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呆立在了当场……
下午的时候,车子到了砖街街口,老铲一言不发,抬脚就朝着里头走。进去之后,我直接吃了一惊,整个砖街出奇的安静,两边的店子竟然全都关了门。一个伙计跟在后头,直接骂了一句,
“狗日的,才叫散场一天,这些杂种就全他娘的走了个光。”
“铲叔,我叔到底在什么地方?”
下了车之后,我心头忍的辛苦,第一句话就这么开了口,老铲停下了步子,眼睛就看着前头那一片空荡荡的砖街,
“小爷,这事儿我也不打算再瞒你……”老铲粗粗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一次没有回头,似乎是故意背对着我这么一直把话说完,
“小爷,那天的事儿就是这样,他把常家那只老鬼引上了身子,你了解你三叔,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当时,那道墙上头我们下的九个钉子,都被扯出来了好些寸,我看懂了文秀的暗示,当时屋子里头有几个伙计在镇那只老鬼,那些钉子的连着的线,就被那几个伙计牵在手里头,除了牵着线的几个人,谁还能把钉子给扯出来?所以,那天晚上,那些东西,已经是混在了我们的人里面,而且就在那屋子里头几个人当中。三爷找不出来他到底在谁身上,而且……当时,他也不敢把它找出来……常家的那只老鬼是唯一的线索,必须要保住它,我们的原本的计划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控制那只老玩意,然后摸出那地儿的秘密。三爷可能觉得已经来不及了,他先是把那几个伙计全都骗了出去,让我用这东西镇住门口,把……把常家的老鬼引上了身,他……他说,只有这个办法。”
我听完之后没有开口,老铲从身上摸出个东西,转身直接递给了我,看着这东西的时候我脸色一变,这不就是爷爷当年的秤砣,就在那秤砣上头,竟然有着一个漆黑无比的小手印。我猛的想起了什么,之前在那地方,看到的那小孩中的一个,一只手像是被烫了一样……
“我看的出来,三爷当时也很紧张,生怕门外头有东西冲进来,毕竟我们只是知道有东西来了,但不晓得他到底混在哪一个身上,还好老爷子给的这东西管用,这东西往门口一放,果真能挡住那些玩意。三爷才顺利的把那只鬼,引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我只觉得背心有点凉。难道老铲口中,混在那几个汉子里头的东西,就是那其中的一个小孩?反应过来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连砖街这么大的阵势,对于一般的板板来说,想进来一步都难,这些东西,从我们抓那只鬼回来之后,居然可以一直就这么藏在砖街里头?
“现在你晓得,为什么你那店子里头的呆子,会被突然弄成街道办主任,每天都一个一个店子的巡视了吧……“
我已经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让呆子干这事儿的是谁?“
“内堂的那些老玩意,一开始我也想不通,内堂这几个老行头到底抽了什么风,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他们应该是提前就坐了准备,打算用那呆子去走,看能不能把那些东西给找出来。”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老铲口中的内堂,水深的不行,以前有什么事儿都是爷爷亲自过问,外头的人压根管不着。
与此同时,古董店里头,三个老头头静静的坐着,掌柜的依旧买个脑壳打算盘,如果不看外头,压根就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呆子居然就坐在老鬼旁边,一个劲的抽烟,一口一口故意还远远的朝着老鬼脸上喷。
老鬼斜着眼睛看了呆子一眼,
“抽烟又不是吃饭,你不累?”
似乎终于看到老鬼说话,呆子突然高兴的不行,依依呀呀的把烟头当着老鬼的面一丢,地上已经不知道摆了多少,然后大模大样的又点了一根,继续朝着老鬼脸上吐。
掌柜的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货,猛的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头翻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从里头掏出一根两寸长的烟杆子,又从里头拿出个火镰子直接一点。一个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头咦了一声,
“戒了那么多年,贵娃子,你还真舍得。”
一时间烟杆子里头冒起的烟比呆子的大了好几倍,一时间呆子眼睛都直了,就那么盯着老鬼手里头的烟杆。
“我让你抽,熏了老子一上午,老子收拾不死你。”
老鬼眼睛一瞪,面前的呆子居然一副陶醉的模样,使劲吸着从烟杆子熏出来的烟,老鬼嘴角都有些抽搐,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候,
“桂娃子,交代的事儿办的怎么样?”
老鬼赶紧一副恭敬的神色,“这地儿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按着您说的,到时候这里头不留活人,这地势我们守着这么多年,到现在为止还没出什么情况。外围的那些个地方,也都喊了人去守着,该下的手段,都下到了最重。”
说完之后,老鬼脸上有些犹豫,
“陈伯,这地儿的风水地势,需要外头那些地方来镇,才站得住脚,叫过去的那些人,虽说是少数,他……他们没问题吧?”
眼看着老头没有开口,老鬼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候,掌柜的咦了一声,看向了店子外头,老铲带着我,已经是进了店门,跟着来的几个伙计就守在门口。
掌柜的没有管老铲,一双眼睛就看着我,
“小爷?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候,一直坐着的三个老头全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眯着眼睛使劲瞅,正是饭馆那掌柜的,这老货慢慢的走了过来,朝我身上闻了几下,接着眼睛一瞪,
“你碰到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我却是瞬间就明白了里头的意思,这饭馆掌柜的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肯定有东西在澈孙孙边上露过形。”
看着这几个老头,出了饭馆的我早就认识,另外两个平时压根就是砖街不显山不露水的货,我慢慢的开始说话,口气平静的连一旁的老铲都多看了我两眼,听完我的话,三个老头神色明显有些黯然,当中的一个终于是开了口,这老头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不错,你看到的,是麻哥。”
当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一瞬间,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一路上我不断的自己骗自己,到了现在,直到这最后希望的破灭了,第一次见面,那个样子吓了我一跳的苍老身影,用满是老茧子的手捏的我脸生疼,逼我叫他麻爷爷的老头子。
“麻哥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这些年他的身子大不如前,每回念的都是你什么时候能回吃水乡看看他,麻老这辈子,不管内也不管外,但在王家,说的话我们都得听。”一瞬间,我只觉得胸口一口闷气冲的就要昏过去,由于没洗脸,样子很是恐怖的盯着周围的人,
“这么大个家当,都守不住他???啊???”
一个“啊???”字,几乎都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在问谁?就看着周围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这么看了过去。接着自己直接是蹲在了地上,三个老头眯着眼睛看着我,饭馆的老头想要说什么,立马就被当中的给拉住,后者轻轻的摇了摇头,饭馆老头叹了口气,
“娃子,这些都是你的老辈子,你还不是家主,以后注意一下说话的口气。”
这回连老铲也出奇的没有开口,见我蹲在地上,当中的老头直接是走了过来,接着势大力沉的一耳光扇在了我脸上,一瞬间,屋里头所有人都愣住了。另外两个声音有些急,
“陈哥,你怎么敢?这哪里使得?”
当中的老头回头瞪了一眼,另外两个生生停住了步子,我蹲在地上,麻木的看着前头,这老头那只满是皱纹的手都在抖。
“兔崽子,给老子站直咧。我王家这么多代,没养过一个不争气的玩意,是担子就得挑,屎他娘的也得给老子吃,干我们这行,你不整死对头,就得被对头给整死。老子这一巴掌把给你铲醒,这一回二娃既然把你给放出来,你就得给老子站直咧,今天这份家当要是没了,你也得给老子睁着眼看着它是怎么没的。”
我脸已经是肿了起来,加上泥巴和血混在脸上,样子更加的吓人,眼看着我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这老头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直接是摆在了我面前,居然就是之前贴在我手上的那张皮子,只不过这玩意后来被三叔给要了回去,三叔当时咬牙切齿,说什么这玩意整死个人我也不能要,不然得把德给缺死,我没想到怎么就到了这老头的手里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澈,不能要。”
却是一直恭敬的站在旁边的老铲,此时竟然一步就走了出来,丝毫不让的盯着面前的三个老头。当中的老头眯了眯眼睛,压根管都没管这高大的汉子,老铲表情十分的吓人,就在这时候,本来守在门口的几个汉子似乎也瞅到了里头的动静,一个个陆续走了进来,
“铲叔。这东西,迟早也得到我手里头……”
老铲看着面无表情的我,似乎压根就想不到我会说出这句话,眼看着我居然已经是把皮子给接了过来
“小爷。你可得想清楚,有三爷在,他们拿你没办法……”
我慢慢的把皮子接了过来,朝着自己手臂上头狠狠一按,饭馆老头眯了眯眼睛,“龙铲,这些年让你跟着三娃带人,带出你个卵蛋子,好个三娃……好……好……”
老铲一步都不让,似乎我接了皮子这货已经是彻底的发了火,就这么和饭馆老头对视,粗粗的口气说话一点都没遮拦,
“你还敢铲三爷一耳光不成?他娘的欺负晚辈子,算什么好鸟。”
说完终究是退了回去,只是小声的又骂了两句极其难听的,气的饭馆老头一个劲的哆嗦……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步走过来,猛的一抓老铲的胳膊,
“你要动手?”
老铲声音有些冷,任凭这老头干瘦的手捏在自己肩膀上头,似乎只是说那么一句,压根也是不敢有什么动作。老头冷冷的抓着比他高几乎一个头的大汉,单手一捏,老铲整只袖子就已经被撕了开来,这老头瞅了一眼,接着朝着老铲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老铲神色一变,声音有些戏谑,
“老家伙,别唬我,一句话就能救命?”
“晚辈子,不是我说话难听,你手上的两把刀,画上去的时候本来就不是给人用的,这回就看你命大不大。”
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要是换一个人,压根就不知道这老头说的是什么,只有我晓得,这老头居然在这个时候,指了指老铲手臂上头的纹身。
这老头转身走了回去,竟然是理都不理这货,只剩老铲站在原地脸色十分不好看。
一群人守在店子里头,一直到了晚上,三个老头坐在椅子上头,随着天色越来越黑,眼睛就盯着屋子正堂的墙上头,看的是越来越频繁。
于此同时,在外头的农村,一间屋子里头,一个农妇抱着个小娃在堂屋来来回回的走,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农妇冲着坐在门槛上头的一个汉子使劲的骂,
“你这个天杀的咧,大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嫁个木桩子都比嫁给你强,娃哭成这样你都不管,良心被狗吃咧?”
这汉子满脸胡子渣子,样子凶的不行,“你个瓜婆娘,老子拿回来的钱少了半分?老子给你一鸡儿痛你个蹄子好几天你信不信?”这汉子骂完,还是坐在门槛上头没有动,眼睛就望着外头的一个方向,一个劲的抽烟。婆娘终于有些慌,
“你个刀杀的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平时这个时候都不回屋的咧?别吓我?”
这汉子骂骂咧咧的出了门,样子粗糙的不行,到了农村屋门口的一个土坡,看着远处,慢慢的掏出一根香,就这么插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
“道上列祖列宗,有眼的就开开眼,保佑我王家这回能够闯过去,显显阴佑,我张得开给你们磕头咧。”
就在这时候,屋里头的小女孩居然跟了过来,睁着个大眼睛,
“爹,饭凉咧。你在做什么?”
这汉子站起身来,“妞儿,这回你老子我给你带了城里头的糖,走,我们回去,吃了饭我就给你发糖。”
小女孩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缝,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牵着回了屋。
与此同时,各处的乡下,不同地方,总有那么一两个汉子,或者站在家门口,或者天黑扛着锄头还在地里头,有点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陆陆续续的跪在地上,朝着同一个地方磕头。有两个货黑了天还在一个竹林头使劲挖,嘴里头嚼着白生生的竹根子砰砰响,
“这么多年,还是他娘的这儿的根子嫩。”
“老子还以为你不走,结果他娘的跑的比我还快。”
“你说个求?掌柜的说的话,老子敢不回来?不光是我们这些守夜的,就连街上那些店子里头的货也都被撵回了老家。你说这回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旁边的汉子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我也是听说的,说是马上要出大事咧?留在那儿都得死,所以才……”
与此同时,在距离砖街十多里的一个山坳里头,这是处很不起眼的地方,七八个粗布衣服的汉子在这长满青苔的地上来来回回的找着什么,其中一个手里头拿着罗盘,嘴里还小声的念,
“六两五钱,再向右七步。”
其余汉子赶紧朝着这货说的地方走,“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咧。”
“你急个求,飘来飘去的,摸不准,虽说有掌柜的给的具体位置,但要找到地方还是有些难,等等,再往前三步。”似乎已经找了半天,拿着罗盘的汉子像是终于确定了一般,指着一处不起眼的地儿,
“就是这儿,快挖。”
七八个人赶紧锄头铲子使劲招呼,咬着牙居然一挖就是两三个小时,最后那坑已经是五六米深,一旁的土堆起来不晓得多高,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什么白费力啊挖了半天求都没有之类的话,反而这群货像是认准了一般,不挖到点什么一点也不停手,到了最后已经是见了硬邦邦的石头往下撬,终于,其中一个汉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手里锄头一丢,赶紧用手去刨下头的石头渣子。
“真的有。在这儿,在这儿……真的在这儿咧。”
几个汉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不一会儿,撬出来的石头坑里头,一截什么东西终于是露出了头,居然是一截直径差不多半米的铜柱子,只看得到个顶头,就在这时候,几个汉子确定了之后,居然全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这玩意跪下来拜了三拜。
“渣哥,这玩意到底有多深?”
为首的一个眼睛一眯,“你听过平城的三棺镇命没?方圆几百里的三口棺材就镇住那么一个地儿。我虽说没有见过,但按我说,那算个球。你晓得这根柱子有多深?”
反倒是一个汉子忍不住,
“你晓得?”
“我也不晓得。”“你个龟儿子。”
“掌柜的只跟我们说了这么一处,我估摸着周围的地方肯定还有十来根这种东西,估计就连掌柜的也不晓得这玩意是什么时候埋下去的,起码好几百年,拿来稳这周围的地势。我们以前那么多代的人,他们干的很多事儿拿到现在来说压根理解不了,就说铜柱子,起码就七八米长,嵌在这石头里头,现在差不多都长成了一体,你说当时有没有起重机,我们那些先人是怎么把这玩意给下去的?”
“你管那么多做求,这种事,能让你晓得一处就了不得咧。今儿出门的时候,我看有好几拨人都没散,也是摸出街子就没了影,估计也是干这个事。我以前听老人说过那么一回,我们周边地势稳的很,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真的?”
一个汉子眼睛朝着周围看了看,快黄昏的山坳周围,一个个影子忽隐忽现,
“狗日的,这地方你亲戚还有点多,先清场,然后按交代的办事。”
说完,七八个汉子猛的站了起来,铃铛声响起,几个汉子站定八个方位,也不晓得念给谁听,
“王家办事,诸邪回避……王家办事,诸邪回避……”
随着这声音,周围的山林里头,一个个游荡影子陆续消失不见,顿时,偌大个山林,一只只野鬼居然全不见了影。几个汉子站定周围,小心的用粉末在一截柱子周围撒了一圈,接着一个汉子开始在地上画着什么,其余人就一张一张符纸的朝着地上摆,不多时,一个用符纸摆出的复杂道纹出现在土坑周围。
几个汉子把手里的铃铛往其中几张符纸上头一放,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接着又是拿出一张符纸,在上头使劲的画着什么,一旁的汉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我说大梁子,掌柜的交代里头可没这点咧,只是说稳地势,到时候万一有点什么,一定得赶紧跑,你怎么还把八字压上去?”
“我在乡下又没有老婆孩子,一个人无亲无故的,除了堂口,老子还能去哪儿?该表现的时候不表现,活该你个孬屁股货一辈子跑腿。”说完把画好的符纸朝着铃铛上头一贴,剩下几人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好几个狠狠的骂了句什么,接着也是着急把自己八字朝着那铃铛上头贴。看样子还生怕落了后。弄好之后,其中一个见所有人都贴了这玩意,硬生生的补了一句,
“别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老子从来就没想过以挣表现为目的,我一直都是觉得这是我该做的。”……
整个砖街就剩下古董店里头的几个人,虽说肯定不能人走茶凉来形容,但看着外头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平时完全是天大的区别,多少心头会有种落寞的感觉。期间一个老头静静的站在门口,瞅着外头场景,老眼中竟然有些湿,我猜不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听这老头像发了懵一般的碎碎念,
“到头来,我王家还是落得这个结局?一条土路走了千百年,最后也只剩下这点人来亲眼看?”
老铲杵在店子里头,就斜着眼睛看这老东西,嘴里还在小声的骂,
“不是你们几个老锤子货把人喊走咧?跑到茅斯(茅坑)说屎臭,你个老锤子货怎么不吃两口再说?”天色黑了下来,老头没有听到老铲骂的那句,扭头进了店子。
时间已经是到了深夜,空荡荡的街上静悄悄的一片,门口的几个汉子在小声的议论,
“你说待会到底会出什么事情?”
“我晓得个求,现在我瞅着这街上都觉得渗的慌,你什么时候看过砖街这模样?我听说,这事儿,压根就不是人能够参合的,你也注意点,等会铲爷没吩咐,千万他娘的别乱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只见正墙上头的两盏油灯轻轻的晃了一下,三个顿时就站了起来,当中的一个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外头,
“地势开始变了……”
与此同时,砖街周边的一些山上,零零散散的十几处地方,一群群汉子均是早就摆好了符阵,之前那山坳大坑只是其中一处,几个汉子坐在大坑旁边,周围黑漆漆的山林一片安静。突然,其中一个汉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小声的说了一句,
“难道是我眼花了?我瞅着这柱子像是在动。”
一瞬间,所有眼睛都看向了中间露出来那截东西,突然,符纸摆成的阵猛的燃了起来,火光之中,七八个人脸色一变,眼睛朝着周围到处看,安静的山林之中,只有这才升起的火光,其余的依旧看不出什么动静,几个汉子脸色都吓白了,因为这时候,当中的铜柱子就像是自己在动一般,越来越剧烈,连带着整个大坑似乎都在摇。
“赶紧起阵。”
地上的铃铛自动的就响了起来,一开始就是疯狂的摇,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事一般,就连这铃铛都自动的就发了疯。
“这是什么鬼?这么凶?”
几个汉子眼睛死死的看着周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几人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稳稳的坐在地上符文的八个地方,嘴里快速的念着什么,
“截门道兮,命系大山。镇……”
“镇……”
道纹的火光猛的一燃,铃铛打在地上啪啪作响,就在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火光中的铃铛竟然齐齐飞了起来,砰砰砰的声音响起,这些铃铛居然直接爆了开来,上头的符纸瞬间被炸烂,几个人的身子像是被什么重重大打了一下一般,一口鲜血喷出,猛的摔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汉子像是疯了,挣扎着完全爬不起来,朝着周围吼,
“他娘的什么鸟东西,看不到影儿,给老子出来……”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大坑也不再抖动。就在这时候,什么声音响了起来,周围的符纸早就燃成了灰烬,铃铛炸烂之后,符纸摆成的符文已经完全没了作用。所有人都看向了当中的那一截露出来的铜柱子,只见这半米粗的东西上头,出现了一条豁大的裂口,显得触目惊心。一个汉子抖着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罗盘,只见上头的指针一阵晃动,这汉子像是看到了极度骇人的事情一般,语气中全是不敢相信,
“不……不是鬼……地势……地势变了,周……周围的风水全都变了……守不住咧……守不住咧……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另外十几处山中,情况与这一处几乎完全一样,一根根藏在各处的铜柱子,全都裂开了口子,每一处都有七八个人,相似的符阵早就燃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颓然。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柱子上的裂口。
几乎就是在这些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铜柱子裂开的一瞬间,古董店里头,三个老头神情变得极为难看,眼睛就那么盯着正屋墙上的油灯……
“真的守不住???我王家守着这么多代的这一处风水地势,祖宗在上……这一天,终于是到头了?”
