按我们的描述最起码是两汉以前,那么这处洞穴就是三处文明的重叠了,史前文明的水坝和石窟内的文字,汉代以前的蜈蚣神庙,明朝张义山修建的石洞。
蜈蚣神庙按形式来看,修砌的目的应该是古代先民出于对大蜈蚣和石窟内无解文字的敬畏,要探究和解开与石门镇史前文明相关的秘密,明朝的张义山可能是突破口,第一层的人工石洞故意用了障眼法,张义山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最下层的史前遗址。
在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查找张义山的线索,这可不是我们能胜任的,随后的几天就无所事事起来,白露和徐媛也不知在忙什么,这几天只能偶尔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完全没有其它的机会。
那些文字符号我和顾光明早已经写给了老林,这时候我才知道两个人记忆中的文字一模一样,我对这些字符的记忆极深,可能一辈子想忘也忘不掉,至于我和顾光明能从幻蛊石当中读出这些史前文字的原因,我自己估计还是和晕倒在牛耳岭神秘祭坛的那一段经历有关。
几天以后,老林忽然派人通知我们所有人去山东,唯独留下了张选,别的什么也没说,我猜想一定是在有关张义山的历史资料上发现了什么。
第二天去济南的飞机票早已订好,我这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看着周围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西装笔挺,颇有些自惭形秽。
下了飞机,已经有七八个人等在机场出口,看到老林,当先一人迎了上去,笑着打起招呼。让我奇怪的是,083项目组是国家的正式机构,眼前这些人看上去却三教九流,一边暗自观察着,一边跟着一行人缓缓走向旁边的咖啡店。
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我用询问的目光瞅向徐媛,徐媛扔出了一句话:“等人。”然后跟着老林进了咖啡店。
机场咖啡店里的客人大多行色匆匆,把我们这些人显衬得很另类,一个个看上去休闲惬意的很,分散了几桌东倒西歪地坐着。我挨蹭着凑近了白露,正没话找话地瞎聊了几句,忽然听见几个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陈瞎子来了。”
顺着众人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齐整的年青人,搀扶着一位有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正一步三摇地朝我们走过来。
老爷子带着漆黑的墨镜,看来是真的瞎子。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耳朵上却奇怪地扣着一付厚厚的耳套,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陈瞎子先是拱了拱手,然后笑道:“我陈瞎子不怕你们背后嘀咕,孙老二你放出来了?”我心中一惊,这瞎子好厉害的听力,远远就能听见别人的耳语不说,还能分辨出是谁。
老林不时地看着手表,计算着下一班飞机的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人才算聚齐,加起来倒有二十几多个,分别上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地从遥墙机场向淄博方向行去。
昏昏欲睡的过了不知道多久,车队停了下来,远远看见前方的路旁,立着一个“军事管理区”的大牌子,打头的车上面跳下来一个人,和正在站岗的士兵交涉一番,然后向后面挥了挥手,几辆车鱼贯开进了铁丝网内。
5、藏风得水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广袤无尽的荒原,正值初春,车行驶在简易的土路上,放眼皆是干草的枯黄夹杂着刚出芽新叶的嫩绿,地面基本平坦,偶尔略有着缓缓的起伏。视线的远处横亘着一道山岭,气势巍峨,车队正蜿蜒着朝向山的方向驶进。
这铁丝网圈住的区域很大,向左向右看去,都不见铁丝网的尽头,一路开过去,发动机持续着有规律的轰鸣声,每个人都继续无精打采地犯着困。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车缓缓地停在山前,一片临时的营房驻扎在山坡下。下了车,老林的人指派着各自的住所,我和大头顾光明分到了一处,是一间不大的活动房,进去一看,里面横竖放着三张床,暗想着晚上怕是逃不过大头鼾声的折磨了,刚把行李卸下,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周围,就又被叫到了外面。
