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问我:超自然的灵异现象真的存在吗?如果不存在,那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又是怎么回事?
我狠拍他的脑袋:笨蛋!你怎么图样图森破!这种蠢问题也要我告诉你吗?
他捂着脑袋气冲冲走了:敢打我!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哈哈大笑:鬼要是你小样的想变就能变,世界将变得多么美好啊!
我这儿有一个故事,既然是灵异事件的另类解读,那这里面的说道就和平时所看到的肯定有所不同,到底哪儿不一样呢?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第一卷 火烧冰麒麟
引子
一九六八年盛夏的一天上午,在位于河北省省会石家庄市的一座医院里,来了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一男一女,他们骑着自行车,臂上缠着红袖章,斜挎着帆布包,看上去标准的红卫兵打扮,领头的是一个面色白净,相貌英俊的男孩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削,但是脸色凝重,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脸庞清秀,肤色白皙的女孩子,跟他年纪相仿,面无表情地夹着一个黑色的记事本。
两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脚步匆匆,走在前面的男孩子似乎对身后的人颇为忌惮,一边走着,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
医院的上面都是干部病房,他们径直来到最靠里的一间,这里只有一张床位,收拾得很干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干部靠在床背上,正拿着主席的《最高指示》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戴着一副圆边黑框眼镜,面庞精致,杏眼朱唇,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绝世美人,只是现在略显苍老疲惫之态,她梳着齐耳短发,只是头发一片雪白的颜色,在这个年纪,头发就全白了,看上去和她精细的面孔有些不太协调。
领头的年轻人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女干部见他进来,显得很高兴,可又没有过分表露出来。
“妈,你现在还好吗?”领头的年轻人站在她的床边,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永胜,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终于来看我了!”女干部微微低头,她的视线落在白被单上,可声音微微发抖。
“妈,‘文化革命’开始已经有些日子了,现在我们单位也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我也追求进步,想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去,可组织上认为咱们家的情况很特殊,所以带了一位干事来调查一下。”年轻人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干部,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中年女干部伸出如葱白般光滑的手指轻抿嘴角,接着优雅地放下书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旧社会社交名媛的做派,永胜见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角,用眼角偷偷向身后扫了一下,那个女干事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只是摊开记事本,掏出钢笔,一言不发。
“咱家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为什么偏要跑到这里来问?”女干部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你的情况我当然了解,可是我爸,他毕竟是个日本人!”永胜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你爸爸虽说是日本人,可他是坚定的国际主义革命战士,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他已经去世了,关于他的历史成了悬案,组织调查我,可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永胜说。
“他是你亲爸爸,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女干部有些激动了。
“虽说如此,可在抗日战争时期你们是怎么认识并结婚的,他在那段时间做过什么事儿,您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妈,这次是组织正式派人来向您询问这些问题的,您一定要如实反映!”永胜的表情很矛盾,内心里充满了纠结。
女干部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回忆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很快她头上就开始冒汗,过了很久才从这种思考中回过神来,向眼前这两位年轻人讲述起那段从未对人说起的往事。
第一章 危险人物
一九四二秋,河北永定县城外。
耿长乐趴在土丘上,眯起眼睛盯着前方的公路。
大片的玉米地延绵不绝,向远方伸展开去,已经到了收获的时节,青纱帐变成了金色的田野,包裹着细如发带的公路,所谓的公路,其实就是一条土路,跟随着广袤的田野,一路延伸向前。
这条公路由于常年行车,地势渐渐凹陷下去,站在田埂上向下看,公路上的情况了如指掌,就是这么一条道路,却是永定县通往正定,石门的必经之路。
已经是下午时分,秋天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丝倦意,耿长乐摇摇头,想驱走这种慵懒的感觉,只看见身旁的小五已经头歪到了一旁,大张着嘴打起了瞌睡。
“小子,你给我起来!”一巴掌下去,打得小五一个激灵,手中的扳机差点叩响。
“咋了?队长,鬼子来了?”小五还有点懵懵懂懂没清醒过来。
“来个屁!照你小子这种睡法,鬼子就算出城扫荡你小子也不知道!”耿长乐的脸拉下去老长。
身后传来一阵轻声的嬉笑,他回头看去,十几个小伙子头上扎着枯黄的玉米叶子,一字排开都趴在田埂上,他们的手里端着盒子枪,三八大盖,边区造,他们的年轻脸上粗糙黝黑,满是尘土,露出一排白牙,显然刚才他的一番话让他们提起了精神。
“同志们!”耿长乐压低了声音说道,“鬼子就快过来了,一定要打起精神,把这条路的前前后后都给我盯住了!”
“队长,谁知道咱们是不是搁这白费工夫啊?你怎么知道鬼子要来啊?”小五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道。
“这是可靠情报,城里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送出来的,据说有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要从这里路过,这次一定要把他收拾了!”耿长乐咬着牙啐了一口。
“呵呵,”小五嘿嘿一笑,“这交通员也是,这都多长时间了,总算憋出这么一点动静!”小五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他一笑,额头上的青筋就鼓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干嘛,你们谁见过交通员?”身后的战士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气氛很热烈。
“听说交通员的身份不敢轻易泄露出来,就连咱们这些老革命都没谁见过他们,只有指导员派专人和他们联系。”身后不知谁嚷了一句。
耿长乐被他们的声音嚷嚷地有些烦,他从身旁摸出几个小石子,刚想教训一下这帮混小子,就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叫道:“车来了,车来了!”他连忙挥手示意战士们压低身子,又向前匍匐两步,只见从北面的道路上扬起了滚滚黄土,这是汽车开过的信号,他瞪圆了眼珠子,轻轻挥了一下手臂,身旁的枪都压上了膛,手榴弹都拉上了弦。
“我说什么来着?”他冷笑道,“这次一定不能空手回去!”
一共来了两辆车:前面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后面的是一辆大卡车,扯着帆布棚,从那惨黄色的军服来看,肯定是坐了满满一车伪军,估计得有不下二十个。军用吉普的车窗上挂着白色的帘子,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看来,这次的情报的确可靠,吉普车里坐的还真有可能是个人物。
耿长乐向身后瞄了一眼,地雷早已经埋好,负责拉线的战士向他点了点头,“放吉普过去,炸那个大家伙!”本来打算一锅烩的,可在根据地憋了这么长的时间没动过枪,实在是想打个漂亮仗,拉线的地雷不能埋到公路中间,就算鬼子和伪军再傻,也不可能傻到看不见那夺命的拉绳,通常打伏击时,这样的拉线雷都是埋到路两旁的土堆里,让田间地头的杂草和玉米梗来做拉绳的天然掩护。
他决定活捉这个传说中的危险人物,兴许这个人会对他,对八路军都有重要的意义。想到这里,他手中的盒子枪,悄然瞄准了吉普车的前侧窗。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眼看这两辆车都开进了伏击圈。
“拉线!”他大喊一声,同时手中的枪也打响了。
地雷在卡车不远处爆炸了,两辆车同时停了下来。
吉普车前面的窗帘上一片爆红,卡车里则叽里哇啦乱作一团,十几条长枪从帆布棚里伸出来,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胡乱放着,这些伪军本能地感觉呆在车上很危险,可谁也不敢第一个跳下车去当炮灰,所以只能哭喊着胡乱放枪。而耿长乐和他的八路军战士们,在拉响地雷后,则静静地等待了十几秒,估计卡车里伪军们枪里的子弹打得差不多了,耿长乐大喊一声:“冲啊!”率先冲了下去,身后的战士们端着枪,对着卡车上的帆布棚猛打,很快就听到里面惨叫连声,刚才还打着瞌睡的小五,此时如同一只下山猛虎,一个箭步冲到卡车前,端着枪大喊一声:“我们是八路军,缴枪不杀!”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密集的子弹,幸好那帮家伙躲在车里没法瞄准,只能胡乱开枪,否则这一轮子弹过去,小五就得变成筛子。
“兔崽子,还敢顽抗!”小五骂了一句,瞪起眼睛,瞄着最外面的家伙就是一枪,正中那伪军的眉心,就听见一声闷响,那家伙拖着舌头把自己的尸体挂在了车厢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车里的伪军疯狂地叫着,听得出他们心里很恐惧,可似乎有一种更大的恐惧在驱使着他们负隅顽抗。
后面的战士陆续赶到,把卡车团团围住,双方的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伪军被困在车内,只有挨打的份,在持续的交火下,卡车里的人一个个相继倒下,可就算他们一边哭爹喊娘地叫唤,还是不住地放枪。
“真他娘的邪门,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投降?”耿长乐身旁的一位战士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你没听说吗?最近城里兴起了一个黑仙会,领头的自称黑仙,听说邪行得很,他给鬼子和伪军都施了法,你忘了上个月反扫荡时候的事儿了?那帮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都疯了!”一个高个战士小声说道。
“就是,听说那个黑仙还能给人换命,快死的人都能给拉回来。”另一个战士嘟囔道。
“行了,别胡说八道了!那种封建会道门的东西,你们还来劲了!瞧取的那个破名字,还黑仙儿!”耿长乐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对着卡车大声喊道:“皇协军的兄弟们,别给日本人卖命了,我们是八路军,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只要放下枪,就能享受到俘虏待遇,我们绝不会虐待你们!”喊罢他挥手示意暂停射击。
就听见车厢里传来一阵哭声,哭声中夹杂着拉枪栓的声音。
耿长乐知道刚才他是白喊了,于是咬咬牙,发起了总攻的命令。
只用了三分钟不到,战场就恢复了寂静。
战士们小心地靠近汽车,里面还剩下三个人,木木地望着前方。车厢里全是血,那些死尸面目狰狞,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四周,好像一堵肉墙。
小五再一次跳到车前,冷冷地问道:“你们还想打吗?”
三个伪军使劲摇头。
“那就赶紧缴枪投降!还等什么?”
就听见车里带着哭腔嚷道:“我们缴枪,缴枪!”接着,三只毒蛇般的枪口伸出车外。
小五冷笑道:“少给爷爷装蒜,乖乖地,一个个跳下来!”
两名战士躲到车轮两侧,举枪瞄着出口。
车里的伪军哭丧着脸,像驴粪蛋一样一个一个滚了下来,他们胆战心惊地抬眼望去,只见十几条彪形大汉,脸上涂抹着黑灰,就像阎罗王殿上的凶神恶煞,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见到这个阵势,令他们两腿发软。
整个车里的伪军,连同被打死的,一共有二十一个,现在还活着的就他们三个,他们身上的武器被战士们收缴了个干干净净,小五用枪指着他们,大声喊道:“都听好了,爷爷问你们,那辆吉普车上的是什么人?”
没人吭声。小五眉头一皱,咬着牙拉开枪栓,厉声喝道:“你们这帮狗汉奸,死到临头还想顽抗到底吗?”
一个干瘦的伪军从帽檐底下探出眼睛:“报告八路长官,皇军,啊,不,鬼子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护送吉普车到正定去,到底车里是谁我们也,也不知道。”
“真的吗?”小五眼睛扫向其他人,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他们可能真的不知道吉普车里的人是谁。
耿长乐在旁边听着,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举着枪,谨慎地来到吉普车旁边,司机刚才已经被他一枪毙命,但是车里出奇地安静,他清楚自己并没有开第二枪,那么,车里有没有坐着第二个人呢?此时他倒有些踌躇起来。
“队长,这帮狗汉奸怎么处置?”小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老办法处置吧!”耿长乐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伪军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以为死到临头了,又都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嚎啥嚎,再叫唤就枪毙了你们!”一名战士拉长了脸吓唬道。
战士们围拢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他们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扯下布条蒙住眼睛堵住嘴,再一个个扔到卡车上面去,当把最后一名伪军扔到车里的时候,他们顿时感到周围的世界安静了不少,虽然偶尔还能听到闷声闷气的呻吟,总算是耳朵里清净了。
大家都围在吉普车周围,这里的安静却非常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小五想冲上去踹开车门被耿长乐拦住了,他挥手示意大家都退后,然后一人举着枪,轻声靠近车门,抬手去拉门把手,不料想很轻易就被拉开了,打开车门,只见后车厢里躺着一个年轻女人,这女人身穿紫黑色旗袍,黑色的高跟鞋,侧卧在车座上,紧身的旗袍衬托出她玲珑的曲线,看身材不是特别高大。
这下包括耿长乐在内的战士们全都傻了眼,他们之前有一千种猜想,只是这种情况不在其内。
是不是日本女特务?不对,是个女汉奸!日本人抢来的女人?汉奸抢来的女人?中央军的女特务?伪军的女特务?女汉奸!女特务!不会是慰安妇吧?她怎么不动弹?她是不是死了?身后的战士们开始交头接耳。
耿长乐确定车里再没有其他人,他咬咬牙钻入车内,伸手将那女人揽起,她梳着北平流行的发髻,双眼紧闭,细长的眼眶说明她有一双很大的眼睛,长睫毛,细眼眉,瞄着朱红的嘴唇,皮肤青白,看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但是摸上去身体很冷。
他把女人抱出汽车,示意小五摸摸她的鼻息,“还有气。”小五说,“这算什么?危险分子?具有重要意义?”