这句话刚完,三个老头都齐齐的盯着那两盏油灯,火苗竟然慢慢的越来越小,最后一下子熄灭了……
我意识到了什么,一旁的老铲声音都在抖,
“小爷,你知道这盏灯燃了多久了么?从来就没有熄过……这灯本身没什么,但明火一旦一灭,就代表砖街周围不知道多少个风水守阵全都破了……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老铲的话我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般的鬼要是敢进砖街,稍微不对那是直接就要被地气给杀了,这是我们王家从古到今布下来的守阵,我记得三爷说过,要破我砖街的地势,起码方圆三百里的风水全都要变,世界上没人可以做到。我们的那些手段,都是按照风水脉络设的,没人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少,反正整个地势,已经重的不能再重。就在今天晚上,全都没用咧……”
大街上安静的出奇,油灯熄灭之后,三个老头慢慢的走到了店子门口,就这么看着远处,老脸上皆是一片狠色,空荡荡的周围,看起来和往常压根就没有区别。
就在这时候,像是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我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古董店对面的一个店子,门面的墙上开始发出什么声音,咔咔咔的,一开始我只觉得那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抖,到了最后,几块老砖居然自己就那么抖了出来,露出来的墙上头,一根根不知道多老的风水钉子,居然像是有人在拔一般,一点一点的松了出来,掉在地上瞪的一声,响彻了安静的街道。
就像一个开始,声音越来越大,砖街周围的屋子,每一间似乎都开始发出声响,我完全不知道,在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房梁上头,门口的台阶,一面面的墙上……一块块石头和老砖不断的抖动,全都是在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多少风水钉,铜定子,还有很多我压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怎么可能?我站在古董店门口,只觉得空荡荡的大街上,周围所有的房子都在发出响声,就连地下,似乎也在发出什么声音,在这声音中,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老头一直就那么念,
“地势变了……地势变了……”
站在老铲边上的几个汉子早就已经慌了神,看样子就要抽家伙,一个老头喃喃的说了句,
“没用的,人已经不起作用咧……挡不住……”
人不起作用?我只觉得背心都有些发凉,因为就在视线的尽头,砖街街尾一个瓦房后头,整个水沟居然自动上头的板子就翻了起来,我心头一惊,虽然隔得远,但我还是看了个清楚,那水沟的下头,一根不晓得多粗的铁链露出来,已经是断成了两截。
慢慢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响动都已经停止,我大气不敢出,整个砖街看起来虽然依旧瓦房林立,但我心头晓得,就在刚才那么短短的时间里,不知道多少年的积累和沉淀,竟然已经是全都被破了个干净。我已经惊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晚上,砖街周围都整个风水已经是起了变化,我活了这么久,也不敢去想这到底多大的一个阵势,在各个方向上头,应该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藏了那么多地方,你们之前看到的那河颈子,应该只是其中的一处,藏了这么多年风水杀局,你们只看得到这砖街,压根就不知道我们祖上守这处地势,最外头已经在多远就开始布局,用了多少山势地脉,最后才拱成了这么个砖街。我完全不敢想,要破我王家阵势,这杀局它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
这老头脸上一片阴狠,但依旧是止不住的抖。
“我说老陈,你怕个求,不就是个死?”
三个人变得神色漠然,慢慢的转身,朝着旁边的汉子招呼了一句,两个汉子赶紧搬了个梯子,当中的老头对着古董店正墙上的东西拜了拜,此时那两盏油灯早就彻底熄灭,像是死了一样,老头捏捏咄咄的爬了上去,把当中那张满是灰尘的符纸扯了下来。一双捧着符纸的老手抖的厉害。
姓陈的老头看了看我,我形容不出来这老头脸上的神情,
“澈娃子,老头子我们三个先去咧,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即便是死,也该死在自己的土上头。”
我怔住了,就在我面前,这三个看似平城的老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我意识到了什么,两步就要走过去,
“小爷,别动他们身子,这几个老玩意已经进去咧。”
进去了?我猛的一惊,扭头看向了老鬼,经过了外头的场面,这平时一直冷个脸的掌柜的,此时就连语气都慌得不行。
“阵势被破,那些东西已经来咧。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事儿压根就不是我们能挡得住的,去了也不起作用,你应该晓得,砖街这么大阵势,全是为了守住鬼市。所以,那些玩意,全是冲着鬼市来的,老爷子早就说过会有这么一天,鬼市的事儿,已经不是人能够管得了的了……”
老鬼刚刚说完,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几步就走到店子门口,一张符纸朝着地上一放,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张符纸刚落地,居然就已经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黑色。
“怎么可能?”
我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整个人直接是愣住了,砖街表面上依旧空荡荡的一片,但在意识之中,早就变成了另外一幅场景。
“这……这是……”
密密麻麻的鬼影,从各个方向走了进来,就连空气中,此时似乎都带着丝丝黑气,我大气都不敢出,就在我眼前,这些鬼像是慢慢的从各个地方的地上冒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街上。
老鬼眼睛使劲的朝着周围看,我一屁股差点坐在了地上,
“小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心头一惊。
“你……你们都没有看到?”
掌柜的瞅了瞅我的脸色,旁边的几个伙计赶紧用符纸往眼睛一抹,“小爷,外头没有动静咧。”我心头一抖,掌柜的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铲子,看看。”说完才发现老铲早就掏出了个小铜镜子,朝着外头照,剩下的全看到了里头的情形,
“铲爷,这……这是什么?”
老铲把镜子捏的绑紧,我静静的开了口,“这就是我在那河滩下头看到过的鬼群……那东西说它们过路,没想到已经到这儿咧。”
“小爷,那只是一部分,估计四面八方不知道来了多少……”
听着掌柜的冰冷的语气,所有人没有再开口,就瞅着三个眼睛紧紧闭着的老头,就在这时候,粗粗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鬼,不说那么多,老子得进去。”
我两步走到门口,边看铜镜边三张符纸直接是丢了出去,符纸瞬间燃了起来,意识之中,这火光似乎就直接穿过了门口的鬼影,接着掉在了地上,火光熄灭,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爷,没用的……”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猛的一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符纸,直接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头,见到我的动作,老铲和几个汉子齐齐掏出符纸,也是朝着嘴里头一塞。嗡里嗡气的说了句,
“桂叔,您就在这儿守着。”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能用这种口气跟老鬼说话,只是第一次的,老鬼就这么看着我,我生怕他不答应,几个老头虽然没有明说,但把老鬼单独留下来肯定有看着我这些人的意思,砖街的活人走了个遍,那几个老头的意思,这次的事儿,压根就不是活人能够参与的。
我没想到的是,然后居然点了点头,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老铲这回也没有开口,只是就那么说了句,“要是真的没了,我王家也就到头了……”
“小爷,你们把这东西带着,地势破了,现在的鬼市里头,肯定是六亲不认,不管在里头碰到什么东西,到时候你们嘴里头就含着这个。”
我愣了一下,老鬼从身上掏出几个东西,我一瞅,居然是几块骨头片子,看到这东西,旁边的老铲立马拿了一块过去,“老鬼,这……这东西你也敢留着?到底是谁给你的?”
“这是老爷子走之前,留在我这儿的。用香油供了三年,才敢用手去摸?”
我一口差点吐了出来,供了三年才敢用手摸得玩意,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一个汉子有些惊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铲爷,你看,街口那儿有弟兄进来咧。”
我心头一惊,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就在砖街街口的地方,十来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伙计正东张西望的朝着里头走,远远的看过去这几人似乎搞不清楚砖街今儿晚上怎么这么空。就在这时候,由于时间太晚,本来在一旁已经是昏昏欲睡的呆子,居然猛的就从趴的柜台边上蹦了起来,表情变的凶的不行,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外头的位置。
“这是哪个堂口的人?不是已经散场了么,狗日的居然还敢回来,难道没收到消息。”
“呆爷,你怎么咧?”两三个伙计边把呆子给按住,边看了看老鬼,
“掌柜的,要不我去叫他们进来?”
说话的汉子没有发现,一旁的老鬼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脸上露出奇怪之极的神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就把店门一关,然后瞬间一张符纸贴在呆子的额头,呆子这货脸上开始露出疑惑,朝着周围稳了稳,之后慢慢的收起了刚才那副吓人的表情,像是没睡醒一般,看到我之后,一个劲的朝我旁边凑,“叔……叔叔……吃糖……”
一旁的老铲狠狠的瞪了这汉子一眼,
“瓜娃子,你脑壳是豆渣?街上阵势才他娘的刚破,这些人就往里头走,难道你不觉得奇怪?”我心头一惊,猛的看向了老铲,老铲朝我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呆哥,
“小爷,你看到呆子的反应咧,如果我猜得不错,就是他们。”
其他人都没听懂老铲是什么意思,其实就在这汉子开口的时候,我已经是瞟了瞟老铲手里头的镜子,街口往里走的几个人居然压根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此时我已经是完全相信了老铲的话,最重要的是呆子的反应,这时候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慢慢的把黑角绑在自己后颈,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朝着眉心猛的一按,眼前的东西逐渐模糊,耳边,隐隐约约还听得到老鬼的声音,
“小爷,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么?……要是这回你们能回来,我就告诉你,我们那些祖先,宁可永世不得翻身也要要抢这鬼市的真正原因……”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后头走去,不多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小爷,这儿。”
这时候我已经是到了古董店的后院,老铲就站在院子偏门的门口,几个汉子跟在我身后,
“小爷,我们不能走正门,这回得从侧门出去。”几个人顺着后院摸了出去,刚出侧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个汉子骇了一跳,从嘴里掏出一张什么东西就要扑上去,老铲一把把这汉子扯了回来,把这货的头狠狠朝下一按。
“你他娘的想死?”
我心头一惊,就连古董店后院侧门外的过道里头,此时竟然都站满了一个个的人,就刚才那么一下,这些“人”全都停下了步子,像是闻到了什么一般,面无表情的全都朝着我们这个侧门里头看。看清楚外头的场景之后,刚才那汉子吓的脸色发白。
“把步子给老子藏好。”
老铲语气冷的不行,几个汉子瞬间听懂了什么,几个人陆续把脚垫了起来,每个人都脑壳低着,就在这时候,我只觉得背心发麻,猛的扭过了头,只见身后,一个浑身透着黑气的“中年人”一脸迷茫的正朝着我们几个走了过来。
锤子哟,这院子里头都有?
一瞬间,我正要出手,“小爷,别动,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掌柜的放出来的,你想想,这玩意有什么用。”我楞了一下,还是没有明白过来。这中年人背后,竟然又出现了几个有些发黑的人影,全都双眼上贴着符纸,像是压根就看不到东西一般,一脸迷茫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这些居然全他娘的是怨鬼,而且看那样子,怨气还不是一般的重。老铲两步就走了过去,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直接张大了嘴巴,这货居然把当头的那玩意背了起来,老铲就这么背着一只鬼,那玩意贴了符纸,就趴在这货背上一动不动。丝丝黑气就朝老铲身上窜,一时间,这高大的汉子变得阴气森森。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几个汉子陆续选了一个玩意背,最后只剩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女的,看着这女的两只血淋淋的断手,我狠狠的在心头骂了一句,然后猛的也是把这只鬼一背。
几个人背着东西,踮起脚朝外头走。
出了过道,终于是到了外头的大街,一路上的“人”压根就没看我们一眼,到了街上,我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在铜镜里头看到过,但那是在古董店,直到自己走进来,这感觉完全又不一样。多少年来,这熟悉的砖街,要说天底下哪个地方没有鬼敢进来,大晚上的最干干净净,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这条街。
要是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有那么一天这街上,会变成现在这么一副阴间的模样,无数“人”在上头慢慢的走着,视线尽头,街头结尾,一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完全数不清楚有多少“人”,这些玩意面无表情,隐隐的像是走在朝着同一个地方走。
本来背上这玩意已经是让我手脚都在哆嗦,加上周围这些玩意,每一个的怨气他娘的都不比我背上的轻,老铲走在最前头,我埋着脑壳跟在后面。
一旁的汉子小声的说了句,
“小爷,刚才那几个里头就这么一个母的,我们特地留给你的。”
这伙计话虽然小声,但几乎是刚刚开口,旁边隔的最近“人”瞬间停下了步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直接朝着我们转了过来,那伙计吓的赶紧把脑壳埋了下来,我心头一抖,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旁边那只东西看过来的时候,这伙计背上的“人”也慢慢抬起了头,把脑壳转了过去,旁边的“人”正好看到这货背上那“中年人”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两只鬼对视一眼,旁边的玩意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慢慢的扭过了头去,继续朝前头。
这一幕正好落在我眼里,我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感觉这他娘的也行?
我背上的玩意一直没动静,两只断手就搁在我的嘴边上,我难受的紧,跟着老铲混在“人”群里头,一步步的沿着这数不清的鬼走的方向走,一路上也经过我的两间店子,我眼睛尖,店门的门槛居然也已经是裂开,几个东西被生生的给震了出来,我咬了咬牙,记得那是老子去年打进去压门的铜钱桃木,狗日的没想到也是没跑脱,桃木已经一片漆黑,难道这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别的店子那些几百年的手段都被破了个干净,狗日的连我这两三年的手脚都不放过?几个东西就蹲在地上,居然拿着那桃木一个劲的啃,要是以前的我,看到这鬼啃桃木,肯定骇的转身就跑,这他娘的得多凶的历鬼才干得出来这种事,偏偏这种东西现在在我们周围多的数都数不清。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越往前走,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片惨淡……
终于,老铲停下了步子,
“小爷,到咧。我们进去吧。小爷你记住,到了鬼市门口,我们得以最快速度离开这群玩意。”
周围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大多数压根就不是现在的,很多的样子简直看不下去,压根就他娘的是死前的惨状。我声音有些抖,
“铲叔,这……这些鬼,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小爷,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咧,这些玩意我也不晓得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瞅这样子,应该是在很多处阴气极重的地方不晓得养了多久,就像是那个河滩,要是平时,我肯定觉得他娘的那儿是个天然形成的地方,你能想象,光是那么一处地方,从古到今就死了多少人?那……那还只是其中一处……各地不晓得还藏着多少那种地儿,里头所有的板板,今晚上全都冲着我们来了……”
我喃喃的念着什么,看似天然形成的?不晓得有多少处?到底是什么玩意,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布下了这么个杀局,今天形成了眼前这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全是为了,要灭我王家……鬼市……鬼市里头到底藏着什么?
难道这些鬼真的是那么多地方天然聚阴聚出来的怨煞,是天要亡我南截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三叔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报应迟早要来……”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报应?