老林这时已经等在了营房前的空地,旁边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人,白露和徐媛也站在一边,看到我们三个走过来,一起朝我们微笑着点头,旁边一个人对老林说道:“只等鲁先生了。”
顾光明的烟还没抽上半支,一个身穿唐装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上去不到五十岁的模样,皮肤保养的光滑白晳,从里到外收拾异常干净,看上去丝丝文文一眼就让人生出了好感。老林身边一人四处瞅瞅没落下什么人,跟老林说:“人齐了。”
老林一点头,看了看我们几个,吩咐大头和徐媛白露一道跟着几个人去远处采土样,大头喜孜孜地领着两个美女,回头偷偷地冲我和顾光明挤了挤眼睛,我眼巴巴地看着白露的身影上了汽车,自己不得不面对枯燥到无趣的老林,觉得牙有点痒痒,想咬人。
上山的路就在临时营房后面,一行六七个人朝山上走去,老林旁边那位在长沙见过几次,叫徐松,应该也是083的人,一路上寥寥几句介绍了这道山叫龙脊岭,向远处绵延几公里,我们上的这一座是主峰,也恰巧是山区和平原的分界。
山不算很高,山路略有些曲折却不陡峭,周围松柏常青,时有鸟鸣,空气干净清新,初春时节万物压抑不住的生机萌动,树梢的新绿和刚刚冒芽的草尖,看着让人悦目,现在还不到踏青的时节,却别有一番让人动心的韵味。
我和顾光明跟在老林一行人的屁股后面向上慢慢爬去,山路平缓走起来并不吃力。不敢乱打听,眼睛四处看着山林景致,全当野游健身了,感觉倒也不错。
待到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望去地势一马平川,身后是莽莽的山林沟谷延伸远处,龙脊岭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我们脚下踩着最高的主峰,却也有“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
唐先生此时面露微笑,一边和老林说着话,一边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铜镜一样的圆盘,太阳下一晃,光可鉴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和顾光明懵懵懂懂地看着,心里各自猜测。隐约听到老林和唐先生说着什么“风水”,手中平平地捧了圆盘,这才恍然,原来是看风水用的罗盘。
可老林拉着我和顾光明来这里看风水做什么?
看风水,也叫堪舆术,在殷商时期就出现了,与当时极为流行的占卜术大概同源,关于这个我是绝对的一窃不通,只是大略知道风水术是通过观察山川河流等的走势,选址建房屋或者坟墓,是中国独有的一门高深玄学。
只见鲁先生拿着这副罗盘,站在山上向下望了一阵,然后一只手捧了罗盘,另一只手在上面划来划去,大概是一种推衍之术,指向远处的一大片荒原说道:“脚踏平川背高山,这一带如果选个一般的穴倒也合适,只可惜有山无水,缺少了福旺后人的灵气。”
老林点了点头,问道:“依鲁先生来看,现在这一带选一处墓址,占据最好的地利,应该是在哪里?”
我一楞神,心说老林怎么还没死倒请人给他选坟了?看了顾光明一眼,顾光明也是一脸的疑惑。
鲁先生皱着眉头,说道:“葬经上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堪舆术门派众多,我这一门把墓穴分为九档,但不论哪一门的堪舆之术,藏风得水之地都是首选。眼前这一大片荒原,下最大的气力,仔细酌选一个最好的墓穴,最高也到不了第三档。”
听了鲁先生这么说,老林低下头沉默不语,思忖了良久,然后叫来身边一个人,贴在他耳边低语一阵,那人点头转身离去。老林接着问道:“唐先生的意思是这里藏风,却不得水,也就是没有河流,对吗?”
鲁先生点了点头,说:“如果往最好的地方选穴,岂止没有河流,眼前的龙脊岭平地高耸,虽说势如虬龙,连绵的山势却在那里断开,”说到这里,他用手指向我们正站着的山头向后一整条山脊中的一个豁口,“把现在这座山视为龙头,后面的龙脉却断掉,虽说山呈龙形,也是好地方,但恐怕离真正的第一档好穴差的却有些远了。”
老林“嗯”了一声,又问道:“我知道鲁先生这一门风水术传承时间最为久远,古代的先人会不会与鲁先生的风水地相之法有不同的地方?”