战士们面面相觑,辛辛苦苦埋伏了半天,就为了这个女人?情报是没有错,但是这么多伪军护送着一个女人是去干什么呢?他们隐约感觉这里面有些奇怪,但也仅限于此。
“队长,”小五讪讪地问道,“这,怎么处理?”
“带回去!也许真的很危险呢!”耿长乐冷笑道,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健壮,长眼浓眉,头发根根直立,一看就知道性子火爆耿直,当他攥着拳头,胳膊上的腱子肉就好像一个铁疙瘩,尽管今年刚满二十二岁,可已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了,参加过无数恶战,那个年轻女人被扛在他肩膀上,好像一只小兔子般服帖。
“那这些汉奸呢?”
“和那辆卡车一起,找个可靠的地方看起来,让小鬼子拿药品来换!”看着那一车战利品,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二章 内鬼
辛李庄,距离永定县城最远的村庄,由于位置偏远,鬼子较少顾及,又靠近运河,这里就成了作为根据地最合适的地方。
天将要擦黑的时候,耿长乐一行人才回到了村庄,大卡车由于太招人注意,战士们便把它和那群伪军都藏在了邻村的野地里。
在辛李庄,八路军发展了不少的堡垒户,连长卢铁旺和政委高宽就住在一个李姓的老乡家里。
派耿长乐去打伏击,他们在家里也忐忑不安,情报给出的说法实在是太玄,如果真的是个重要人物的话,那么将会有大批的鬼子和伪军护送,就让耿长乐带着十几个人出去伏击,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得手,他们又能带来怎样的胜利?打掉鬼子一个大佐,还是一个中佐?两位领导就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回在院子里踱步,这两位都是中等身材,身板结实,高宽的脸略微圆一些,头上扎着白毛巾,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农民。卢铁旺瘦长脸,带着土布军帽,眉毛很浓,一双大眼炯炯有神。
当两个人看到耿长乐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走进来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长乐,这女人是谁?”高指导员问道。
“指导员,连长,你们不想知道我们这一仗是怎么打的吗?”耿长乐没直接回答,而是笑呵呵地把那女人放到床上,黝黑的额头上闪着颗颗汗珠。
“小子,别卖关子了,说说情况吧!”卢连长一把把他拽过来按到椅子上,又递上一碗水。
“哈哈!连长,这仗打得真痛快!”耿长乐接过水碗一饮而尽,“从放第一枪到把那帮伪军全包了饺子,我还掐了掐时间,一共不到五分钟,怎么样,厉害吧?”
“敌人一共派了多少人?”高指导员问道。
“二十个左右吧,但是指导员,这仗打得真邪乎,那帮人好像不怕死,见着我们就不停地放枪,我把我军对待俘虏的政策将给他们听,可一点作用都没起,本来不打算杀那么多人,毕竟都是中国人嘛,可没办法,他们好像疯了一样,回来的路上我问过那三个俘虏,可他们被我们打得吓破了胆,脑袋迷糊了,只是说,害怕,害怕,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接着他简单地把战斗状况向两位首长讲述了一遍,“现在那辆卡车和伪军我都安排到邻村的野地里,让王德喜领着人看着呢,一路上我们避着人,您二位就放心吧!”
“老高,你想想看,这些伪军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卢铁旺脸色凝重。
“好像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吧,以前那帮汉奸怂得很,一听见枪响就投降,现在怎么像疯了一样?”高宽对此事也有些疑惑。
“两位首长,你们听没听说过城里有个黑仙会?”耿长乐突然插问道。
“倒是听说过,我也向交通员打探过,返回的消息说不过就是个反动的封建会道门组织,不成大器,这也难怪,听那个破名字,就知道它是什么货色。”高宽笑道。
“那就是说,也许真是这个黑仙会给那帮汉奸洗了脑了?从目前情况上来看,洗的很成功啊!”耿长乐面带讥讽。
“这个事情我们还要调查,如果那个什么黑仙真要破坏我们的抗战大计,我们一定要坚决镇压它!”卢铁旺坚定地说道。
“不过伪军就是伪军,就算是发了疯,一样被我们包圆!他们再难缠,人我们一样能带回来!”耿长乐笑道。
“很好!”高指导员笑道,“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就是情报上所说的危险人物了?”
“应该是,可我总觉得有些古怪。”耿长乐说着,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情报上说,这两辆车是外地途径永定县,可那些伪军摆明了是咱们这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女人...”
“也许是临时要县城派人护送吧,至于那女人,”高宽看了一眼卢铁旺:“老卢,你怎么看?”
卢铁旺仔细打量了一下床上的女子,摇摇头:“看着就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养尊处优的,不知道哪里重要,莫非是田中小尾的老婆?”
“田中的老婆我见过,不是这样儿的!”耿长乐插嘴道。
“情报来得急,并没有细说,难道我们打错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经过那里?”卢铁旺更加疑惑。
“连长,我们弟兄们在那蹲了一下午,就这么两辆车从那过。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耿长乐把脑袋凑到两位首长跟前,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卢铁旺和高宽看他神情凝重,都把身体向前倾,想听听他的高见。
“会不会是田中新娶的小老婆?”他把这话说完自己还没来得及坏笑,脑袋上一左一右就挨了两位首长一人一个栗凿。两位首长敲打完他,自己也不由得乐起来,都知道田中是出名的怕老婆,这样的可能性是一点都不会有。
可是排除了这些不可能的可能性后,留给他们的就没什么可能的可能性了。
高指导员找来军医小刘,嘱咐他注意观察着这个女子,一旦醒来要马上向他报告,然后又找来了李山,一个面庞白净,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给你五分钟,把这封信记住,然后马上起身进城,找到我们的交通员,再那把信的内容还原出来,让她想办法把信传递到鬼子司令部里去,让他们拿药品来赎人,嗯,信上写的那个俘虏的人数,再多加几个。”
李山应了一声,拿起信纸,双眼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然后点点头,脚步匆匆地离开,这个年轻人虽然瘦弱,可识文断字又记性极好,再长的信,给他几分钟时间,就能过目不忘地背下来。确实是个天生的传送情报的人才,这些年他们用这种人脑传送情报的方法,从来就没失过手。
“你说,田中小尾会用药品来赎这些伪军吗?”卢铁旺看着李山远去的背影,有些疑虑地问身边的高宽。
高指导员点燃一根卷烟,微微一笑:“上个礼拜,渡边一郎刚嚷嚷完日中亲善,怀柔政策,共存共荣这些屁话,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了吧,要不,他就真是抽自己的脸了!”
“我是担心,鬼子要耍什么阴谋。”
“老卢,你的疑虑我也考虑到了,咱们跟鬼子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假如他们敢跟咱们耍阴谋,那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想想看,之前渡边跟我们耍的花样还少吗?哪次他得着便宜了?”说到这里,他拍拍卢铁旺的肩膀,两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爽朗地笑出声来。
再说李山,得到任务后,一刻也不敢怠慢,从辛李庄出来,马不停蹄地直奔永定县城而去,因为身子瘦弱,他这两年的主要任务就是跑情报,这也练就了他的两快:脑子快和腿脚快,把情报都记到心里,这样就算进城出城有人盘查,也奈他不得,每次他都是轻装上阵,身上就装几个铜板,就算搜查,也搜不出什么东西。
跑了一个多钟头,县城的旧城墙就在眼前,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张秋芳,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张秋芳就是八路军在永定县城的交通员,这两年一直和他单线联系,也不知是怎么的,他一见到张秋芳,就觉得心跳有些快,喘气有些急,本来白净的脸上也会变得绯红,若是隔上几天没见面,他就有些坐卧不宁。
永定县城墙高三丈,是清朝时候修建的,有着很厚的石头城墙,日本人来了以后,在城门上挂上了两只很亮的瓦斯灯,设上了岗哨,日夜排查来往的行人。
他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门口没有几个行人,两个伪军斜挎着枪,歪歪斜斜靠在大门上,正眯着眼睛吸烟,瓦斯灯照在他们的身上,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大大的“X”形黑影。
进城的时候没遇到什么阻力,两个伪军半睁着眼,在他的白布衫上随便划拉了两下,撇撇嘴就放他进去了,永定县是一个大县,城里的街道纵横交错,不少大街上还装了电灯,昏黄的颜色,宛如夕阳西照,拖下长长的人影。
李山对这里的街道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轻车熟路,转过几条巷子,没用多少功夫就来到了北岗医院门口,北岗医院是永定县城唯一一家县医院,也是日军入侵后修建的,当然是作为日军司令部的直属医院。
由于是晚上,医院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李山四处打量了一下,便匆匆闪入大门,北岗医院是由两栋三层砖砌的楼房,前面的楼房是医院,他清楚这里的人员配置,在平时的夜里,会有一名医生在一楼值班室里,二楼和三楼是手术室和病房,除了病人外,每层都有一名护士值班,后面的楼房则是医生和护士的宿舍。
从大门穿过,他径直来到后面的宿舍,上楼时,他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拾级而上,怕弄出一点响动,很多人都已经睡下,楼道里安静异常,他轻轻爬到二楼,轻叩最靠里一间房门:当—当、当,声音是一长两短,这是约定的暗号,当听到这样的敲门声,张秋芳就知道是他正站在门外。
站在门口,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急促的哈气喷到门板上,凝成一层薄薄的
水雾。
门轻轻地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他面前,她就是张秋芳,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乌黑的头发梳成两条油亮的粗辫子,她长着一张瓜子脸,杏眼桃腮,高鼻梁,两侧颧骨略有些高,身材瘦削颀长,看上去就是一个骨感美人,李山深吸了一口气,想冷却一下发烫的血液,接着一侧身闪入屋内。
“没人跟着你吧?”张秋芳警惕地向窗外望去。
“放心吧,我来时看过的。”李山擦了擦头上的汗,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
“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张秋芳关切地问道。
“嗯,你去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给田中小尾。”李山闭上眼,开始回忆信中的内容。
“伏击胜利了?”
“嗯。”
“敌人被全歼了吗?”
“没有,抓了几个俘虏,连长要拿他们换两箱子盘尼西林。”
“那个危险人物,”张秋芳已经把纸笔端到他跟前:“到底是谁?”
“是个年轻女人,打扮得很新潮,你也不知道她是谁吗?”李山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渡边中佐在这拿药的时候,我偷听到的。”张秋芳把嘴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道。
张秋芳呼出的气息喷到他脸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不由得继续擦汗。
“你很热吗?”
“嗯,不,信件内容很重要,我有点紧张。”李山遮掩道,他连忙拿起笔,很快就把整封信的内容复述出来,全文内容如下:
田中小尾先生:
近日于城外伏击偶得贵军皇协军官兵十三人为俘虏,另获得贵军辎重卡车一辆,这些俘虏及其辎重对我军来讲并无大用,欣闻贵军渡边中佐近日宣讲中日亲善以及怀柔政策,料想贵军为了这一十三名俘虏的安危,必定寝食难安,故特将人及卡车归还,希望贵军能以盘尼西林两箱予以交换,我军亦不胜荣幸,交换时间为八月初八,地点为小杨庄外东十里杨树林里,为示诚意,我方必在当日等候贵军,交换当日双方需将所交换物品放于同一地点,各派代表前来检验后,方可同时离开。
八路军安定县城大队 卢铁旺
李山把信件写完,交给了张秋芳:“这么晚了,今天能送出去吗?”
“没问题。”张秋芳自信地点点头,“我有的是办法。”
“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李山看着张秋芳的大眼睛,“一个人呆在敌人的地盘上,和那些鬼子汉奸周旋,同一个人,两张面孔,要是我,非得疯了不可。”
“这就是我的革命工作。”她打开门,一条腿刚迈出去,突然又转过身,斜倚着门框,冲李山眨了眨眼睛,对李山来说,这无异于就是放电:“今天太晚了,城门都关了,你不要回去了,在我这里过夜,明早我送你出医院。”说罢转身离去。
李山坐在凳子上,还沉浸在被电晕的喜悦中,能单独和张秋芳呆一个晚上,让他的心里汹涌澎湃,“确实是太热了!”他对着大门,自言自语地说道。
永定县的城南聚集了县城里所有的大户人家,到处都是深宅大院,在这些大宅子中,有一座格外引人注目,因为它的布局格外庞大,四重四进的大院子,高墙青瓦,气派非凡,新刷的朱漆大门之上,一个硕大的黑色“仙”字分外醒目,张秋芳正站在这个大字下面,轻声叩门。
一个穿玄色长衫的男人打开大门。
“我要见会长。”张秋芳低声说道。
“会长在里面,跟我来。”黑衣男人带着她穿过两进院子,来到中厅,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藤椅上喝茶,他满脸横肉,剃着光头,头皮上隐隐看到靑茬,看上去面相甚是凶恶。
“哦,秋芳,你来了,快,上茶。”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对她很亲切。
“会长,八路的信来了,就在我这里。”张秋芳说罢,将信递给这黑胖男人。
“秋芳,我早就说了,没外人在的时候,你不用叫我会长,叫我金彪就行了。”黑胖男人色迷迷地盯着张秋芳,眼睛里恨不得冒出火来。这个男人名叫程云彪,正是黑仙会的头目,人都称之为“会长”。
“会长快别这么说。”张秋芳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去。
程云彪拿起信,匆匆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这可是重要情报,我会好好处理的,秋芳,你干的很好,这说明你很忠于黑仙,忠于我,今天这么晚了,别走了,留在这里过夜吧!”他笑容满面地说道。
“不了...会长,今天李山在我那里...我怕回去晚了,他会疑心的。”张秋芳低着头,小声嗫喏着。
“哦,是这样,也好,他现在对我们很重要,对了,他没有怀疑你吧?”