这时候已经是走到了那条巷子旁边,就在我们面前,四面八方的“人”一个个的正朝着里头走。黑漆漆的巷子口就像是个巨大的口子,几乎每一刻都有数不清的鬼朝着里头涌,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这些“人”影走进去的速度虽然快,但街上无时无刻增加的“人”数更多,整条街逐渐变得拥挤不堪,老铲的神色有些凄凉,抬脚就朝着那巷子挤了过去,剩下的几个人二话不说,也是直接冲了进去。
我压根就分不清楚身边到底有多少人,只是一个劲的埋着脑壳。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几个人使劲的朝着里头挤,我已经是形容不出来此时的感觉,这完全已经不是鬼群,更像是一条河,窄的不行的巷子里头,前前后后都是“人”,由于隔的太近,周围的东西闻到了我身上的气味,我背上的“女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来,一张惨白的脸转来转去,每当有“人”盯着我,看到的总是这“女人”那张恐怖的脸。
越往里头走,周围开始升起淡淡的雾气,终于,巷子周围的墙壁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板板就走在这么一条路上头,
意识之中,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无数人在说话一般,
“我死的好惨……”
“到里头去,到里头去……我要进去……”
“吃……吃……”
“报应……报应……”
那是一句句疯狂的嘶吼,到了最后我压根就听不清楚内容,只觉得浑身不住的发冷,终于,跟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跟着无数嘶吼的板板一路向前走,就像是一条疯狂的大河,凶猛冲向目的地,最终,雾气在最浓的时候瞬间消失,下一刻,似乎耳边所有声音都停止了下来,所有“人”居然都停下了步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头。
就在我们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碑门,上头四个古朴的大字像是见证过无数岁月一般,昏暗老旧,“南王截道。”
看着前头出现的那座老镇,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地方我只来过几次,就是我王家一代代守护而且讳莫如深的地方,藏着王家最深的秘密……王家鬼市……
碑门牌坊的后头,是一座空荡荡的镇子,远远望过去里头静悄悄的一片,整整齐齐的,一道碑门就像是一道越不过去的坎,我们到的时候,这镇子外头已经不知道停了多少“人”影。我没有发现,几乎全部冲到这镇子门口的“人”看着那碑门上头的四个大字。
“人”越聚越多,镇子外头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鬼影,茫茫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像是都在等着什么,没有玩意敢向前一步,一时间显得相当诡异。
一个汉子吞了吞口水,
“铲爷……我怎么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怨鬼都来咧……难道他们都跟我们有仇。”
老铲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爷,快走,这儿不能停,前头的这些玩意虽然怨气极大,但进去肯定是个死。老鬼说鬼市就要开门,开门的那一刻,我们千万不能站在这群东西里头。”
我心头一惊,因为老铲的声音很是急的样子,我压根没来得及多想,跟着老铲就在“人”群里头朝着旁边窜,几个汉子跟在我们身边,早就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每个人都低着个脑壳,取而代之的是背上的玩意早就把脑壳抬了起来,看上去就像是我们背上的“鬼”在走路。
我心头复杂的不行,鬼市开门?我长这么大压根就没听过,到底要发生什么?老铲看着远处的镇子,像是什么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我想起了这货一开始说的话,不敢多问,也是拼命的朝着旁边空地挤,
“小爷,快要开门,我们赶紧走。”
提到开门两个字,老铲似乎格外的害怕,远处的镇子虽然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但给我的感觉确实越来越诡异,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潜意识里头,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儿。
就在这时候,老铲眼睛猛的一瞪,像是发现了什么,我顺着这货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来路的尽头,那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像是出现了什么东西,居然是几个灯笼,刚才那一眼,几乎是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很快便被遮住了,老铲的声音有些抖,
“小爷,你有没有看到,这些鬼里头……是不是已经有鬼点了灯笼。”
我一听灯笼两个字,瞬间想起了什么,只觉得下一刻,周围的“人”群已经是动了起来,意识之中,之前那漫天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四面八方的“人”像是突然发了疯一般,带着我们几个朝着远处的镇子直接冲了过去。
“老子日你仙……”
下一刻,在老铲惊骇莫名的目光之中,我们所有人,就已经淹没在潮水一般的鬼群里头。就在无数板板冲向那碑门的一刻,偌大的碑门竟然瞬间倒塌……只传来老铲那若有若无的大喊声,
“小爷,嘴里头的片子一定不能掉……”……
就在镇子门口那碑门倒下的一刻,镇子中间,老旧的街道上,一间间房屋满是灰尘,三个苍老的身影就站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竟然正是之前的三个老头,左边的一个一脸的阴狠,
“陈哥……口子破了……他们……他们冲进来了。”
当中的老头冷冷的一笑,没有说话,反而拿出个什么东西,朝着地方一放,三个老头朝着这空荡荡的镇子鞠了一躬,
“截道兮令,有请阴魂……”
“截道兮令,有请阴魂……”
声音不大,显得极为苍老,三个老头拜过之后,周围依旧一片安静,突然,脚步声响了起来,这声音竟然是在周围老旧的屋子里头响起,下一刻,镇子的街道两旁,一间间屋子的门猛的打开,一个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手心全都穿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一只只穿着铃铛的手,伸出五个爪子就像长刀一般,最先走出来的一个是个半边脑壳,如果我在这儿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玩意我曾经见过,那是第一回进鬼市,看到这货就问三叔,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厉鬼,谁晓得三叔这货反而跟它勾肩搭背的抽烟。
此时,这半边脑壳和我当时看到的已经是完全不同,一脸的狰狞,浑身挂着浓的不行的黑气,猛的就朝着镇子口冲了过去。陆陆续续的人影从各个屋子冲了出来,手上穿的铃铛震天响,一言不发从各条路上冲向镇子口,对着那无数疯狂的怨鬼一阵乱砍。
就像是对撞一般,两边疯狂的杀在了一起,往往是一个“大汉”刚冲出去,瞬间就被十几个怨鬼淹没,手里的长刀很快没了影,到了最后就长着嘴乱咬,一群群的“大汉”淹没在了如潮水一般的鬼群里头,无数板板已经是冲进了街道,一开始那震天的铃铛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开始密密麻麻的“大汉”,竟然转眼间只剩下几十个,当头的正是半边脑壳,边砍边退。
无数怨鬼进了镇子之后,竟然开始啃食周围的屋子,不错,就是啃食周边的屋子,一扇扇满是灰尘的门窗,墙壁,我只觉得背心都发麻,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拿刀的“汉子”,所有的房屋,在这凶猛的鬼群面前几乎都不堪一击,全都被吃的干干净净……路过的地方,只剩下发黑的土地……
我只觉得什么扯得我钻心子的痛,一个个的大汉到被无数怨鬼淹没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一个脸上露出惧色,直到被疯狂的啃食的一点不剩。
眼看着整个鬼市竟然在慢慢的被吃掉,老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摸到了我旁边,死死的叫我千万不要站起来。旁边几个汉子连头都不敢抬,爬着过来之后,声音里头都带着哭腔,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死后铃铛穿身……那些……那些都是我们的弟兄啊……”
“铲爷,鬼市没了……王家也就不存在了……”
“你个狗日的,现在你敢站起来?老子包你一秒钟就他娘的进这些玩意的肚子,嘴巴离地不要超过三寸,要是被他们看到,那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
眼看着周围的房屋一间间的倒塌,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这不是人能够参合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多的活人,即便是百人,千人大阵,在这么多怨鬼面前,都是无能为力。这到底要几千几百年,才能养出这么多的骇人的玩意,难道真的是老天爷,要灭我王家?……
我们正趴在几处街边上的屋子旁边,
“小爷,你不信我,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含着嘴里的骨头片子,其他的都不要管。”
眼看着房屋还在一间一间的倒塌,整个镇子都已经是挤满了疯狂的怨鬼,就在这时候,我眼睛一瞪,像是看到了什么,镇子的入口处,一个老头打着灯笼,慢慢的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老头居然正是之前我碰到过的那算命的老头,看着这诡异的身影,我只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狗日的来咧,小爷,千万别让他看到我们……”
老铲话音刚落,朝着我飘了一眼,接着楞了一下,我没有注意到,老铲悄悄的从身上摸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小爷,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这么多玩意,我心头早就已经是一片冰凉,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突然,我反应过来老铲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我心头一惊,看了看老铲,这货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藏了一面铜镜,此时居然正朝着我背上照,侧着个脑壳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我看了一眼那铜镜里头,只见一个表情恐怖的“女人”正趴在我背上,就是我背的那只厉鬼,我直接骇了一跳,因为还要在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是多了一个小小的影子,看样子竟然是个小孩,就像这女鬼趴在我背上一样,那小孩就趴在那女鬼的背上。
我猛的回忆起了什么场景,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这绝对就是几天前指着老子说饿的那玩意。只觉得后背都起鸡皮疙瘩,从我的视线上头看过去,其他人背上的鬼都是抬着的脑壳还在东张西望,他娘的就我背上的女鬼,脑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低了下来,一动不动……
我浑身冷汗,正要做点什么,看到老铲悄悄的朝着我摇了摇头。只能是咬着牙继续趴在地上,周围的鬼还在来来回回拆着房子,整个场景一片惨淡。
就在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西南王氏孽障,作孽无数,一门邪道,天理不容……”
正是那算命老头的声音,我心头一震,与此同时,几乎无数嘶吼声在意识之中猛想起,
“王家算孽当诛,南截道诸世不得翻身,报应灭门,挫魂扬骨……”
无数鬼魂的咆哮声,一时间我只觉得脑壳发蒙,再加上周围一片断壁残垣的惨淡,所有“大汉”没剩下几个,只有三个老头像是风中残烛一般,吃力的站在结尾的位置,听了这声音,一脸阴狠和不甘。
算命老头一步步的朝着最后的位置走了过去,三个老头此时已经是面色惨白,打着灯笼的老头一步步的向前走,显得诡异无比,三个老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这诡异的身影,无数嘶吼声中,脸上竟然露出绝望和惊慌的神色,似乎一切都象征着,鬼市从今日之后,即将不复存在,我再也管不得那么多,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一般,这种感觉没人能够体会,就在我不顾一切要爬起来拼命的时候,老铲狠狠的喊了一声,“小……小爷,这……这不是人能够管得了的事儿。”
“人不能管?那就看着鬼市没了?鬼市不在了,我拿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我……我是长孙……”老铲一脸的茫然,边瞟着我背上的方向,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开了口,
“小爷,人管不了的意思,就是说这事儿只能是让鬼来管。”
旁边的一个汉子声音里头带着哭腔,
“鬼……铲爷,我们的鬼都死完咧。死完了……死完了……”
在如河流一般的鬼群中,这汉子一脸的凄然,嘴里怔怔的念着,然后像是发了疯。
“那里头,有一个就是带我入门的师傅,死了来守鬼市,他走的时候还是我吊的孝……我看着他被吃的碴都不剩,老子今天即便是死,也得去吃回来。”
“崔娃,你个狗日的,千万不要动。”
这汉子像是发了魔,慢慢的爬了起来,
“我要吃回来……吃回来……”猛的朝着周围的玩意冲了过去,嘴巴一吐,十几张皱巴巴的符纸直接喷了出来,这叫崔娃的汉子拿着符纸朝着周围乱打,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蜂拥而至的鬼群淹没,被啃的干干净净……
老铲一张脸像是要杀人,
“谁他娘的要是再敢动?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个汉子死死的趴在地上没有说话,偏偏老铲看到我的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此刻,我也说不清楚心头是个什么感觉,几个人趴在这里就像是大厦倒下之前旁边的小草,我小声的开了口,只有离我最近的老铲才听得到我的话,
“你???你这是送死……”
看着周围的凄凉场景,我心头突然想起以前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人的一生,总有冲动的那么几回……就在这时候,老铲拿着个镜子朝我背上一晃,
“小爷,小心。”
我只觉得后背一凉,猛的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背上女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一张诡异的脸从这女的背后伸了出来,
“嘻嘻,我要吃了你。”
之前只是在镜子里头才看得到这玩意,现在居然已经露出了样子,那脑壳居然已经是朝着我伸了过来,我心头一股邪火,右手猛就朝着那小脑壳打了过去,
“老子弄死你。”
青光之中,这小孩脸上诡异的笑容变得更加厉害,居然一点不怕我的青光,一张嘴,就把我整个右手给吞了进去,
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极致的痛传来,眼睁睁看着带着手罡的右手,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没了。那小孩慢慢的朝下爬着,沿着我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吃了下来……
旁边的几个汉子一直看着外头,突然有一个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咦,小爷怎么咧?”
“铲爷,小……小爷的手……怎么不见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吃他……”
“他背上的女鬼像是已经死了,铲爷……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我忍着剧痛,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已经消失,这小孩已经是早就从女鬼背后爬了过来,一点点的吃到了我肩膀的位置。我已经是滚了好几个圈,各种手段朝着玩意身上招呼,一点用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身体一点点的在消失,
“铲叔,不管我叔去了哪儿,以后你见到他,就去跟他说,我没有丢他的人。”
说完之后,我猛的站了起来,
“老子日你们仙人咧……”
下一刻,我就朝着那无数的板板,背上还挂着个玩意一个劲的啃我,左手从嘴里头掏出一把符纸朝着周围一撒,哗哗的符纸落下,
“三才将军阵,起……”
符阵升起的一刻,一个火圈直接在周围燃起,老铲跟着猛的也站了起来,两步的冲到了我在的破房子的门边上,直接了进了火圈里头,一手就朝着我背上的东西抓了过去,与此同时,无数板板蜂拥而止,老铲脸色一变,啃我的小孩像是已经长在我身上一样,不管怎么打上去都一动不动,只是在一个劲的啃。接着,整个火圈,就被蜂拥而至的鬼群给彻底淹没……
这些事情发生的极快,直到我的符阵火圈被淹没,打着灯笼的诡异老头已经是走到了三个老头的面前。
三个老头喘着粗气,表情显得无比凄凉。诡异的声音响起,三个老头的目光在那灯笼下头居然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打着灯笼的算命老头慢慢的伸出一只手,如果有人看到,肯定是吓的冷汗直冒,那已经不是一只手,而像是一根爪子,直接是伸进了其中一个表情迷茫的老头的胸口。在那灯笼下头,三个老头居然一点反抗都没有,只是表情越来越痴呆。
就在这时候,打着灯笼的人影身子一抖,
被爪子伸进胸口的老头猛的抬起了头,脸上竟然露出无比阴狠的神色。两只手直接将这玩意给抱住,
“不等你走过来,老子几个怎么收拾你?”
算命老头诡异的一笑,似乎压根就不在乎这三人的装木作样,沙哑的声音让人渗得慌,
“嘻嘻,王家的人果然阴险毒辣。”
几乎是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符纸已经是贴在了这诡异算命老头的身上,接着两个老头居然是跳了起来,老迈的身子动作快的不行,直接是把自己的手脚捆在了这玩意身上,
所有符纸竟然一瞬间变成了黑色,两个老头闷哼一声,像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事情一般,饭馆老头手脚并用,整个身子竟然都开始发黑。饭馆老头就看着算命的那张脸,声音抖的不行,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算命的诡异的一笑,饭馆老头想到了什么,着急无比,猛的回头,
“老陈,快点动手。他……他是……”
当中的老头胸口一个大洞,抖着胡子朝后一跳,
“祖先在上,后世内堂陈有根,代正脉王邪发令,截山起道。以身祭祖,开门……”
“正脉王邪发令。”
“截山起道,开门……”
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张符纸慢慢的朝着空中飘了上去,然后一点一点的燃了起来,就在这时,整个地下似乎都开始在抖,一座高大的东西出现在镇子的尽头,如果我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东西我以前见过,那是一个高的不行的土坡,咔咔的声音响了起来,镇子里头,无数怨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居然全都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土坡。
天地像是都安静了下来,当中的老头胸口一个骇然的大洞,整个身子站的崩直,看着眼前的算命老头还有无数的板板,一个字一个字的开了口,
“一群邪祟,也敢自称是天?要灭我王家,都他娘的得死。”
说完,这老头仰天倒下,整个身体的影子居然慢慢的化成了黑气,一点一点的飘到了空中,空中的符纸才最后一燃。烧了个尽。
当年三叔这货把我丢进鬼市,也是见到了镇子尽头的这个高的不行的土坡,最后我跑到了那土坡上头朝着看了一眼,三叔急忙把我拉回来,最后一个劲的问我看到了什么,那后头的场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去看一眼。
而此时,随着符纸的燃完,没人看到,镇子门口不起眼的边上,一块石头上头的一个“截”字,居然像是在一点一点的融化,山一般的土坡开始了抖动,像是一座山顿时断裂一般,一个巨大的口子出现在土坡中间,慢慢的分开,最终露出了土坡后门的场景。
如果有人在场,肯定会立马呆住,如果说来的这些怨鬼就像是一条汹涌的大河,已经将整个鬼市冲垮。
那么土坡背后露出来的场景,则是鬼形成的一片海洋。那一张张凶恶无比的脸,每一个似乎都在痛苦的哀嚎。
数都数不清的怨鬼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个天地,一望无垠……一瞬间,无数的冲天的怨气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了黑色。
所有冲进来的怨鬼都停住了,像是注意力被集体转移,眼睛都盯着那土坡后头的“海洋”。虽然只过了相当短的时间,但这时候我身体的影子已经是被啃的淡的不行,旁边的老铲更是几乎只剩下和虚影,我只觉得眼前的东西一片模糊,耳边像是再也听不到声音,
“小爷……”
老铲大吼一声,从身上猛的掏出一把粉末,朝着我身上疯狂的撒。
就在这时候,周边静静站着的鬼群之中,一个鬼鬼祟祟影子悄悄一闪,瞬间就到了老铲侧后方,老铲猛的回过了头,看着这怨鬼那张陌生苍白的脸,老铲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接着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是你?”
老铲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藏在这鬼群里头,来人做了个“嘘”的手势,“铲爷,先别说话,千万不能离开这门口,要不然不只是小爷,我们全都得死在这儿。”
“你没发现?一开始爬到小爷身上的东西之外,其他的玩意,压根没有朝这边看一眼么?”
“二爷叫你来的?”
这人鬼鬼祟祟的摇了摇头,
“不是,这回的事儿,王家本脉的人除了小爷之外,都不敢露头。露头就是死,现在二爷也不敢出村儿,出来之后,被这群玩意给盯上,就连他也活不成。王家灭不灭,就看今天晚上鬼市这地方自己到底能不能应付过来。”
老铲突然想起了什么,气喘吁吁的再次就要朝着我爬过来,
“铲爷,千万别动。“
老铲脸色一变,慌的不行,“你也看得到小澈身上的玩意,那东西我扯不下来,再不救,他……他就被吃死咧。”
这鬼鬼祟祟的人影快速的说了句什么,老铲眼睛一瞪,猛的看向了镜子里头,只见我淡的不行的影子身上,那小孩依旧趴着,不过此时竟然已经一动不动,居然像是已经吃累了一般,整个场面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候,震天的吼声响起,像是终于看到了外头的天空一般,一个个土山里头的厉鬼,嘶吼着朝着外头冲了出来,和外头的鬼群撞在一起,拉扯撕咬,就像是数以万计的仇人见了面。老铲和那偷偷摸摸的身影两个人都被这末日一般的景象给震住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开了门也不行?鬼市引了几百年的这些厉鬼,这回一下子放了出来,难道还挡不住?”
人影摇了摇头,
“铲爷,这回的凶险,已经完全超出了二爷的预计,王家世世代代都怕这么一天,准备了那么久,都不信这是天的报应,开门只能收拾鬼群,而那几个东西,这回,是冲着鬼市的根来的。守不守得住,真的只能看天意……”
“为什么?”
“铲爷,鬼市里头关着什么,您难道不晓得?现在镇压的截字没了,你说会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震天的嘶吼声中,像是有什么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一开始很小声,到了最后越来越大,老铲神色一变,猛的看向了街道两边那已经是烂的不行的屋子,里头居然开始传出哗哗的链子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外头爬,老铲脸色一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抖,
“鬼门一开,老祖宗放在那镇子门口的字就没了……这里头关的东西,今……今天都得跑出来……没有了那祖宗在那石头上留的字来镇,这些玩意跑出来,谁还挡得住他们……难道,它们,可都是连着鬼市的根,全他娘的是这几百年都恨不得把我们王家扒皮抽筋的货……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凶……”
两个老头抱着算命的,两人的身子居然一点点的变黑,当中的老头用命点了符之后,只剩下这两人,饭馆老头脸上狠戾中带着无比的惊恐。
“你???”
算命老头一脸的诡异笑容,居然没有被土坡后头的场景给惊住,居然像就是在等这一刻,
“嘻嘻,你王家丧尽天良,这就是你们做的孽。”
饭馆老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这算命的玩意居然两个爪子一抓,浑身符纸早就变得漆黑,饭馆老头在爪子下头,一点一点的变得扭曲,像是整个生魂的影子都被生生的扭断一般,整个场面诡异之极。饭馆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满地漆黑的符纸,饭馆老头最后一声凄厉的吼声似乎还飘荡在空中,
“永截西南,命系大山……”
三个老头就只剩下没怎么开口的货,这人算命的两只爪子把饭馆老头生生拧死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弹飞了出去,有些模糊的影子躺在地上,浑身发黑,看样子还在苦苦支撑。突然,在无数板板的厮杀中,这老头突然看向了街道两边那破旧的房子,哗哗的铁链声传来,这老头阴冷的表情露出惊恐,像是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出来啦……这些东西逃出来了……”
哗哗的声音越来越大,街道两边,那两排已经是烂的不行的老房子中,一个个干枯的身影慢慢的爬了出来,每一个脖子上头居然都被屋子里头伸出来的铁链给死死的捆住,铁链一阵晃动,像是压根就拉不住这些玩意一般。如果我还能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其中的一个,我居然认识,正是当年,我在鬼市被咬的不成人形,那曾经出现过一次,又被黑漆漆的房子里头伸出来的链子瞬间扯了回去的玩意。脸上干枯的吓人,整个眼睛都像是黑洞洞一般,让人看了心头发麻……
一股极度渗人的气息弥漫在这条街的周围,居然连疯狂撕咬的板板都像是发现了什么,一瞬间面无表情的脸上全都露出惊慌的神色,下一刻,不管是外头冲进来的鬼群,还是从土坡后头冲出来的厉鬼,只要是在这一条烂街上头的,竟然全都开始了躲,发疯一般的朝着周围跑,看起来和逃命几乎没有区别,不一会儿,整条街变得空的不行,跟镇子的别处数不清的鬼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厉鬼冲天的废墟镇子里头,当中的这一小块地方,一瞬间,居然变得无比安静……
第三个老头躺在地上,整个影子被黑气绞的随时就要散掉一般,所有干枯的玩意爬出来之后,像是用鼻子在稳,然后慢慢的朝着地上的老头爬了过去。沉重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每一个干枯的嘴巴都像是在一张一合,
“王家……作孽,我要翻身……我要翻身……”
“王家鬼市,造孽无尽,天也不容……丧尽天良,赶尽杀绝……折磨王家嫡脉,断鬼市地根……”
“老天有眼……死了之后……我总算熬到……这一天……”
地上的老头就像是脑壳上头点了灯,这些干枯的玩意扯着脖子上头的链子,很快的就爬到了老头旁边。老头脸上一片绝望的狠色,
“翻NM个锤子,你们这些狗日的,给老子滚回去,我南截道即便是亡,也能碾摧你们,我王氏一脉顶天立地,生生世世都要让你们不得翻身……”
干枯的玩意已经是带着链子爬到了他旁边,几只干枯的手慢慢抓住老头的影子,下一刻,老头影子竟然最先的一个给吞了下去。只剩下这老头阴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整个街上安静了下来,一直藏在算命老头周围模糊不清的影子一阵扯动,总算是露出了身形,居然正是那天我在土坝子里头看到的下棋的那群人。一个个表情木然,居然每人手头都提着个灯笼,这些老人小孩,就这么打着灯笼,朝着街道尽头的那土坡走了过去。
“王家邪脉,造孽当诛……”
干枯的身子还在念着什么,一张张干枯的脸上像是受尽了无数折磨一般,只知道没有意识的念,然后慢慢变得狰狞起来,空洞洞的眼睛,居然直接抓起捆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子,使劲的开始扯,从烂房子里头伸出来的链子猛的绷直,与此同时,居然不断有干枯的影子带着链子从门里头爬出来,看了那灯笼的光之后,也是开始拉起链子就朝着外头扯。哗哗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麻,所有的房子竟然都开始抖动。那链子像是连在很深的地下一般,抖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些玩意,竟然要硬生生的挣脱出来。
整个镇子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就连这条街边上剩下的最后两排房子也早已经偻烂的不行,像是虽然都要倒塌,算命老头打着灯笼一步步的朝着土坡走去,突然,这老头停下了步子,朝着周围也是在打灯笼的玩意看了一眼,
“怎么少了一个?”
