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诡异的考古,揭出一个未知的世界————失落世界的代码


  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拿出过手电?这不可能。如果这完全是一种“幻视”,我是不可能借助这种幻视来确定甬道的笔直。手电是真实出现过并且随后消失的,我先把这一点明确下来。


  接着我脑子开始了另一个方向的思考。表面上是手电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而事情的真象是不是在我急需手电的一瞬间,潜意识根本没意识到手电应该是不存在的,然后手电才出现,并且帮助我证明了甬道是直的。而一旦我明确认识到它的存在是不符合常理的,它就又消失了。


  难道,是我的意识在决定着手电本身的存在?


  那么,除了手电,我的意识可不可以影响这甬道中其它物质的存在?好象隐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我的心头又开始“怦怦”狂跳起来。
  如果一个人处在这么一种他的意识可以决定周围事物存在的情境下,那么最合理的解释一定是这个人本身处在一种思维混沌的状态,所有的不合理都是这个人的问题,就象某天晚上我做的一场梦,梦里潜意识想让什么出现什么就会出现,梦中创造出来的环境和事物可能矛盾百出,那是我的头脑有问题导致我创造出来的梦中世界有问题。所有的无法解释都是自己的头脑创造出来的。


  梦境?这一切都是梦境?


  忽然想起曾经翻看过的一本书,作者叫海默,德国的一位心理学家,在一次交通事故后,根据自己失去知觉72小时头脑中产生的幻觉记忆,提出所谓的“海默幻境”,概念上大致是“极为真实的幻觉”,这种幻觉不同于任何梦境,或者人类已知的致幻剂作用,而是极为清晰地真实感触,不论是身体的痛感还是周围的环境。海默认为,既然这是一种来自大脑的欺骗,那么,经历这种幻境的人,越是头脑复杂,幻境中的环境和事物越复杂。


  说老实话,这种书读起来很枯燥,当时大致弄懂了作者要表达什么就扔到了一旁,如果提炼出来说,那就是自己编织的幻觉陷阱,一部分头脑分离出来欺骗另一部分,大脑的自我欺骗达到了极致,连细节都异常完美。
  那么,现在的我是否处于这样的幻境里?


  仍然是那支手电,这是不是大脑企图欺骗自己的一次未遂?大脑要欺骗我,却出现了一个漏洞,它不可能面面俱到,潜意识中手电才会出现,但这是不符合逻辑的错误,它纠正的方法是让手电立刻消失。大脑变幻的只能是输送给我的意识,而不是这支手电。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手电是输送给我的意识,那么周遭的环境甚至自己的感官感受都是和手电同样的存在,这岂不是证明了甬道,油灯等等这些都是大脑给我制造的幻觉?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分析甚至可以拿到诺贝尔奖了,可偏偏查觉到还有一个大问题,如果和大头在一起,他一定会问:“我不管你的胡说八道有理没理,你现在该怎么离开这儿?”


  如果说我正在“海默幻境”中昏迷着,那我要如何才能醒来?极为令人恐怖的梦魇感包围着我,我明白这是一个噩梦,却醒不过来。周遭的环境景物甚至手指和身体的触感都是幻觉,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19、另一个我


  不知道是我的智慧能达到的范围太窄,还是这道题太难解,我穷尽心力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居然是……,自杀。用这把军刀锋利的刀尖刺向咽喉,狠狠一下,大脑骗局里的“我”死了,现实中的我就会重新陷入昏迷等待苏醒。


  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刀,我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虽然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可真的要面对一次自杀无疑需要绝大的勇气。刀一次次举起又放下,这太难了,而且我在不断地犹豫中总认为,用自杀脱离幻境的想法有些地方还是不对。


  ……等一下,我忽然查觉到了这错误险些真要了我的命。


  我如果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要害,那么我的大脑可能会真的认为我死了,不管是大脑中正常那一部分还是欺骗我的那一部分,岂不是都会永远认可我的死亡状态而不再工作?


  这幻境里我死了,现实中我成了大脑停止运转的植物人?


  看来还是得另换一个解决办法。然后各种希奇古怪的想法开始充斥我的脑子,却没有一个靠谱。
  过了多长时间没法计算,最后实在是心力交瘁,感觉自己已经无法解开这谜题,只能是等死,死在这个幻境之中。现实之中会怎样我难以想象,也许会饿死?


  我太累了,放弃了所有的努力,任凭绝望过后的超脱感包围着,这种感觉象是游离身外的另外一个我在审视着现在的我。


  看问题的角度忽然变化,反倒让头脑开始清明起来。灵光一闪的想法再次出现,“另外一个我?”一部分的大脑给我制造了幻境,那么另一部分我还能掌控的大脑就可以人为地在幻境里制造其它的逻辑障碍,让整个的思维彻底混乱。我来创造另外一个我?


  激动的剧烈喘息过后,集中剩下的全部精力,我要试着幻想另一个我的存在,现在的所有都是大脑产生出来的幻境,我不能只是任由它给我输送混乱。


  我不知道这种把水搅混的办法是不是管用,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既然能够出现本不该出现的手电,那就可以继续在混乱中的大脑幻境里创造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过了许久,似乎听到对面的沉重呼吸声,我冷静地多待了几分钟,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这一次我如愿以偿了,我的对面,站着一个我最熟悉也最不熟悉的身影,火把跳动的火焰让对面的脸忽明忽暗,阴森森的。这时我发现,当人真的面对不是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排除掉恐惧,原来你并不会欣喜若狂的把他当成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而是……充满了厌恶和愤怒。


  对面的我表情僵硬了一下,他忽然冲着我笑了笑,不过笑的真他妈难看。这种笑容潜在的意思瞒得过任何人,却瞒不过我自己,那代表着尴尬和厌恶。


  “现在另一个我存在了,不管这幻境如何欺骗,大脑会在两个我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开始,分裂成两部分来维护两个我的思维,渐渐陷入逻辑上的混乱,两个我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我可以醒过来,他留在这里。”我心里这么想。


  “是。”对方直接了当地说,他果然准确无误地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耳听见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真他娘的难听。
  “我如果杀了你会怎么样?”在我看来,对面的我就代表了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我真的第一次憎恨一个人到了想拔刀杀人的地步。


  “那么两个我就不存在了,大脑的逻辑会恢复正常,你仍然无法从这里离开。”对方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明白本质上这是我的自问自答。就好象自己和自己下棋,没有骗招和秘密可言。我的头开始眩晕起来,我坚持着继续。


  “我如果是你,那么我是谁?”我一边问,一边放任自己的思路混乱,一段段模糊的信息突然涌入大脑,这些信息相互纠结,可能的变成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变成了合理。完全昏迷倒下以前,我听到对面那个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要精神分裂的节奏啊!”


  ……
  打了一个激灵,我忽地坐起,还没确认自己是不是回到了现实,就大口的呕吐起来。


  脑子乱掉带来的结果是强烈的昏天黑地的呕吐。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晕倒时的石台上面,大头他们几个都倒在旁边,火把仍然在一旁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并没有过的太久。

  委屈和劫后重生的快慰混杂在一起,眼圈一红,我就要哭了出来,可折腾的实在是连眼泪都没了。


  我先试着把大头推醒,可发现这并不容易。最后只好含了一口水,“扑”地喷了他满头满脸,大头一下子睁开了眼。我没理他,接着如法炮制,把顾光明和张选弄醒再说。


  张选一清醒过来,立刻让大家从石台的左右边缘绕过去,远离中心。绕行的过程里,我小心翼翼向中间看去,只见一大块仿佛水晶的圆形完整地镶嵌在整个石台正中心,和整个石台之间没有明显的缝隙,昏倒以前我模模糊糊看到正在下陷的地方就是那里。


  这时的我们再好奇也不敢近前查看了,急忙到了石台的另一侧,又向前走出了好远,才停下来休整。
  木有人看了吗?
  大概计算了一下时间,我们从昏倒到醒过来最多不过十几分钟,每个人都陷入到了深度的昏迷之中,他们三个都完全记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任何感觉,我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幻境中的每一个细节,肯定一辈子也忘不了。张选说那个古怪的石台中间一定有什么致人昏迷的气味或者药物,幸亏我先醒来,要不然不知道大家要昏迷多少时间,死在那里都有可能。


  但是我没有找到一点儿救世主的感觉,一直在后怕。


  这一次我没有说出昏倒后的幻觉经历,只跟他们说自己想吐,就突然醒过来了。一是这经历太刻骨铭心了,实在不愿意提起,再一个我总觉得将这经历和盘托出有什么不对劲,好象那是把自己的隐私公诸于众。