“没有,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我,所以我今天把他留下了,等到时机成熟,我就带他来见您。”
“明天上午你再留他一下,很快我会派人去找你,到时候,我会送给他一个惊喜。”程云彪咕噜着眼珠子,得意的笑道。
第三章 做局
次日清晨,在日军驻永定县城司令部,正召开秘密军事会议,日军司令田中小尾大佐恼火地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卢连长写给他的信,他的脸由于愤怒,不停地抽动着。
“这是敲诈,赤裸裸的敲诈!”他猛地把信拍到桌子上,“八嘎!土八路地,八格牙路!”
田中小尾是个身材高大的白胖子,光秃秃的头上只有眉毛和一撇小胡子,一双倒三角眼隐藏在圆形眼镜后面,由于身体肥胖,加上极度愤怒,让他喘息地很厉害,他坐在那里,看上去很像一条戎装的鲤鱼,他年龄大约四十多岁,和程云彪相仿,作为城里最高军事长官,八路竟然明目张胆地跟他提条件,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
今天一大早,程云彪早早来到司令部,给他看过信件,惹得他当时就想集合人马,带兵出城去扫荡,对那些伪军的性命,他不关心,也不怜惜,只觉得这件事让他很丢面子。
但是他的参谋长渡边一郎中佐把他拦住,渡边深知他的上司脾气暴躁,行事莽撞,因此不得不提醒他,自己曾说过日中亲善,怀柔政策的话,这下田中大佐没了主意,要是去围剿,就等于打了自己脸,让全县的汉奸都知道日本人说话不算数,拿他们的命不当命;要是同意交换的话更丢人,大日本皇军的颜面荡然无存。田中现在是胡同里赶驴两头堵,不得已召集来皇协军警备队大队长胡魁,侦缉队大队长王桂芝和黑仙会的会长程云彪和几个日军中队长一起商量对策。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我们的人被八路俘虏?”田中问道。
“是这样,昨天下午,有一辆吉普车从北平出发,车上有陈忠海将军的千金陈菲菲小姐,北平方面打过招呼,路过永定县界的时候,希望能派兵护送,因此我派了一个排的皇协军乘坐卡车护送,谁知道中了八路的埋伏,结果变成现在的样子。”渡边一郎解释道。
“陈忠海,这个人我听说过,他以前是中央军少将,听说半年前投诚了皇军,驻地就在正定,想来我还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他的千金路过永定县,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本来就是区区小事,我就没通知您,自己安排了。”渡边一郎说。
“八嘎!”田中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给了渡边一郎一个耳光,心想这样的事你都不跟我通报一下,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哈依!是我安排不周,给皇军添麻烦了!”日本人但凡一挨耳光,就会机械地鞠躬请罪,态度谦恭至极,至于他心里服还是不服,不过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
“渡边君,事情终究还是因你而起,那就由你主持会议,找出对策吧。”田中小尾用眼角瞥了一下渡边,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讨论了几十种作战方案,最终什么也没有商量出来,田中大佐恼火地一拍桌子:“八嘎,一群饭桶,都给我想,想不出来谁也不许出去的干活!”
程云彪从进门来一直就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冷笑,眼见田中小尾已经恼羞成怒,便慢悠悠地说道:“太君何必着急呢?眼下我就有一个主意,太君想听吗?”
“程先生,刚才你一直不说话,想必现在你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渡边中佐的汉语有时候说得不是很地道,但是他贵在有一个冷静的头脑和一颗多疑的心。
程云彪笑道:“八路想用皇协军兄弟们的姓名来换药品,想必他们也知道皇军会犯难,就算真的去交换,谁知道会不会中八路的埋伏,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皇军利用这次交换的机会,一举歼灭土八路!”
“哦,会长快说,是个什么样的办法?”渡边一郎急切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皇军对是否出城赎人并不需要表态,八路的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明天他们会在树林里一直等,这一点我们不用去管,我们要做的就是放出风去,就说明天下午,全县的皇军和皇协军都会全部出动,前去围剿。”
“可是这有什么用,说了和没说一样!”田中小尾的气还没消。
“这可不一样,我们有脑子,八路也不傻,他们得到风声就会琢磨,如果明天下午城里的部队全都出来了,那城里岂不是一片空虚?土八路最想做的是什么?当然是打掉皇军的司令部,所以他们肯定会趁虚而入,来进攻永定县城,到那时候...”程云彪得意地笑了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歼灭!哈哈,程会长,你可真是皇军的得力人才啊!我们要是主动去找八路,不但很难找到,还很容易吃亏,可要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就容易的多了,幺西!”渡边一郎狞笑道,在别人的启发下,他还是很擅长使用计策的,“可是程会长,你怎么能保证八路就相信这些风言风语?他们要是不来怎么办?”“这个我已经想到了,要是普通的‘风’放出去,他们未必会相信,可是要是通过我手里的牌把风放出去,就不由得他们不信!”说到这里,程云彪斜眼瞟了一下渡边一郎,那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懂的。
“会长说的可是你手下的那位线人?你今天怎么没把她带来?”渡边一郎问道。
“中佐阁下,我那位线人胆子小的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就不能来这里。”程云彪冷冷地说,对于双面的间谍,知道其身份的人越少才会越安全。程云彪虽然看上去凶横粗蛮,但是心思细密,鬼点子极多。
“我明白了,会长先生真乃是人中精英啊!”渡边一郎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一语双关地说道,他知道,现在程云彪的势力不可小觑,所以并没有发作。
“渡边太君想见她也不必急于今天,”程云彪说,“皇军的行动属于绝密部署,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我们消灭了八路,你自然就能和她相见了。”
程云彪心里清楚,日本人对他并不是十分信任,事实上,他们对中国人都不信任,不管是多么铁杆的汉奸,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工具,可有可无的工具,用过之后就会被抛弃,他们想掌控所有的人,而不是有求于人,而程云彪并不想像王桂芝一样,死心塌地地给日本人卖命,所以对日本人来说,他并不是完全听话,这点也让渡边很头疼,也很无奈。
“皇军最好分兵行动,树林里的八路也不能漏掉,这样才能全歼八路。”程云彪又提出了最后一条建议。
“那就这么定了!”田中小尾最后发话,“从今天起马上准备,集合所有人马,就说明天去赎人,到时候全城戒备,务必全歼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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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丢失的记忆
李山回到根据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昨晚和张秋芳共处一室让他至今心情不能平复,虽然两个人很有节制地保持着距离,可那种感觉令人难忘,特别今天张秋芳回来后,带给他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鬼子会在明天全部出城围剿。“看来田中这个老鬼子给气昏了头!”他暗自揣度着。
他想马上就向卢铁旺汇报这个消息,刚踏进院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这小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如丝般黑亮的旗袍,头上梳着时髦的发髻,一缕卷发垂在前额,身材娇小匀称,脸庞精致,杏眼圆睁,朱唇微翘,看上去真是千般的娇媚,万种的风情。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冲他白了一眼,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向外走去,耿长乐在后面喊:“你给我站住,哪儿也不许去!”
“你们这儿是什么破地方,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管得着嘛!”小姑娘不屑地嚷道。
李山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姑娘就是他们昨天带回来的俘虏,那个被成为“危险人物”的女人,没想到竟然醒了,而且脾气还不小。但是从她的说话做派上看,怎么看也不像有多危险的样子,不外是个有钱人家的娇小姐而已。
原来军医小刘懂得一点针灸,昨晚看她一直昏迷不醒,就给在她清醒神智的几个穴位上扎上了针,又熬了点草药让她服下,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今天早晨她就苏醒了,只不过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但是呆在陌生的地方让她很不高兴,便嚷嚷着一直要回北平,听她说话的口音,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不像是日本人。
就在李山发呆的时候,耿长乐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把那小姑娘抓住,然后往胳膊底下一夹,直奔医务室而去,动作轻盈地如同夹着一只小兔子一般,随后他扭过头来,示意李山连长和政委就在屋里等着他,让他赶紧进去,接着就听见拳头捶打到胸膛之上的闷响,和一连串的如银铃般清脆的咒骂声。
李山见到两位首长,简单把城里的情况说了一下,接着就说到日军将在八月初八这天全部出城清剿。
“看来,田中老鬼子这次是真动了气了,”卢连长笑道,“老高,你怎么看?”
高宽吧嗒着烟袋锅子:“他们没说答不答应交换的事儿吗?”
李山摇摇头:“没有任何表示,这些情报都是靠秋芳同志在医院工作时,偷听他们谈话得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得到的情报也是很有限的。”
高宽点点头:“事实上,这条情报已经很重要了,不管他们答不答应都毫无意义了,看来鬼子还真不把这些汉奸的命当回事,还真枉费他们死心塌地地给鬼子卖命。”
“老高,咱们现在要商量下该怎么对付鬼子的围剿。”卢铁旺说。
“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耿长乐推门而入,“既然鬼子敢来围剿,那咱们也来个全力出击,去打他的司令部,连长,指导员,你们说怎么样?”
高宽依旧吧嗒着旱烟:“县城离咱们这可不近,要突袭县城,是不是太冒险了?”
“指导员,这可是个好机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趁他城防空虚,我们攻进去易如反掌。”
“是啊,指导员,”李山也说道,“况且还有秋芳同志做内应,攻下县城的把握很大。”其实他这时心里想的是,如果能胜利打下永定县城,张秋芳也许就能回到根据地,这样就能天天见面了。
“老高,我也觉得这样可行。”卢铁旺说,“我们有内应,有情报,同志们也有决心,我想,这次就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高宽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行动以前,一定要把情况摸透,下午李山再去联系秋芳同志,今天晚上你就留在那里,把地形摸清楚;明天一早,长乐也进城,跟你们两个汇合,我们带着大部队埋伏在城外,等鬼子都出了城我们就动手!对了,长乐,那个女孩的情况,你了解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惹一肚子气!”耿长乐悻悻地说,“李山我正想问你呢,交通员提供的情报是怎么回事?这抓来一什么东西!”
“秋芳同志听到渡边一郎议论过,说这个女人极其危险,但是没说是对谁危险...”李山心里越来越没底,这则情报得来的很仓促,本来以为能抓到一条大鱼,不料想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是挺危险的,她就像个炸弹,放在我们这儿,不知道哪天就炸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
耿长乐说,这个女孩听口音像是北平人,名叫陈菲菲,可跟日本人没什么瓜葛,也许是隐藏地深,还看不出来,另外,她想不起自己是为什么上了那辆汽车,也想不起自己在上车前住在什么地方,甚至想不起这两个月自己呆在哪里,而之前的事儿,她说心情不好不愿意说,总之,她的记忆似乎被切断,而有关这两个月的经历,则彻底丢失了。
“长乐,”卢铁旺打趣他,“你这些情况得来的挺不易吧?”
“的确不容易,”耿长乐笑道,“你看看让她给挠的!”果然,他的胳膊上有两道很长的血印子,这也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有没有这种可能,”李山说,“她会不会是个隐藏极深的日本特务,就是来我根据地打探情报的?”现在他根本拿不准这姑娘是何身份,只能凭空揣测了。
“不管她是何种来历,在鬼子那里可是挂上了号的,说明她和鬼子还是有着某种联系。”卢铁旺说,“对她,一方面我们要细心照顾,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表明她就是日本特务,可也要对她加以提防,以防万一。这样吧,长乐,这两天你就负责陪着她,一方面看她有什么要求,另一方面,也要密切观察她的动向,去吧,你看什么看?人不是你带回来的?”
于是整个下午,战士们就看到那个整个根据地最能打仗,英勇威猛的黑大个耷拉着脸,跟在一个时髦漂亮的女孩身后,还要时不时忍受那一连串如银铃落地般清脆悦耳的京片子的数落声,小五还为此打趣说,耿长乐已经成功地由一名英勇的八路军战士转变为一个合格的阔小姐跟班。不管他到哪里,总能招来一片笑声,无论是堡垒户刘大娘的莞尔一笑,还是邻居家的铁蛋哥俩的起哄喧闹,都无法让他面红耳赤,因为看不出来,根据地沉浸在一如往日的欢乐活跃之中,却没人意识到他们正往圈套中越走越近。
夜幕降临的时候,耿长乐疲惫地坐在屋檐下,长出了一口气,这一下午把他累的够呛,感觉比打一场歼灭战还要累,跟着这个陈菲菲漫步目的地到处游荡,要么就坐下发呆,临吃晚饭的时候,还抱怨伙食不好,闹绝食,幸好刘大妈给摊了两个鸡蛋送过来,这才没事,看到她挑挑拣拣吃饭的样子,耿长乐就来气,战士们上前线打鬼子,几天都吃不上的好东西,她还这么挑剔,此时此刻,他打心底里盼望要是能马上就把她送走就好了,天晓得自己还不知道要这样当跟班多久!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打算享受下这片刻的属于自己的宁静,没过多久,就闻到一股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气味正在向自己逼近,他睁开双眼,看到一个曲线玲珑的娇俏身影正背着双手站在自己面前。
“黑大个,想什么呢?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陈菲菲说话速度很快,声音也很好听,只是耿长乐对这个声音很不受用。
“耿长乐!”他有些不耐烦。
“狗长乐,怎么叫这么怪的名字?”