其中两个小孩也是停下来,天真的脸上显得诡异无比,嘴里头一个劲的叫着什么。就在这时候,这老头嘴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在找着什么,终于,算命老头眼睛一眯,转向其中一处烂房子,正是老铲和几个汉子躲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就朝着这儿一个劲的看。
老铲脸色一慌,一瞬间就想抬着我逃命,犹豫了一下,而后快速的朝着身后说了句,“你带着小爷先走,我过去跟他拼了?哪怕老子只能拖一秒,你也得把小爷给老子带出去。”说完正要起身,偏偏身后那鬼鬼祟祟的影子一把把老铲又拉了下来,
“铲爷,我们都藏了这么久了,周围的鬼早就跑了个干净,你就没发现不对头。”这玩意快速的说了句什么,
老铲神色一变,早就卡白的脸上咦了一声,“怎么可能?你是说……他……他看不到我们?”老铲说完,似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偏偏那奇怪之极的算命老头,竟然像是远远的真的看不到这门口的情况一般,老铲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拿起手里的镜子,朝着我的方向一照,我静静的躺在地上,小孩依旧趴在我身上,老铲稍微侧了一下镜子,接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一只手,就从旁边这间烂房子里头伸了出来,一直就死死的抓在那小孩的背上。
就在这时候,包括算命老头在内的一群人打着灯笼,嘴里开始发出刺耳的奇怪声音,趴在我背上的小孩开始了动,看样子居然像是在不断的挣扎,嘴巴一直裂开到了后颈子,像是努力的想要朝着远处喊,偏偏被那只手抓着,嘴里头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似乎又有两三只只手,慢慢的从黑漆漆的屋子里头伸了出来,居然是直接伸向了老铲等人,就在这时候,那鬼鬼祟祟人影快速的说了句什么,声音很是着急,像是怕极了这些手一般,整个人都朝老铲身后躲。
“铲爷,快……快点。千万不能被拖进去……”
老铲犹豫了一下,接着几乎是麻起胆子把脑壳朝着前头一声,与此同时,从嘴里头把个什么东西朝着外头一吐,露了半截骨头片子出来,下一刻,那些手猛的朝着后头一缩,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在黑漆漆的烂房子里头。这烂房子完全看不到里头的场景,也不晓得下头到底有多深。
随着后头这几只手缩回去,最先的那一只居然也是抓着那小孩猛的朝着里头一缩,把那诡异的小孩,连带着我那已经淡的不行的身子一起,直接往那深不见底的屋子里头给拖了进去……
老铲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的看向了背后的人影,身后那鬼鬼祟祟的人影一张装的和怨鬼没什么区别的脸上,此时竟然露出惊恐但又有些狂喜的神色,嘴里头一个劲的念着,
“醒了……他们醒了……”
“丑脸,你……你说什么醒了?”
简单的一个名字,如果我还在这里,肯定会吓一跳。他娘的谁也没想到,这一只看似普通的怨鬼,趁乱跑到老铲旁边的玩意,居然是丑脸,和我们背着鬼混进来不同,这货竟然把自己整个人都装成了一只怨气森森的板板,而老铲这货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几乎是第一眼看到这只鬼,就已经把这货给认了出来。
老铲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黑漆漆的屋子,表情之中早已是一片绝望,“小澈他……他还出得来么?”就在这时候,几十根从各个深渊一般的烂房子里头伸出来的铁链,随着那一个个干枯玩意使劲的扯,晃动的更加厉害。
“这些东西……到底连在什么上头,这屋子里头又是什么地方?”
外头有那些打着灯笼的东西,丑脸不敢离着屋子太远,只是尽力的拉着老铲远离那黑漆漆的门口。“丑脸”苍白的鬼样子有些发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掌柜的给你骨头片子难道都没告诉你?这地方没有人进去过……我……我只知道,这些链子连着的地方……应该就是鬼市最大的秘密……”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最后的念头就是混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归了位,迷迷糊糊之中,悉悉索索的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一般……
我猛的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老旧的房子里头,脑壳痛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猛的朝着周围一看,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透过灰尘多的不行的窗户,还看得到外头昏暗的天空。
“二狗子,睡什么睡,赶紧去做饭。”
我浑身剧痛,发现自己身上居然都已经布满了灰尘,抬头一个,一个皱纹多的都看不清脸的老头就这么盯着我。
“二狗子,你不饿?快点去做饭……”
“你……你是在叫我?”这老头咳嗽的一声,这灰尘屋子也不晓得多久没有住人,除了我之外,压根就没其他东西。
强忍着没有骂出来,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猛的就站起来朝我身上使劲的摸,把背摸了个遍都没摸到之前那吊着啃我的小孩。我第一反应就是,难道鬼市已经完咧,老子这回做了孤魂野鬼没被啃死,被那鬼群给冲到这不晓得是哪个荒郊野岭的地儿来了?看来这回真的是……
我忍着痛爬了起来,跑到外头一看,空荡荡的陌生地方,周围除了稀稀落落的烂土房子,什么都没有,安静的环境下入眼之处全是灰黄的天色。我更加确定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这地儿真的是荒郊野外……老子这回看来十有八九已经是归了位……
一瞬间,一股酸楚袭上心头,我整个人呆坐在门口,
“二狗子?你在看什么咧?”
身后那老头的声音就像是锯子锯在枯木上头,咔咔的的听的我心慌。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鬼善被人骑,我心头一直记得三叔这句话,这老玩意分明是欺负老子新来,要是就这么认了,以后我这孤魂野鬼还不被这狗日的给整死?我眼睛朝着后头一瞪。
“二NM个狗子,叫澈哥。”
这老头居然就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的走,嘴里头的声音还是像锯子锯木头。看着这苍老的身影,明显就是个老死了的野鬼,只见这老头捏捏咄咄自言自语着捏捏咄咄的就朝着屋子后头走。我心头有些奇怪,忍着痛跟了过去。
出了后门,我心头一惊,整个地方都像是早就被废弃了一般,而此时,除了这老头之外,居然还出现了另外一个老婆子,坐在一个老破灶头面前,一个劲的往里头加柴。
而那灶里头,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点火都没有。而上头的一口大锅,就连锅边边的木头杆子全烂了,布满灰尘,也不晓得多久没有开过。整个场景显得十分诡异。
快要绣烂的大锅里头,竟然满满的一锅香烛元宝,看那样子比那锅还旧,全都烂的不行,满是灰尘,看样子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
“老人家,没有火你们煮个什么东西咧?”
老妈子拿着个火链子一个劲的打。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般,机械式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那沙哑的声音比老头好听不了多少,
“点不燃……点不燃……”
“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头捏捏咄咄的来回走,像是压根就没听我说话,嘴里头就那么念,
“你点把火生起来,我饿的慌。”
说完,就连那老婆子也回过了头,两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那眼神,我心头咯噔一下,声音都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问了句。
“你……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我浑身痛的不行,连走路都要他娘的是最后一点力气,在这不知道是哪儿的荒郊野岭,两人都没说话,那眼神让我我只觉得心头发麻,一时间我脸上堆起了笑容,
“您……您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我是二狗子啊。”这句话一出,我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巴掌,
“……很久没吃东西咧……我多久没吃东西咧???灶头的火一直点不燃,点不燃……”
这老头像是发了怔,而那老妈子始终都在盯着我,我吞了吞口水,接着这货说了一句差点把我骇死的话,
“老头子,他不是二狗子……”
锤子哟。这老妈子说完,居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就朝着我走了过来,我已经是立马就准备要和这两只野鬼拼命,看着那干枯褶皱的脸,就朝着我一个劲的闻,在眼中和闻锅里头的肥肉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候,我眼睛瞟到了什么东西,只见侧面那堆满柴火的墙角边边,藏着个什么东西,看清楚之后我吓了一跳,那居然是个小孩,那小孩就躲在哪角落,一双眼睛偷偷的盯着我,一瞬间,我只觉得后背都在发麻,这玩意正是之前啃我的那东西,狗日的居然追到这儿来了。
我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此时就连眼前的两个老鬼在我眼中显得无比诡异,
“你……你们是谁?”
说完,我猛的用手一指,
“老人家,你看到没?那……那儿藏着个东西,它要吃鬼的咧。”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眯了眯,“什么东西,没有咧,二狗子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猛的想了起来,那小孩一般鬼眼狗日的看不到,更别说是眼前的这两个野鬼,就在这时候,眼看着那小孩已经是慢慢的爬了过来,一张天真的脸就那么看着我,我汗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这狗日东西,连老子做了野鬼不放过我?硬是要把我吃个干净?
偏偏面前的两个野鬼像是始终没有察觉一般,使劲闻我的老妈子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是谁……我是谁……”一旁的老头也开始跟着念,“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老婆娘,你不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是谁?”老太婆摇了摇头,褶皱老头开始猛烈的咳嗽,一只手瘦的几乎就是骨头上包着皮子。两个人都像是发了魔,老头问完之后开始念,
“老婆子,你记得起我们年轻的时候是啥样?这儿是哪儿?”
一瞬间,我已经是明白了过来,这老头老太婆,居然是那种迷失在外头不晓得多久的野鬼,这种玩意的下场一般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孤苦的飘在外头,慢慢的等到灰飞魄散的那天。这地儿指不定是什么废弃了不晓得多久的乱葬岗,看着两个老头捏捏多多的身影,我心头一酸,之前偷偷拿出来准备收拾这两个野鬼的符纸又是塞进了嘴巴,在心头狠狠的骂了句什么,扭头就朝着外头跑。下一刻,只见那爬出来的小孩一动,这诡异玩意果然只盯着我,瞬间已经是朝着我追了过来。
我浑身扯的钻心子的痛。出了门口随便选个方向就开始跑,入眼之处全是稀稀落落的土房子,昏黄的天空看的我眼睛直晕,几脚踩出去,地上灰尘竟然直接是没过了脚踝,我心想这是个什么锤子地方,由于之前已经是差点被那东西给啃死,我的影子已经变得模糊的不行,我发疯一般的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逃命。
偏偏这时候,远处灰蒙蒙的地方像是有什么在抖着响,那声音听的我心慌,我心头一惊,难道前头还有什么东西?出门之后老子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个方向?
这时候我压根就不敢朝着后头去看,直觉告诉我那诡异的玩意已经是离我越来越近,这烂土房子的尽头居然是个空地。十来口废弃的棺材就这么摆在这儿,也不晓得多久没人管,就在这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些棺材,而是我终于知道那些声音是什么了。只见一根根铁链就那么连在这些棺材上头,崩的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使劲的扯一样。这一根根不断抖动的铁链子像是直接伸到了那昏黄的天上,压根就看不清楚这些玩意到底伸到了多高的地方。每一根铁链竟然直接是钉死在了这些棺材上头,链子不断的抖,哗哗的声音震的耳朵都发蒙。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链子使劲的想要挣脱棺材,但偏偏这些看起来已经是不知道废弃多久的烂棺材行头除了抖得厉害,压根就动都不动。
这儿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地方?链子,棺材……
下一刻,我只觉得背后一麻,
瞬间感觉就在刚才的那一刻,背上多了东西,我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停下了步子,慢慢的低头一看,肩膀上头已经是多了两只小手,我回头一看,一张小孩的脸直接和我四目相对。这玩意,居然是再次的跳到了我背上……
“老子日你仙人。”
我全身发麻,这玩意不把吃到灰飞烟灭压根就不会罢休。我猛的从嘴里抓住一把符纸,朝着身后狠狠一打,这时候脑壳里头想的就只剩下拼命。
符纸压根就不起作用,这玩意死死的吊着我,我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孩就这么吃死,我拼命的朝着背上打,整个人都摔了下去,正好摔在一口烂棺材旁边……
“二狗子,我饿的慌,你帮我逮到东西咧?”
远处,一个难听的沙哑声音响起,之前的那干瘦的老野鬼居然捏捏咄咄的走了过来,脸上还是刚才那副痴呆迷茫的神色。嘴里头还在碎碎念,依旧是先前的话,“我年轻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一只干的只剩下皮子的手往我背上一抓,竟然把那小孩给直接抓离了我的背,我心头一惊,躺在地上猛的侧过了身子,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简直就不敢相信,只见这老头一只手就那么抓着那玩意,怪异的嘶吼声想起,那小孩的样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极其恐怖,咧着大嘴不断的朝着这老头身上咬。
老头脸上依旧一片迷茫,似乎压根就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那一只干枯的手,始终死死捏着这小孩。这玩意居然不能挣脱。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
周边的棺材,竟然开始疯狂的抖动,不是那扯的梆梆响的链子的作用,反而是这些废弃棺材里头,像是里面的东西自己要出来一般。一股股极度渗人的气息传来,下一刻,我就看到,这十来口棺材盖子,居然就这么开了……
一个个干枯的身影从里头站了起来,里头居然就有我之前看到的那个老妈子,这时候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模样,手上露出来的居然直接是骨头架子。
这一刻,我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感觉就从身边的这些干枯的身影身上传来,我动都不敢动,这些东西此时在我眼里,居然比那小孩更加的恐怖。这些鬼……到底是什么?面前的老头看着周围的这些干枯的身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瞬间,沙哑的声音变得狠戾无比,
“我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家主……”
这一刻,我整个人都已经是呆住了……
在我面前,这干枯的老头眼睛就那么盯着那捏着的玩意,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一双手居然朝着小孩一般的玩意的身子里头生生捏了进去。凄厉的嘶吼声响起,老头手里的玩意拼命的挣扎,整个身子开始诡异的弯曲,狰狞的朝着老头身上乱咬,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那只只剩一层皮子的手。
“邪物。死……”
沙哑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旁边的十来个干枯的影子有一个慢慢的走了过来,慢慢的抓住了面前老头手里头的玩意,直接拖在了地上,“小孩”不断的挣扎,整个样子已经变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一张脸扭曲到了极致,身子居然伸长了很多,细长的手脚疯狂的乱抓,始终挣脱不了捆在身上的链子。接着我就看到,那一个从一群人中间走出来的干枯老头,看了我面前的老头一点,接着没有意识一般,压根就不管自己拖的是个什么东西,机械式的一步步朝着其中一口棺材慢慢的走了进去,棺材盖子慢慢的盖上,就在这时候,嘶吼声已经是凄厉到了极点,整个棺材一抖,又细又长的手居然又从棺材缝里头伸了出来,看样子要拼命的朝着外头爬,脑壳也从烂棺材缝里头拼命朝着外头挤。就在这时候,我就看到一只干枯的手从棺材里头往外一伸,捏住那细长的爪子就那么一折,小孩变的无比细长的手脚居然被生生折断,最后连带着已经伸出来的半个脑壳都被折断,接着整个都给拖了进去。棺材盖子彻底盖住,严丝合缝,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连在棺材上头的铁链还在一个劲的抖,我心头一惊,因为这时候,剩下的干枯身影似乎在一个劲的看着这些铁链。然后包括那老妈子在内,一个个开始顺着这些铁链,慢慢的爬了上去。
这一刻,我已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人彻底发了呆这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之前那叫我二狗子的干枯老头,突然,这老头狠狠的看着我,那一只手猛的朝我伸了过来,渗人的气息让我动都不敢动,我猛的想起了什么,瞬间嘴巴一张,露头里头的一块骨头片子。老头黑洞洞就这么看着我吐出来的东西,干枯的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就这么一下,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意识之中,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娃子,你叫什么?”
我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王……王澈……”
“咦,我怎么没看出来。”说完直勾勾的盯着我,
“哦,二狗子怎么没来?除了二狗子,这儿没人敢来,你不是二狗子……”说完像是终究看出来了点什么,
“难怪我认错咧……原来是这样……澈,王澈。这名字好……”
我心头一惊,骨头片子拿出来的时候,这老头像是恢复了一点清醒一般,偏偏我感觉到嘴里头叼的骨头片子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支撑不了多久,随时准备碎掉,我想起了什么,麻起胆子问了一句。
“您……您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老头看着我,“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
“您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这句话一出口,我看到面前的老头干枯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响起,
“人死了之后,得去看一眼自己的牌位香火,才能知道自己叫什么……”我心头一震,猛的想起了什么,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嘴里头的骨头片子像是终于支持不住一般,碎了开来,一瞬间,极度渗人的气息之下,我只来得及听到这老头的最后一句话,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说……西南王氏余孽,作孽无数,天理不容。”
我只觉得胸口一烫,点点青光开始发了出来,面前的老头那再次变得空洞洞的眼睛就那么看着我,我意识到了什么,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片子一碎,这老头给我的感觉再次变得毛骨悚然。只见他慢慢的走到一口棺材旁边,一扯那上头的链子,也是跟着就爬了上去。
我整个人楞住了,呆呆的重复了一句,
“人死之后,得去看一眼自己的牌位香火,才能晓得自己是什么。”
你……你们,竟然连自己的牌位香火都没有……
刚才的时候,看到那个灶头我心头就疑惑的紧,那老妈子不断重复的点火,但那满是灰尘的灶头明显是不知道多少年都没生过火。我猛的想起了什么,回忆起几年前,老铲告诉我的一件事,老家的祠堂的阶梯上头,有整整一排的木头牌子,香火始终都点不燃……
怎么可能?
我吞了吞口水,一步步的超前走去,那些干枯的身影爬上去之后,除了之前盖住的烂棺材,其余的全都已经打开了,一根根链子还在抖的不行。不晓得为什么,此时我心头居然有些怕,慢慢的就朝着其中一口开着棺材里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我浑身冰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见一句干枯的骨头架子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里头,这些棺材,居然没有底,下头直接就是土地。之前的那些链子竟然是从伸出来,穿过了这些骨头架子的全身,所有的尸体,像是被这一根根的链子给钉死在地上一般,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锁链穿身,虽然不晓得这里头的具体名堂,但我已经是浑身发冷,这……这才真的是永远镇死在这儿。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刚才看到的老头和老妈子,就是这些骨头架子里头的其中两个。
鬼市里头,老铲和丑脸依旧躲在那黑漆漆的屋子门口,眼睛一个劲的朝着周围看。这条街上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其他地方无数厉鬼此时还在疯狂的撕咬。
“小哥,你说就这么一会儿,那些打着灯笼的玩意怎么突然不见咧。”
丑脸装的怨鬼看了看周围,
“铲爷,千万别出去,那些玩意肯定还在周围。”
老铲转过脑壳似乎不想看“丑脸”那张“死的不是一般的惨”的脸,偏偏后者还一个劲的把脸对着他。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小爷被拖进去咧,额得进去把他找回来。”
就在这时候,“丑脸”看着街边上的两排烂房子,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铲爷,快跑。”
旁边的汉子直接骂了一句,“铲爷,这跟你认识鬼开始说胡话咧,刚才还说什么不能动,现在跑的比谁都快?指不定那些打灯笼的货就等着我们出去。”
老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这时候,就连街上那些一直扯着链子的玩意也全都停止了动作。老铲骂了句什么也是开始跑,几个汉子也不是瓜的,这时候也不再管什么趴不趴地方,背着个鬼就开始朝着“丑脸”追。一时间,“丑脸”带着几个人似乎想要离那两排烂房子越远越好。似乎再顾不得外头的诡异玩意。
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在街尾子角落里头蹲了下来,“丑脸”眼睛一个劲的看着那两排房子黑漆漆的门口。
“铲爷,等会把你们带的片子放在眉心上头。他……他们不认人的……”
话还没说完,丑脸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了一般,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只见那一根根伸出来的链子里头,有十来根竟然再次开始轻轻的晃动。过了一小会,突然猛的一抖,像是屋子下头有人在扯一般,接着好一百来根链子里头,就这十来根链子连带着拴着的玩意都被猛的扯回了屋子。被拴着的玩意拼命的挣扎,但还是眨眼间就被扯了回去。
一个汉子注意到了这一幕,
“铲爷,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幕发生的非常快,那十来根链子所在的几间屋子依旧黑漆漆一片,安静的不行,不一会儿,哗哗的声音再次响起,居然又是那十来个被链子拴住的东西,在被扯回一间间黑漆漆的屋子之后,只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像是挣脱了那把它们扯进去的力道,接着慢慢的居然又带着链子爬了出来。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的痛苦煎熬。
“铲爷,这事儿邪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鬼,这些链子到底是谁造出来的,一次性的把这一百多个不晓得多少年的板板全给拴住。”
另外一个汉子骂了一句,
“你懂个求,我就想不明白,那屋子里头到底是什么地方?十来个老鬼被扯进去之后,那么害怕,居然又是爬了出来。”
“爬NM个锤子,给老子闭嘴。”老铲样子凶的不行,把骨头片子死死的按在自己眉心伤透,边看那一个个爬出来身影,眉头深深的皱起,一时间想看出来点什么。就在这时候,老铲瞟了一眼旁边的“丑脸”,丑脸稳了稳口气,声音很小,像是怕什么被什么听见一般,
“不对头,那些被拖进去的没有爬出来……”
“你说什么?”