鲁先生摇摇头,说道:“风水堪舆之术,古今的相法虽然小有不同,但大的龙脉和河流走势的看法上,不可能差的太多。也许我不该多说,如果想选一处上好的墓穴,还是乘早换个地方,我看你也是福贵之相,惊动了这么多人,这块地方大概适合小康之家,选上好的龙穴墓址还是别费劲了。”
老林笑道:“鲁先生误会了。这处墓穴不是给我选的,不瞒先生说,我请先生来这里,是想让先生给古人选一处墓穴。”
6、白虎双抬
嗯?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更加迷惑,这是什么意思?顾光明比我好奇心重的多,要不是083的人不断叮嘱过什么事都不能打听,恐怕早就瞪着眼睛问为什么了。
老林环视着山下,没做更多的解释,反倒请鲁先生指点起风水之术来,我侧了耳朵听了听,大概是用天人合一的朴素哲学思想做指导,然后根据地形、风向和星相等再行细致观察,强调气的概念。形式各异的风水布局鲁先生如数家珍,最后一指脚下的荒原,说道:“如果此处有两条河溪,整条山脊未呈断裂之势,两河之间必出大吉之穴,这山势状如昂首之龙,大的布局上整个这一带均为藏风之地,叫做‘青龙背’,两河属阴,中间若是能夹成高地,所成之势为‘白虎双抬’,风水之势大成,此处可以称得上天子帝王之穴。”
老林默然看向身后延伸的山脊,盯着山脉断开之处看了许久。恰在这时,刚才离开的那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到了老林和鲁先生身前,打开了箱子,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对老林说:“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除了我和顾光明,鲁先生也是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老林一张张慢慢翻看手中的纸张。过了好一会儿,老林抽出其中一张说道:“在这里了。”然后把那张纸交到鲁先生手中,说:“这张是提前准备好的当地县志有关这一带记载的一份复印件,山脉之中的那个断口却是在清末才有的。当年德国人修胶济铁路,本来要横穿过这条山脉,已经炸开了一半的豁口,当地百姓害怕彻底炸断了龙脉,一起告到了州府,后来胶济线只得改路。”
这时我开始隐约明白老林的意思了,老林想看的不是现在的墓地风水,而是这一带过去的风水走势,想要寻一处以古时候地形地貌为准的极佳墓穴之地。
鲁先生正在凝神看着清末县志的记载,老林一边继续翻找着那一沓资料,一边说道:“本来想先粗略看一下这里的风水,回去以后再逐一对照请教,不过鲁先生真是高人,一眼就看出这地方现在的地形地势已经出不来真正的宝穴了。”说着,又抽出一张递向了鲁先生。
我和顾光明不由好奇心大起,按耐不住一起探过头看去,却看到那是一张模糊的古代地图,画着粗粗细细的线条。老林也没有阻止,沿着地图上的线条比划着跟鲁先生说道:“这里正好有两条河,这是从一幅宋代大地图中截取拷贝下来的,绘图人的视角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也是站在龙脊岭的某个高处鸟瞰。旁边标有小注,写着河流当时的名称。”
虽然不知道老林的最终意图是什么,鲁先生显然还是弄懂了老林的“风水”思路,拿起那张地图看了半天,说道:“这么说宋代以前这里有的两条河流,倒夹成了一块宝地。大的地势上又坐拥了‘青龙背’,不过……”
鲁先生抬眼望向远方,手拿罗盘调整着方位,又低头在罗盘上比划起来,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这一次时间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鲁先生叹了口气,收起了罗盘。我心里暗自嘀咕着:“这又是怎么说,不是已经找到了‘宝穴’了吗?”
鲁先生这时并没有着急说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黄绸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外面的黄绸,里面却露出一本稍嫌破烂的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发黄的纸页,只翻过了两页,鲁先生就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有了,就是这里。”
随后他用左手捧了书,右手一指中间的一幅插图,对老林说:“这本书不知有多少年头,一代代传接到了我手中。里面记载了一些极品的宝穴,虽说平时请我看风水测地气的人很多,可这本书根本用不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龙形虎势相佐相辅,阴阳滋养互生的极品之地?不过我却一直带在身上,就盼着有生之年能让我亲眼见到这书里记述的,天下一等一的至宝十穴。”
“我们脚下踩的这里,正是这条龙脊岭的最高处,此山虽说不高,当年没有豁口正好呈现了龙形,难得的是最高峰正巧处于龙头顶部,下方望去又是一马平川,如果按明代地图所绘之处加上两条水脉,可不是和这‘龙蟠虎眼’的至宝之穴差相仿佛吗?”