  众人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张选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向远处石台的方向,说:“前人的创造真是难以想象,这是用什么把我们弄晕的?”顾光明说道:“一定是一种药物,我好象闻到了一种气味,我们可能触动了古人留下的机关。”


  张选不置可否的抬起头,然后催促着众人接着向前寻路。


  选择上的麻烦终于开始出现了,前方的一条路向左右均匀分开,成“丫”字形,前面两个岔洞看上去大小都差不多,如果说一定有一条是正确的,表面上却根本无从判断。


  这是非常令人头痛的一件事,选对了逃出生天,选错了可能就永远葬身洞中,这一点谁也不用其他人交代都明明白白,我们没有太多的力气去争执,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拿自己生命为赌注的选择题。
  20、直觉


  张选看了看,向右边的岔路一指,“先试试走这边吧。”然后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子在山洞分岔的地方刻划上清晰的痕迹,细心地做着路标。


  漫无目的的行进继续着。从钻上来以后,这一段路的岔洞与我们之前遭遇的都不相同,又乱又杂,而且所有岔洞大小几乎都差不多。不管走进哪一条,没有一条直路,也没有一条是死路。时间一长,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鬼打墙一样的兜圈子,众人只能一边做着路标一边转弯抹角地往向前走,好在一路上我们并没有见到做过的路标,这印证着我们不是在原地四处打转。


  前面又出现了岔路,张选叹了一口说道:“先休息吧,吃点东西。”


  从时间上看,这算是晚餐了。张选沉思良久,决定将大家的口粮全收上来,由他保管和分配,众人都没什么异议,在这种时刻,控制给养是能不能抗下去的关键,而对于张选的信任也是比任何时候都重要的多。


  顾光明的烟瘾重,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儿,默默地点上了一支,嘴里念叼着:“最后一支了。”把烟盒往地上一抛,云山雾罩起来。我心说这小子太不环保了,可想想这该死的洞,又恨不得用垃圾把它塞满。
  顾光明正在摸着鼻子低头想着什么,这是他平时的思考习惯,然后一抬头说道:“这一路,我总感觉能听到什么声音。”看到我们几个人同时盯向他,又不好意思起来:“说不好是什么,好象也不是声音。”


  大头说道:“你可别没事儿添乱了,我怎么一点听不到。”


  顾光明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从进到洞里,我一共两次听见过被你们忽略的声音,一次是刚开始娃娃鱼的叫声,还有一次是那个怪蛇的声音,虽然我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可事实上哪一次我都没错。我应该是比你们更敏感。”
  顾光明这话倒没说错,大头也不好反驳了。顾光明望着前面的岔路,接着说:“这一次我还是不敢肯定,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有问题。”


  张选摇了摇头,说:“直觉这东西不一定准确,过于敏感就会疑神疑鬼,还是应该相信我们的笨办法往前摸索着做路标,现在这一段洞穴脉络这么复杂,空气流通也很好,肯定有通向外面的出口,而且不止一个。”
  张选的话仍然是一贯鼓励士气的成分居多,没有什么新的创意和内容。但按照顾光明的跳跃式思路想下去,他的直觉准不准确现在没有用处,就算真有什么微不可查的声音,去一探究竟也无助我们解决现在的难题。


  按照这几天的惯例,虽然山洞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我们仍然保持着晚上吃了东西再走上几个小时,然后找地方睡觉的作息习惯。众人跟随张选默默地站起来,接着上路。


  气氛越来越沉闷,尽管每个人都尽量打起精神,可现实的情况无疑是越来越糟,在这山洞中左弯右拐的转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可以将我们带出去的清晰线索,到现在为止,最令我起疑心的,是总觉得和以前走过的洞有什么不一样,我暗中仔细想过,那不是因为石台上昏倒后的幻觉给我带来的异样感,在路过石台以前我就开始有不一样的感觉。


  正想到这里,走在最前面的张选停住了脚步,“听,有滴水的声音。”这倒是个好消息,众人的水现在算起来还有三天左右的量,自从暗河里转而向上,我们屡遭险地,一直没有机会补充,吃的没了还能硬挺几天,饮用水没了真的只能等死了。


  顺着声音往前走,滴水声在一个岔洞口里传出来,我们仍旧按步就班地做好路标,才走进那个岔洞口。
  “那是什么?”走在最前面的张选忽然停住叫了一声,我们一起走近细看,却都吓了一跳。


  不知多少惨白的骨头杂乱地堆砌在一起,足有一米多高的一大堆,火把光忽明忽暗,看上去格外瘆的慌。大头弯腰用刀尖挑开来几根,说道:“可能是动物的骨头。”张选蹲在地下将火把凑上去,另一只手捡起几块仔细地看着。顾光明心有余悸地说道:“只要不是人骨头就好。”


  张选扔掉一支长长的腿骨,站直了身子,说:“这种兽骨堆通常是大型动物捕猎进食后留下的,这种地方……怕是不安全。”


  大头这时却接过话头,说道:“不会是什么野兽,野兽洞里都有尿骚味,我当兵时有几次野外训练,熊瞎子的洞也遇到过,那个骚味顶的人头都晕。”


  顾光明指着兽骨堆说道:“会不会是那条怪蛇留下的?”
  张选没理会顾光明的妄想,倒是被大头的话提醒了,说道:“确实没什么气味,连这堆兽骨也没什么异味,即使真的是野兽或者蟒蛇洞,也应该是废弃了很久的。”随后张选一指前面,说:“还是先去找水源补充一下吧。”


  众人重新循着水滴声找去,没走多远就发现在前面不远处的洞顶,水一滴滴地从石缝中渗出来落到地上,汇集成一个浅浅的小水洼。


  张选用手抄起一点地上的水,尝了尝,然后转头对我们几个说:“这水是活水,应该没有问题,可就是味道有点怪。”


  接下来张选让我们把水壶都拿了出来,把他的水分给我们几个,自己去接滴下来的水。顾光明看着有些感动,对张选说道:“不能让你一个人喝这个水。”


  张选笑了一下,说:“我把自己的水壶装满,喝你们的水,这壶水有点怪味,先留着,一旦实在没水的时候大家只能一起喝这个了。”大头听罢,也把他的水分到我和顾光明两人的壶里,看着装满了,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干,等着装滴下来的水。


  张选上下打量了现在的环境,说:“这水要装满也得不少时间,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休息吧。”众人一齐点头。
  山洞里并不太冷,我没拿出睡袋,想着凑合一宿就得了。正要睡下,却另外想到了一个问题,一指远处兽骨的方向,问向张选:“这里如果曾经是野兽的洞穴,距离外面应该不会太远吧,野兽在外面觅食拖回来,不大可能深入到洞穴里面。”


  张选点亮了宿营灯,凝视着灯光想了一会儿,说:“按理说的确是这样,兽洞一般都很浅,确实是有点儿奇怪。”


  顾光明这时停下了手里翻拾背包的动作,似乎对我们两个人的说法挺感兴趣,试探性地问道:“是有人把这些兽骨给搬进来的?”我和大头一起斜着瞥了他一眼,我心想这顾光明的胡思乱想是越来越接近妄想症,就差给送进去检查脑子了。


  查觉了我和大头目光的不善,顾光明讪讪地解释着:“我就是感觉这段路不对劲儿。”


  本来已经斜倚着的大头却忽然坐直了身子,问道:“哪一段路?”顾光明没听明白,“什么哪一段路?”