“是耿长乐,耿!”耿长乐气得差点蹦起来,心想这小妮子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组织上有纪律,他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生什么气嘛,真是的!”陈菲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狗,不,耿长乐,我要洗澡,赶紧去给我准备。”
耿长乐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心想这女人可真麻烦,根据地的女同志不多,大家共用一个澡盆,陈菲菲盯着耿长乐,让他把澡盆擦了又擦,洗了又洗,还盯着他烧洗澡水,凉一点也不行热一点也不行,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把大澡盆搬到了里屋,然后闷头想往外走,却又被叫住。
“干什么,大小姐?”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屋子里太黑了,没法洗。”陈菲菲眨巴着大眼睛说。
“净瞎说,这不是有盏油灯吗?”耿长乐指着煤油灯,那里正跳动着豆大的小火苗。
“太暗了,洗不了。”陈菲菲不买他的帐。
“那我再去取一盏过来。”
“煤油味太呛,受不了。”陈菲菲撅起了嘴。
“那我就没办法了,要么你就别洗,要洗就别这么多事。”耿长乐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那不是有电灯么?”陈菲菲指了指墙角,那里有个破木头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从前缴获回来的,暂时用不了的东西,其中就有用油纸包好的,崭新的灯泡,旁边还有一个旧灯座,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连接灯座的电线胶皮都裂开了,露出里面的铜线。
耿长乐冷笑道:“电灯是有,可电没有,所以没法用,大小姐。”
“让我看看,”陈菲菲像只轻盈的小鹿一般跳到箱子跟前,一边划拉一边嘟囔:“里面好东西还真不少,你们是从哪儿淘换来的?都可以开杂货店了,哎,这是什么?”说着话从箱子里抽出一个黑乎乎的大铁坨子来,上面还带着个摇把。
“手摇发电机!”她举着这块黑疙瘩兴奋地跳起来,“现在可以洗澡了!”
“那玩意儿从一来就是坏的,发不了电,你怎么还认识它?”耿长乐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我不光认识它,还能修它呢!去,给我找个螺丝刀来,别告诉我没有吧?”陈菲菲把手摇发电机拖到昏黄的煤油灯底下,仔细地研究起来。
螺丝刀肯定是有的,他们的枪械武器也需要维修,保养,只是一涉及到跟电有关的东西,战士们就没了主意,所以这个手摇发电机放在这里这么久,谁也没去动他。
关于一个小美女要修理手摇发电机的事情在耿长乐去借螺丝刀的沿途路程中,被人为地无限放大,所以当他拿到螺丝刀并将其递给陈菲菲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七八名好奇的战士,他们都想看看这带电的玩意儿到底该怎么修,而耿长乐则想带这么多人杀杀陈菲菲的威风,他认定修发电机这玩意儿不是一个烫着头,穿着旗袍,涂着红嘴唇的艳丽女郎所能干的。
大家把桌子围了一圈,脑袋齐刷刷地凑到煤油灯跟前,陈菲菲撇着嘴哼了一声,操起螺丝起子,熟练地把外壳上的四颗大螺丝卸下,打开外盖后,里面是一个大的环形磁铁,磁铁的中心是由细铜线绕城的线圈,陈菲菲把拆下的发电机对着煤油灯照了照,原来是绕组线圈接出来的线头断掉了,她微微一笑,用牙齿咬住一根导线,把两根线绑到了一起,又使劲拽了拽,然后麻利地上好外盖,把电机递给耿长乐:“来吧,试试!”
“这怎么试啊?我去把灯接上。”耿长乐说。
“不用,你把手放到这里,”陈菲菲一边说,一边把耿长乐的手按到了发电机引出的电线上,“然后我就开始摇。”还没等耿长乐反应过来,就发现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手涌向肩膀,就如同整条胳膊一点点伸进了热水里,他赶紧缩回手臂,瞪了陈菲菲一眼,心想你这是故意阴我。陈菲菲毫不退缩,也回敬了他一眼,心想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就知道你想寒碜我,我这叫睚眦必报。
战士们看到她两分钟不到就把发电机修好了,也都吃惊不小,本以为像这种打扮的阔太太娇小姐,都是纯粹的剥削阶级,整天醉生梦死啥都不会干,想不到陈菲菲修起机器来,动作麻利地不比一个熟练的工人差,顿时对她的看法大为改变。
“看来能发电了!”陈菲菲笑道,“谁能帮我把灯泡给接好啊?”
战士们如梦初醒,纷纷过来帮忙,这一时刻,他们都成了陈菲菲的崇拜者,只剩下耿长乐一个人杵在一边。接好线后,有人使劲摇了两下,灯泡立时发出耀眼的光,的确比煤油灯亮堂多了。
“很好,现在本小姐要洗澡了,你们想参观吗?”陈菲菲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环视四周,这些朴实的战士没受过这样的挑逗,纷纷讪笑着离开,耿长乐跟在他们身后也打算走,陈菲菲连忙喊道:“耿长乐,你给我回来!”
“我可以参观吗?”耿长乐面无表情。
“你想得美!给你拿着这个!”说罢将发电机塞到他怀里,“到外面蹲着,给本小姐发电去!记住,本小姐要亮的!”
战士们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他已经在心里把陈菲菲骂了无数遍,他就知道这个小妮子总要给自己找麻烦。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蹲在屋檐下,用力摇起了手柄,听到里面水声响起,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赶紧确认她的身份吧,她最好就是一个普通有钱人家的小姐,然后赶紧把她送走,可转念又一想,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能这么熟练地修理发电机呢?难道她真是个女特务?不知怎么的,一旦把她和女特务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就让自己心里特别不舒服,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里面说道:“耿长乐,累吧?”
“不累!”他开始犯倔脾气。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却不知道我的感觉。”里面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了许多。
“你有什么感觉?看你家境富裕,一定是不愁吃穿吧?”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墙说话。
“家境富裕?”里面传来一声苦笑,“可我不想回去,现在,我又想不起近期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一点都想不起来,我总是感觉,现在还在夏天,就好像做了一个梦。”
“这怎么可能?你的脑袋长在自己身上,忘性也太大了吧?”耿长乐没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依旧在讥讽她。
“我可不是个爱忘事儿的人,在这之前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地记着,可之后的事情,就好像突然被人拿走了一样,忘得一点不剩,哎,灯太暗了!快点摇!”
“你怎么还会修理发电机?”
“这种小玩意儿我闭着眼都能修,还有,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真的不是日本特务,可你们就是不相信!”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很久,当陈菲菲走出屋子的时候,耿长乐的两条胳膊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
当夜,陈菲菲躺在床上,在大脑中不停地搜索丢失的记忆,她不相信两个月的经历竟然能凭空消失,消失于她最引以为傲的头脑中,就像一个破旧的仓库,辛勤地寻找只能找到残破的碎片,寻找的越多,发现的碎片也越多,可无论她如何回想,那些零落的碎片再也无法拼接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它们就像一片片碎玻璃,反射着刺眼的光,朦胧中,这些光汇聚起来,组成一个圆球,这光球渐渐向她靠近,映射出一个妖艳少妇的身影,这个人她认识,只是从不愿想起,就是因为她,自己发誓永不回家。她甚至厌恶她出现在自己的想象里,可这妖艳少妇却如鬼魅般跟随着她,始终挥之不去,渐渐地,她的影子变得模糊,整个身体慢慢放大,归于虚空,幻化为一团人形的黑色烟雾,围绕在自己身边,她的声音由尖利变得低沉起来,这团黑雾在空中飘忽不定,发出模糊不清的低沉呢喃,突然,从黑雾中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抓在她的头上,那两只手不断用力,似乎要把她的头颅掰开,巨大的力量让她感觉痛不欲生。
“不要!”她猛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她摸着自己的头顶,分明有疼痛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一根钢针穿过头颅,直刺入大脑。根据地的天空平和宁静,夜里秋虫鸣叫,秋风轻轻推动树叶,催人入眠,可她却被巨大的恐惧压得再无法入眠。
第四章更新完毕,明天更新第五章:恐惧制造者,开贴有两天了,陆陆续续贴了也快两万字了,也许你会问,这都贴的什么破玩意儿,一眼瞅上去像抗日神剧,看下来还真TM就是抗日神剧!都贴了四章了,可一个包袱一个扣儿一件怪事都没有!这作者是不是混饭吃的?呵呵,反正我一点不着急,作为一部字数超过XX万的故事,必要的铺垫还是要有点的,总之我现在可以说的就是,听书跟过日子一样,莫着急,慢慢看下去,肯定让你有跟其他故事绝对不一样的感觉,到底哪里不一样呢?再看两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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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们一直在默默地看,我很欣慰,要是有人能说上个三言两语的,我真就高兴坏了,没关系,总有要说的时候,不管是发现了bug还是别的,看看能找出啥吧。
第五章 恐惧制造者
这一晚,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张秋芳,北岗医院的护士,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黑仙会的教徒。
东门大街二十七号,这个地址一直在她的脑袋里重复出现,就是这个地方,改变了她的命运,这个地址,就是她和黑仙会的渊源。
此刻,她也正在承受着恐惧的煎熬,说到她和黑仙会的渊源,就来自于这个地址,黑仙会其实永定县城已经存在了十年之久,可快速崛起的时间也就在今年的夏秋之交,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它就由一个常见的江湖社团变成了连日本人都为之侧目的帮会组织,变得几乎无所不能,而且开始协助日本鬼子对我抗日军民进行镇压,疯狂刺探抗日武装的情报,气焰十分嚣张,而且势力已经发展到周围的村县,大有野火蔓延的趋势。
大约一个月以前,李山来到北岗医院找她,办完事后匆匆离开,那天适逢她送李山出门,出于职业的习惯,在李山离开以后,她习惯性地四处张望一番,就发现街角有人鬼鬼祟祟向这边张望,随后悄然离开,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被发现了!也许是出于特殊的生理原因,本来极为谨慎的她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她往袖口里藏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悄悄地跟在那人身后,很快,那人来到一座暗红色的小洋楼跟前,小洋楼上写着“永定俱乐部”,地址正是东门大街二十七号,这栋楼是很久以前洋人修建的,废弃过一段时间,日军进城后,又变成了酒馆兼歌舞厅,之后由于更多后起之秀兴起的原因,再一次倒闭废弃,后来成了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了,因为平时很少往这边来,眼看着这个人进了小楼,张秋芳不明就里,也紧跟着闪身而入,却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踪迹,楼道里空空荡荡,寂静非常。
小楼内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好像檀香木的味道又不是,甜丝丝的让人鼻子很不舒服,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料想那人一定是躲在某间屋子里,于是顺着墙根,用耳朵听门里的动静,而后一间间地摸索,当听到第三间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低沉的说话声,说话的具体内容听不清楚,正好刚才送李山的时候出来得匆忙,脖子里的听诊器还没摘,于是就掏出来,轻轻放在门上,想分辨出说话的内容,刚听里面说到“北岗医院...秘密联络点”的时候,她紧张地毛孔倒竖,谁料想毛孔刚刚竖起来,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自己正被一双大手抓在空中飞,抓她的人是个黑胖的中年人,青黑色发茬,满脸横肉,后来她知道这个人就是程云彪,再抬眼一看,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程云彪抓着一模一样的自己在飞!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梦中,于是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那疼痛的感觉让她无比困惑,就在这时,听到很远的地方,程云彪在问自己是不是八路,愿不愿意投降,声音非常急迫,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倔强地回答“不是!”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个高挑女人的身影急速坠落,接着像一个鸡蛋一样在坚硬的地面上破碎,其残骸惨不忍睹,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惨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紧接着,同样的急促问话不断地重复,同样倔强的回答也不断地重复,地面上支离破碎的残体已经和鲜血连成一片,恐怖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很快,问话的波浪传到了自己的身边,相邻的程云彪问他身下的“自己”同样的问话,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张秋芳”承认自己是八路,愿意投降,紧接着,抓她的男人嗖地一下向下飞去,两人消失在远方的迷雾中,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就在这样快得令人抓狂的节奏下,终于轮到她本人了,同样的问题被提及,语气急迫地让她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在这样的气氛下,她的精神崩溃了,身下恐怖的场景不由得她不害怕,她很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愿意投降,这一切都是梦,不是真的,她安慰自己说,当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她还是八路军的交通员,她的身份从没暴露过,古怪的香味再次袭来,为什么在这么高的地方以这么快的速度飞行的时候,还能闻到这味道?她解释不清,只盼望梦醒。