我伸了脑袋看去,那幅插图很小,几笔模糊的勾描,隔的远又看不特别清楚,只得作罢。
鲁先生此时轻拍了一下额头,又开口说道:“山形水势都对,还只差着一点点儿,”随后指向东边一处,“那里应该是地图当中的河流所在之地,两条河挨的不远。最可惜的是两条河中间之地太过平坦,只要稍隆起高地,至宝之穴的所有地势将得大成,怕是皇家的陵墓也选不到这么个风水宝地。”
老林继续翻看着那一沓资料,没再发现什么,转头对旁边的徐松说道:“按照宋代的地图,河流应该在那个位置,下了山,你找几个人沿着大致的河流走向,把那里做上标记。”
徐松闻言一点头,老林长舒了一口气,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我心里惴惴不安地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弄不清是什么。几个人沿着上来的小路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山下。老林的情绪似乎不错,一路上和鲁先生轻松地聊着风水的话题,一直紧崩的面部表情松缓了许多。
回到营地里的房间,大头早就回来了。我和顾光明还没喝下一口水,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林队长通知,开会。”说完转身就走。
“我靠,”我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磨磨蹭蹭地跟在大头和顾光明的身后怏怏不乐地向临时的会议室走去。
事实上,我对开会有一种天生的逆反心理。开会开会,老子换了个地方还是开会,怎么和顾总一样?这话当着顾光明,我自然不能说出口。
7、陵寝
“开会”本身是权力的拥有者消费自己权力的最佳场所,颐指气使地喝斥,和蔼可亲的点头摇头,然后观察着下属面对自己,或者紧张或者装模做样认真的表情,都会让权力者时时刻刻体会到拥有权力的无上成就感,并且乐此不疲。
一路保持着反感的心态,垂头丧气地进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虽然也是活动营房临时搭建的,里面的面积还是不小,拾掇的一尘不染,中间一张长方的桌子,左右整齐地放着两排椅子,老林坐在正中间抽着烟。看到我们几个进来,扬头抬起下巴向斜对面的位置一点,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会场的气氛从来只会让我感到压抑着透不过气来,现在唯一让我觉得心里透亮的,是刚巧白露和徐媛也走了进来,白露正坐在我的对面,我用眼瞄着,看到她另换了一件浅蓝色的上装,蓝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旅游鞋虽然简单,却多了一种干练简洁的魅力,越看越是喜欢。
白露没注意到我,环视了一圈,然后低下头,垂下来的发丝用几根细嫩葱白的手指向上一捋,别在了耳后,露出了一侧粉白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我心里不由自主开始痒痒,浮想联翩起来。
咳嗽一声,老林平静地低低说了声“开会”,把我从遥远的意淫中拽回到现实,开始愁眉苦脸地面对枯燥的会议。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一座古墓。”老林的第一句话就险些把我惊的坐到了地上,其实在和老林看风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墨菲定律说的,不好的预感总能变成现实,这次实实在在的着落在了自己身上。
偷瞥了一眼众人,顾光明低着头,估计和我一样,听到古墓两个字就开始紧张了,大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徐媛看不出什么神色的变化,白露的脸色有点发白,唉,楚楚可怜。可特玛地让我下古墓,我也楚楚可怜啊。
老林的语调沉稳,尽量用平缓的声音带给我们足够的安全感,接着说道:“大家可以放心,这次不止是你们这几个人,我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安全。”
随后徐媛解释了这次行动,一切果然和张义山这个明代的术士有关。
中国古人对于更早时期的史前文明,实际上有诸多的认识,比如庄子在《肢箧篇》当中,列举了十二个没有资料可查实的史前时代,令人瞠目结舌的史前文明发现也多次被记载在历朝历代的正规史料当中,再加上明朝时期又多有尊古之风,认为今不如古,这一切使张义山相信,无法破解的人类长生谜题在远古人类遗迹存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当中,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张义山一生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石门镇的石洞算是其中的一处,记载了张义山生平的各类史料当中,提及最多的却是他一直在追寻探究的一位古人,东周的天子周元王。
周元王姬仁与越王勾践处于同一个时期,勾践灭吴以后,周元王正式承认了勾践的诸侯国霸主地位,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元王是他死后的谥号,周元王所处的历史时期,东周已经极度衰落,所以历史上并没有什么人去专门研究他,而张义山通过东拼西凑的历史典籍,确信周元王已经得到了远古失传的永生不死之法。
不谋而合的是,083先前在寻找消失的史前文明在史料当中的记载时,也早就发现了周元王此人身有隐秘,083追寻的倒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而是有明显证据证明了周元王一定与史前文明之谜相关。
张义山最后留给后世一些模糊的记载当中,隐约提到了周元王的陵寝,这显然是一个悖论,周元王如果是永生的,世间就不应该存在周元王的陵寝,这种谁都看得出来的自相矛盾并没有影响张义山的研究,这其实是说,张义山认为周元王的陵墓一定深藏着什么隐秘。
前几年083在各地文物考古部门的配合下,在春秋时期齐国的一部史料当中,得到了周元王陵寝的线索,确认是在龙脊岭附近,这个结果恐怕让考古专家大跌眼镜,东周的都城在河南洛阳附近,洛阳周边考古发现过历代周天子的墓葬群,而为什么独独周元王的陵寝会跑到姜氏的封地山东?