  大头接着说道:“你说这段路不对劲儿,‘这段路’指的是哪一段?”顾光明摸着鼻子,答道:“就是从我们堵死那个小洞口开始的这一段。”顾光明的直觉不说准不准,我很惊讶的是他的感觉和我一样,这种明显的异样感并没有从更刺激我们的石台开始,而是从堵死那个我们爬上来的小洞口以后就开始了。
  大头没有再说话,低头想着什么。一路上很少见到他满怀心事的样子,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大头的凝神沉思却给我带来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连大头这样一个外表上大大咧咧的人都起了疑心,恐怕眼前这困境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和易解的了。


  张选并没有按照这个思路说下去,只是让我们别疑神疑鬼的瞎琢磨,稳扎稳打的摸索,就没有破不开的局,本来没有那么复杂的事情,自己先起了慌乱,于事无补。


  其实大家心里都透着明白,张选的神色间也是疑窦重重。

  21、茫然的错乱


  这一天遭遇了太多的东西,虽然又乏又累,我却好容易才睡着。


  睡到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应该是早上了,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宿营灯光恍惚间,却原来是大头在不远的角落里放水,“我草,你不能远点啊!”我顺手摸起一块石头就撇了过去。


  虽说睡的不怎么解乏,可总是聊胜于无了,众人各自忙碌着,然后张选给每个人分了点压缩饼干。


  收拾了行装上路,接着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毫无目标的绕来绕去,众人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我们看到了之前做下的路标。


  拐过一个弯,走不多远的直路分成左右,分岔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下面标着“22”。张选昨天说过,他不知道这种迷宫一样庞大山洞体系怎么走最合理,也不懂路标应该怎么做,众人当时七嘴八舌,最终认为但凡遇到岔路,一是应该用箭头标出下一步要走的方向,二是在下面写上这是第几个路标,其它的暂时没想到,这一路过来也都是这么做着标记,排到下一个路标的数字应该是“53”。
  看到这个路标,意味着我们从22号以后的路都是白走了,现在又圈回到这里,众人都很有些泄气,到了这种时候,多说什么也没用,稍微商量了一下,三条路,一条是我们当前的路,22号路标指向右侧的路,那么我们当时一定是从左侧的路走出来的,21号路标一定在左侧这条路的某处,这样看来,向回走到刚才标下的52号路标的分岔处再重新选路才应该是对的。


  定了方向,张选就在岩壁上刻下了“53”,并且朝转回头的方向标上箭头,然后领着大家向回走去。


  这一段路走了许久,众人越走越是纳闷,感觉上标下“52”记号的那个地方并没有这么远。张选让我们格外留意,千万别忽略掉做过的记号,众人都说不可能。再走过几个弯路,这时才出现了岔路,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可是走到跟前一看,却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个岔洞标着的竟然是“38”。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顾光明叫了一声,骂道。
  众人一时都傻傻地僵在那里,张选说道:“可能是我们哪里走错了,别慌。”大头说道:“不对,这里他妈的一定有问题。我敢肯定没忽略过路标,咱们标的路标都很显眼,不可能四个大活人还看不见。”


  大头四下张望一番,接着说道:“我怀疑有人跟着我们,偷偷地涂改路标。”


  他的话音刚落,我立刻感觉脖子后面凉气嗖嗖直冒,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选贴近过去,仔细地看着38号路标,沉默了一会儿,向箭头的反方向一指,说道:“再向回走看看。”


  张选的意思我们都明白,38号路标前一个是37,如果逆着38号路标箭头的方向走,应该能走到37,从37开始再重新定位。毕竟不能排除我们确实错过了52号路标的可能。我心想,或者52号路标让洞顶流下来的水冲掉了?可这可能性也太小了。
  众人一边走一边惴惴不安的警觉着四周,这事儿毕竟太诡异了,如果52号路标并不是因为我们粗心忽略了,现在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并且涂改了路标,可是,这……怎么可能?


  转头向回走了不一会儿,37号路标果然出现了,众人还没来得及放松一下,最前面的张选却四处一张望,语调异常地说道:“路标在这儿,可是……路呢?”


  这回大家真的都傻掉了,路标明明在这儿,顺序也对,可是没有岔路的话,我们当时不可能标上路标啊?众人真的是要崩溃了,张选强定着心神,说:“都别急,先好好回忆回忆,到底哪里不对。”


  众人就地坐下。大头第一个说道:“这一定是有人暗中给我们下绊子了。”张选摇摇头,“不太可能。这路标我看过,应该就是我亲手划的,有人跟踪并且故意陷害我们几个的话,不可能我们走这么久他不露出一点破绽,也不会在没岔路的地方模仿我们划路标,这样会明显暴露他的企图,这说法漏洞太大。”


  “是不是这洞里有什么古人留下的庞大机关?咱们走到某一个地方触动了机关,路就发生了扭曲变化?”顾光明说道。


  如果在一个小时以前,顾光明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一定会引来大家的嗤之以鼻,可如今恐怕是最靠谱的想法之一了。


  张选转向我,问道:“你看呢?”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答案,论想象力我不及顾光明,论直接和效率我不及大头,论冷静我更是远不及张选,于是我试着找另一个方向,说出最直观的感受:“我比较认同顾光明昨天说的直觉,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现在我们所在的洞穴和前面我们经过的所有山洞都不大一样,有点……不象是个山洞,我说不好我的意思,就是在潜意识上感觉和以前非常不同。”


  张选低下头沉思着,众人都怕影响了他,默然不语地等着他拿主意。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以后,张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吧,先把我们能想到的可能性总结一下,一个说法是有人跟踪并且故意涂改破坏我们的路标,另一个说法是山洞里有未知的机关陷阱,还有一个说法是山洞整体都有异常,我再加上一种可能,现在我们的经历是一种幻觉现象,然后慢慢来分析。”


  如果这只是一个解谜类的游戏,我估计会很好玩,最终的答案一揭开,每个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一旦明知这种猜谜是以自身的生死为代价,再来按照自己的猜想来解决谜题,真的是荒诞无比了。可是,还有什么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张选最后的幻觉说法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昨天的经历太深刻了。顾光明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大头可能觉得这说法令人耳目一新,追问道:“幻觉现象?”
  张选说道:“这也是逼出来的想法,我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有一种可能会欺骗眼睛的幻觉,比如眼前这个路标37,我们当时标识并且选择走哪条路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光线和视角的差异或者什么其它的原因,看到有一条岔路,真实当中却没有。”


  张选说的这种幻觉本质上是一种类似于海市蜃楼的虚假影象,与我所经历过的大脑自我创造出来的幻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接下来众人的分析就没法听了,架构在胡思乱想的基础上,再用更加不切实际的胡说八道来验证真假。顾光明最后还搬出了鬼神论,我心说这种分析对话放在精神病院里,疯子听了,都会说我们疯了。


  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结论,半个多小时以后,众人相继陷入了沉默。


  “有声音!”还没安静多久,顾光明一嗓子打破了寂静,神经兮兮地站起来。我对顾光明的敏感实在有点麻木了,正想挖苦他几句,却发现大头和张选也都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同一个方向。


  左边的确传来了很轻微的声音,好象手指挠动在墙壁上索索的声音,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把军刀都拔出来攥在了手中。那声音逐渐地越来越响,听方向是冲着我们过来了,滋滋啦啦听得人浑身发痒。


  声音越来越近,无数的索索声最终慢慢汇成了一大片,哗哗地,听起来象拍打着岸边的海浪,潮涌着向众人扑来。
  22、嗜血的寄生虫


  火把的光照不见远处,众人谁也不敢冒然过去,张选从背包里掏出了手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手电光照到最远处的一处拐角,远远地看去,几只白色的昆虫上下着快速爬来爬去,慢慢朝我们这边爬过来。张选忙把手电向另一侧照去,同样的虫子也开始出现了。


  众人不由自主倒退着后背紧贴了洞壁。也就半分钟之间,数不清的白色虫子由远及近,一大片白花花的,铺满了山洞的底部向我们奔了过来。我没有心情去分析这东西是什么,打眼看去,很象是跳蚤一样的白色昆虫,身体前面长着几对节肢,一对触角又粗又短,后面的腹部很大,鼓鼓囊囊的,可体型却太大了,足有三十厘米长短。


  大头跨前一步,第一个用军刀劈向这大跳蚤,喀喇一声,最前面的一只大跳蚤被劈成两半,血和汁液顿时溅了出来。


  这些大跳蚤显然没有那种惊人的弹跳能力,此时好象嗅到了血的味道,直奔着那只死去的大跳蚤爬去。张选已经收好了手电,手里的刀也是一劈而下,将另一只斩成了两截。
  恐惧已经被求生的信念击退,这种生死俱在一线之间的挣扎,将人的潜能逼了出来。我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刀只是本能地起起起落,一只大跳蚤的口器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小腿,我却一点没有疼痛感,只是狠狠地将它劈成两段,然后向远处一踢,周围的大跳蚤立刻聚了上去。


  这些大跳蚤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数量太多了,而且见了血就会变得十分疯狂,每死掉一只,就有一只接着一只的跳蚤压上去,过不多久跳蚤尸体随后被它的同伴吸干,瘪瘪地平躺在地上。现在的情形根本不用多说,每杀死一只就会将一大群跳蚤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吸引过去,杀的越多越是安全,每个人都是奋力的劈砍,脚下也不闲着,将靠到近前的跳蚤拼命地踢开,混战持续了十几分钟,眼看远处的跳蚤仍然不断地涌来,张选大喊一声:“边杀边退。”