老铲一个劲的盯着那一步一步朝着外头爬的十来个挣扎的身影,没有再说话,“咦,你这条板板眼睛花……”一个汉子刚要开口,被老铲一瞪,接着赶紧闭上了嘴巴。只看着十来个佝偻的身影挣扎着再次回到街上。一百来个玩意再次开始狂扯那链子,情况竟然又是回到了之前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除了这条街上头,其他地方已经是堆满了怨鬼的身子,两边的鬼魂依旧在不要命的疯狂撕咬。数量比起之前已经是少了很多,无数漆黑的身影在厮杀中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变淡,就已经被扯成好几块进了其他厉鬼的嘴巴。
就在这时候,一个汉子眼睛一瞪,接着露出害怕之极的神情,
“铲爷,那儿好像藏着东西。”
几个人顺着这伙计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街道另外一边的巷道中,隐隐约约露出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居然正是之前那打灯笼的老头。这些玩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是躲在了角落里头。老铲眉头一皱,朝着后头问了一句,
“他们看到我们没有?”
“鬼脸”点了点头。旁边的几个汉子立马就白了脸。
“要不出去跟狗日的拼了。”
“丑脸”一张死人脸难看的不行,“他们没心思理我们。这些邪乎玩意藏起来,也是发现了不对头。”
“什么不对头?”
“他们来的时候是七个,现在少了一个,他们应该是找不到那一只东西在什么地方,所以说感觉到了不对头,这些东西随便来上一只,就不是我们能够收拾的下来的。它们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到的不同,这街上的场景,估计在他们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我猜不透这些玩意心头想的什么,看那样子,应该是觉得这街上有些危险,但又不晓得危险在什么地方,所以也和我们一样,躲了起来。”
“他……他们也在躲?”
“他们在躲什么?”
老铲又是看了一眼远处角落的几个打灯笼的影子,就在这时候,只见其中一个老头把脑壳一转,也是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一张脸上朝着老铲诡异的一笑。
就在这时候,几个打着灯笼的影子一闪,慢慢的走出了远处的角落,重新回到街上,奇怪的声音响起,一个个的脑壳使劲的朝着周围看,像是在叫着什么。为首的正是那算命的老玩意,两个眼睛竟然隐隐的变成了绿色,就朝着一百多个还在拼命扯着链子的佝偻身影看,脸上竟然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来。
一个汉子表情有些奇怪,
“铲爷,我怎么有种感觉,这些玩意像是看不清楚前头的东西一样咧。”
就在这时候,丑脸再一次的开了口,
“铲爷,接……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我们千万别看……很多事情,即便是你猜到了,和亲眼看到还是有区别。”
丑脸这句话显得莫名其妙,老铲神色一变,想要说什么,这大汉终究是死死的闭上了嘴巴,
一百多个凄厉的吼声还在街上响起,
“王家赶尽杀绝。丧尽天良。”
“南截道作孽无数,脉魂当诛。”一切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打着灯笼的诡异玩意来来回回的走,嘴里一个劲的发出奇怪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就连那算命的老头眼睛也不再发出绿色,脸上疑惑的神情消失,再次变得面无表情。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哗哗的链子声音响起,十来根链子莫名其妙的就朝着几个打灯笼的玩意一打,接着死死的缠了上去。下一刻,凄厉的嘶吼声响起,打灯笼的玩意猛地一回头,发现十来个和周围没什么区别佝偻的影子居然已经是站了起来,手里头拿着链子,空洞洞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它们。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打灯笼的玩意像是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是被那链子给死死地缠住,算命老头神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十几个佝偻的身影看上去和周围的玩意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他被链子拴住的玩意自始至终都是趴在地上,而这十来个东西,此时竟然已经站了起来。算命老头整个嘴都已经是咧开,吼声已经是变成了咆哮,凄厉无比,
“你们是?”
十来个身影没有一个出声,只是那链子勒的越来越紧,下一刻,所有打灯笼的玩意身子几乎是被链子勒着产生了诡异的变化,包括算命老头在内,所有玩意手脚开始变长,身子高高的弓起,朝着前头猛的扑了过去。
老铲等人早已经是变了脸色,
“不对,这些不是之前被扯进去的那些……他……他们到底是什么?竟然可以骗过这些玩意的眼睛?”
猛的,老铲像是想起了什么,
“丑脸,你说我们呆在之前那屋子门口,这些玩意就看不到我们,难道就是这出来的这些东西搞的鬼,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把这些诡异玩意的眼睛给迷住?还几乎当着这些东西的面,把这十来个玩意给扯进去,变成链子上头这些东西的样子,再走出来。”一旁的“丑脸”开了口,
“周围这些屋子,其实是个风水局,我们之前蹲的地儿只是其中一个眼子。这些打灯笼的东西看到的情形和我们看到的情形不同,一般的风水迷局,只是针对常人或者鬼眼,但这是个反九宫局。因为格局是反的,不对鬼眼不对人,镇眼子里头放的是专门收拾这些玩意眼睛的东西,越是招子亮的,在这里头越是看不透,如果我告诉你,这些玩意就连之前那十来只老鬼被拖进去都没有看到,你信不信?铲爷,我们千万……”
说到这里,丑脸突然闭上了嘴巴,老铲看了一眼远处,接着吃惊的不行,打着灯笼的东西此时已经变得完全没了人形,变的长长的手脚竟然是带着链子就扑向了那十来个影子。就在这时候,这些影子一晃,像是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样子,看起来就和十来个只剩皮子的骨头架子一般,始终没有开口,任凭已经变得无比诡异的玩意朝着自己身上扑过来一阵撕咬。
诡异的嘶吼声响起,里头似乎还传来算命老头吃惊的声音,
“你……你们是谁?”
就在这时候,老铲一群人看得简直浑身发抖,空中像是传来了一阵铃铛声,这声音似乎就从那一个个干枯的影子身体里头响起,这些干枯的身影猛的动了起来,抓住打灯笼的玩意周身,狠狠的一折,接下来的一幕显得诡异而惨烈。在打着灯笼的玩意凶残的哀嚎声中,长长的手脚竟然直接被折断,算命老头一个嘴已经是完成咧开,结果被一只干枯的老头直接捏住,猛的一掰,整个颈子顿时被朝后掰断,链子紧跟着一捆,算命老头凶残的不行的脑壳就直接被捆在了自己背上,脸上表情狰狞到了极致,发出的声音却有些惊恐。
“你们这些阴险至极的东西……变成了这种样子……你们……你们到底死了多久……你们是王家人……”
所有打着灯笼玩意此时的样子已经是扭曲到了极致,手手脚脚被折弯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到了最后竟然整个身子都被折成了一堆,脑壳不晓得就从什么地方伸出来还在使劲摇。一只只干枯得手带着链子死死的绑在这些东西身上,竟然已经是嵌了进去。
老铲几个人完全看呆了。如果说那些打着灯笼的玩意是比鬼不知道凶多少的玩意,光是嘶吼声就让人浑身发麻,那这些干枯的身影,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厉鬼中的厉鬼。算命老头那具话一开口,老铲直接是愣在了当场。
“王……王家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个干枯的身影把捆起来的东西一拖,一步步的就朝着边上的屋子走了回去。一个个机械式的动作生硬的不行,几个打着灯笼的玩意早就没了人影,变形的手手脚脚挣的链子都咔咔发响,像是随时都会断掉一半,但始终阻挡不了十来个干枯影子的动作,就这样一步步的朝着黑漆漆屋子里头拖了进去。
那算命老头被折断后卡在背上的脑壳突然一阵诡异的大笑,“嘻嘻。你们王家果然生性寡毒,没想到对自己更狠……卑鄙……卑鄙……”
最后“卑鄙”两个字,像是疯了一般从算命老头那被链子捆的扭曲之极的身子里头发出来。只见一个干枯的身影一停,空洞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干枯的手一伸,直接把算命老头脑壳朝着背上一塞,再也没有声音发出,一群打灯笼的玩意最终被拖进了黑漆漆的屋子。街上再次安静了下来……老铲吞了吞口水,几个人已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街上再次回复了平静,只剩下最开始跑出来的那一个个被链子锁着的佝偻身影,嘴里似乎还在发出哀嚎……
“丑脸……刚才那些东西,他们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老铲突然发现,旁边的“丑脸”目光有些不对劲,接着动作飞快的拉住了旁边的一个汉子,这汉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扯翻,扑在了“丑脸”身上。
“你做什么?”
“铲爷,我嘴里头没有片子。”
“丑脸”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老铲神色一变,突然发现旁边的几个汉子全都一脸吃惊的盯着自己,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身后,其中一个汉子声音都有些抖,
“铲……铲爷。你看后头……”
老铲一惊,接着转过了头,只见一个干枯的影子正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就那么盯着自己,像是在一个劲的闻着什么。
一个汉子脸色惨白,“铲爷,你快跑。”
就在这时候,藏着的丑脸猛的一扯自己上头的货,“给老子闭口,不能跑,跑了死的更快。那些都回去咧,怎么这一个还留在这儿?”
“铲爷,你是不是没有含那片子,要不怎么把他引过来咧?要不就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这些干枯的东西全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厉煞,找上谁谁就得死……”
这干枯的影子就静静的站在原地,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什么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虽然很小,一个汉子悄悄的说了句,
“我怎么觉得嘴里头骨头片子要碎咧,弄的嘴巴有点麻。”
这时候,就连“丑脸”那张死人脸上都露出慌的不行的神色,“这些骨头支持不了多久,碎了之后,他……他就要朝着我们下手咧。”
眼看着嘴里头的东西要彻底碎掉,链子声音响起,干枯的影子一点点的把手抬了起来,一股渗人无比气息传来,下一刻就要朝着老铲身上摸来。
就那干枯的手即将碰到老铲的最后一刻,老铲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吼一声
“我是二狗子的亲戚。”
所有人都呆住了。这一刻,嘴里头的骨头彻底碎掉,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旁边的几个汉子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表情惊恐的跟着吼。
“我是二狗子的亲戚。”
“我是二狗子他亲戚。”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这无比渗人的干枯身子,慢慢的转了过去,朝着其中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走去,消失在了里头。“丑脸”慢慢的爬了出来,吃惊的不行,
“铲爷,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谁教你的?”
老铲一屁股坐在地上,
“进来之前,内堂那老头说我们这趟凶险的很,搞不好就得死在这里头,告诉我了一句话,说这句话能救命,狗日的也没说该什么时候用,我还差点忘咧。就是刚才这句……”
“丑脸”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旁边的一个汉子喘了口气,
“邪了门咧,你说这二狗子到底是哪个?这骨头片子都碎了,这么一句鸟话,就这么管用。刚才我还差点说我是二狗子他哥。”
这汉子刚说完,老铲一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这汉子实实在在的铲了一下脑壳都有些晕,老铲一个劲的盯着丑脸,
“他们真的是王家人?”
“丑脸”静静的开了口,
“铲爷,你心头已经有了答案,还问我做什么,我就不信你以前没听说过什么,有些事,那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出来。”
“这鬼市,到底是怎么来的?”
“丑脸”没有回答老铲的话,反而说了另外一句,
“铲爷,我想你也猜到了,二狗子是谁。现在活着的人,怕是没几个晓得这名字了,晓得的都不敢叫出口。王老爷当年就是这个歪名字咧。”
就在这时候,老铲猛的看向了那些烂屋子的门,
几个人同时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你们瞅,有什么爬出来咧。”
“锤子哟,这回又是什么东西?”几人说完,竟然第一时间就要跑,就在这时候,一个汉子眼睛尖,
“好像是小爷。”……
我忍着剧痛,顺着垂下来的链子也是跟着朝上头爬,也不知道多久多久,周围灰蒙蒙的天空逐渐模糊,周围的链子一个劲的抖,雾气越来越浓,与此同时,光线也越来越黑,到了最后,直接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是在一个深渊,之前的泥巴地早就消失,像是在一个深渊里头爬,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脑壳越来越迷糊,就在这时候,身边的链子一个劲的抖动。我心头一惊,上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下来。沙哑的嘶吼声响起,我听的心头直发慌,就在这时候,我猛的一回头,一张诡异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几乎就碰到我的鼻子,我吓的差点掉了下去,居然正是之前那打着灯笼的算命老头,就那么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
“嘻嘻……”
锤子哟,我慌的正要一手打过去,下一刻,直接是惊呆了,这玩意浑身被捆成一坨,手脚奇异的弯折早就不成人形。慢慢的像是被什么拖着一般,顺着我旁边的链子一点一点的掉了下去。与此同时,浓雾之中,我感觉到身边不晓得多少根链子都是剧烈的抖动,似乎有很多东西从我旁边经过,一转眼就没了动静。
终于,这些链子旁边像是出现了什么东西,这深渊的边上,居然有个山壁,一根根的铁链就像是沿着这些山壁垂了下来,而此时,看清楚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壁之后,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股股渗人的气息传来,就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壁上头,一个个让我背后发麻的人影被铁链子给钉在上头,像是全都硬生生的嵌入了这山壁一般,一时间,我眼中只有那密密麻麻的恐怖手脚和脑壳在面前晃。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意识之中,哀嚎声响起,
“救……救我……”
“我……我要出去……”
我浑身冰冷,脑壳里头全是那痛苦的哀嚎声。这上头的每一只玩意,几乎都让我心头发凉,就在这时候,我终于是看清楚了其中一个的脸,那是一个痛苦无比的鬼,半边脑壳就埋在山壁里头,眼睛就像是干涸的泥巴。
“迟早要遭报应……迟早要遭报应……”
就在这时候,只见从底下伸上来的链子一阵抖动,山壁上头的所有铁链瞬间缩紧,我只看到一根根链子狠狠的勒住这些“人”一点一点的扯进了山壁里头。哀嚎声停止,周围一片安静,这时候我已经是浑身冷汗,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如果不逃出去,我也会和这些玩意一样,永远被捆在那上头。接着发疯一般的朝着上头爬。
雾气再次升起,周围的山壁已经是消失不见,隐隐的上头很远的地方似乎有光。刚才经过的地方在我心头比地狱还恐怖,终于,我翻了上去,这是个长长的阶梯,阶梯尽头有个口子,光线顺着就照了进来。就在我顺着链子爬过阶梯的时候,周围的景色一变,我脑壳一阵迷糊,发现自己趴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门槛上头,手里还攥着一根从上头伸上来的铁链子,老铲等人站在门外头,拼命的朝着我跑了过来。一群人里头还跟着一只样子吓人的紧的板板,
“小爷。”
经过了一系列的事儿,我早就已经神经紧绷,挣扎着翻出门槛,嘴巴一吐,两张烂符纸就捏在手里头。老铲几个人飞快的到了我旁边,把我生生给拖了出来。我没有看到,这货悄悄从兜里掏出个镜子,边扶边对着我一个劲的照,
“小爷,前年子三月份,额们几个去街对面吃鱼,你当时吃了几条?”
我脑壳一时没转过弯,
“我吃个锤子的鱼,那时候我出了门不在砖街。”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个人从这屋子里头爬出来的场景,到底有多诡异。主要是之前碰到的玩意太过凶猛,在这地方鬼眼早就不起作用,所有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有些戒备,生怕什么玩意变成我的样子把他们来个一锅端。旁边一个汉子故作镇定的开了口,“铲爷,让我来问。”
随后一张猪腰子脸对着我,拿出一张符纸比着我的脸,似乎稍微不对就要给我来一下,看着这收拾魂魄的符纸,我一时有些怵,
“你说你是小爷,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在街上有两个门面?你老丈人平时候就给你帮忙?”
我表情一变,只觉得心头噎的难受,
“那门面不是我的,早就被姓祝的给占了,我才是打工的。”这汉子脸上一松,回头朝着老铲肯定的点了点头,“承认的这么干脆,这就不会错了,是小爷。”
我浑身依旧痛的不行,爬上来早就只剩最后一口气,还是挣扎着拼命想这货一巴掌,谁知道这汉子赶紧过来夹住我的手,脸上一副着急的不行的关心神色,
“您千万先别动,您平白无故要往我脸上摸做什么,您魂都快散咧,一定得稳住。”
连这货自己也忘了手里头还拿着符纸,夹我双手的时候直接贴在了我膀子上头,我浑身一抖,眼看着膀子直冒烟,痛的差点晕了过去。老铲瞬间把这货扯开,狠狠的骂了句什么,总算是把符纸给我取了下来,我哆嗦的不行。
就在这时候,我看了一眼几个人,小声的开了口,
“铲叔。难道你们看不到,你们里头混了一只鬼?”
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那么静悄悄的蹲在几人中间,我心头一冷,说完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早就藏在手里的烂符纸朝着几人中间那只一脸恐怖死相的玩意砸了过去。老铲神色一变,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
“小爷,他是……”
说话间把我一拦,另外一个汉子开了口,
“小爷,您可别误会,这玩意跟着我们很久咧,这只鬼是铲爷养的。”
只见那一脸死相的玩意脸色一白,更让我吃惊的是,这鬼玩意居然朝着这汉子脑壳就打了一下,“老子是你爷爷养大的。”
一听这声音,我眼睛都瞪了起来,心头复杂的不行,
“是你?”
我完全没想到,“丑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在这时候,老铲小声的说了句,两个汉子就要来抬我,意思是先出去再说,偏偏“丑脸”闷里闷气的的开了口,
“铲爷,还不敢确定之前那几个打灯笼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鬼市吞了,等这些玩意都回去再说,现在还不敢走。”
我心头一惊,“丑脸”说话间指了指周围,只见几十个被链子锁着的佝偻身影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一股股渗人的气息开从这些玩意身上传来。
过了一小会,哗哗的链子声响了起来,就看到一根根从各个烂房子里头伸出来的链子一点点的绷直,把这些佝偻的身影慢慢的拖了回去,一瞬间,一个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在挣扎,身边的屋子也有几根链子,三个玩意被死死的勒住脖子,一点一点的朝着门口拖了过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远离了屋子门口,其中一个老的不行的玩意拼命的挣扎,就要被拖进屋子的一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表情变得狰狞,
意识之中,嘶吼声响起,像是在说着什么,接着,被链子一拖,直接消失在了那漆黑不知道多深的门槛里头。我注意到,旁边人虽然都脸色惊慌,但似乎压根就听不到这些玩意最后说的话一般,就在这时候,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什么声音,这回我听了个清楚,
“我……我认得你。”
我心头一惊,眼看着这门里头的两个玩意已经被拖了进去,就只剩最后一个,这佝偻的身影此时就那么看着我,
“我……我认得你。”
“救……救我。王家作孽至尽,我……我不能回去。”
我一看,这玩意我居然见过,正是以前来鬼市的时候碰到过的那老头,这老鬼的一双老眼就那么看着我,脖子被一根链子捆的绑紧,脑海中这老头那沙哑的声音还在说,
“你从里头出来,你进去过?都看到咧……你都看到啦?……”
“千只鬼魂飞魄散,才练出来了你的手罡,小伙子,你敢摸摸自己的良心?无数冤魂,总有一天会让你们遭报应。业障……王家丧尽天良,生性凉薄……”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老头狰狞无比的脸上似乎还在笑,接着也是被那链子一捆,就在这时候,我看到这玩意的眼睛慢慢的失去了神采,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干泥巴的样子。这老头表情变的极其惊恐,突然,一只手就那么朝着我伸了过来。
“救我……”
看着那双眼睛,似乎受尽无数的痛苦,我脑壳发了懵,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憋的极其难受,捏捏咄咄的就要伸出手去。与此同时,我嘴里头还在喃喃的念着,
“你……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对?”
一旁的老铲像是发现了什么,
“小爷,他在跟你说什么?”
“小爷,别管那些,鬼这种东西,最他娘的喜欢骗人,没两下就能看出来你心头在想些什么,然后讲究这个来骗你咧。”
就在这时候,我心头一惊,只见黑漆漆的门槛里头,一只干枯的手就那么伸了出来,慢慢的抓住这老头的身子,往下一拖。老头整个身子都透出绝望,彻底变得失去了神采,就那么看着我,被那只不知大从多深的地方伸出来的手拖了下去,哗哗的链子声中,“丑脸”猛的叫了一声,
“小爷,小心。”
我心头一惊,只见已经空荡荡的门槛里头,那只干枯的手居然悄悄的又是伸了出来,这一回居然朝着我抓了过来。老铲神色骇然,正要有所动作,却被“丑脸”给死死拖住。似乎所有人都不敢动一下,一个汉子在一旁像是认识这玩意,声音都抖的不行,猛的喊了一声,
“他也是二狗子的亲戚,别抓他。”
要是平时,我肯定以为这狗日的疯了,不过二狗子三个字一出,我心头惊的不行,这回却像是没了作用一般,那只干枯的手继续朝着我伸过来,我下意识的想躲,却发现这玩意速度快的不行,轻轻的碰了我一下,之后瞬间缩了回去。周围又回复了安静,我只觉得全身都已经发麻,就这么看着那黑漆漆的门槛里头。
“小爷,那只手就是之前那些干枯的东西,怎……怎么就只是摸了下你的头?”