083掌握的东西,虽然没有这一次湘西石门镇张秃子他们那么精准,信息量却非常庞大,周元王只是他们诸多研究的一个方向,本来并不是重点,石门镇秘洞史前遗址的出现和明代的张义山明显有着关联,两条线索自然并到了一起,寻找周元王的陵墓就成了当务之急。
龙脊岭山下的平原占地面积极大,土地贫瘠不适宜农耕,早就被军队征用做了炮兵训练的靶场,这么一大片区域要找一处古墓的入口基本上是大海捞针,老林却根据东周时期盛行风水选墓的特点,找到了在古代风水术研究上颇有造诣的唐先生和龙脊岭一带宋朝时绘制的地图,今天才算暂时圈定了一小片地方。
大致弄懂了老林的思路和意图,我心生了几分佩服,“聪明”这两个字,不是谁都能当得起的,怪不得人家成了大人物,我走到哪儿都是跟班。
老林总结了几句,他并不隐晦要利用我和顾光明解读史前信息的能力,而是强调在解秘未知文明的同时,一定可以找到我和顾光明面临着中蛊这个问题的答案,083不是张义山更不是秦始皇,并不认为世间会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周元王陵墓之中有关于史前文明的线索却是一定的,这和083在牛耳岭寻找罗滇王的历史痕迹是同样的道理。
最后老林让我们每个人不仅要下到古墓,而且要全程参与这次发掘,以后都是083的正式成员了,多了解083的工作很有必要,083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比如徐媛就是历史考古系的高材生。
我们这时才知道徐媛原来是考古专业的,三个人同时惊诧地看向她,徐媛的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让我觉得她象极了博物馆里汉代出土的女乐俑。
8、地听术
散会吃饭,除了晚上睡觉时要忍受大头炸雷一样的鼾声,其它一切都还不错,临时营房里还有网络可用,网速挺快,看那个啥艺术片一点不卡。
第二天早起老林就没了踪影,徐媛说老林去昨天划定的地点指挥取土样,让我们跑跑腿,于是几个人来往于营地的一间办公室和运送土样的汽车之间,做起了编号和土样交接的工作。
一上午时间,桌子上摆满了塑料袋,上面打着详细的标签,装了被标识地区按分类取出的各种土壤样本。几个做历史考古和地质勘探的专业人员正在紧张地做着分析,这两部分人其实分别代表了地质学和考古地层学,考古地层学专注于埋藏在地下的遗址土样,进行年代的断代,地质学可以判定土壤层风化侵蚀等的变迁。
这几个人的效率非常高,下午两三点钟大体的结果就出来了,按照宋代地图标识的两河之间,的确有过高地存在的科学证据,时间上并不久远,长年的流水和风的侵蚀将浅浅的高地变成了和周围一样的平地。而且取样结果分析中,还另外反应出了标识区域的地下,存在着两条不相交的古河道,与标识地仅仅稍有偏差,这也侧面验证了那张宋代地图的准确和可靠性。
在这些问题上,我当然不懂,只是跟着打打下手瞎忙一气,道听途说了几句,心里暗暗对老林更加佩服,一会儿是古代的风水,一会儿是细化了门类的地理学和考古学分支,现代前沿的科学和古代的传统文化让他结合的这么牛逼。
结果虽然让人欣喜——老林的猜测思路完全合乎实际,可麻烦也跟着接踵而至。这块经过科学分析断定曾经存在过的高地,也就是两河之间的穴眼所在,面积至少有十几平方公里,按照一脉相承的风水学说,龙蟠做为大的地势,两河之间的高地做为“白虎双抬”的区域,如此大的穴眼都可能是周代古墓墓址的所在,范围虽然缩小了许多,可面积仍然太大。
话说回来,这事儿虽然可能是个大麻烦,我心里倒隐隐盼着找不到具体墓址更好,虽说老林保证了每个人进入古墓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从里到外都觉得瘆的慌。
老林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有条不紊地派发着众人各自的任务,行政能力真没得说。
这一天我们几个除了瞎逛着偶尔跑跑堂,却没什么正事儿。人一闲下来,心思就开始活泛,我倒想向白露多献点殷勤,可人太多,实在不好意思下手。中午在临时食堂吃饭故意往一块儿凑凑,顾光明都用眼神斜楞着我,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阴笑。
翌日清晨,大伙儿都在营地前集合上了几辆越野车,轰鸣着驰向远处。前天是站在龙脊岭的高处向下,两河之间的穴眼之处看似距离营地不远,越野车真在坑坑洼洼的地面跑起来,足足也花了二十分钟。
车停在了估算出来的穴眼位置中心附近,后面跟上的另一辆车下来了几个人,头前是老林,旁边却是满脸堆着皱纹的陈瞎子和他的跟班,跟班的名叫小九,皮笑肉不笑地朝我们点了头,算是替看不见的陈瞎子打声招呼。
我心想,老林这是要派陈瞎子的用场了,可这管什么用,看都看不见,能算出古墓的穴址?这倒有点儿象顾光明的行事风格,过不下去了找个算命先生掐算一阵。可是老林远不象顾光明那样不靠谱啊?