  跳蚤嗜血成性,每一只同伴的尸体倒地,其余地就乱哄哄地抢着分食,并没有将我们完全包围,我暗自庆幸,幸好大跳蚤不懂兵法。众人一边向后倒退着,一边将靠上前来的跳蚤砍死,向后退出了有一百多米,看着身后没有了跳蚤,大头突然向前冲去,一刀一个,把紧追着我们最近的十几只大跳蚤尽数砍翻,然后返身跑回来,说道:“快跑!”乘着后面的跳蚤都聚到同伴尸体上,几个人转身向前方跑去。
  刚刚转过一个弯,前面却又看见一群大跳蚤向我们冲过来。我心中暗暗叫苦,真他妈倒霉,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几个人的力气这时候快用尽了,都在咬着牙干挺着,尽量聚在一起,挥舞着手中的军刀左劈右砍。旁边的顾光明满头大汗快要虚脱的模样,拉风箱一样呼呼地喘着,眼瞅着一只大跳蚤并不快地奔他过来,却一刀劈空,然后身体被带了趔趄,一头栽向地面。


  我连忙弯腰伸手拽住他,几只大跳蚤乘机快速冲向我们两人。大头见状,一转身挡在我们身前,右手的军刀劈倒一个,急切间左手的火把直接砸到了另一只跳蚤身上,那跳蚤被火燎的向后一退,身子却忽地烧了起来。


  旁边几只跳蚤,纷乱地向四周躲去,大头一愣,随后大声喊道:“用火烧,这东西怕火。”


  我们的队伍只点着两支火把,张选手持了另一支,扭头一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左手握了军刀,火把交到了右手,用燃烧的火把向跳蚤堆里捅去。这些大跳蚤象是身上浸满了油,被火一沾,立刻就缩成一团,噼噼啪啪的烧起来。


  大头和张选此时火把乱舞,周围的跳蚤不敢靠前,退出了很远。我和顾光明腾出手来,一人拿出一支火把,借着他们二人的火点着了,四个人压低了火把一起向前冲去。
  这一来,所到之处大跳蚤是望风披靡,烧的烧逃的逃。说也奇怪,几分钟时间大跳蚤就散的干干净净,找不见它们跑哪儿去了。


  我暗叫一声侥幸,坐倒在地下,浑身脱了力,连胳膊都似乎抬不动。转头看看他们几个,连紧张带累的,除了大头稍好一点,顾光明和张选也都站不起来了。


  这一次休息了很久,索性连午饭也一起吃了。大头几口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吧嗒着嘴,用手一指满地烧焦的大跳蚤尸体,忽然说道:“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顾光明说道:“打死我也不吃这个,你的胃口倒真是好。”大头嘿嘿一笑,说道:“当年我可是特种兵,野外生存训练什么东西没吃过?”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只知道大头在外当兵,真没想到原来还是特种兵,随口说道:“那你干脆就在这洞里待着,喝滴下来的水,烧烤这些大跳蚤一样的虫子,当野人得了。”


  没想到大头还真站了起来,上前捡起一只烧得焦糊的大跳蚤尸体,闻了又闻,然后一口咬上去,我和顾光明不由得一阵恶心。
  只见大头嚼了几口,“呸”地一声吐了出来,说:“这肉又腥又酸,不好吃。”


  张选此时也蹲到地下捡起一只烧糊的大跳蚤,我心说,这都要饿疯了还是怎么着,全冲着虫子去了?张选却并没有咬上一口,而是仔细打量了半天,说:“这看上去象是一种吸血的寄生虫啊,体形口器倒真和跳蚤差不多,个儿头这么大,又是这么多的数量,在洞里靠着吃什么活下来的?”想了半天,然后抛下虫子,摇了摇头。


  我低头看了看腿上大跳蚤咬过的伤口,问题不大,只出了一点血,也不象是有毒的样子。这些大跳蚤如果有真正的跳蚤那种超级的弹跳力,恐怕我们早就被吸成人干了。


  大跳蚤带来的危机暂时过去了,除了消耗了我们不少的体力,并没有带来多少实质的伤害,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又重新回到了下一步该怎么走。


  张选茫然地站起来,四下里看了看,说:“如果用最笨的办法会怎么样?”顾光明立刻就明白了张选的意思,说道:“将所有的路都走一遍?”张选说道:“好象没有更好的主意了,我大致算了一下,从我们最早开始做路标到现在,真正走路的时间不过四五个小时,如果再坚持走上几个小时,这里面的岔路可能就摸的差不多了。”
  我和大头不置可否,这说法很容易反驳,尤其在路标根本不管用的前提下。但我们却提不出更好的方案,否决掉张选的提议并且没有新的主意,就只能在这儿干等着,还不如乱走一气撞撞运气。


  顾光明说道:“就这样吧,其它的主意咱们边走边想。”然后看向我和大头。


  我点头说道:“我倒没意见,可还是要遇到岔路就认真做路标,我现在认为顾光明机关的说法差不多,这路再变化,也总有规律可循。一边撞运气一边找规律,对了,我觉得这路标咱们也不能做的太老实了,里面暗着加点别人看不出来的记号,一旦真有人算计我们,他也仿造不出我们做的暗记。”
  23、于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头忽然说道:“要不咱们分开来走?”还没等其他人说什么,自己倒先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一来,走的是两种相反的方向,一队人如果找到了出口,那不就是说反着方向的另一队人陷的更深了?”


  顾光明咬着牙发狠说道:“嗯,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吧。”


  众人一时语塞,所有人听了这话都生出了悲哀的绝望感。张选打破了沉闷,说:“大家的意见综合起来我看挺全面了。还有,这我倒不是安慰你们,现在这段洞穴虽然极其复杂,可是这种洞连着洞的洞群式结构,能够进出到外面的洞口一定也多,这是洞穴构造上的规律。”


  张选然后用手指向前面,继续说道:“我们就先向这边走,从头开始吧。大家打起精神来,不管是机关暗道还是有什么幻觉,仔细观察一定能找出破绽。”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我们重新开始了路途,与其说这是在找路走出眼前的困局,我觉得倒更象在给一大片区域的每一个路口挨个儿做标记。但每个人都没有陷入到完全的绝望,我暗想这大概就是团队的力量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遭遇这样的情况可能早就放弃了,找个角落坐着等死。
  路标越做越多,每走到一条岔路就停下来刻划,这工作虽然繁琐,但却给不知所措的我们找了一点儿事做,能多少减轻一些慌乱。同样的,随着路标数量的增加,我们一路上遇到自己路标的机率也越来越大。


  路标和上午时一样,凌乱不堪,有时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有时上面的数字完全不符合规律,能给我们一些安慰的,一是多数时候路标还是对的,二是路越来越熟悉,重新见到的路标越多,也就意味着陌生的岔路越少。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人尾随着涂改我们的路标,自己加了暗记的路标仍然会偶尔出现错误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在附近一寸一寸的搜索,可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既没有一星半点古代机关的痕迹,也没有海市蜃楼那样光影错觉造成的幻视现象,山洞四周都是实打实的岩石。


  不知不觉当中,众人已经折腾了四五个小时,遇到没走过的岔路细心做好路标就往里进。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心中就只存了一个念头,把所有的岔路都走遍。这山洞再复杂变化,把路都走了,就算走不出去,死也死的安心。
  走了这么远的路再也没看见那大跳蚤,也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反正我们手里有火把,既然掌握了这种大昆虫的最大弱点,也不用怕它们。


  眼看着前面又是一条从来没走过的岔路,轮番划路标的工作这一次落到了大头身上。大头走到一侧洞壁划上了路标,随后众人默然而机械地向深处走去。


  最前面仍然是张选,从后面看着他并不厚实的背影带给人一种安全感,我知道其实他的心中也发慌,但是即便明知他是装出来的镇静,仍然能给我们强烈的依赖感,尤其对我和顾光明这样心理素质比较差的人来说。


  刚刚想到这里,张选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脚步有些夸张地一顿,呆立在了原地。几个人赶紧凑到跟前,我心说,哥您可真有出息,刚刚在心里表扬几句,您这倒好,比顾光明还一惊一乍。


  张选也自觉有点失态,可还是惊讶地指向不远处。我眯着眼睛瞅了过去,在火把的光亮刚刚好能照见的地方,模模糊糊好象躺着一个人影。
  虽说这一路走下来几个人身体上都又累又乏,其实这几个小时我们的脑子基本都在闲着,只是在这山洞里重复着划路标,走岔路。这一下子麻木的神经立刻就紧张起来,也难怪张选大叫一声了。


  众人聚拢在一起壮着胆子,慢慢地向那个人靠过去,挨的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半倚靠地坐在洞壁前,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眼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嘴巴大大地张着。