急速飞行时瞬间的变速再次让她昏迷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梦中的男人:程云彪,这样的情景有些讽刺,这个人可能是张秋芳醒来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给了刚刚苏醒的张秋芳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也许并不是梦境,如果是真的,那这个程云彪所拥有的能力,无疑会令所有人感到恐怖。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沙发里,后脑勺还隐隐作痛,幸好那两条大辫子足够粗,给自己的头做了挡板,程云彪彬彬有礼地向她问好,她惶恐地注视着这个男人,从现在一直到以后,她看到程云彪脸上的表情就只有这一种,程云彪把恐惧种植到她心灵的最深处,随后当这个男人宣布她已经被加入到黑仙会,日后需永远忠于会长,等等一切的时候,她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她自己也清楚,她接受的不是程云彪这个人,而是他带给自己的恐惧。
就这样,她出卖了组织,接受来自会长的一切安排,从那以后,李山每次进城的行程时间,以及根据地下达的最新指令,程云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会让她传递假情报回去,而这一切,县大队并没有察觉。当得知李山当天下午还要进城和她联络,便下令无论如何要把李山带到东门大街二十七号来。
正好李山此次的目的就是和她一起研究县城地形,张秋芳将计就计,带着李山到处闲逛,李山这个人有个缺点,容易被感情冲昏理智,能和喜欢的女人一起逛街,自然心花怒放,而此时的张秋芳内心充满矛盾,她不想把李山拉下水,可又不能不这样做,踌躇间,两人来到这栋暗红色的小洋楼跟前。
“想不想进去看看?”她面带微笑看着李山,向他伸出白皙的手臂。
“这里离司令部挺远的,有啥可看的?”李山有些犹豫。
“你听说过黑仙会吗?”张秋芳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知道,外面传的挺凶的,你不是跟我说过吗?不过是江湖上的会道门组织,骗钱而已,没啥大能耐,我还是信你的。”李山憨厚地笑着,他对张秋芳百分百信任,这让她感到更为难,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继续往前走。
“今天想不想把它一并铲除?这儿就是他们的联络点,进去探探虚实?”她说话的语气无可辩驳,李山只得跟着她一同走进去。
“这是什么香味啊?怪得很。”李山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头,不停地挥手扇风。
两人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没走几步,忽然感觉背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张秋芳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经历的那一幕在李山身上重演了,果然一声闷响后,李山一声没吭就趴在了地上,几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强壮汉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架起他急匆匆往里走,张秋芳紧跟在后面。
这些人来到走廊尽头推开一道小门,里面光线昏暗,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帘子,屋子不算很大,当中有一个圆形的大桌子,四周放着八张椅子,这些家当就已经把屋子占满了,张秋芳看到程云彪已经坐在最里面的位子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些人把李山也安放到一把椅子上,示意张秋芳坐在他旁边,随后纷纷坐下,正好将位子填满,关闭房门,屋子里鸦雀无声。
张秋芳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的香味特别浓郁,甜丝丝的堵在嗓子眼里很别扭,而且屋子里味道越来越浓,她突然感觉头很沉重,很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个世界似乎正在离自己远去。
眼前是一条漫长的拱形通道,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走在路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通道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后透出光亮,出于本能,她一路逐光而去。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了更加诡异的景象:门的另一边竟然是个封闭的球体,球的内壁光滑如水,泛着淡淡的银光,程云彪悬浮于球体中心,他紧闭双眼,面无表情,其他人坐在球体边缘,有的坐在头顶,有的坐在底部,还有的坐在半空,重力似乎失去了作用,他们可以随意安排自己的位置。
张秋芳不敢说话,赶忙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李山就坐在自己旁边,木然地瞪大双眼,直勾勾看着程云彪,一言不发。
“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开始。”程云彪的声音瓮声瓮气,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这里是黑仙的法坛,我们要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向上仙报告,在这里不存在谎言,也不容许背叛。”冰冷低沉的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
“张秋芳,明天我们将会有一次大的行动,而你是这次行动的关键,一定要保证行动的万无一失,你能做到吗?”张秋芳发现他说话的时候嘴并没有动,也没有表情,就如同飘在空中的一具浮尸,但那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气场却能分明感觉到。
“能做到,请会长放心。”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同时偷眼看了看李山,他似乎清醒了些,显得很不安。
“记住你说的话!”程云彪的身体在慢慢膨大,同时通体变得如玻璃般透明,但是外表的轮廓仍然清晰可见,同时在他的身体里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场景:那里显现出一片黯淡的荒原,夜色即将来临,荒原上,一个细长如棍的“人”在缓慢地行走,它的身体异常晦暗,看不到它的脸,身体的细节,就如用浓黑的墨色画出的轮廓,在它的“头”部位置,有些凸起的地方在轻微地动,好像手掌在灯下做出的影子。它的肩膀上扛着一根同样细长的矛,矛尖上插着一颗开始干瘪的人头。
尽管在医院每天接触大量的伤员,张秋芳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差点惊得昏死过去,更让她毛发倒竖的是这颗人头的面目同样模糊,朦胧中似乎还在不停变化,有时候那张已经开始变形的脸变得似曾相识,有时候变得熟悉不过,还有时变得无比陌生,有几个时刻,那张脸就是她自己!
“看到自己了吗?”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到了...会长...你放心...一定不会出问题。”张秋芳感觉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就吐出来。
“那就好,我还是很相信你的忠心。”“程云彪”说道,接着他如闪电般转向上方,在他们头顶上坐着一个小个子男人,留着八字胡,右侧眉角下面有一个长毛的大痦子。张秋芳认得刚才就是他一棍子把李山放倒的。
“崔堂主,这个月你手下的弟兄收了多少大洋?”
“一百,一百二十五块。”这位崔堂主偷偷瞟了这个浮在半空的大家伙一眼,战战兢兢说道。
“太少了吧?”
“没办法,年成不好,底下人都拿不出钱来。”崔堂主开始擦汗了。
“我是说,你自己截下的太少了!”冰冷的声音也同样可以变得很严厉。
“黑仙大人在上,我,我真的没有!”崔堂主开始喘粗气。
“你上月共收了一千四百块大洋,只交上了一百二十五块,剩下的钱藏在你家西屋炕下面,没错吧?你以为能瞒过去?你难道忘了黑仙是无所不知的?”那个声音变得变本加厉。
“啊,黑仙...”崔堂主当场哭了起来。
“在法坛上撒谎者,背叛黑仙者,罚做木头!”程云彪开始威严地宣判,听到这个结果,张秋芳顿时面无血色。
她加入黑仙教已有月余,知道“罚做木头”是一种怎样的刑罚:黑仙教有“换命”的法术,就是将重伤或者重病将死之人的性命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延续前者的生命,脾气秉性还是前者的,但是相貌身体却是用的后者,当施用这样的法术时,作为前者生命载体的人,他本身的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虽然看上去眉眼相貌说话声调都没有变化,却已经失去了灵魂,后者的身体就叫做“木头”。这种法术相当可怕,也经常因为没有合适的“木头”而无法进行。
“罚做木头”这样的刑罚,相当于将人的灵魂打散,只剩下一具喘气的躯壳,从此他便没有未来。
宣判完毕后,程云彪那巨大的透明身体再次发生变化,如棍般的怪人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小猴子般的人形生物,它们从透明的身体中浮现出来,并慢慢凸出体外,无数只干瘪的手伸向空中,似乎要将崔堂主拉下来。
崔堂主的脸都快绿了,他颤抖着身体,转身想逃,从他的背后光滑如镜的表面突然伸出无数细小的银色长须,将他团团围住,这些长须的顶端闪闪发光,如同一个个微型手电筒,只不过发出的光五颜六色,看上去很漂亮。
这些长须发出的光线照在崔堂主的身上晃来晃去,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长须整齐地组成一个排列,使得光线照出的色彩与崔堂主的身体色彩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崔堂主的脸上有一个红色痦子,这些长须打出的光线也要在这一位置形成一个红色光斑,大小形状与痦子别无二致。
当静止的光线把崔堂主完全罩住的时候,他就再也不动弹了,整个人仿佛定格在了那一瞬间:爆出的眼球,张开的嘴,留下的口水。
光线慢慢变细,崔堂主的形象也开始离散开来,他如同漂浮在空间中的细小的像素点所组成,这些像素点逐渐稀少,他立体的形象渐渐向照片靠拢,然后慢慢暗淡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秋芳隐约看到,有一只小猴子长得和他很像。
“接下来,我们要欢迎新来的朋友,李山。”话音刚落,程云彪又把脸转向这边,“黑仙需要你马上入会,有问题吗?”那声音简直就是命令。
“没问题,我,我入会。”李山面无血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入会就要拿出诚意,八路军的根据地在什么地方?”程云彪继续逼问道。
“这个,我...”李山感觉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快说,你想知道还有比罚做木头更严厉的惩罚吗?”
在咄咄逼人的高压下,李山彻底崩溃了,他还年轻,他不想把人生的轨迹结束在这里,他告诉程云彪,根据地在辛李庄,那里有几家堡垒户,连长和政委的住所,说完这些,他全身汗如雨下,加入八路军后,他本以为自己成了一名英勇的战士,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还越发强烈,可眼下,程云彪冰冷的话语就如同一把坚硬的锤子,打碎了他看似坚强的外壳,露出无比脆弱的内心。
“很痛快,这样省了不少麻烦。”程云彪冷笑道,“行动的事情你们两个一块完成,入会的规矩一会儿她会告诉你,本次报告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人默然,每个人的脚下悄然裂开,形成一个圆形孔洞,张秋芳感觉脚下一股气流涌动,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吸入洞中,她坐在椅子上,在洞中飞快地滑行,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巨大的加速度让她有些眩晕,声音离她远去,又渐渐靠近,前方隐约看到出口,滑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她感觉自己从漂浮中回到了地面,那股甜腻的味道如约而至,就在出口处等着她。
当穿过出口时,她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椅子上,那一瞬间让人有些懵,她拍了拍自己的头,眼前的桌子还是那张圆桌子,周围坐的还是那些人,旁边的李山气喘吁吁,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众人纷纷起身,一言不发地相继离开,只有一个人坐着不动,他面带微笑,气息均匀,此人正是崔堂主,看他没事,李山长出了一口气,张秋芳搀扶着他,两人向外走去。
当他们走出永定俱乐部时,听到里面有人嚷了一句:“不好了,崔堂主疯了!”李山腿一软,差点当街跪倒。
“你是故意的,把我带到那种地方。”回来的路上,李山的表情非常痛苦。
“我没有办法,那种恐惧,我无法抵挡。”张秋芳木然地说。
“咱们都成了叛徒,再也没办法回去了!”李山绝望地叹息。
“可是,这样咱们就能在一起了。”张秋芳拉住李山的手,用暧昧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庞。
第六章 步入深渊
次日清晨,耿长乐和陈菲菲出现在永定县城外,本来按照高指导员的意思,就让耿长乐只身进城,和李山取得联络,把城里的情况全部摸透,可一看到耿长乐要进城,陈菲菲就不答应,非要跟着一起来,根据地的人手又实在紧张,小五领着人去邻村看押那三个伪军了,他们也要布置一下现场,尽管知道鬼子没有诚意,也要让现场看上去好像真有十三个俘虏一样。
其他的战士都在紧张地准备战斗,实在腾不出人手来看管陈菲菲,尽管她自己撅着嘴说不需要人来管,但是连长和指导员还是不放心,最后无奈地决定让耿长乐带着她一起进城,“重要的是前期的工作,战斗打响后,你就不需要参战了!”卢铁旺拍着他的肩膀,很有自信地说道。
耿长乐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服,尽管不服,又不得不服从命令,一路上,他闷闷不乐,心里抱怨自从这个女人一出现,自己就开始万事不顺,他甚至开始懊悔自己那天为什么非要探视她的鼻息,就那样把她扔在公路上多好!
陈菲菲拖着一个包袱,吃力地跟在他身后,这也是他给她定下的规矩:既然要跟着,那所有的东西都得自己背着,所以陈菲菲喘着粗气跟在他身后,心里同样在抱怨:真是小心眼!
“耿长乐,我真的走不动了,咱们歇会儿吧!耿长乐,我想喝点水,耿长乐,我要去方便一下,耿长乐....”陈菲菲忽闪着大眼睛,一个又一个歪主意不停地从她嘴里蹦出来。
耿长乐被她弄得不胜其烦,一开始没搭理她,只催促她赶快走,没走两步,另一个状况又出现,严重影响了前进速度,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城,为了加快速度,他只得接过陈菲菲手里的包袱,扛在自己身上,陈菲菲计谋得逞,自然十分高兴。
接过包袱扛到肩膀上,耿长乐才发觉这东西死沉死沉的,难怪陈菲菲拖着它摇摇晃晃走不稳,他笑笑,把东西托好,迈开大步健步如飞,两人一前一后,眼见到了城门口。
“这包袱怎么这么沉?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耿长乐很纳闷,包里似乎装了个大秤砣。
“你还记得那个手摇发电机吗?我把它给带来了。”陈菲菲嬉笑道。
“你是不是存心的?”耿长乐很生气,本想冲她发作,但看看城门口那个打盹的伪军,他还是把这股火憋了下去,他可不想在这儿成为引人瞩目的焦点。
“你们今天不是要打仗么,”陈菲菲咬着嘴唇嘟囔着,“我怕你们把电线都打断了,晚上怕黑,带上它,到哪儿都有电。”
“这个...”耿长乐被她搞得哭笑不得,无奈地苦笑以掩盖尴尬的气氛,“这玩意儿能进城吗?”