这汉子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我心头复杂,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意识之中,我竟然看清楚了门槛里头的场景,那是一个干枯突然出现的干枯人影,正是我下头见过的那说饿得慌生不起火的老头,一手拖着那被链子捆着的老鬼,这干枯的影子一张脸和之前完全不同,这一回居然有些慈祥,似乎有些不舍,那只干枯的手就那么伸出来轻轻的摸了下我的脑壳,然后彻底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如同深渊一般的门槛里头……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因为我慢慢的跪了下来,对着那黑漆漆的屋子里头,磕了三个响头。丑脸神色很是异样,
“小爷,你都知道了?”
我没有说话,不管此时心头是如何复杂,但归根结底,我就记住了一件事情,那干枯的老头的那句,“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家主。”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来第一次看到一个我真正意义上的祖宗,那深渊下头的东西已经是完全超出了我的认识,甚至于颠覆了我心头一直以来的很多想法……
周围所有被链子锁着的东西都已经被拖了回去,只剩下一间间烂的不行的屋子,几个人开始朝着外头走。这时候我才发现,镇子的其他地方,数不清的厉鬼还在疯狂的相互撕咬。而镇子尽头的土坡中,竟然已经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两个汉子抬着我,老铲就在前头开道,我影子一阵模糊,在无数嘶吼声中,这一回彻底的晕了过去……
一觉醒来,才发现我躺在一张木板床上头,浑身都没有力气,特别是两只手,就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全身上下被贴满了碎叶子一般的玩意,一坨一坨的像是已经干了,味道难闻的不行。
“小爷,醒咧?”
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正是老鬼,就坐在我旁边,手里头还拿着个石头窝子把一堆叶子碾碎。
“这些玩意是养魂的,这回你可伤的不轻,魂都差点散,要是他们晚把你带回来几个时辰,怕是就彻底回不来咧,魂根子都伤这么重,起码得躺三个月。”
我心头还在回忆着昏过去的事儿,开口说话都觉得扯着痛,
“桂叔,我睡了几天咧?”
掌柜的嘿嘿一笑,
“这是第五天了。”说完朝着外头招呼了一声,“德庆,来帮小爷把药敷了,算时间他也该拉了。”说完就朝着外头走,不多时,一个伙计笑嘿嘿的走了进来,手里头还端着个盆,
“小爷,您可算醒了。你不晓得,这几天你昏着吃不下去东西,全是我帮你嚼碎了灌进去。”
我心头一个哆嗦,看着这汉子一张麻子脸,瞬间胃子就开始翻,
“你……再说一遍?嚼什么碎?”
看着我难受之极的表情,这汉子反应过来了什么,“小爷,额说错咧,我的意思是把饭合着药在边上这石头窝子里头搅碎了喂的你。”
我舒了口气,在心头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发音不准。把叶子敷在我两个手膀子上头之后,这货就开始拿出一碗东西倒在那石头窝子里头杵,等到全杵烂了,又是把旁边的一碗药给倒了进去,用手在里头搅合搅合,端到了我嘴巴面前,
“小爷,来吃饭咧。”
看着面前这一碗粘糊糊的玩意,我瞟了一眼这汉子一只手五个指甲里头全是黑泥,当着我的面还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我咬着牙喝了进去。
“谢了,庆哥。”
“小爷,你这是说哪儿的话。这都是我德庆该做的,你忘咧?半年前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就在这时候,这汉子动作娴熟的端了个盆出来放在床边上,我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看着这狗日的就要来翻我的铺盖,
“锤子哟,你先给我出去。”
“小爷,你那床板下头有个洞,事儿不要我帮忙你就自己办咧。”
。。。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总算是回了自己店子,这时候正坐在椅子上头,走路还是成问题,老鬼给我弄了副拐杖,我叼着根烟,生活好歹可以自理,呆子带着个袖标一早就出了门,一个多月的时间,陆陆续续的店子都重新开了门,眼看着砖街变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呆子这货整天就在外头转悠,这儿一包,那儿一条,狗日的尝到甜头之后压根连店子都不回。
只是包括饭馆在内的其中三个店子,已经是换了掌柜。那天晚上,三个老头在古董店里头躺下去,就再也没有能够醒过来。等到发丧那天,在街上办完白事,之后三个老头的尸体被装进棺材,说是要运回老家去埋。除了那饭馆老板之外,另外一个老头还扇过我一巴掌,转眼间就已经成了尸体。。。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三个平时不显眼,就守着那那三店子的老头在砖街分量有多重。上山那天,几乎所有老掌柜都到了个齐。一个个脸上全是悲戚的神色。整个送上山的队伍一片愁云惨淡,当三个老头的棺材放下去之后,不管年纪大小,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我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老鬼红了眼睛,明明老鬼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但三个老头下葬的那天,不只是他,就连旁边好些老头,给人的感觉都像是死了亲哥亲长辈一般。砖街周围下的招子全都废了不说,这三人的棺材让整个上山队伍给人一种灰败的感觉。
当天我被人抬着到了山上,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全都看着那三幅棺材。
连我在内,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三幅棺材下土。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伙计铲土下去的时候,老鬼的语气像是轻描淡写,却都有些抖的只对我念,
“我还是个伙计的时候,陈伯就跟我说,说街上这些掌柜的只知道出去挖坟倒东西,他看不上那些,他有空的时候,就是提着跟墨线带着壶沱茶出去转山,一个土坡子一个土坡子的跑,帮人看个八字充回阴阳先生。他老人家这辈子,没有挖过人一个坟,他最爱的,就是转山路过的时候,扯把草根子边嚼味儿边碎碎念。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有一回老爷子告诉我,他在跟那些周边的死人说话。这周边的山头上,哪些地方坟头草多压的里头的人不舒服,哪些隔得近的天天打架,陈伯他老人家心头都清清楚楚。。。”
。。。
老铲正坐在我旁边,已经是来个半个小时,眼睛一个劲的瞅着墙上的营业执照。
“小爷,这婆娘就得管管,要是我早晓得,早就教了你几招,俗话说的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心头吃惊,没想到老铲这粗汉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晓得老铲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接下来的一本正经的一句话噎的我难受,
“小爷,我算是弄明白咧,要说别处,你都像文秀。偏偏在这方面,你估计随你爹的性子。”
像是想通了里头的道理,老铲口气变的郑重,
“反正成都成了你婆娘,额觉得写谁的名字还不都一样?”
我心头明白,我这点破事整个砖街早就传了个遍,一个个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老铲抽了口烟,站起来就要走,我直接是开了口,
“铲叔,你真的不晓得我叔去了哪儿?”
老铲脸色一变,
“这个把月你都问了那么多遍了。额要是知道,还能坐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我早就觉得老铲说的是真话,但还是一遍一遍的问。
老铲话锋一转,
“小爷,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多少看出来,这回的事儿,内堂那些人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已经是提前做了准备。这回太过凶险,就连二爷都已经是没敢出那村子。你没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头?”
“现在已经开始派人出去找那些聚阴养鬼的风水地儿风水地儿,前几天我又去过一回那河滩,压根就瞅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这些地方还不晓得有多少个,全都是藏了好几百年,聚了几百年的阴气,而且那些来冲鬼市的厉鬼,很有问题,似乎这些阴路不知道多少年前早就布置下来了,除了以前的那些人,估计只有内堂的和你老汉,晓得这里头的名堂。”
“小爷,二爷打电话过来说,让你过几天回去一趟。”
我猛的抬起了头,老铲叹了口气,
“麻老走咧,二爷让你回去给他老人家守一个月的灵。。。”
我心子一紧,个把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这些东西。看了一眼老铲坐的那根板凳,几年前,麻爷爷就是坐在那上头,我压根就猜不透当时他伤的有多重,一个劲的咳嗽,一双老眼眯成了一条缝,边看着这店子边说,
“我澈孙孙有出息了,都开自己的店咧。”我至今还记得,麻爷爷当时那张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老铲没有再说话,慢慢的走了出去。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似乎再次回到了那乡村坝子里头,几个诡异的老头正在下棋,旁边几个小孩还在玩铁环。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沿着小路慢慢的从山那头走了过来。叠叠咄咄的声音开了口,说的第一句话是,
“家里的孩子跑出来咧,我来找他回去。晚了他爹娘要担心。”
之后才开口说了另外一句,
“这回轮到我了,躲了这么多年,终究没有躲过去。。。”
说完麻爷爷跟着几个老头就朝着山上走,我发疯一般的追,这一回,突然发现麻爷爷停下了步子,就站在我的面前,
“你一定要记住,去跟二娃说,埋我的时候,一定等脑壳朝下倒着埋,不能让我的尸体有翻身的机会。虬龙山被你爷爷经营了这么久,我的尸体有虬龙山的地气镇着,那些东西带不走,让二娃去我的老家,捧两抔那儿的土回来,撒在我那棺材上头,几十年了,我都没有回去,这样也算归了根。”
就在这时候,突然,那张慈祥的脸慢慢升起黑气,浑身居然已经是变成了树皮,一张脸就那么诡异的看着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就像再也不认识我一般,一片片的什么东西开始从他身体里头长出来,居然是密的不行的蓝毛,一只手直接朝着我抓了过来。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醒过来之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大汗依旧提不起劲。
一大早,我拄着拐杖就朝着古董店走,这些天老鬼始终像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我。我心头明白,要说在砖街上头,谁真正的既是跟老铲他们一伙,又明显的区别开来,跟老铲口中的内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就只有掌柜的。而且我一直记得,老鬼在我这次进鬼市之前,跟我说的话。麻爷爷走了,还有我在鬼市的所见所闻,让我再也忍不住。。。
到了古董店,一个伙计看到是我脸都笑了个烂,
“小爷,你找掌柜的?他在偏屋。”
我楞了一下,偏屋就是这群货造假的屋子,平时里头都没什么人,我一瘸一拐的进了这黑漆漆的地儿,就听到平平啪啪的细响声,再一看,老鬼正坐在一张旧桌子上头,拿着一壳子铜钱朝桌子上头反复撒,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这货看到我来了也没有停,当着我的面又撒了四回,皱着眉头想从这些玩意上头看出点什么来。终于,掌柜的把铜钱壳子一放,
“小爷,来咧。”
我点了点头,顺着边边就坐了下来。
老鬼没有看我,依旧在看桌子上头正正反反的铜钱,“我晓得你这回来是什么意思,小爷,我先问你一句,你觉得什么是报应?”
我心头一惊,万万没想到这货一开口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顺手点了根烟,
“做了孽,就得还,自己还不算,还得子孙后代还,这就是报应。”
老鬼用手摆弄着桌子上头的玩意,
“我听他们说,这回你到了鬼市最深的地方?”我心头一惊,老鬼看了我一眼,“想当初,我只是个跑堂的伙计,是老爷子觉得我机灵,就把我送去了内堂,先在祠堂边上点了三年香,然后出来这砖街一步步的做起,才有了今天。要说这世界上有谁我最看不透,那就是老爷子,那时候你三叔都还是个十来岁的娃,老爷子碰到我的第二天,就有人把我喊到一个茶馆,没想到坐在里头的是老爷子,他让我喝了三杯茶,就直接问我想不想做砖街大掌柜,当时我才二十多岁。。。老爷子用人,就是这样,就从那次之后,我一步步的朝着上头爬,老爷子一点都没有帮过我,十年后,我真坐上了古董店的这把椅子。。。”
老铲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头的东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要说鬼市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一天能被人拥有和控制?但王家有一代先人做到了这一点,老家祠堂有一排祖宗牌位点不燃,就是他们,把鬼市变成王家的东西。从来就没人知道,王家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老爷子曾经有一次告诉过我原因,我猜测跟这一点应该有很大关系,他说其实鬼市里头,有很多链子锁住那些厉鬼,那一代的祖宗杀进鬼市,用自己的身子,去堵住那些链子,让里头的每一根,都是从他们身子里头穿过,只要保证从那地下最深处伸出来的每一根链子,都姓王。那么鬼市,就成了王家的。那些先人身魂生生世世化成厉煞,受尽煎熬,也要保住我王家香火长存。”
我心头一惊,老鬼说的话,正好和我看到的场景对了上来,我再次想起那些干枯的影子,这时候,我声音都有些抖,
“鬼市,和王家香火有什么关系?”
老鬼看了我一眼,
“刚才你说做了孽会有报应,那么我告诉你,只要有鬼市在,王家就永远都不会有报应。这就是在跟天作对。”什么?老鬼的话已经是完全超出了预计,这完全是骇人听闻,就在这时候,老鬼说了一句,让我心头升起了一个我永远都没办法接受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在那里头看到了些什么,你永远都不要说出来。”
“只有我们的先人才晓得这里头的真正原因,估计就是老爷子,也一直想找出鬼市的真正作用,为什么当年那么一代人自己永世不得翻身也得把鬼市给抢过来。”
“桂叔。你的意思是,整个鬼市里头的怨鬼。受尽无尽的煎熬,都是在帮我们王家还阴债,所以你当初才说,正是因为怕报应,我们才不断的引板板进去。进去之后,他们就成了鬼市的鬼,把我们的报应和孽债,全。。全都给受了???”
眼前似乎再次浮现起那里头无数鬼影挣扎煎熬的景象,说出这句话,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老鬼猛的盯着我,这时候几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口气,
“小爷,如果我告诉你,事实就是这样,那又如何?”
我心头一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掌柜的,老鬼的目光没有一点躲闪,接下来的语气竟然平稳的不行,
“进了鬼市,通过尸体锁魂的方法回煞,在当天重聚怨气,就相当于改了这只鬼的阴命。它就永远属于那巷子里头,成了我王家的怨魂,跟生前再无关系,里头的鬼,每一只,都是属于我们鬼市,属于我们南截道,相当于是我们南截道的死人,难道不该帮我们还阴债?”
什么?看着面前这熟悉的掌柜的,一时间我浑身都开始抖。我死都想不到,鬼市的作用,居然就是这个谜底。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觉得脑壳一阵发蒙。
老鬼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慢慢的再一次把铜钱朝着桌上一丢。眼睛只是瞅着这些正正反反的玩意。
老鬼的脸上带着轻描淡写的神色,那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其实这还不是鬼市最大的用处。”
我一时间压根就没听老鬼的这句话,脑海中几乎全是鬼市里头那无数冤魂挣扎的场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还不是鬼市最大的作用?
“我南截道代代顶天立地,你就是用这种想法去想你的先人的?”
老鬼脸上竟然带着愤怒,
“你应该看到过鬼市最深处的那些棺材,我告诉你,那地方原本是一颗树。被那些先人给生生砍了,用自己的身子堵了上去。你去过西昆仑的雪山,也去过北边的墓群。每一处地方都是千年的风水大局,难道你没觉得他们和鬼市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地方原本不是鬼市,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被造出来的。我王家拼掉了几乎一代人,才砍掉了那棵树。我告诉你,鬼市本身就是这风水大局里头的一处,只是后来被我王家给抢了过来。”
老鬼悠悠的摆弄着桌子上头的铜钱,我心头已经是天翻地覆。
“这些话都是老爷子让我告诉你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我们那一代的祖宗,就是时候把这些事儿告诉你。”
“这些事儿,只能是进你一个人的耳朵。你要是敢跟别人讲哪怕一点,都会有人去把他给了结掉。我这店子,也是长期被内堂的人的在盯着。”
“小爷,你进去之前我说过,这次之后,就把鬼市的真正的秘密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告诉你了,鬼市最大的秘密,不是说里头藏着我王家的一代祖先。而是,鬼市以前,本来就是那风水大局的一处。。。”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桂叔,那那你晓不晓得,在那棵树被砍掉之前,鬼市是个什么样子?”
“这地方被造出来之后,当时这周边的鬼魂,几乎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牵着一般,全都朝里头走,最后进了地底下的那棵树的地方。”
“你以为这是鬼市第一次开门?王家每传八代,鬼市就会开门一次,外头墙壁上头的符纸和油灯就会重新换一次。最近的一次是从你往上第七代,每次开门,都不是人能够管的了的。无数怨鬼就像发了疯一般朝着鬼市里头冲,老爷子说过,这些冤魂,本来是应该进到那里头去的,只是我们祖宗把鬼市给动了手脚,所以每隔八代,这些冤魂聚集到一定的数量,才会朝着里头冲一次。和另外几处地方一样,以鬼市为中心,也是一个风水局,所以各处的板板都会通过阴路朝着那里头走,我王家这么多代始终破不了这周围的风水局,只能是一直就这么守住地势,每隔八代,就等着这些玩意露头,然后用鬼市里头的鬼,把他们都给吃掉。”
“这就像是没八代就会重复一次的一个规律,没人知道我王家几乎是用一代祖先,代替了原本的那棵树,这就是鬼市最大的秘密。。。你即便是死,也不能说出去。”
我声音都有些抖,
“那如果被那些打着灯笼的玩意知道了会怎么样?”
老鬼眯了眯眼,脸上居然突然出现阴狠的笑容,
“这么多代,这些东西全都想搞清楚我们是怎么把鬼市给据为己有。谁会想得到我王家一整代祖先,用身子魂魄,把鬼市给生生镇住,整成了姓王。他们不会知道,因为每一只进去的东西,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包括那些聚集起来的怨鬼,全都得在里头魂飞魄散,那些邪乎的玩意,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他们绝对不可能发现,这一处风水局里头,那树的口子已经是成了我南截道的东西。”
“就像现在,鬼市里头还是一副炼狱的模样,他们抬你出来的时候,无数怨鬼还在里头拼命搏杀,但最后,一只也他娘的别想跑出来。”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老鬼的话,让我猛的想起了什么,以前看过的那本几个盗墓贼描述雪山的书,不就说的是无边无际的鬼魂在半夜都朝着同一个地方在走?证明那雪山以前也像鬼市这样,各处的鬼魂都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的朝着里头走。还有北边的那个墓群,一条条阴路最终都通向地底深处那棵树的地方。这些都和老鬼口中描述的鬼市何其相似。难道就像三叔说的,这些风水大局每一处都是一个部分,我完全想象不到,这些东西一开始到底是想组成一个什么样的大局?我再次想起了在平城那义庄看到的那幅图。一个个人全都朝着那棵树跪了下来,唯独那手拿铃铛的线条人,始终站着。
难道以前的雪山和鬼市,都几乎是那墓群的翻版,只是为什么雪山那棵树被爷爷给砍掉了。把砍掉的部分给镇在了捡骨族的夯王墓里头。
“没有人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这风水大局是什么人设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只知道所有的关键应该就是那一种树,据我猜测,很多年以前,鬼晓得有多少势力都牵涉进了里头,这些风水局是前人布下的,很多地方的先人都参与到了里头,大部分的都已经没落,只有一些传了下来。包括平城五斗米在内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关于这东西的记载,只是族内还藏着一些蛛丝马迹。”
老鬼看着我,语气有些变化,
“但就在几十年前,这事儿有了变化,有人联合起来,想要找出这风水大局背后的秘密。”
“当年有一批人联合起来,想要找出这风水大局背后的秘密,虽说这些人全都各怀鬼胎,平时都藏的深,但没有一个不是手段毒辣的角色。
最后,他们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去过那儿的人,回来之后全都发生了变化,越是手段厉害,这种变化就越明显。就是你看到的照片上的那些人。有红鼻子,也有西昆仑的三个人,还有平城当时做主的长子,像是不可逆转一般,一个个全都死了,变成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不只是身体,就连魂魄都开始长蓝色的毛。老爷子没办法,只能是硬生生用夯王墓的千年阴气,把你奶奶的尸体给镇住。这些人现在已经是死的差不多,要不然就是变成了你见过的红鼻子一样的那种东西,就连躲在鬼市里头的张阴同,也是发生了变化,没有逃过这一劫。
老鬼说完,看了看我胸口的位置,
“虽然老爷子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猜测,你身上的这块玉佩,应该就是他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上头我王家几代人的骨灰,都是老爷子后头才给磨上去的,没有人知道,这玉佩原本是个什么样子?”