  这倒真是够刺激,僵硬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我的冷汗也随之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缓缓适应过来的大头说道:“这也是一个被困到洞里的人吧,看他穿的衣服,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了。”


  我和顾光明还是不大敢正眼看过去。张选说道:“看穿着不象是附近的山民。”我大着胆子多瞅了几眼,只略略地瞅见这人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老式的圆珠笔,脚下穿着一双军用的黄胶鞋。
  回头之间,却见一头浑身斑斓花纹的大豹子突地从林中蹿了出来,灵活地直冲向水潭一侧。众人不由一起惊呼,纷纷拔出军刀对准了花豹,张秃子没刀,摸起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紧紧攥在了手中。
  老道士此时喊了一声,“不慌,别惊动它,大白天的人又多,野兽不敢过来。”
  众人眼睛瞪得溜圆盯向花豹,花豹却瞅也不瞅我们一眼,径自绕过水潭,迅捷无比钻进了对面的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还没松下来一口气,刚才花豹蹿出来的密林深处又一阵吼声传来,我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反应过来,原来吼声并不是花豹发出的,这东西能撵得花豹四处乱蹿,那得是多大一个……BOSS啊?
  一群人谁也不敢乱动,静止保持着一种滑稽可笑的姿势,可他娘的谁能笑出来?
  眼前一花,一个大大的黑影从山林中倏忽一晃,出现在众人身前,我定睛一看,头发都要竖了起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只长相古怪的大猴子直立着站在我们对面,浑身长了黑色油亮的毛发,看起来有一人多高,下肢短粗,上肢却很长,和人手掌一样的爪子垂下几乎拖到膝盖,面部却是蓝色,咧开的大嘴露出两排牙齿。
  身后的老道士小声说道:“这是山魈,怎么倒霉遇见了它?”
  现在想什么也晚了,看来老王说的成精山怪倒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得只能拼命了。
  山魈的眼睛紧盯着我们几个,然后俯下身去,四肢着地围着绕了半圈,突然毫无征兆地扑向了最左边的张选。
  张选一慌神,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却一脚踩翻了地面一块圆石,重重地侧倒摔在了地上。
  大头一看这状况,发了急,从背后绕过去,手中的刀施展不开,来不及挥砍,一脚踢向那山魈,重重地踢在山魈红红的屁股上,山魈尖尖的嘴朝上一咧,大黄牙一嗞,蓝色的脸皱到一起,不再理会张选,转身作势朝着大头扑去。
  大头别看人高马大,体形稍嫌笨拙,反应却是奇快,腿一弯蹲到了地下,山魈这翻身一扑也就落了个空,回过头来气得哇哇乱叫,又是一巴掌向大头拍去,大头手里的刀一横,上前一步,朝着山魈的粗壮的胳膊就砍了过去。
  山魈的反应和移动速度远非普通人可比,大头手中的刀又短,没等刀砍到山魈,山魈舞动着胳膊已经横着扫到了大头身上,这一下力量奇大,直接把大头扫倒在地。也幸亏大头向前冲了一步,只是被山魈的胳膊扫到,要是被山魈的大巴掌拍砸下来,不说那力量,光是尖尖的爪尖就能把大头的皮肉撕扯下一大块来。
  顾不得心里的害怕,我这时突然发起狠来,上前两步,一刀恶狠狠地扎向山魈,山魈此时正龇牙咧嘴地要扑向大头,冷不防被我一刀扎到了后背上。
  山魈的背部又宽又厚,我这一刀扎进去,却如同扎到了一层厚厚的橡胶皮革一般,至多也就送进去了一两厘米的刀尖,待得拔出来要再捅时,山魈已是吃了痛,忽地一转身,我发力太猛又收不住,就觉得眼前一花,山魈那鬼脸一般的面庞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
  这一惊之下,我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却正巧躲过了山魈扑上来的一击,手中的军刀就势朝着山魈的肚腹胡乱劈砍了一刀,山魈的反应明显比我快得太多,左臂一挥砸到我的胳膊上,军刀飞的不知去向,山魈挥动胳膊的力量真正是势大力沉,我只觉得对碰当中险些把我的手腕震得脱了臼,山魈随即向后倒着跳了开去。
  我连忙手拄着地借力爬了起来,仔细一看,却见山魈柔软的肚腹被我这一下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皮肉翻卷着,血也慢慢流了出来。
  这一下虽说不致命,却让山魈收起了小觑之心,眼神之中好象带了一点迟疑,其余几个人都跑了过来,顾光明大声嚷嚷举刀比划着,张秃子则顺手拿起了一根杯口粗细的树干,嘴里乱骂一气,捎带着问候山魈的八辈祖宗。老道士随身带着火油,这时已经捡起一段树枝,连枝带叶点起了火,腾腾地冒着青烟拿在手中。
  这一系列变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山魈实则吃了个不小的亏。
  我们人多势众,山魈眼神畏惧地盯着老道士手里的火把,倒退了几步,嘴里怪叫着,慢慢转身朝豹子逃跑的方向,四脚着地奔了过去,到了山前,三下两下蹿到了树顶,一只手臂抓牢一根粗大的树枝,身子向前一拥,荡向数米开外另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眨眼之间几下就没了踪影,消失在密密匝匝的山林之中。
  紧盯着山魈消失的方向,众人停了半晌,才舒了口气,总算是吓跑了这大山魈。 想想刚才的局面,最后幸亏老道士点起了火,看来这山魈还是脱不了野兽怕火的习性。
  张选一直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应该是扭伤了脚,看似挺严重,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着他坐在了一块大石上,脱下鞋子一看,脚踝高高地肿起,几个人背包里都有应急的白药气雾剂,连忙喷上,张选才疼痛稍减。
  张秃子害怕山魈再折回来,招呼着我和顾光明,三个人四处划拉着枯干的树枝,在卵石滩上生起了一堆火。老道士摇头说道:“这山魈我打过几次交道,通常不伤人,而且这畜生聪明,吃了亏应该不敢再来招惹。不过点起火也好,以防万一。”
  时间临近中午,众人身上都带了吃的,就地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又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商定,我、大头和顾光明三个人进洞去找幻蛊石,其他三个人留在洞外,如果在洞里找不见就折回来另想办法,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按照老道士的指点,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从瀑布一侧绕过,走了几步一看,果然后面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顾光明一指洞口,“这里倒象是花果山的水帘洞,”然后转过头去冲着大头嘿嘿一笑:“二师兄,请吧。”
  顾光明微微颤抖了声音,说道:“那里还有一个背包。”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一个大帆布背包扔在远处的地下,旁边好象还有一个笔记本。

  张选走过去捡起了笔记本,然后把那个背包打开来,里面除了一个空空的铝制水壶,其它都是一些长绳索和锤子之类的登山攀岩工具,整整齐齐地好象根本没用过。大头走到那具尸体旁边,蹲着捡起了一支锈的快要烂掉的手电筒,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放回了原处。

  众人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同类的生命连个墓碑也没有就凄惨地倒毙在这里,还有一种强烈的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个人现在的处境似乎预示了我们最终的结局。

  张选提了那个帆布背包向远处走了走,左右环视再没发现什么其它东西,用几块石头堆在一起将手里的火把挤住,然后招呼我们几个过去,大头还在那具尸体附近东瞅西瞅的找着什么,我和顾光明赶紧先一步走到张选跟前,不管怎么说离那具尸体尽量远一些才能心安。

  张选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了我,然后打开了那个老旧的帆布背包,一件件检索着,最后把绳索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将旧背包缓缓地合上,情绪有些低沉地说:“也许用得上。”
  大头默然不语地走到我们近前,我席地而坐,捧着这笔记本从里到外仔细地看起来。


  这是一本工作日记。与私人日记不同,多半是一些工作方面的叙事,没有什么太多的个人隐私,同时起着记事薄和备忘录的作用,现在的人已经没有这样的记述习惯了。


  笔记本硬纸质并不精致的封皮,比一个成年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右下角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着“于暄”两个字,字迹看上去挺拔而有风骨。


  日记本的纸页之间稍有粘连,我轻轻地掀开,只见扉页上工工整整竖着写了“显忠赠”几个字,字体明显不一样,亲朋之间互送日记本也是那个年代的习惯。


  他们几个人这时也一起凑到跟前,借着火把微弱跳动的光,一块儿研究起这笔记本来。
  张选想了想,指着远处尸体的方向,问道:“那个人叫于暄?”我心说这不是废话嘛。看来张选压力太大,加上被这尸体刺激的不清,明显有些判断力不足了。