“你看他都睡着了。”陈菲菲说话的语调语速一旦慢下来,就显得很可爱。
门口那个站岗的家伙现在正坐在墙根下,面对着太阳,他的帽子盖在脸上,不管谁经过,都不会引起他半分注意,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起来过,看来是睡着了。
“看来所有的兵都集合起来准备打仗了,城防这么松懈。”张瑞年心里暗自揣度,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地闷头走进城门,过程非常顺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李山和张秋芳就在北岗医院的门口等着他们,他们按照程云彪的指示,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住耿长乐,因为此时此刻,在永定县城各个空旷的场地上,黑仙会的徒众正和侦缉队的汉奸们一样穿起日本军装,列队集结,程云彪的确是考虑周全,他要用这样一支队伍,伪装成围剿的日本军队,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去,来麻痹八路军的眼睛。
“一路上还顺利吧?”李山装作关切地问道。
“看来敌人是真的调动了军队,我刚才进城门的时候,发现守城的只有一个瘦弱老兵。”耿长乐笑道。
“是这样的,这还多亏了秋芳同志提供的情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张秋芳同志,我军的地下交通员。”在此之前,张秋芳一直都只与李山单线联系,所以她与耿长乐之间并不认识。
两人打过招呼,一旁的陈菲菲呆不住了,“还有我呢,快把我介绍给这位漂亮的姐姐呀!”她调皮地笑道。
“这我可为难了,介绍别人都是先说名字,再说身份,到你这儿,我该怎么说呀?我只能说你叫陈菲菲,身份未知。”耿长乐拿她打趣道,一边无奈地解释道:“没办法,家里实在没人了,所以只能带进城看着。”
“你总可以说我是你的朋友吧?”陈菲菲白了他一眼,同时用余光迅速瞄了张秋芳一下,看到她的笑容很不自然,眼睛不自觉地总往左边看。
当看到陈菲菲时,李山惊诧于耿长乐怎么会把她带来,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反而更好,这个小丫头惯常无理取闹,有她在能让耿长乐四处分心,这样他们的计划才不会露出马脚。
“同志们在城外已经开始准备了,城里情况如何?”耿长乐问道。
“如你所见,军队已经在集结,估计临近中午就会出城,到时候,城里一片空虚,我昨天秘密去了鬼子的军火库,司令部,还有物资仓库,那里的情况已经全部摸清楚了,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秋芳姐,你的左边是什么地方?”还没等耿长乐说话,陈菲菲突然发问。
“呃,是邮局。”张秋芳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
“那个绿筒子我也能看见!”陈菲菲踮起脚尖,向前打望,“邮局在马路尽头呢,在中间还有啥地方?”
“还有永定中学!”耿长乐说,他也来过几次县城,对城里的情况也基本了解。
“咱们去永定中学看看吧!”陈菲菲说。
张秋芳和李山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永定中学的操场正对着大街,在操场上,正进行临时的军事训练,鬼子要花费一上午的时间,让这些混江湖的闲散人员学会基本的列队走路,以蒙蔽八路军战士。
“永定中学有啥好看的,人家都上课呢,军火库就在这边,我领你们过去。”李山发现一旦当了叛徒,笑起来就变成了假的,这一切都被一旁的陈菲菲看在眼里,刚才她顺着张秋芳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永定中学的位置,天空中尘土飞扬,而当她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李山和张秋芳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开始感觉这两个人似乎有意在掩盖什么,按照昨晚耿长乐跟她说的,同志之间应该是绝对坦诚的,她能感觉到耿长乐对他俩的坦诚,却感觉他俩却有所隐瞒,这种隐瞒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危险。
“对啊,去军火库看看,我还想知道,把它炸掉需要多少颗手榴弹呢!”耿长乐也同意去军火库。
陈菲菲打定了主意,她突然扭转身躯,转身跑向永定中学的方向,她知道自己一跑,耿长乐肯定会追她,“老天保佑,要是永定中学什么情况都没有,我可就惨了!”她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着,很快跑到了永定中学门口,耿长乐几乎和她同时赶到,刚才追她的时候,就下定决心,等这次抓到她,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还如此任性,这让他无法容忍。
“这次不会再惯着你了!”耿长乐喘着粗气举起了巴掌,却发现陈菲菲面带微笑手指前方。
他看到操场上黄土飞扬,一队队的日本兵扛着刺刀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张秋芳和李山也赶到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耿长乐不解地问道。
“鬼子在这里集结操练,因为马上要去围剿!”李山说,这个理由是刚才跑步的时候想到的。
“可是,这操练的有些奇怪。”陈菲菲皱起了眉,“我也看了一会了,他们只练走路,别的什么都没有,难道当日本鬼子只要会走路就行了?”
“这,这可能是新兵吧,刚开始练。”李山紧张地看着耿长乐,只见他托着肩膀,凝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秋芳同志,鬼子为了围剿还招了新兵?”他突然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张秋芳。
“也许是,这个消息我还没得到,你要知道,我也不可能每条消息都知道。”张秋芳说。
“秋芳姐,你平时都是怎么获得情报啊?”陈菲菲笑着问道。
“对不起,这是我军的秘密,不能对外人透露。”张秋芳白了她一眼,面带愠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菲菲淡然一笑,“我是说,鬼子增了兵,这条重要情报,应该出城去报告给连长指导员吧,回头让他们数人的时候,把这伙人也算上,我看看这有多少人,嗯,估计得有快一百了,不知道别处还有没有,永定县城还有没有空旷的地方了...”
“鬼子是前两天增过一次兵,都是日本国内的新兵,刚运过来,就这么多,这条消息其实秋芳同志已经获得了,就是前天,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跟菲菲有关,记得我送回来的情报上不是说有‘危险人物’吗?刚一开始我以为是菲菲小姐,直到昨天,秋芳才听到一个重要消息,原来他们提到的是‘那些危险人物’,指的是这帮增援的新兵,而不是菲菲小姐,至于菲菲小姐来到根据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弄清楚了,菲菲小姐不是要回家吗?你随时可以离开。”李山刚才听陈菲菲还要到处去找,因为知道各处空旷场地都在进行队列训练,又想到程云彪给他们下的死命令,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大脑开始无限制发挥,嘴里也开始跑火车。
一旁的张秋芳一听,心想李山你是不是疯了,说的这都是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任由他们去找的话,后果会很麻烦,如果程云彪安排的假鬼子被全部发现,八路就不会再上当,程云彪就会恼羞成怒,她和李山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他俩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受不得一点惊吓了。所以即使李山的话一点不靠谱,她还是要帮他圆话。
“这都是我的疏忽,这两天事情太多,”她面带歉意地拉着陈菲菲的手,“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工作失误,其实我也挺无奈的,我只是个医院的护士,获取情报的来源就是偷听敌人的谈话,他们有时候用日语,而且语速很快,虽然我能听懂日语,可也难免会有疏漏,还需要根据地的同志们多理解。”话说得很诚恳。
耿长乐点点头,刚才这几个人的对话把他弄得一头雾水,当听到李山说陈菲菲是抓错了人时,他差点发火,后来又听张秋芳的解释,心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交通员也是个苦差事,对自己的同志,他一向是完全信任,从不会抓住一些细节加以推敲琢磨,按照他的直脾气,这事说开了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对于陈菲菲,他心里暗想道,就算不是日本危险分子,那也是由二十多伪军武装护送的,依旧是不可信任,在当时的根据地,用这样纯朴的思维来分析敌我形势的同志,不在少数。
陈菲菲听了他们的解释,心里更加断定他俩有问题,其实李山这段话里漏洞百出,刚才张秋芳还说不知道日本人增兵,这会儿就突然知道了,还说自己定为危险分子是一场误会,既然如此,刚见面的时候怎么不说?刚才看张秋芳解释的时候,话虽说得言辞恳切,只是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的焦点并没有固定在哪一个人身上,而是不住地往上看,这明显就是在想词,“越解释漏洞越多!”她心里暗笑着,但是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自己的手被张秋芳紧紧攥住,都出汗了,看来,她绝不会再放自己乱跑了!他们这样遮遮掩掩,到底有什么目的呢?目前还不清楚,如果能让她四处转转,也许就能找到答案。想到这里,她愠怒地瞪了耿长乐一眼:你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难道只要叫一声“同志”,他就能和你坦诚相对吗?
耿长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想再继续惊扰这一对男女,得找到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她心想,于是不再说话,默默被张秋芳拉着手,按照他们指定的位置,打探了军火库,医院,仓库的位置,当鬼子出城时间的开始时候,他们正在县城的另一个角落,根本看不到从永定中学,城隍庙等处空地上集结的假鬼子和匆匆向各个关键位置部署的真鬼子。
陈菲菲跟他们在城里的偏远道路上漫无目的地一直走,一边听李山喋喋不休地说着永定城里的敌我斗争形势,离偷袭时间越来越近了。她看到阳光下自己的影子越来越短,这个时候,耿长乐应该出现在城门口,他应该密切关注出城鬼子的动向,而不是在这儿到处观察地形,这些事情可以在打下县城之后再做,而不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李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日本倾城而出围剿的消息是假的,永定中学操场上那些生瓜蛋子,只不过是鬼子找来的诱饵,专门诱使八路军上钩的,而真正的鬼子都躲在城里,李山怕他们发现真相,所以带着他们专门走偏僻的地方,隐藏真相的目的就是诱使八路军战士们进城,然后发动突袭。
八路军一旦进城,就会遭到装备精良准备充分人数众多的鬼子和伪军的暗算,很可能有去无回。
所有的线索,在这条思路下,全都顺理成章地联系在一起。
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了,一定要有人去通知连长和指导员。想到这里,她一把拽过耿长乐,低声耳语道:“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告诉你,你跟我过来。”
“你就在这儿说不行吗?”耿长乐没好气地说。
“人家有些话不好说嘛!”她一边说着话,扭捏地擦着手,又羞涩地看了李山和张秋芳一眼,她的动作神情,加上那一身衣服打扮,看起来极像个打算从良又没想明白的妓女。
“你这是要干什么?”耿长乐感觉她的举动很怪异,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也顾不得其他,拉着耿长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两个人有问题,很可能是内奸。”
“陈菲菲,你脑子没坏吧?”耿长乐根本不相信。
“你忘了今天他们的举动了,他们说的话漏洞百出,根本经不住推敲,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鬼子不会出城,操场上的不是真正的鬼子,而是诱饵!”陈菲菲语速很快,她只想尽快给耿长乐把事情说清楚。
“胡说!李山是和我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张秋芳同志也是久经考验的交通员,他们都是我的同志,不会出卖我的!”耿长乐的性子也很倔。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你现在赶紧出城,通知连长和指导员行动取消,而且我估计根据地也不安全了,通知大家赶快转移,快!”陈菲菲都快急哭了。
“我见不得女人掉泪,我可以带你到城门口,让你亲眼看到,我们的队伍将很快占领县城,端掉司令部,炸掉军火库,让你知道我们革命队伍里同志们的关系是多么的纯洁!走吧!”说罢拉起她的手,招呼李山和张秋芳,大步流星地向城门口走去。
陈菲菲本来急的要哭,可是听了他那番话,差点被他气乐了,尽管一想到他那一根筋的脑袋所说的天真的话就想狠狠揍他一顿,可又被他简单纯朴的性格所吸引,他拥有的是自己所缺少的,对他来说也一样。
就在他们走到邮局的时候,猛然听到城门口枪声大作。“战斗打响了!”耿长乐叫道,同时加快了脚步。
第七章 潜于敌后
高宽带着三十多名战士和民兵,埋伏在永定县城外的运河沟子里,这些人,基本上是县大队的全部家当了,另外杨树林里还有小五带着几个人看守伪军,恰巧卢铁旺到区里开会去了,所以只有高宽只身率领县大队来攻城。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把身体埋在淤泥里,那感觉可不好受,秋天的蚊子极为疯狂,咬住人就不松口,就算拍死,都赶不走,每个战士的脸上,都布满了红点,那股痒痒劲犯起来,让人坐卧不宁,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所有的八路军战士没有弄出一点响动。
临近中午时分,从城里开始往外出人,高宽知道城里兵力的大概情况,鬼子约有四百人,伪军一千二百人,总共一千六百人,对比县大队的不足四十人,双方足有四十倍的差距,所以县大队不会和鬼子硬拼,只能与之周旋,才能保全自己。
看着鬼子和伪军一波波开出城外,高宽默默清点着人数,心想这帮人怎么感觉怪怪的?他们走起路来为什么总踩前面人的鞋子?为什么他们的枪总往肩膀下面滑?他只是观察到了现象,却没有往下想,也没有时间去想,耿长乐没有出来通知自己,说明一切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最后一波伪军也出了城,渐渐消失在黄土路上,高宽掐指算算,出城的人数的确符合预计数字,这说明城里确实已经处于守卫空虚的状态。大门口还是那个坐着晒太阳的家伙,这一上午,他就没动弹过。
高宽掏出怀表,时钟已经过了十一点,他估摸着鬼子部队从开拔到现在离县城也应该有一段距离了,这段距离可以保证这里的枪声不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也能保证战斗胜利后全身而退,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举起手臂,发起了攻击的命令。
战士们从淤泥里一跃而起,向城里冲去,他们奔跑速度很快,很快来到城门口,这里并没有守卫,高宽举起驳壳枪,率先冲进县城,众人跟随他一起,也都冲进县城。
一个战士来到门口守卫跟前,想看看这家伙睡熟到什么程度,连八路军组团进城都察觉不出,他用手枪挑开盖在那人脸上的帽子,当看到一张稻草人的脸庞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指导员,这是个假人!”他喊了一嗓子。
“不好!”高宽心里一沉,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肯定是有人下套了,就在这时,忽听得四周枪声大作,令人厌恶的屎黄色铺天盖地般从街头巷尾的门洞里汹涌流出,城墙上也架起了机关枪,“活捉县大队!”渡边一郎干瘪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
“中埋伏了!”有人失声叫道。
“同志们,不要慌,大家赶快冲出城去!”高宽迅速冷静下来,此时万万不可硬拼,只有冲到城外才能保存自己。
城墙上架起的机关枪,在城门口打出了密集的弹坑,要想出城,除非穿过这道要命的弹幕。身后的敌人向这里迅速围拢。
当耿长乐带着陈菲菲转过最后一个街角,远远地看到城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基本听不到枪声了,这意味着,战斗已经结束,他们远远地看到,大片的黄色围拢在一起,这些颜色在耿长乐的眼中变得模糊,他踉跄了几步,呆呆看着远方,那里不断传来疯狂的狞笑声。他在昏倒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就是高指导员被鬼子用刺刀杀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看到陈菲菲红着眼睛,默默在旁边看着自己,他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胸口甜丝丝的被什么东西顶着,刚一张嘴,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失败了,我们失败了...”他喘着粗气,声音颤抖着。
“同志们都牺牲了...”第二句话。
“李山,张秋芳,他们在哪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刚一路过那个拐角的时候,他俩就跑了。”陈菲菲说。
“这两个叛徒!”耿长乐感觉胸口闷得很难受,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直接冲击到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曾经亲如兄弟的同志,竟然会突然背叛,如果同志都能背叛,还有谁能相信呢?