我心头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中山装下头,只有我能感觉到,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块玉佩此时已经是嵌入了我肉里头。我只感觉一个惊天的迷局就在面前,就和我胸口这块东西有直接关系,爷爷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让我从小就带着这玩意,十四岁之前不能开灵台,取了玉佩我就会死?之前的所有谜团,在此时,似乎都缠绕在了一起,就在这时候,我猛的想起了三叔说过的一句话,
“爹说,这玉佩不是我王家的东西,它本身就是属于你的。”
一时间,我只觉得身上冷汗都冒了出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拼命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想着老鬼刚才说过的话,突然,我发现这货话里头有些不对头,
“桂叔,你说每八代鬼市会开门一次,又说最近一次开门是在我往上七代,要说这时间对不上咧。”
老鬼眼睛一眯,
“因为这一回,那些东西不是自己来的,如果我告诉你,老爷子在失踪之前,就已经交待下来,说鬼市会在这两年开门你信不信?”
我心头一惊,老鬼悠悠的开了口,
“这些打着灯笼的玩意,应该就是以前的人死了之后,被这风水大局造出来的玩意,没人知道这些玩意到底来自什么地方,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东西就藏在那些树的门后头,但除了鬼之外,从来没有人进得了那些门,当年的那些人全都想找出这些树的门后头的秘密。老爷子失踪的这些年,应该是一直在研究这风水大局背后的东西,想要把这风水大局的眼子,也就是那些门背后,最终通过阴路通向的地方给找出来,以他藏算的功力,肯定是找到了这其中的关键,因为他自身,也起了这种变化,在了解这种变化之后,我猜测这世界上也只有他,能提前一代人,把这些玩意给逼出来。”
什么?那些门后头通向的地方,是真实存在在这世界上?
“常家那家主老头常风正,肯定是通过常家祖上留下来的那些蛛丝马迹,了解到了这天大的秘密,也在想方设法的要弄清楚这背后的东西,狗日的机关算尽,对自己也狠,舍得他自己那条老命,最后溜进了这些风水局里头其中西昆仑的那一道,谁都没想到,这常风正居然又突然出现,成了和当年的红鼻子差不多的东西,就连整个样子都变得那么年轻。这老东西终究是栽在了三娃手头。
我没有说话,那常风正当年死在麻爷爷手头,那一条残魂是通过南雨溜进雪山那地下的,南雨到底和这风水大局有什么关系?我又和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候,老鬼的语气变得郑重,
“小爷,从现在开始,你要特别小心。那些东西一直在找你,。。。”
老鬼还在拿着那一壳子铜钱朝着桌子上头丢,一时间我脑壳里头复杂的不行,今天掌柜的这番话,隐隐将很多东西都穿了起来。但他始终只是砖街的一个掌柜,晓得的怕是只是爷爷交代下来的事儿,这背后肯定还藏着更多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那四个字,似乎就是所有东西的关键,
“四竖三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叔把常风正的魂引上了自己的身,难道就是去找老鬼口中的那个地方,三叔这货肯定晓得鬼市即将开门,那些玩意已经到了,生怕保不住常风正的那条魂,所以铤而走险,那条魂是从最终的那地方逃出来的,三叔应该是想要通过这条魂达到某种目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老鬼的话虽然骇人听闻,几乎是讲出了鬼市的秘闻,但里头始终有些事情别扭的慌,就像是一个人说话总会带着主观的倾向性,掌柜的的话绝对不能完全解释这些年爷爷和三叔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拄着拐杖从古董店里头出来,才发现老铲正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睛还一个劲的朝着作假那屋子里头瞅。我没有说话,老扶着我直接回了我的店门。这时候呆子带着个袖标咿咿呀呀也是朝着店子里头走,手里还抱着两条烟。
老铲看了呆子一眼,从身上摸了一包出来,吼了一声,
“呆娃,你娃子要是能在门口来回走个半个小时,额就把这包玩意白给你。”呆子眼睛顿时就直了,立马到了门口,昂着个脑壳来来回回的兜圈子。老铲看了我一眼,
“小爷,现在砖街这周边的手段全都没咧。让呆娃守住门口放心点。”
我没有说话,老铲看了看周围,
“前几天我已经找过桂老头。狗日的什么都没说。他今天找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盯着老铲,这汉子就这么看着我,似乎很是着急。
“内堂的人藏着什么我不清楚,但三爷这回凶险至极,我一定要去把他找回来。”我心头抖了一下,按照掌柜的之前的说话,爷爷失踪这些年,之前在雪山已经墓群下的那些手段,应该已经是将这些相互连环在一起的风水局给破掉了一些,所以那些打灯笼的玩意才会提前出来。如果说那些树的门后头通向的地方真的存在于这世界上,那么此刻爷爷肯定就在那里,而三叔如此着急,应该是要通过那一只跑出来的常家老鬼,去找到那个地方。以三叔的这货的性格,只要牵涉到爷爷,他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爷,这几天我想到了个办法,不晓得管不管用,虽说希望渺茫,但肯定能够找出三爷去了哪儿。”
我顿时眼睛就直了,差点没一把捏住老铲的膀子,这货再次看了看周围,
“小爷,你应该晓得,当年有一批人联合了起来,全都想找出这风水局背后那天大的秘密。”
我眯了眯眼睛,
“什么秘密?”
“阴间。”
“也就是阴曹地府。”
听着老铲肯定的口气,我顿时愣住了,这货为了找到三叔,不晓得是不是从三叔哪儿听到的这些,这回全给说了出来。
“你以为当年的那群人为什么那么拼命?因为那里头有人觉得,通过这种树后头的那些门,就可以直接到达一个地方,那就是阴曹地府。”
“从古到今,无数人想要找出轮回的秘密,人死之后变成鬼,鬼到底是怎么投胎的?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地府和阎王?在我王家的祖训里头,关于轮回投胎,我们的老祖宗有自己的认识,在鬼魂怨气和执念消弭的那一刹那,总会越走越远,然后彻底消失,没人知道这些怨气和执念散尽的鬼魂去了什么地方。迷信的说法就是阴曹地府,但从来就没有鬼魂回来过。虽说风水八字的尽头可以稍微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因果,但这世界上没有人见过阎王。就连所谓的鬼差,到了最后也只不过被证明是一群命里有残的鬼差一族。而且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因为某种隐秘的原因灭了族。”
老铲神情着急的不行,
“小爷,不管这些风水局背后都藏着些什么,三爷这回凶多吉少。他十有八九是觉得引常风正那只鬼上身可以找到老爷子。但那只老鬼本身就凶险之极,没人知道这些风水局的背后藏着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古时候有很多势力都参与到了其中,大部分现在虽说没落了,但明面上的那几家都还在。
就像是一个诅咒,虽然这些道门自身并不知晓里头的情况,但似乎是每一个当初参与过这风水局的道门都会受到相同的诅咒。就比如当年常家的那常观远,冥冥之中像是注定就会被这些东西找上,然后带走。这常观远虽说最后死在了墓群里头,但可以说明常家每隔两代就会出一个人被这些东西带走,那常观远死后,就是这些打着灯笼的这些玩意给他收的尸。”
我心头一抖,老铲看着我,
“小爷,三爷这两年来查遍了好几处地方,不只是常家,就连五斗米,龙虎,甚至是一些已经没落的道门,都存在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祖上都陆续有人失踪。有的过程看似平凡,有的过程则十分诡异,所以。。。”
我看着老铲,这货就这么盯着我,
“要找到三爷,就必须找出这么一个人,一个类似于当年常观远那样的人,出生之后就注定有一天要去那些东西里头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们在常家找了三年,始终找不出常家每隔两代这个诅咒起作用,常观远的下一个会是谁。只要找到了他,就很可能可以找到三爷。而且,三爷是和常家的那只鬼一起失踪的,我们没有办法,但那老板板毕竟姓常,常家或许能有法子发现一些那只鬼的蛛丝马迹。。。”
我静静的听着,脑壳里头复杂的不行,老铲的话明面上和掌柜的说的丝毫不冲突,全部的起因就是这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在多少年前就布下的风水大局,甚至老铲还在掌柜的的基础上格外又是讲出一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老铲的话似乎才是重点。原因只有一个,他是三叔的人,而三叔,往往做事都会冲着最根本的东西去。一时间,我隐隐觉得最后最后的谜底就在眼前,爷爷,我老汉和三叔,甚至是整个王家内堂,他们从我小时候开始,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猛的,我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当年事出于何种目的建设这个风水大局,可以说是茫茫多的道门先人都参与到了其中,这些人虽说后来全都消失,但重点是,王家当年肯定也参与进了里头。只是后来,硬生生的把其中一处的鬼市,给占为己有。之前掌柜的的话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谈,但这确确实实的已经发生了,进入鬼市的鬼,都不再属于自己生前的样子,跟活着的时候的前因后果断绝一切关系,把这些和我们毫无瓜葛的鬼魂,居然是彻底的改了阴命变成南截道的鬼,这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养一只鬼,而是这些鬼几乎是从命里头,就已经属于南截道。一时间,我只觉得背心发麻,鬼市的前身就是这风水局的一部分,如果光是其中一环的鬼市都能起这么骇人的作用,那么这风水局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当年的雪山和墓群,肯定还有类似的地方,当年修这些风水的人,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年,我们那一代先祖,应该是发现了这风水大局天大的用处,所以永世不得翻身也得把鬼市给抢过来。。。难道,那一代先祖,和最初建这风水大局的人,其实都知道这玩意的作用。最终都有同一个目的?
老铲当天下午就出了门,只是这一回我没有想到,老铲这一走,就是三年。
第二天,一大帮子老头来了砖街,之后就开始带着伙计开始在周围的山上定地势,整个砖街的气氛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我回吃水乡的时候,我老汉依旧在老家祠堂回来,我一个人上了虬龙山,最后在五里深的地方找到了一座茅草屋子。七八个农家汉子守在周围,看样子就是乡里头周边的住户,见了我眼睛一亮,全都一个劲的跟我打招呼。
我心思完全没有在这上头,
“小爷,麻老的灵堂布置好咧。他老人家就在屋子里头。”
这茅草房的旁边还有一个小鸡圈和鸭子,门口的地方就摆着一张老爷椅。我慢慢的走进屋子,一口棺材摆在屋中间,四个角已经全被钉了个死。
我朝着棺材跪了下来。身后几个汉子把点好的香递到我手头。
“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麻爷爷,孙儿回来看您来咧。”
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才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喉咙酸的不行。就在这时候,杀猪一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麻老,您老人家走好咧。小爷来看您来啦。”
“麻老,您老人家德高望重,这回怎么就去享了阴寿咧。”
几个破锣嗓子一个劲的嚎,眼睛还时不时的瞟着我。几个货撕心裂肺,看样子恨不得躺进棺材里头的是他自己。棺材前头的灵桌上,稳稳的放着一个盒子。我就这么看着这口棺材,想象着躺在里头麻爷爷走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候,我眼睛瞟到了什么,只见这棺材的底部的四个边边,被土里头伸出来的铁钩子给生生的钩在了地上。我心头抖了一下,之后朝着棺材顶抬头位置仔细的瞅,棺材上头虽说全了红漆,但仔细还是可以瞅出来,截面的中间,眼色有些不一样。我用手一摸,这棺材顶子的中间,起码夹了一寸半的铜。我心头一抖,连忙看向了另外三瓣,只见整个棺材,竟然都是中间用铜层给包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嚎的几个汉子,指了指边上的棺材,
“几个哥子,灵堂是谁办的?怎么连排位都没立?”
“小爷,这全是麻老走之前他自己交代下来的,说是得用铜棺,而且不能按照黄历下葬,按理说麻老走咧,堂子里头的老人怎么也得来一趟。不过守了这么多天,一个都没来咧。就二爷交代我们在这里头布置。但也没有交代说麻老的丧事该按照族里头的什么规格办。”
我愣住了。只觉得一股心酸从心头升起。慢慢的朝着屋外头走。
“麻老走之前三个月,叫我们准备铜镇子之类的东西,说是要定这周围的地势。我们照着他得吩咐做了之后,麻老就去了。。。”
我愣住了,这时候已经是走出了茅屋,回头看了眼后门的老爷椅子,记忆之中,前年的时候,就笑眯眯的坐在上头,眼睛时不时的瞅瞅远处的鸡圈,看到我和我妈提着东西来了。捏捏多多的就站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笑了个烂。
“澈孙儿有孝咧,一回来就和你娘来看我。怎么没把我孙媳妇带来?”
我妈在一旁骂我一句,“你还不去扶你麻爷爷,好好给他看看,他平时念叨你好多回了都。”
。。。
我稳了稳口气,回头念了一句,
“就一个香炉,连香都是我过来的时候你们才给了我三根。什么时候家里头穷成这样?给他老人家的香火你们都不点?”
一开始我口气平稳,说到最后,已经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一个汉子赶紧开了口,
“小爷,这。。。这都是麻老他自己交代下来的咧。说是他死后,除了你和二嫂子之外,其他任何人的都不要给他上香。刚才点的那三根,我们都不晓得备了好久。就等着你来咧。你不晓得,他老人家甚至连跪都不准我们朝他跪,只是说你和二嫂子可以在灵堂上头给他磕头。”
一旁另外一个汉子骂了一句,
“你个狗日的,怎么少说了一个咧。明明交代的是三个人,除了小爷和主母,还有小爷的婆娘,就是那姓祝的女孩,可以来跪。”
我心头一惊,不立排位,不准别人点香,甚至那屋里头连烧纸钱的痕迹都没有。
最开始说话的汉子看着我,之后似乎有些犹豫,终究是开了口,
“小爷,我听他们说,麻老死之前,交代过那么一句话,说是不受王家香火纸钱。除了你之外,不许任何人给他戴孝。”
不受王家香火?我慢慢的回头看着屋里头的棺材,这一回彻底的愣住了。
我在虬龙山守了一个月的灵,大部分时间就跪在那棺材面前,在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我跪在茅屋里头,脑壳低着,就听到外头的山林哗哗的响。一个汉子蹲在边上,叼着烟瞅了眼外头。
“小爷,这事儿我们习惯咧。麻老走了之后,几乎每隔几天这山上就要刮一次大风。每次刮风,好像就有什么声音从麻老棺材里头发出来。这事儿邪乎的紧,像是麻老的尸体要从里头出来一样。”
我心子抖了一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时间应该是到了后半夜,几个汉子都是有些睡意,就在这时候,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屋子里头响了起来。我心头一惊,果然像是几个汉子说的,棺材里头似乎传出了什么声音,格格咯的,一开始我没听清楚,最后将耳朵几乎是贴在了棺材上头。
“咯咯咯。”
那声音,居然像是有人在棺材里头笑一般。
我猛的站了起来,一张符纸藏在手心,朝着棺材上头一贴。更让我吃惊的是,这符纸的颜色居然没有任何变化。一旁的汉子看着我动作,
“小爷,你以为我们就没试过?虽说有些对他老人家不敬,但我们也生怕出什么问题。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始终是每次刮风,那声音就会从里头传出来。”
“而且你说这事儿邪乎不?他老人家去了之后,我们都看过咧,身子里头魂早就走了。按理说里头只是他老人家的遗体,光是遗体怎么可能出声。偏偏要用这铜棺材来镇,而且二爷还下了死命令,这棺材谁也不能打开。”
我没有说话,就皱起了眉头问了一句,这伙计直直的开了口,
“麻老吩咐我们布的东西,用的是九宫格局,一般跟这个沾边的都是借地气来镇。麻老吩咐借这山头的地气来镇这一副棺材,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难道还能有谁把他老人家的遗体给带走不成?”
这伙计的一句话让我心头闪了一下,隐隐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小爷,我是说魂都没了,难道还能有人把老人家的遗体给带走不成?”
“你晓不晓得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二爷叫您来守灵,估计就是带着他得那份一起守,麻老是出了名的脾气怪,按照麻老生前的吩咐,即便是二爷来,也不能进这屋子给他跪的咧。”
我没有再说话,继续跪了下来,此时那棺材里头的声音已经消失,整副棺材始终纹丝不动的放在屋子里头。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汉子还在茅屋边上生火做饭。跪了一夜我脚麻的不行,拄着拐杖就出了门,一个汉子赶紧跟了上来,
“小爷,你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真不晓得昨天你是怎么翻的这些山走到这里头来的。”
这伙计的话正好戳到我的痛处,我昨天一个人到吃水乡,发现家里头三间门面全都关着,看样子我妈老汉肯定还在老家。就直接冲着麻爷爷这茅屋的方向进了山。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才到的地儿。
转了一个多钟头,路上旁边的汉子陆续指了好几个地方。到了最后,我心头越来越奇怪,开始在山林里头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这汉子本来在我旁边之路,看到我完全不听指挥,
“小爷,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咧?”终于又到了一处,这是三棵树生在一起的一个土坡。我没有管其他,眼睛就死死的盯着这树的旁边,然后用手去摸土里的东西。旁边的汉子咦了一声,
“怎么有条死蛇咧?”
我抬头看了这汉子一眼,
“这又不是第一条,难道你没发现?之前好几处地方,都有死蛇咧。”
这汉子站在我后头,“这玩意也死的奇怪,按理说现在都立秋咧,这些东西也该藏起来咧。”
我没有说话,嘴里头念着什么,陆续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又到一个山沟里,指了指脚下的土里头,一条蛇尾巴正好从那儿露出来。
“怎么这儿也有?”
我边算边走,最后终于是又到了一处地方,一条蛇就静静的卡在那石头缝里头,看起来已经是死的硬了。我指了指旁边的土,把拐杖一丢,
“挖一下看看。”
说完蹲下来就开始挖,旁边的汉子赶紧帮忙抠土,不一会儿,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只见挖出来的整个坑里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蛇的尸体。旁边的伙计眼睛都看直了。
“这。。。这是什么行头?到底是谁放进去的?”
我慢慢的把土盖上,说了一句,
“蛇能引阴气,应该是麻爷爷他老人家自己做的。。。”
“你说什么?真的麻老放进去的?那这山里头到底有多少处这种地方?”
我摇了摇头,“我只看得出来这几处,用蛇引地势阴,目的也是要引虬龙山的地气来镇那口棺材,走的也大致是九宫的路子,只不过麻爷爷的手法,已经跟一般的九宫完全不同。”
我看了这汉子一眼,下意识的问了句,
“你见没见过这种手法?”
旁边的汉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爷,他老人家的手法,就连你都瞧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个屁咧。我们在这儿这么久,基本上是整天都照顾他老人家,连麻老什么时候埋的这些玩意都不知道。”
说完这汉子补了一句,
”你是说,他老人家除了让我们在这周围下镇子,他自己也动手在这山上布了个阵?”
直到把土重新盖上,才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和惊的不行的汉子朝着茅屋的方向走。
我在虬龙山住了近一个月,其中有汉子去过吃水乡几次,都说店门始终关着,我妈和老汉应该都还在老家村子。之后的晚上,只要一刮风,棺材里头必定会隐隐约约的发出那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麻爷爷的棺材里头说话一般。不过除了这一点,周围一直没有情况,到了后头,甚至所有人全都习以为常。
直到那个月的最后一天。按理说月中过阴,月底火胜。偏偏这事儿就发生在农历的月底。这天晚上,我依旧一个人守在茅屋里头,几个汉子留了人在外头守夜,剩下的全在隔壁睡了。过了半夜,山上又开始起风,一开始我没注意,直到晚上两点过的时候,虽说眼睛已经是有些要闭不闭的半睡状态,但是那种眯的最轻的情况,只要有点什么动静,就能把我惊醒。
就在这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个激灵立马睁开了眼睛。只见棺材依旧静静的放在面前,整个屋子显得冷清的不行。我顺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看了过去,居然是一条蛇,顺着茅屋的边上的缝梭了进来。要是一般人家,夜半三更看到这半米来长乌悠悠的玩意,指不定立马就去拿锄头。
我回头一看,居然还有,第二条,第三条,从各个方向的缝隙里头进了屋。突然,外头传来了守夜汉子惊疑的声音,
“小爷,你。。。你快出来看。”
我拄着拐杖就站了起来,这汉子从外头到了门口,一边看我一边用手指着外头。我两步走到屋门口,接着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山风之中,屋子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蛇,悉悉索索的朝着茅屋里头梭,看样子是从四面八方的山坡下头过来。屋里头的汉子这时候全都跟了出来,一个个也是直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锤子哦?”