  略过了工作日记的前几页,从正文的记述慢慢向后翻去,一开篇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这个于暄却是一支科考队的成员。这并不让人奇怪,能够进到这个山洞深处,一看又不是当地苗人的打扮,基本上就是和我们性质差不多的考察队。


  笔记本不大,字就更小,火把的光有些昏暗跳动,我的眼睛快贴到了笔记本上,一个人看着都很有些费劲儿,只好让他们几个待在一边,捡重要的地方读给他们听。


  每个人都在关心着这本工作笔记里的每一个细节,这是当前我们唯一能把握住的线索。直觉告诉我,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提醒我们脱困的关键。
  24、工作笔记


  打开工作日记翻到正文看了几页,我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这字写得真是漂亮,清新又不失刚劲的字体,满篇用蓝黑色的墨水写的好象字贴一样工整飘逸。


  字里行间的内容看上去,几十年前于暄他们的这次考察是官方组织的,考察的目的虽然没有明确提到,但应该是一次地质勘探,而且肯定不是为了寻找什么翡翠矿。


  日记的前几篇,林林总总的记述了很多出发前后的细节,非常详实,看得出于暄这个人谨慎而心细。日记中记录的考查队一共六人,队长姓吴,笔者一直称呼他“吴老师”,话语里透着尊敬。


  工作日记中提到的地名和克朗寨一带大不相同,不知道他们的起始路线是如何划定的,张选猜想可能是从牛耳岭的另一侧进入到这个庞大的洞群。这倒让我宽慰了许多,既然不是从和我们一样的路线进到这里,说明这个洞肯定有别的出路。


  最让众人关注的从下面这一篇开始。从这一天的记述来看,事实上于暄已经陷入了绝地。
  ……
  1980年11月30日
  昨天没有继续日记,因为一整天都处于慌乱之中,我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离开这里的办法想了许多,却没一个管用。进来时的路完全找不到踪迹,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昨天和今天就在这里打转。
  把这里当成一个庞大的迷宫来寻找出路显然有什么不对劲。同样的路一遍遍的重复,看上去一样又不一样,一定存在着什么看不见的规律。我尝试了无数遍之后的结论是,这里并不存在人工预设的机关,一切看上去再正常不过,这处境真让人哭笑不得。
  给养大概还有五天,这里找不到水。
  ……

  这篇日记里没有提到他是如何走到眼前这恼人的山洞中,从前几篇的顺序和时间来看,于暄应该是在当年的11月29日进入到山洞,然后失去了方向,而且在记录这篇日记时,他是独自一个人。1980年,距离今天已经快三十年了。


  关于洞里的路于暄尽管记载的并不详细,但能看出所经历的与我们大致相同,但是他走过的路显然比我们要多,很多路已经重复了几遍,我们几个的猜想于暄也约略提起,不同的是他直接肯定了这里没有机关,其中有一点,他提到了没有水,而我们却并不困难的发现了水源。


  张选这时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能是山里的水脉变化引起的,二十几年前和现在比,水脉有了变化也是正常的。”


  这一篇没有什么线索,我接着往下读去,故意读的很慢。下一篇隔了一天。
  ……
  1980年12月2日
  早上起来有些头晕,这两天睡眠不好,也没法好。我知道在这境遇里保持休息和旺盛的体力很重要,可真的做不到。


  虽然身体状况很糟,可还是坚持着再走了一遍这里所有的岔路,这些岔路和前几天一样,偶尔变化着,这让人很迷茫,肯定不会是我记错了,可我想不出什么其它原因。关于出口,仍然没有蛛丝马迹。


  这洞穴整体真的不大,指北针的显示和我的感觉一样,所有的路都是在一个区域内绕来绕去,这片区域大致计算下来方圆一两平方公里的样子。找不到任何规律让人很迷茫,我甚至想不起来是如何进到这个神秘的区域内。


  今天一整天的感觉都很奇怪,总有一种被偷窥感,我不论做什么,总有个“它”在我周围,我看不见摸不到它,可是第六感一直在告诉我,它真的存在。


  这很诡异。做为一名科学工作者,我是不信鬼神的,我也自信虽然现在的境遇很遭,但还不至于崩溃到疑心生暗鬼的地步。


  它是谁?它要做什么?
  ……
  我突然意识到于暄这种直观感受就是我感觉到的那种不对劲,我说不清的感觉可能是一种被偷窥感,不管转向哪里总有眼睛盯着背后,但再想想也不完全一样。好象不仅仅是被偷窥感,还有其它的感觉。


  顾光明这时惶恐地睁大了眼睛,说道:“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感觉。从堵死那个小洞口开始,一直心里发毛。”


  张选打断了顾光明,说道:“别急着讨论,再往下看看。”


  中间几篇内容象是在重复,不断地挣扎着寻找出口,一次次失望,流露出越来越悲观的情绪。这个于暄很聪明也很注意细节,逆向思考的能力我远远不及。对于这洞里掌控了自己命运那个“它”的存在,逐渐从怀疑到深信,从对抗、挣扎到屈从,于暄并没有准确找出这个“它”是谁。


  我想起幻境中那种无助的心理经历,看不见的对手带来的压力真能让人疯掉,暗暗打了个寒战。


  再接下去就是最后一篇,寥寥几笔,而且写得断断续续,无补给的体力消耗让于暄的思维已经不够连贯了,字还算工整,却比前几篇虚弱无力的多。
  ……
  1980年12月7日
  这洞穴是活的,我不知道这么琢磨对不对,这很不可理解。可是我的遭遇更加不可理解。
  虽然尽量节省,我还是用完了所有的水。
  我的身体很虚弱,可没感觉到什么痛苦,与其在这里煎熬,不如早些消亡离开这个世界,我知道这也是它的所愿,它要得逞了。
  我没打算过要战胜它。
  它操控着整个洞穴。
  ……


  又向后翻了几页空白,没有任何的字。这最后的章节写完以后,于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中坚持了可能没有多久,就被孤独地困死在这里。慢慢把日记本合上,我闭一会儿有些累的眼睛,“它操控着整个洞穴”“这洞穴是活的”是什么意思?


  张选一直仰着头楞楞地看着洞顶,忽然说道:“大家先都不要说话,多花点时间把能想到的细节都想周全了再出结论,我们先把他安葬了吧。”


  估计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满肚子的疑问和猜测,却都没有说什么,我将各种细节在脑子里慢慢整理着,有些象一个将素材整理成论文的过程。张选说的对,如果我们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就某一个细节僵持不下,只能把所有人的思考方向都引进到误区。与其这样,不如各自分析,然后将最后的论点形成了再讨论。
  于暄的工作笔记带给我们的,其实也没有非常明确的线索,而是更广阔的思路。


  张选第一个站起来走向于暄的尸体,我的心中此时对这个于暄充满了尊敬,手里握着的这本日记,仿佛记述了他平凡但绝不肯自甘卑微的灵魂。


  几个人心里各怀所想,四处划拉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把于暄的身体完全遮盖住,又向上堆砌成坟头的样子,这很费时间,可是时间对我们来说既宝贵又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


  直到张选说:“好了。”众人才停手。随后张选捡起一块一面略微平整的石头,想了想,简单刻上几个字,郑重的摆放在这处简易的坟前。大头将那只帆布背包拾起,把满是锈迹的老式手电也装进去,一起放在了张选刻的墓碑前。
  25、谜中谜


  张选带领着众人向远处走了走,直到找了一处略微宽敞的地方,都席地坐了下来,张选才说道:“一起来分析分析吧,咱们都拣重点的说。”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什么更好的总结性论点,各种细节纠缠在一起,很难有一个自圆其说的结论去合理地解读。


  大头第一个说道:“我其实也很早就有一种说不好的直觉,一直没说,刚才咱们垒那个坟的时候,有点热我敞开了衣服,才突然想到了那是什么。”


  顾光明“呀”地一声,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张选和我也都看向大头,大头却嘿嘿一笑,没有直接了当地说明,“我又怕说出来没什么用处,再把咱们的想法弄偏了。”
  这次连张选都崩不住了,催促着大头:“这很重要,快说吧。”


  大头这才缓缓地说道:“是温度。”“温度?”我追问。


  “对,我是第一个从被后来堵死的窄洞进到眼前这一段乱七八糟的洞里,当时十分兴奋有出路,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不一样,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你就鬼哭狼嚎地说那怪蛇追来了,大伙儿紧接着一阵忙乎,身上大汗淋漓,忽略了从那开始的这一段路的温度,温度变高了。”