他又面带惭愧地看着陈菲菲:“我才是罪人!要是我早听你的,不犯倔脾气,指导员就不会牺牲了...”
“行了,别哼哼了!”陈菲菲用她一贯的说话风格数落道:“你是有责任,我当时那么提醒你,你就是不听,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杀光这帮小鬼子和叛徒,给指导员和牺牲的同志们报仇!”耿长乐棱起眼睛,努着嘴,杀气腾腾地说道。
“你的想法很不错,也很像条汉子。”陈菲菲面带讥讽地笑道,“不过,仇不是这么报的,现在的情况你得清楚:队伍被打散了,指导员牺牲了,根据地估计也被叛徒们出卖了,你没枪,没钱,没地方住,没主意出。”
“为什么只有我?那你呢?”耿长乐问道。
“因为我要回家去啦,你们的情报员说了,我跟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你去报你的仇好了,我回我的家。”陈菲菲翻着白眼嘀咕道。
陈菲菲注意到耿长乐听到她要离开的时候,眼神刹那间变得非常落寞。
“你...也罢,这件事本来也与你无关,是我糊涂相信了叛徒的话,你走吧,我自己去报仇。”他的声音充满惆怅。
陈菲菲又气又怜地看着他,愤愤地说:“你这个木头脑袋!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告诉你,本小姐是个拧脾气,你想让我怎么样,我还偏不怎么样,我不走了,就天天缠着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落寞,想想自己的家,她苦笑了一下。
耿长乐长叹一声说:“陈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能有什么用?我是为你着想,既然事已至此,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还是走吧!”
陈菲菲心想:看来这个耿长乐内心善良,都说患难见真情,他不想连累无辜,自己应该留下来帮助他,况且经过一天的相处,根据地的战士们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年轻人纯朴,正直,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而且对人很真诚,这样温暖的氛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想到这里,她一把拉过耿长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问你,是不是真心想帮高指导员和同志们报仇?”
“嗯!”耿长乐点点头。
“现在的情况是,根据地很可能已经被鬼子破坏了,你已经回不去了,要想报仇,就得留在城里,这样才能和鬼子周旋,你想好了吗?”
耿长乐说:“我当然知道。”
陈菲菲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留在城里?”
耿长乐说:“我可以拉洋车!”
陈菲菲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真想不到你是怎么把我抓到你们根据地的,傻大哥,你要真去拉洋车,不出两天鬼子就会把你抓到宪兵队去,你当那两个叛徒是傻子啊?你要是真想报仇,一定要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一切由我安排,怎么样?”
耿长乐说:“我知道你很聪明,能想出很多鬼点子,可现在这情况,咱俩在城里一分钟都呆不下去,就像你说的,叛徒很快会带着鬼子找来的,你就不怕被我连累?”
陈菲菲轻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非常安全,但是你一定要保证,到了那儿,一切都要顺着我的话说,平时不要张嘴,还有管好你的小心肝,千万不要把情绪放在脸上,能做到吗?”
耿长乐点点头:“能,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她故作神秘地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日军驻永定县司令部门口,陈菲菲对站岗的卫兵瞥了一眼,气势十足地喊道:“我是国民政府华北区参谋长陈忠海将军的千金小姐,叫你们司令出来!”
耿长乐眼看卫兵进去报信,急的一把把她拽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吼道:“你疯了,自投罗网吗?你到底是谁?”
陈菲菲微微一笑:“我的身份刚才不是说了吗?放心,我不是特务,否则刚才我就跟那俩叛徒一块跑了,你一定要信任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
耿长乐的喉结上下翕动着,这是他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本能的反应,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仔细回想了陈菲菲这两天的所有举动,这些举动无一不是为他和八路军着想,但是他也清楚,这个女人在看似简单任性的性格下面隐藏着极深的心思,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看不出她的想法,不过事已至此,不妨赌一把,相信她一回,想到这里,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以免一拳砸掉田中的门牙。
“陈小姐,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田中小尾带着渡边一郎,满脸得意地迎出大门。
“田中伯伯,我总算是见到您了!”陈菲菲一见到田中小尾,立刻梨花带雨地扑到他怀里,抽泣不止。看得一旁地耿长乐心里直发毛。
“陈小姐,你不是被土八路抓走了吗?”田中问道。
陈菲菲一边哭一边说:“是的,那天我坐的车中了八路的埋伏,我被他们抓去,他们今天攻城,就押着我到了城外,说是胜利以后就在司令部门口枪毙我,幸亏遇到了我父亲的副官,就是他!”说罢用手指着耿长乐。
“哦,这位副官先生如何称呼?”渡边斜着眼睛打量着他,尽管耿长乐和他们打过很多次仗,可他们并不认识耿长乐。
“他叫高二力,”陈菲菲说,“攻城的时候,八路都冲进了城门,只留下一个小个子看着我,我离家日久,他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沿路来找我的,正巧路过那里,便打死了那土八路,这才把我救下来。”说到这里,她又转身扑向耿长乐,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耿长乐感觉自己肩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陈小姐,你吃苦了!我和陈忠海将军是故交,你放心,在我这里,你的安全大大的!”田中小尾一笑起来嘴张得很大,露出一排坏牙。
“陈小姐,你也不用难过,我们已经替你报了仇,”渡边一郎冷笑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八路的主力已经被我们歼灭了,而且他们的指导员也被杀死了,不但如此,他们在辛李庄的根据地,也被我们彻底破坏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耿长乐。
耿长乐听到这些,心里翻滚不已,渡边的话向一把把刀子,扎到他内心深处,眼下他真恨不得和鬼子同归于尽,可他知道现在鬼子已经上了钩,渡边只是在试探他,陈菲菲辛辛苦苦把戏演得这么逼真,不能因为自己前功尽弃,于是他把心里的泪水小心地保护起来,不让它们显露出一丝一毫,当这泪水汇聚成海的时候,将足以把鬼子淹没。
为了把戏做足,耿长乐笑道:“皇军神威,卑职心服口服,是卑职无能,没能及时解救小姐,让小姐吃苦了!”
听到渡边话里有话,陈菲菲也很紧张,她伏在耿长乐肩上,用眼角偷偷瞄着他的表情,生怕他受不了,看到他仍一脸平和站在那里,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听他刚才说了这样一番话,陈菲菲心里暗自赞叹:真没看错人,耿长乐是条汉子!
渡边没抓到他的把柄,心里仍然半信半疑,他还想再问几句,不想田中发话道:“陈小姐这两天辛苦了,我马上给陈将军打电话,告诉他这一喜讯,明天,我让人护送你回家。”
他话音刚落,陈菲菲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回去,我和我爸闹别扭呢!不想见他,田中伯伯,我很喜欢永定县城,你让我再呆几天行嘛?”她说这话,拉住田中小尾的手,撒娇般地来回摇着。
田中大佐有色心没色胆,在家怕老婆,在外面最受不得漂亮小姑娘跟他撒娇,陈菲菲这么一摇,倒是把他摇得心神荡漾。
“大佐,我也觉得,陈小姐现在受了惊吓,还是在这里调养好了再回去比较妥帖!”渡边也向田中建议道,他这么做还是出于怀疑,他打心眼里不相信任何中国人,把陈菲菲留在这里,可以摸清他们的底细,他凭着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绝不肯放过一个值得怀疑的人,不过他说的这番话,反而正中陈菲菲的下怀。
见陈菲菲不想走,田中就坡下驴:“既然如此,那就委屈陈小姐,和这位高副官,你们住到北岗医院去吧,那里离司令部很近,皇军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他很喜欢和美女玩暧昧,见到陈菲菲这样的绝色美人,心里自然痒痒的按耐不住,从这点也看出来,他还不知道,陈菲菲二人和张秋芳之间的关系。
当陈菲菲和耿长乐离开司令部的时候,正看见程云彪急匆匆地赶来,三人对视了一眼,各走各的路,陈菲菲他们并不认识这个黑胖男人,但从他面相上看就不像好人,陈菲菲还注意到,这个人看他们的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
祝大家元宵节情人节双节快乐,没事多看看“心算”,然后马上找对象!
第八章 电动鬼
在田中那里,程云彪知道了刚才遇到的二人的身份,他此行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他们而来,张秋芳和李山作为忠实的信徒,已经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这才得知原来八路还有两个漏网分子,刚才见到这二人,他就立刻联想到这一男一女很可能就是张秋芳所说的那两个八路,本想通知田中把他二人抓起来,谁知他们先行一步,和田中搭上了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他决定暂时保持沉默,免得打草惊蛇,同时告诉渡边中佐,明天他就可以见到那两个线人了,他打算明天让张秋芳和李山来指认耿长乐和陈菲菲,然后将人当场拿下,他清楚,这样的效果要比自己去打小报告好得多。
晚上,陈菲菲坐在房间里,脑子里回想着一天的经历,她闭上眼睛,清晰地回想出每一个细节,看来自己的脑袋没问题,她对自己说,可为什么前天发生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呢?
隔壁传来男女呻吟的声音,一粗一细的声音像两条欲望之蛇纠缠在一起,沉重的喘息声本来不大,可当陈菲菲百无聊赖坐在床头的时候,那种声音却像羽毛一样挠着她的耳朵,让她感觉脸红心热,在她的心里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隐约的晃动,那个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文质彬彬,总是一副很谦和的笑容,让人心里很舒服,想到他,陈菲菲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那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只是这片段,就如同发黄的照片一样,只属于失忆以前,在那以后,他的形象和所有的东西一样,对她来说戛然而止,他现在在哪?无从知道。
那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同时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熟悉,陈菲菲猛地一拍大腿:“坏了,隔壁那两个人就是张秋芳和李山!”
她慌忙打开房门跑到隔壁的房间,如果她的房间位置是中间的话,张秋芳和李山位于她的左面,耿长乐住在她的右面,一进去就看见那家伙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还在难受。
陈菲菲两步跑到跟前,一把抓住他往自己屋里跑,到了屋子里,她小心关上房门,然后指着对面的墙壁,示意他仔细听,然后把嘴放在唇边,不让他出声。
耿长乐第一次听到男欢女爱的声音,不由得感到耳朵根子发热,脸上火辣辣地烫,一扭头,看见陈菲菲面带暧昧地微笑注视着自己,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听到什么了?”陈菲菲娇滴滴地问道。
耿长乐说:“我不傻,你想干什么?”