正在思忖间,陈瞎子已经卸下了一直背在身上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拉开包裹侧面一条长长的拉链,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我好奇心大起,凑到近前看去。
只见陈瞎子摸索着取出一个尖端被削去的圆锥体,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里面是空心的,形状倒好似喊话用的铁皮喇叭。接着吩咐着身边跟班的小九找到一处平坦的地面,将这个铁皮喇叭粗大的一端平放在地面上,这才摘下了一直戴着的棉耳罩。
但见陈瞎子的耳朵白晳无比,看着竟然比小孩子的耳朵还要娇嫩柔软了几分,想着前天开会时让我心动的那小巧耳朵,陈瞎子长满皱纹,满是黝黑的老脸映衬着的白嫩耳朵实在是反差极大,让我有点恶心。
从第一刻见到陈瞎子,他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联想起见面当天他出众的听力,我有些模糊着明白陈瞎子的用意,不仅轻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靠耳朵听?”
恰巧走到我们几个身边,被众人喊做孙老二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接口说道:“这可是陈瞎子在道儿上的拿手绝活儿,叫做‘地听术’,就靠着这个,陈瞎子在行内可是大名鼎鼎。”随后一指地下放着的铁喇叭,“那是个贴地皮听音的传声筒。”
我心中狐疑,问:“什么行内?”孙老二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不是下地的?”
看我否定地摇着头,孙老二用手朝地面一指,咧出几颗黄牙笑道:“盗墓。”大概我听后那付惊讶的表情让他有点不自在,孙老二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可是合法的。”
我心说合不合法关我屁事,这老林倒是鸡鸣狗盗什么人都用得上,又是风水先生又是盗墓贼的聚拢了一群人。
众人此时的眼睛都好奇地盯在陈瞎子身上,他的表情十分专注,亲手仔细摸索着传声筒贴在地面的下沿,按压着确认完全贴紧了地面,随后用一个橡皮塞塞住了一只耳朵,把另一侧的耳朵贴在传声筒朝上的一端。
陈瞎子身边的跟班见他准备的停当了,才高高地扬了一扬手,远处七八个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每人手中扯了一根结实的绳子聚成一圈,绳子中间却联结着一块圆形的大石头。顾光明惊奇的说道:“咦?这是要打夯啊,在这里打夯做什么?”
顾光明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远处这些人在忙什么,可打夯是盖房子砸地基用的,这样往下砸陈瞎子却能听出什么来?
9、不负众望
正在猜想着,远处的打夯号子已经响起,第一夯砸了下去,这打夯虽然是有把子力气就能干的活儿,难的却是所有人的力气得使到一起去,人越多越乱,有一个没掌握好发力的节奏就会乱了套。我们几个大多从没亲眼见识过,伸长了脖子看着热闹。
一轮夯砸完,陈瞎子的手轻轻一比划,跟班的赶忙朝远处打了停止的手势,陈瞎子立起身子,取下耳塞重新戴上了棉耳套,接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陈瞎子在做什么,如果这附近有大型的古墓,地下必然有一处极大的空洞,夯砸在地下传回来的声音就不会跟平常实打实的地面一样,就是我们平常用手指敲墙面找空处的道理。这通过听回声找地下古墓的想法倒是极其巧妙,可陈瞎子的耳朵果真有那么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