  张选“嘶”的吸了一口气,略微想了想,说道:“这里的温度确实比我们原先走过的山洞要高,按这里的地质特点,又不可能是什么火山和温泉的活动,没道理呀?”
  我心中暗暗回想,的确现在这一段山洞温度起了变化。不过,大头的这分析只算是解决了我直觉当中“洞里有问题”的一半,于暄笔记中提到的被偷窥感,我是感同身受,时时刻刻如同芒刺在背,这可不是简单的温度变化能带来的。另外,大头说的没错,他的发现其实只是给我们添加了一个细节,“温度变高”对于我们解决脱困意义确实不大。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在仔细回味着,顾光明却是话题一转,说道:“我认为不要太割裂我们现在这一大段山洞和前面经历的联系,比如说,那条双头蛇,它为什么把我们赶到这里?这问题我们一直没解决。谁也不敢说先前的养蛊洞那一段到眼前这一段路,只有那一条被我们堵死的窄洞相连,我觉得刚才那日记里提到的‘它’,很可能就是那条怪蛇。”


  张选摇摇头,说道:“关于双头蛇的目的,这个问题我虽然没说,一路上却已经考虑很久了,即使这双头蛇的智商真的有那么高,它的任务很可能已经完成了。”
  然后张选看向顾光明,接着说道:“不要忽略我们经过的那个石台,这种石台的形制几乎可以断定是一个古代的祭坛,你们也都说了,这蛇要弄死我们太容易,我觉得它的目的就是要把我们赶向祭坛。”


  顾光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张选说道:“牺牲。古时候用活人献祭做牺牲品的时候,为了保证祭祀的神圣,防备献祭的人因为恐惧而大喊大叫,往往用酒把人灌晕。我们可能触发了那个石台的机关,被致人昏迷的药物迷倒了,这和把人灌醉是一个道理。双头蛇把我们赶到现在这段路,我估计是拿我们来献祭。养蛊洞是典型的人工遗迹,这双头蛇可以肯定是人为豢养的,双头蛇的存在和那神秘的祭坛,才是必然的联系。”


  然后张选瞅了我一眼,“我们当时都处在深度昏迷状态,如果不是侥幸有人先醒了过来,这双头蛇真的就成功了。”


  张选的分析,我这次没有表示同意,将双头蛇与祭台拉扯到一起,虽说有可能,但如此断定它们之间的联系肯定有些牵强。
  紧接着,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尝试发现有用的细节,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些细节整合到一起,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更不用说下一步针对着该怎么办了。


  大头此时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晚上八点钟了,张选让大家吃了东西,然后就地睡觉。众人的心里发凉,眼下这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眼瞅着马上就要断粮了,如果明天没有更好的主意,靠碰运气这么走下去,恐怕会和当年的于暄一样不停地原地兜圈子,很难离开这里。
  这一夜仍要警惕一直没再出现的大跳蚤,所以我还是在第一个值班守着,所有的光源都灭掉,只打开一盏宿营灯。微弱的灯光下,我重新打开于暄的日记本,眼睛几乎贴在上面,翻看那几页他在洞中记下的日记。


  日记的记述在逻辑上没什么大问题,可如果愣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看,隐隐约约发现其中的记录和分析当中,前后也有一点矛盾。


  关于眼下山洞的记述,最开始的几篇都提到了杂乱的岔路是变化着的,而最后一篇在应该下一个结论或者猜测一个结果时,却只说“这洞穴是活的”并且“很不可理解”。这洞穴是变化的并且不可理解这件事前面已经多次提到,最后再很重点地强调又有什么意义呢?洞穴的各种现象“很不可理解”是一直发生的,最后一天才觉得“很不可理解”岂不是反应太迟钝?
  也就是说,洞穴是活动的是一种现象,而最后的猜测式结论应该是根据这种现象推理出来的,这种结论的类型应该是,比如顾光明说的这洞穴里存在机关,或者象张选说的那是一种幻视。不可能根据洞穴是活动的这种现象,得出洞穴是活动的这样一个结果。


  脑子虽然有些僵,可我突然感觉跟真相之间仅隔着一层窗户纸,越来越接近了。日记当中可以看出,于暄即便在最后头脑也是清醒的,这个因果关系不应该如此混乱,这里面一定是我理解的不对。


  ……现象是洞穴是变化活动的,而结论是洞穴是活的……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中反复出现了几次,倏忽间就象漫漫无尽的黑夜里突然燃起了一盏明灯,我的思路一下子被照亮了。


  ……洞穴是活的!我靠!
  看人的好少。。。。。
  26、破局


  我浑身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噌”从地上蹿了起来,他们几个人都没睡,一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的声音尖厉的好象太监,大喊了一声:“都快起来。”


  几个人几乎同时翻身坐了起来,张选四处张望,急急地问:“怎么了?”


  我嘴里不停地喊着:“这洞穴是活的,明白了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细节都被穿了起来,一整条证据链全都清晰地指在了一个结论上:这一段洞穴本身就是一种未知并且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物体!


  所有岔路的变化并不是什么机关或者幻觉,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身体内自然的变化,温度莫名其妙的升高,不可理解的巨型吸血寄生虫,这统统都是一个活着的生物体内才应该有的现象。而我们一直待在一个活的生物体内,那种无处不在的被偷窥感再正常不过了。
  我用最快的语速说出了结论和所有的理由,因为激动有些结巴,尽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弄懂我的意思。张选和大头一言不发,好象在消化这不可思议的最终结论。
  顾光明的脸色惊讶,声音充满了质疑,问道:“你是说我们正在一个大怪物的肚子里边,路的变化是因为这个怪物象人一样的胃肠在蠕动?”


  张选的声音也不再冷静,呼吸急促地说:“不是怪物的肚子,是一种庞大的未知生物,我们走过的这些所谓的通道可能是它进食或者呼吸用的,还记得克朗寨村民说到的牛耳岭一带牲畜和野兽神秘消失的传说吗,应该就是它的所为,那堆兽骨可能是它吞噬消化了以后排出来的一处残渣。”


  顾光明“哎哟”地叫了一声,说道:“那日记里提到没有水,我们却在兽骨堆那里找到了水,那不就是……尿?”


  我们装上的水还真的很可能就是尿,不过这话挑明着说出来真令人恶心,张选可是亲口喝过的。
  张选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大头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此时点亮了火把,然后拔出了军刀劈向洞壁的一处凸起,那洞壁的岩石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显得有些松软,被稀里哗啦地砸下一些小碎块,张选顺手捡起一小块被劈砸下来的岩石碎块,细细地打量起来。


  “这不象是一般山洞里的岩石,”张选喃喃地道:“结构虽然致密得和岩石一样,重量也差不多,整体却象生物钙化组织长年累月层层堆积形成的,新鲜没有被氧化的断口才能够看出来。”


  大头铁青了脸,发了狠似的一刀刀劈扎向洞壁,越向洞壁里面,结构就越是松散,我和顾光明反应过来,也拔出刀去帮忙,张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把军用的小铁锹,前端锋利无比,让我们几个闪开,然后用小铁锹铲向洞壁,不一会儿功夫就在掏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圆坑。


  本来整支考察队还有几支这种订制的军用小铁锹,但分开的时候我们几个根本没想到会陷进什么出不来的险境,只有张选带出来一把。众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心照不宣地换着班接替张选向洞壁深处挖去。
  洞壁上的坑向里越铲越深,挖到了足有半米深浅,接替了我的大头使劲向里一铲,“噗”地一声仿佛铲到了什么,众人连忙将火把凑近一看,却是灰白色象猪皮一样肉肉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大头一点点铲干净圆坑周围的石壁,等到那藏在里面的肉壁露出一大块方才停手。张选此时却早把相机拿在了手中,向里面照了好几张,我心想你一照准没好事儿。


  大头扔掉铲子,用军刀小心翼翼地扎了扎富有弹性的肉壁,那肉壁却没什么反应,大头一咬牙,一刀狠狠地扎了进去。


  只见那肉壁先是缓缓收缩了一下,被刀扎进去的地方缓缓流出了黑色粘粘的油脂一样的东西,大头这才转身看向我们几个,说:“真是活的。”


  众人脸色煞白地面面相觑,这已经被证实的大胆猜想有些太可怕了。我并没有破解了谜题的自豪感,因为这仍然看起来很无用,知道它是活的又能怎么样?
  顾光明眼睛紧紧盯向那块肉壁,忽然说道:“不知道用火烧行不行。”


  张选停顿了一下,大概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办法可想,把烧得正旺的火把靠了上去。那流出来的油脂碰到火,竟然一下子就着了起来,滋滋拉拉的声音象是在烤肉,接着,那块暴露出来的肉壁也慢慢燃烧了起来。