陈菲菲没搭理他,耿长乐看着她迅速拖下高跟鞋,而后光着脚快步向自己走来,本能地双手收在胸前,陈菲菲走到他跟前,嗔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你还不傻,你没听出来那是谁吗?”
经她提醒,耿长乐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原来是那两个叛徒!他们还有脸在这儿逍遥快活!”说罢急匆匆往外就走。
陈菲菲急忙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要杀了他们!给牺牲的同志们报仇!”耿长乐瞪圆了眼珠子,把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陈菲菲冷笑道:“你有种,我问你,你有枪吗?你有刀吗?你总不能把他俩掐死吧,就算你要掐死他们,你一次只能杀一个,另一个跑了怎么办?你别看我,这种事我可不敢干!”
耿长乐指着墙角的脸盆架:“砸死他们!”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上去杀气腾腾。
陈菲菲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杀死他们,明天我们两个就得被鬼子枪毙,你的革命工作就到此为止吧。”
耿长乐低吼道:“难道就由着他们逍遥快活不成?”
陈菲菲咕噜着眼珠子,妩媚地笑道:“那你听我的吗?”
耿长乐喘着粗气点了点头,他现在稍微冷静了些,陈菲菲说的有道理,而且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挺有把握。
见他愿意配合,陈菲菲马上开始安排,她让耿长乐把手摇发电机给找了出来,接着扫视了一下房间:一张木头的单人床,一张小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叠信纸,一罐子浆糊,还有两只毛笔,桌子右边有一盏小台灯,墙角有一把扫帚,还有一个洗漱架,上面放着一个脸盆,脸盆下面有个铁丝制成的托架,屋子尽头是厕所,里面有个小水泥台子,上面放着厚厚的一层草纸。这些东西都是屋子里最寻常之物,但在陈菲菲眼里,它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因为前两天刚刚修过,发电机的盖子不紧,她轻轻卸下盖子,露出里面的线圈,然后让耿长乐把电灯连同墙上的电线一同卸下来,这里所有的电线都是后来加上的,在室外沿着走廊一直延伸,然后在门框上钻洞进到房间里来,在室内的墙壁上蜿蜒而行,通过小钉子固定在墙壁上,两个人花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把灯连同线都摘下来。
“再扯一点,越长越好!”陈菲菲自己拽不动,招呼耿长乐帮忙。
然后她关掉电源,点上一根蜡烛,放到自己跟前,拿出已经拆下后盖的发电机。
“你要干嘛?”耿长乐问道。
“小点声!”陈菲菲说,“这个发电机也能当马达使,你就照着我说的做吧!”
她一边说着话,然后把电灯拆下来,将灯口的铜线剥离,缠绕在发电机的线头上,看着她干活时笨笨的样子,让耿长乐心里莫名产生出一股温暖的感觉。
“还是我来吧,看你平时肯定没干过什么活!”他已经看明白陈菲菲的工序,这些工作对他不是问题。
“线缠好了,现在怎么办?”
“你把它抓住!我去开灯!”陈菲菲命令道。
“不会电着我吧!”耿长乐举着电线,电机就吊在下面,他很担心会像上次一样触电。
“有我呢,放心吧,没事!”陈菲菲跑去拉灯绳,“咔哒”一声,悬挂的电机旋转起来。
“嗯,有点太快了。”陈菲菲凝视着电机,若有所思地说着,“看我的!”她拿过台灯罩子,将上面的绸布扯下来,小心地塞进电机线圈和磁碟只见的空隙里,“这些好多了!”她像个孩子一样眯起了眼睛,样子可爱至极。
隔壁的呻吟声早已经结束,现在充斥于他们耳边的都是李山滔滔不绝地表白声,耿长乐愤愤地怒视着那面出声的墙壁,心想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行了,别光顾着生气了,待会儿有他们受的!”陈菲菲拍了他一巴掌,眼下他们刚刚开了个头,后面的工作还有很多,要抓紧时间。
在随后半个小时内,两个人把铁丝网做成的台灯罩挂到了电机的线圈上,随后又在电机下面挂上了脸盆架子,再将白床单盖在脸盆架子上,陈菲菲让耿长乐站在凳子上,高举着胳膊,下面吊着这堆东西。
“看看,像个什么?”陈菲菲抱着肩膀,歪着脑袋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挺像个鬼的,要是有个脸就更像了!”耿长乐对她的把戏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说到脸,”她盯着耿长乐,若有所思地点频频点头,“你的脸得让我用一下。”
“你不会是要把我的脸给撕下来吧?”耿长乐心想这小妮子啥歪点子都能想出来,这会儿指不定正琢磨什么幺蛾子呢。
“你不要脸,我也不要!”她笑着打趣道,接着跑到厕所,捧出一大摞草纸,用水沾湿后糊在耿长乐的脸上,在鼻孔的位置钻出两个洞,眼睛的位置划开一道线,一层一层地贴上去,每贴一层,就用毛笔刷上浆糊,最后将一张白纸贴在最外面。
“好了,别用手去碰,晾一会儿!”她调皮地说,“现在给我贴吧!”说罢躺在床上,仰着头,不再动弹。
耿长乐轻轻将纸放到她脸上,“真笨!”她嘟囔着,“你得用力,在我脸上按紧了才好!”
耿长乐的心怦怦乱跳,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抚摸一个女人的脸,而且他眼前这个女人所拥有的脸蛋,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意乱神迷,她闭着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偶尔被耿长乐粗糙的大手碰触,在喉咙里轻轻哼一声。耿长乐的手有些抖,他用力呼吸,完成了所有的工序,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清一色的面白如纸。
“时间差不多了,轻轻揭下来!”陈菲菲的声音在厚重的面具里显得闷声闷气的。
“你会画画吗?”她手里托着刚做好的面具,问耿长乐,还没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地说:“估计你也不会,把毛笔拿来。”
她先把耿长乐的面具放在桌子上,照着他的五官相貌往白纸上瞄,一边瞄一边说:“经常拿纸糊一下脸,对皮肤是有好处的,可以变得更白...耿长乐我头一次发现你脸这么红耶!”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蛋,傻呵呵地笑着。
陈菲菲画完,双手捧着高高举起:“看,像不像?”
耿长乐笑道:“画得真挺像,你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陈菲菲笑着问道:“哪里不简单了?”
耿长乐说:“说不清楚,就感觉你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简直就像是,像个妖怪。”
陈菲菲眯起眼睛,故作妩媚地说:“是女妖精吧?”
耿长乐说:“而且你还能和鬼子攀上关系,说真的,当你和田中老鬼子攀亲戚的时候,我真感觉自己被出卖了,可转念又一想,你要是想出卖我,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不过,听你说你是什么将军的女儿,你爸爸是给鬼子干事的?”
陈菲菲的脸沉了下来,瞟了耿长乐一眼,冷冷地说:“没错,他半年前投靠了日本人,你不会想说我是汉奸的女儿吧?”
耿长乐说:“这话我可没说,他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心里别扭。”
陈菲菲哼了一声:“我家的事儿你别扭什么?跟你说实话吧,就因为这件事,我不愿意回家!”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陈菲菲没说话,开始画自己的脸。
两张脸还不够,她心想,要想有好的效果,还要再来两个,随后她又如法炮制,做出两张面具,这次画上的是高宽指导员和渡边一郎。
面具完成后,陈菲菲将渡边一郎的面具留下,其他的围着台灯罩贴成一圈,用铁丝固定,再把眼睛的位置掏空,将扫帚上那些颜色发黑的枝子都拽下来,用浆糊刷好,粘到灯罩的顶端,一个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下怎么样?”陈菲菲得意地说。
“嗯,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便宜了他们!”耿长乐悻悻地说。
“其实,杀不杀他们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陈菲菲说,“就算他们死了,也换不回你那些死去兄弟的命,我想做的就是狠狠吓唬他们一下,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是咱们干的,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他们肯定要去指证咱俩,现在他们受了惊吓,就算告发,咱也有话可说了。”
“你有那么大的把握?”耿长乐对此并不确信。
“我可以说他们见到鬼了,导致精神不正常,到处乱咬,想想看,如果是你的话,半夜被这个东西惊醒,会有什么反应?”陈菲菲问道。
耿长乐打了一个冷战,心想真要见到这么个东西也够我喝一壶的,“那开始吧,要怎么做呢?”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陈菲菲没说话,开始画自己的脸。
两张脸还不够,她心想,要想有好的效果,还要再来两个,随后她又如法炮制,做出两张面具,这次画上的是高宽指导员和渡边一郎。
面具完成后,陈菲菲将渡边一郎的面具留下,其他的围着台灯罩贴成一圈,用铁丝固定,再把眼睛的位置掏空,将扫帚上那些颜色发黑的枝子都拽下来,用浆糊刷好,粘到灯罩的顶端,一个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下怎么样?”陈菲菲得意地说。
“嗯,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便宜了他们!”耿长乐悻悻地说。
“其实,杀不杀他们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陈菲菲说,“就算他们死了,也换不回你那些死去兄弟的命,我想做的就是狠狠吓唬他们一下,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是咱们干的,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他们肯定要去指证咱俩,现在他们受了惊吓,就算告发,咱也有话可说了。”
“你有那么大的把握?”耿长乐对此并不确信。
“我可以说他们见到鬼了,导致精神不正常,到处乱咬,想想看,如果是你的话,半夜被这个东西惊醒,会有什么反应?”陈菲菲问道。
耿长乐打了一个冷战,心想真要见到这么个东西也够我喝一壶的,“那开始吧,要怎么做呢?”
“等一下,”陈菲菲说,“把这个电灯泡塞进去,这样更吓人!”
一切装备完毕,现在要进行最后的实验,耿长乐举起这个“鬼”,陈菲菲拉住电灯绳,“咔哒”,电流接通了,这个鬼开始发出诡异的嗡嗡声,其实就是电机转动时候的电流声,它的第一张脸刷地一下转到耿长乐眼前,苍白的脸孔,稀疏的头发,眼睛里冒出红色的光,不仅是脸上,光线沿着床单向下散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团诡异的微弱白光之中。耿长乐被这东西吓得一愣,陈菲菲关掉了电流,紧接着再次开启,第二张脸转到眼前,如此循环,它往复转动。
“真吓人!”耿长乐叹道,“没电的时候,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没想到一转起来还真是让人慎得慌!还剩了一张脸没用呢!”
“那个我自有用处。”陈菲菲笑道。
“我的活干完了,现在需要你辛苦了!”陈菲菲说,“你能爬到房顶上去吗?”
爬房这种事,对于耿长乐来说是小菜一碟,他打开窗户,没两下就上到房顶,陈菲菲在里面用扫帚把“电动鬼”挑起,小心地递给他,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吧,用这个叫醒他们!”陈菲菲把笤帚棍子塞给他,回到电灯开关的位置,准备一听到隔壁有动静就拉线。
耿长乐站在屋顶,一只手拉着吊成一串的“电动鬼”,另一只手拿着棍子,他慢慢俯下身体,从上面往窗口里望去,里面还亮着灯,想必两人还在说着情话,他定下神,用棍子重重砸在窗玻璃上。
“梆...梆...绑”声音缓慢而沉重。
张秋芳和李山躺在床上,正各自想着心事,他们放纵的狂欢背后,也隐藏着莫名的恐惧,他们本是因恐惧而走到一起的,就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敲窗户,两人对视一眼:这可是二楼啊,谁有这么高的个子?此时已经内心惶恐。
两人壮着胆子坐起来,猛地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吊在窗外,它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闪着红色的光,杂乱的头发披散下来。
“是高指导员!他死了吗?他来索命了!”李山魂不守舍地喊起来,一旁地张秋芳已经呆若木鸡,说不出一句话,此时,外面的光突然熄灭,黑乎乎一片。
李山揉揉眼睛,光线再次亮起,只是那个“人”变成了耿长乐,同样可怖的眼神,当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李山已经开始哀号。
就这样几次轮换,两个人已经接近精神崩溃,李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嘴里嘟囔着:“别找我,别找我!”一边拉起张秋芳,心里只想着离开这里。
当房门打开,他们发现门口竟然站着渡边一郎,只是这渡边中佐同样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洞开的眼睛只有黑色,看不到白眼珠。
刚才一直发呆的张秋芳发出一声嚎叫,她拉着李山,疯了一般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了看,然后看着李山的脸,发出一声苦笑,李山报以同样的表情,两人拉着手,从窗户上纵身跳下。
接着就听到肉体和大地碰触的声音,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耿长乐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这样结局,虽然他恨他们,但看到他二人手拉着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惆怅,两个人都曾经是自己的同志,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他和陈菲菲联手,把两个人逼上了绝路。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陈菲菲喊道:“快下来,看看情况!”
他们匆匆跑到楼下,见这两个人一动不动趴在那里,血流的到处都是,陈菲菲伸手探探二人的鼻息:“还没死,去叫人!正好前面的楼是医院!”
耿长乐毫不犹豫地朝那里跑去,在他心里,张秋芳和李山已经用这纵身一跳,偿还了他们的罪行,眼下,他只希望救活他们,让他们远远地离开这里,永不相见。
第八章 “电动鬼”更新完毕,明天更新第九章“医院诡异杀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