  也就十几秒钟的时间,本来浅浅的火苗越燃越旺,一大片黑色的油脂逐渐渗出来,见火就着,抠出来的圆坑周围松散的黑色岩石一小块一小块的开始龟裂剥落。肉壁越露越多,渐渐向深处烧去。


  眼瞅着这火突然之间就不受控制了,张选喊了一声:“走!”几个人赶紧拾起背包,跟着张选向远处走去。
  刚刚向前走出几十米,后面的山洞整个就象烧成了火洞一般,洞顶和四周的黑色岩石一大块一大块的往下掉,轰隆隆地砸在地面上,几个人赶紧撒腿就向前跑去。


  火越来越大,逐渐向周围漫延,我们七弯八拐地刚转过一个岔路,火远远地迎面烧了过来,众人又赶忙掉头找了一条岔路就钻了进去,这时也不用说什么迷不迷路了,反正就是捡没火的地方跑。


  脚下的路似乎震动了起来,如果我没预料错,一定是这个庞大的生物被火烧得吃了痛开始了蠕动,前面本来向右拐的路口开始缓缓扭动,正对面的洞壁却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新的岔路出现了,众人什么也没说,奔着刚刚出现的岔路就冲了进去。


  一阵剧烈的震动把我们都甩在了地上,头顶上方大块的黑色岩石开始掉落,四周的这种岩石虽然说是这庞大生物自身类似钙质分泌而形成的,但重量和普通的山石没什么区别,一旦砸在身上,恐怕立时就能要了人的命。
  27、逃出生天


  躲避着头顶砸下来的黑色岩石,几个人乱跑一气,完全没有了方向对错的判断。张选手指向前方,高声喊道:“那条路。”地面虽然仍然在抖动,众人拼命之下连滚带爬地坚持向前面冲去。


  此时震动稍有些停滞,就在这个间隙,我们又向前方蹿出了几十米,大头忽然大声说道:“这路是冲下的,不能向深处走,得向上。”


  众人定了定神开始重新寻路,我看到前面右侧隐约有一个岔路口,大喊道:“那里!”却没注意头上一块半米大小的石块直砸下来,张选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也用力过猛扑倒在地,大石块砰地一声砸在张选的背后。


  我们三个赶忙把石块搬开,幸好张选的背包替他挡住了砸下来的石块,饶是如此,张选也是痛得龇牙咧嘴。这时没有空闲查验他的伤势,看起来问题不大,几个人拖拽着张选就向前面的岔路钻了进去。
  没有人看了吗?
  随着火势的蔓延,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谁也没想到这火能烧成这样,众人的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得透了,眼见侧壁上的一个小小洞口中,里面好象翻开了一个口子,钻出了几只我们熟悉无比的大跳蚤,沿着山洞向前快速地爬着,果然它们都是活在这肉壁深处的寄生虫。


  张选似乎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跟上这些虫子!”爬出来的大跳蚤速度很快,沿着山洞向前转眼就转向一侧不见了踪影,大家连忙奋力地向着那边追去。


  前方不断地有这种大跳蚤从暴露出来的肉壁里钻出来,估摸着是实在耐不住被火烤的滋味,逐渐汇成一大片大跳蚤组成的海洋,塞满了前方的通道,向着前面流去。我们几个却夹在大跳蚤的中间,一面向前跑一面小心地躲避着,好在这些大跳蚤都在疯狂地逃命,根本没有理会我们,我们手中的火把也让它们犯着忌惮。


  又是一阵左右摇摆式的晃动,我们几个都跌倒在了地上,一大堆大跳蚤也被震的四脚朝天,这情形用第三者的眼光看起来一定很好笑,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人类同最低级的动物在生存面前都是那么脆弱和急不可耐的逃命,没有了分别。


  每一次震动,路就会显著的变化,有时会出现新的分岔,有时路又会被堵死,众人这时只能选择相信大跳蚤的本能,跟在这些寄生虫后面夺路而逃。
  狂奔了十几分钟,前面疯狂爬行的跳蚤大军都拥挤在一个斜着向上的洞口,众人赶过去,只见天光顺着洞口透了进来,我心里一楞,这不是已经晚上了吗?这时却根本顾不得那么许多,沿着大跳蚤前进的方向着天光奔去。


  到了那个通向外界的山洞出口向斜上方一看,外面的泥土陷进来堵住了大半个打开的山洞口,大跳蚤一层踩着一层,争相向外面涌去。


  “快,这个洞口要是封死就完了。”大头发了狂似的叫着,手中的火把烧向了重重叠叠压在一起的大跳蚤,随即噼里啪啦地燃烧声骤然响起,几只挨在一起的大跳蚤瞬间烧成了火球,周围其余的大跳蚤躲避着火焰闪出了一条路。我们虽说也怕火,却毕竟不是见火就着的大跳蚤,众人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忍着脚下大跳蚤身体燃烧起来燎人皮肉的疼痛,顺着窄窄的洞口爬了出去。
  当外面世界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时的众人却没有任何愉悦感,双眼被阳光刺得生痛,地面依旧在不时地震动,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体力在这几天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咬牙坚持还能走多远谁也不清楚,求生的意志维持着我们虚脱倒下以前最后的挣扎。


  匆匆环视四周,我们身处在一处盆地式的山谷之内,被青翠的群山包围,山谷中的泥土蠕动,带动着附近的山石滚滚砸落下来。大跳蚤不断地从洞口涌出逃向四面八方,张选似乎在强忍着愈发强烈的巨痛,腰向下弯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指向最近处一座较为低矮的山顶。


  我和顾光明的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头一个人拉拽着张选,引领大家向山脊方向跑去。匆忙向上逃离的间隙,我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地面上有几处已经裂开,几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在翻滚下陷的泥土中时隐时现,一个洞口已经开始向上冒出了浓烟。
  直跑到脚下的大地已经不再震动,众人仍然不敢稍作停留,这庞大的未知生物到底有多大,它在彻底被烧毁之前会怎样的疯狂,我都无暇去想象,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它越远就越安全。


  众人一口气跑到了山顶,累的都脱了力。再回头望去,方圆两三平方公里的盆地底部都在不停地翻转蠕动,整个盆地上空被腾空而起的尘土和烟雾覆盖着,火光从下方几处洞口蹿了出来。


  缓了很久,几个人才算把呼吸喘匀了,这才想起查看张选的伤势,似乎左肋被砸的有几处骨折,痛得汗珠直向下滴,手头又没有太多的应急药物,好在暂时不会怎么致命。


  大头低头看了看表,骂了一句:“什么破表,还晚上十点多,明明是大白天。”张选压抑着疼痛,缓慢地接口道:“一定是我们经过的什么区域有强大的磁场,导致了手表失灵。”
  顾光明悻悻地说道:“没想到会有这种状况,早知道就不买这种机械表了。”


  这时我才恍然,在我长大的那个钢铁厂厂区后山,就有一大片磁铁矿的采矿区,机械手表在那里时常会失灵。山洞里我们最后只剩下大头一块手表,一切的时间都以大头的表为准,他的手表一旦出了问题,所有人的时间都会跟着混乱。


  几个人说话之间,下方盆地的大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原本掩盖在钙质分泌和泥土之下的生物组织越暴露越多,外界更加充足的氧气成了这火充分燃烧的催化剂,当时在里面看起来那种灰白色的肉一边燃烧一边搅动着,逐渐向下陷去,令人毛骨悚然。


  顾光明说道:“原来这东西就是见火就着的一摊肉啊,不过真的是太庞大了。”
  28、继续的疑惑


  张选“嗯”了一声,休息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伤处已经不那么痛了,说道:“差不多就是象‘太岁’一样的东西,里面满是蜂窝状的通道,透气性好,要不是这一把火,我们可能永远被困在这些通道里面出不来。”


  太岁的各种报道和图片网上有的是,我曾经看过,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也难说是动物还是植物,据说可以长到一间房子那么大,可比起眼前这东西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选先是让大头拽开一罐化学狼烟,然后缓慢艰难地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的相机已经被砸的扭曲变形,打开相机,存储卡看上去却很完整。这里面的几张照片如果公布出去,尤其是那条双头蛇和眼前这庞大的太岁一样的生物,绝对能引起轰动。


  想到这里,我也拿出相机,想最后拍几张太岁燃烧的照片,向下看去,却只见一个巨大的深坑里火光冲天,烟尘弥漫,好象火山暴发一般,庞大的太岁已经在燃烧中完全陷进了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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