“这屋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立秋了还能引来这么多长条亲戚(蛇)?”
一个汉子骂了一句,几人从身上掏出一包包粉末,朝着屋子周边就开始撒。几人动作快的不行,其中一个往屋里头跑,剩下的开始朝各个方向冲,不一会儿,几个货身手敏捷,踩着外头的空处就开始把粉末到处撒,粉末里头明显带着雄黄味道。
所有人一早都发觉事情不对头,因为这些茅屋周围此时已经是臭的不行,那是一种扑面的腐臭,居然就从这些蛇身上散发出来。
其中一个汉子指着地上,语气很是奇怪,
“你们看?这。。。这玩意身子都烂咧。”
我低头一看,只见密麻麻长梭梭的蛇身上头,居然看得到一处处翻出来的烂肉,刺鼻的腐烂味道就从上头发出来。
就在这时候,在远处撒“雄黄粉”的几个汉子陆续都跑了回来,跟我在一起的货指着这几个就开始骂,
“没用的玩意,还剩个小半包,你爬回来做求?”
几个汉子神色已经完全不对,“刚才我们出去看了一眼,周边的山上,几乎全是这些东西,整个一座山,全是蛇。。。这些蛇不对头,瞅着像是死蛇,好多都是从土里头朝着外头钻,全冲着我们这儿来咧。”
此时,茅屋周围的山坡,蛇越来越多,入眼之中,泥巴地上头,黑黝黝的影子。
“难道这些玩意都已经死了?锤子哟,死蛇怎么可能动?”
其中一个汉子表情和其他不同,这货就是那天和我去山周边转的那个,朝着我吃惊的说道,
“小爷。。。难道,这些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那些蛇尸,你说这周围不晓得还有多少。这些东西,难道这些东西全都活过来了?怎。。。怎么可能?”
我点了点头,“应该就是那些玩意。”
“小爷,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进屋里头。它。。。它们就是是冲着这屋里头去的。”说完招呼了一声,
所有人脸上都是变了神色,已经是上家伙就要动手。我一直没有说话,第一次飞快的开了口,
“赶紧进偏屋,周围点生符火。千万不要进正屋。”
一个伙计似乎不敢相信,
“小爷,正屋,可放着麻老的棺材咧。”我没有再回答,看了周围一眼,黑漆漆的山林里头,几乎越来越多的蛇朝着这边来。那汉子还想说话,被旁边两人瞪了一眼,几人快速的进了屋。
“你个狗日的,小爷让你做什么你听着就是,还还嘴?”
火圈点了起来,所有人都站在里头,透过侧门朝旁边的正屋看。外头的风越来越大,紧跟着密密麻麻的蛇就进了屋,刺鼻的臭味之中,只看着一条条的蛇居然就爬上了屋中间的那口棺材。与此同时,棺材里头居然再次发出“咯咯”的声音,不过随着涌进来的蛇越来越多,那声音很快就被盖了下去。不多时,整个棺材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蛇就那么裹在了上头,黑幽幽的身子来回蠕动和缩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没过多久,就在棺材原先的地方,无数的“死蛇”居然就那么堆成了一个土堆的样子,占据了正屋的中间绝大部分地方。
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汉子皆是震惊中带着狠色看着这幅骇人听闻的场面。就在这时候,突然,整个棺材开始发出震动,里头再次发出什么声音,正是那之前咯咯咯的声音,此时显得比之前更加诡异。
旁边的好几个汉子已经是将铃铛符纸全数掏了出来,看样子立马就要冲出去。
其中一个看我依旧就皱着眉头不说话,拿着符纸开了口,
“小爷没让动手。你们慌个求。”
棺材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阵棺材裂开的声音响起,然后我们就看到,整个“蛇堆”竟然从中间慢慢的鼓了起来,一条条蛇依旧捆在上头,蠕动的让人看了心子紧,从外头的形状来看,竟然是里头的棺材盖子在一点点的翻了起来,
“小爷,里头的盖子要开咧。”
几个汉子似乎再也忍不住,我心头一阵紧张,几乎是咬着牙瞪了几个货一眼,这些汉子才硬生生停住步子没冲出去。
就在这时候,我心头一惊,一股极度冰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我脑壳一转,朝着屋外头一个劲的看,周围的山林被风吹得一阵摇曳,压根就没有任何东西,
“小爷,你在看什么?”
突然,眼中那一条条已经有些腐烂的蛇随着棺材的拢起竟然开始绷紧,看样子居然是要把那棺材给生生的捆住一般。
随着一条条“死蛇”被硬生生的崩断,整个蛇堆还在死死的盖住那棺材。
我感觉到了什么,两步正要冲出去,就在我迈出火圈的一刻,突然,密密麻麻的“死蛇”竟然直接朝着我们涌了过来,几乎一瞬间,一直燃着的火圈竟然再也挡不住这些东西,转眼间就爬上了几个人的身子,所有人脸色一白,都来不及有所动作,就发现脚下一滑,之后全身上下都被早已经是在屋里头铺了厚厚的一层“蛇尸”给淹没,浑身被死死的缠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我直接淹没在蛇堆里头,脖子被勒的绑紧,差点闭过气去。
几个人拼命的挣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山风小了下来,棺材的震动逐渐变得微弱,到了最后,终于,蛇堆里头,那盖子的形状慢慢的降了下去。终于,只觉得浑身终于一松,我猛的就从蛇堆里头爬了出来,我和几个汉子掏出来的符纸竟然已经是被这些“死蛇”缠烂。浑身的蛇刷刷往下掉。
一时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是那如小山一般的蛇堆,还真以为刚才发生的都是错觉。几个汉子脸色苍白,一时间全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赶紧看看身上,有没有被咬。”
一个汉子摸了一把屁股,
“我。。。好像沟子着了一下。”
一时间其他人都有些慌,天晓得这些腐蛇是个什么名堂,另外一个赶紧把这货裤子一拔,接着差点一脚踹了过去,
“狗日的,咬个屁,那是你的火疖子爆了。”
捂着屁股的汉子一听,明显松了口气。我看着屋子里头,中间的棺材再一次的露了出来,边上一片片的“腐蛇”都已经是断成了两截,而整个屋子臭气冲天,所有的“腐蛇”像是突然死了一般,全都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经历过刚才的场景,没有人会相信这密密麻麻的蛇尸刚才全都“活”了过来。
“小爷,真的全是死蛇,没有一条是活的。这是些邪乎名堂?这些玩意。。。它们,刚才在做什么?”
我吸了口气,
“如果我猜的不错,它们是要保住麻爷爷的尸体。”
“保住尸体?难道麻老的身子还能自己起来不成?”这汉子刚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刚才明显棺材已经翻了起来。
“难道刚才这些蛇把我们盖住,也是要像保住这棺材一样,把我们都给藏起来?那么多腐蛇,我们周身都没被咬一口,这些玩意光看上去就毒的不行。”
我冷冷的开了口,
“是有东西要来引麻爷爷的尸体走。”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那棺材里头的声音,明明是麻老的尸体自己在动?”
我心头已经是完全的沉了下来,我可以确定,就在刚才那些“腐蛇”把我们盖住的时候,那股极度渗人的感觉越来越近,直到这些蛇尸再次死过去,那种感觉才消失不见,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来到了附近,被这一地的蛇尸给挡在了外头,然后离开了一般。我拄着拐杖到了门口,几个汉子掏出家伙也是跟了出来。和屋里一样,院子里头一地的硬邦邦的蛇尸。这静悄悄的山林里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麻爷爷死前自己布的阵,这些腐蛇聚阴翻了身,目的应该是引这周围一部分虬龙山的地气,来稳住那口棺材。不让他自己的尸体被带走。”
几个汉子都没说话。顺着我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你们这些雄黄粉是什么行头?”
“小爷,这你就不晓得了,长期在山上走,身上带的家伙里头那是作用大的很,这些粉末里头有香灰,拿到桌子上供过,落地就粘,本来是拿来收拾板板的,但身上哪里带的了那么多东西,就往里头参了雄黄,平时在山上过夜,撒点在周围,也能避长虫。”
要是平时,我肯定直接没了语言,这货怎么不说往里头再参点花露水,到时候还能驱蚊子。
看到我眼睛始终盯着地上,旁边的汉子也是发现了不对头。突然,这货眼睛一瞪,直勾勾的看着那地方,
“怎么可能?”
只见那些粉末上头,出现了一排脚印,这些脚印,到了屋门口的位置,就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这朝着旁边的人问了一句,
“你们之前回来的时候走过那儿?”
其余几人脸色十分难看,
“走个锤子咧?又不是刚出道,我们都是脚过了就撒灰,哪里会踩在灰上头?”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安静的不行。几个汉子拿着家伙就要往外冲,只见周围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什么人,我从兜里掏出三张符纸,猛地朝外头一撒,
“请符开眼,指路清明,显。。。”
符纸飘了出去,瞬间在空中燃了起来,火光之下,面前只有一地的蛇尸,还有那诡异的脚印。。。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头那蛇堆中的棺材,
“来的东西,已经走了。。。”
这天半夜。所有人在山坡周围走了一遍,发现十几处地方都出现了一个个的土坑,里头全是腐烂的蛇尸,坑像是自己就爆开的一般,里头腐蛇的数量超出了所有人的额预计。一条条腐蛇臭的不行,除此之外,始终没有发现其他的动静。最后,一群人又是回了屋子。一个汉子把跟我那天下午的事儿说了一遍,其余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难道,这些蛇都是麻老自己布的阵?用死蛇布阵,这。。。这是什么手法?这些脚印又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一群汉子心有余悸,又是开始在屋子周边下钉子。边动手嘴里边七七八八的说着什么,我一个人守在屋子里头,看着面前这口棺材,心头已经是翻了天。
下意识的就问了旁边的几个汉子一句,
“你们晓不晓得麻爷爷是什么辈分?又是家里头的那一支?”
几个汉子正在忙活,听了我的话,也是开了口,
“麻老他德高望重,我们怎么可能晓得咧。只知道他老人家和老爷子是一辈的,村儿里头的人都尊敬他得紧,麻老一般说一不二,你想想看,能在祠堂那种地方守了那么多年,光是这一点,几乎就没人的威望比他老人家还高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一个颠覆性的想法从我心头升起。。。我猛的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模糊的梦,麻爷爷站在山坡上头离开的时候,那里头的几句话,
“虬龙山被你爷爷经营了这么久,我的尸体有虬龙山的地气镇着,那些东西带不走,以后如果你晓得了,就去我的老家,捧两抔那儿的土回来,撒在我那棺材上头,几十年了,我都没有回去,这样也算归了根。”
之后的晚上,山上虽说也起风,但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么怪异,棺材里头不再发出声音,像是有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一般,我心头明白,那天晚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到了茅屋的门口,最后被这些活过来的“腐蛇”引了虬龙山的地气,给挡在了外头。
从来给麻爷爷守灵开始,事情就透着奇怪,一个想法始终萦绕在我心头,除了长期在这山上的几个汉子,老家村子里头,没有一个人过来过一趟,就像是一个孤苦的老人,走了之后只要一个干孙儿给他送别,按照麻爷爷在老家的辈分,这事儿怎么都不可能。。。只有一个解释,他老人家不要王家香火,难道压根就不是王家人?甚至一直就和王家没有关系?想到这里,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一个在老家祠堂那种地方守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王家的人?
就在我守灵的最后一天晚上,半夜坐在茅屋里头,屋子里头的蛇早就被几个汉子给清理了个干净,足足用了两天时间,周围的山坡上头还依旧透着腐臭的味道。我一张一张的朝着棺材面前的盆里丢纸钱,到了后半夜,我拄着拐杖到了那张灵桌前头,这是一张老木头桌子,边角都旧的不行,上头只有一个小香炉,里头已经是插满了我这段时间上的香,几个汉子始终按照吩咐,没有给他老人家敬一炷香。炉子边上有个瓷茶盅,茶盅边上有一把刻刀,除此之外,桌子上头再也没有其他东西,简单的就和生前住在这屋子里头的老人一样。
我手摸在桌子上头,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摸到最里面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桌子的内边缘和正屋的墙壁,竟然是严丝合缝,不,应该说压根就没有缝隙。我眯了眯眼睛,难道这张老桌子是长在这土墙上头的?
不对头,我拄着拐杖快速的跑到了屋子外头,从茅屋的侧面走了一遍,又立马进了侧屋,比着同一堵墙看了看。我心头奇怪的不行,同一面墙,正屋的明显就要厚了一些。。。
而这桌子,竟然是嵌入了这墙里头。这墙里头有夹层?
我心头一惊,意识到了什么,看着这空荡荡的桌子,慢慢的伸出手,开始扣里头的泥巴,不一会儿,竟然是直接打通,露出来了里头这桌子的最后一截。。。
夹层之中,一块老木头牌位静静的摆在里头,我看了一眼上头的字,一瞬间只觉得心里头一个惊雷,拐杖直接掉在了地上。
“自显昆仑张冥佑绝同之灵位”
张绝同。我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三个字,脑海之中已经是天翻地覆,嘴里头自言自语的声音都有些抖,
”不可能。。。不可能。“
这块藏在墙里头牌位,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像是在揭示一段天大的隐秘一般。麻爷爷说几十年没有回老家,让我去取几抔那儿的土回来,撒在他棺材上头。他指的老家,难道就是雪山?
事实就在眼前,这些腐蛇,压根就不是王家的手法。。。
这天晚上,我守在棺材面前,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埋着脑壳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那墙壁已经是被我重新堵上,用在古董店学的手艺,把堵住的窟窿用干泥巴造的和之前没有区别,几个汉子也没有去注意这桌子后头有什么异常。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这地方的牌位,早就被麻爷爷自己立了下来。
在离开茅屋的时候,一个汉子硬是要把我送出山,其余几个人说是还得守在上头,直到麻爷爷的棺材下葬。一路上我没说话,拄着拐杖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大姑来我家的时候,说过麻爷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那么他老人家应该是在大姑小时候就已经到了王家,爷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雪山上头的西昆仑为什么变成那副模样,这里头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听回来的人说过,前几年我们去围平城,那平城老头挡住了我老汉的时候吼过一句话,意思大概是,
“不可能,你们王家还有谁能杀的了他?”
当时平城的人似乎特别疑惑,除了我爷爷之外,到底是谁?能够把到南边来的北天师道的老太爷常风正给做掉。还有当年那常风正到这边来,在茶馆里头,第一次看到麻爷爷进门,那表情不是一般的吃惊,那老家伙当时应该是已经把麻爷爷给认了出来。那天我离开之后,常风正就死在了茶馆,只剩下一丝残魂跟着南雨混进了雪山。这些事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爷爷不可能不知道麻爷爷就是张绝同,甚至很多事应该就是他和张绝同合谋做的,这么多年,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麻爷爷一开始躲在老家祠堂,到了后头又躲在虬龙山,几乎不出门。。。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到了这时候,心头疑惑已经是要把我淹没一般,在这难以接受的真相面前。或许只有他知道这背后的事情。我敢确定,就连三叔,都绝对不知道麻爷爷就是张绝同。麻爷爷来王家的时候,可能三叔都还没出生。
张阴同,张珍同,张少同。这些名字全都是西昆仑里头的人,从看到张绝同三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晓得,麻爷爷来自西昆仑。。。
我慢慢的把二手手机掏了出来,按了个号码。不一会儿,那头稳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他娘的跟踪我?”
就在这时候,丑脸从身上掏出个东西,
“跟踪你的不是我,你的伙计现在就在外头守着,我就不信你不晓得有人跟着你来的?你先看看这个。”
这货整了口茶,说完眼睛还瞟了瞟外头。我接过这货手里的东西一瞅,心头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哪。。。哪里来的?”
这是个脏兮兮的牌子,旧的不行,别人压根就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铜质的上头就只刻着一个篆文字,“山”。
我差点直接从板凳上头站了起来,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三叔管外堂的牌子。砖街的人只要看到这玩意,立马就得点头。
“这东西。。。怎么会到你手头?”
“三爷怕你不信我,就把这玩意给了我,让我来找你。”
“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丑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看这货的神色,似乎压根就没管这块老牌子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一点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反而就那么说了一句,
“你三叔精的很,晓得把牌子给我我也没多大用处,不是王家人拿着这东西,那还不随时都会被你们的人给弄死。”这时候我声音冷的不行,几乎是咬着牙开了口,就这么盯着丑脸,
“我在问你,我叔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丑脸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我心头一急,差点拿着板凳给这货丢了过去,手里死死的捏着那块牌子。
“小爷,先把你们的人叫走。有他们在这儿,说话始终不方便。”我眼睛瞪着这货,猛的一回头,看了看茶馆门口若无其事喝茶的两个做生意模样的人,拄着拐杖朝门口走了过去。
两个货穿着褂子,其中一个还带着眼镜,一个劲的喝茶,似乎压根就没往我身上看一眼,直到我在桌子边上站了三四秒钟,其中一个才把脑壳转了过来,一张脸就笑嘿嘿的瞅着我,
“小爷,真巧,你怎么也在这儿咧。”
这两人正是虬龙山上头的几个汉子里头的货,我心头直骂我巧你个仙人,低声开了口说了两句,两个汉子立马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笑嘿嘿的骂,
“你个狗日不是说要来进货么?偏偏拉着老子来喝茶,没想到在这儿还遇到熟人。”说完就朝着外头走。两人出了门,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胜德,他早就晓得我们跟着来咧?你瞅瞅,是不是我这胡子还粘的不够正。”
“你是瓜的?没看到小爷是看都没看就直接走过来的?指不定我们刚进门他就知道咧,只是懒得理求我们。”
“二爷让我们盯着他不让他出门,那来找他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回到茶馆里头坐了下来,丑脸看了我一眼,
“你三叔走之前来找过我,如果不是你三叔还保持着那么一点清醒,估计我已经死在了他手里头。他身上的那只鬼太凶。要换了别人,魂都早被吞了,我看到你三叔是用肩膀里头的东西把它给压住。”
“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心头急的不行,几乎是打断了丑脸的话就问了出来,两个手已经是捏紧了桌子,之后吸了口气,继续静静的听着丑脸开口,这货的表情始终平静的紧,
“我跟了三爷这么多年,这怕是他最凶险的一回。你三叔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距离最后的胜负,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相信你听过关于那些树的事儿,树后头的门是不是真的通向阴曹地府,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阎王,那些东西又是从那儿来的。当年因为要保住你的缘故,你爷爷那一批人早就已经是把南截道的生死存亡都压了上去,那张绝同是西昆仑的道首,你压根就不知道麻老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阴险丝毫不在你爷爷之下,你爷爷跟他合谋,从当年开始就已经计划要把整个风水大局全出卖个干净。时间不多了是因为,那些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你爷爷他们动的手脚,你三叔也不敢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让你万事小心,他说有些事,你终究要自己去面对。我晓得你不会完全信我,所以在你三叔走的时候,他给我了这个牌子,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在他还有最后那么一丝清醒的时候,把事情都交代了下来。我晓得鬼市开门之后,掌柜的都跟你说了一些事,但我告诉你,他是内堂的人,说的话都不全是真的。事情的真相,你跟着我去见了那个人就知道了。见了他之后,你必须做出选择。”
见一个人,做出一个选择?
自从听到这句话开始,两个货态度立马来了个转弯。这两人一个叫德胜,生的五大三粗偏偏带个眼镜。另外一个就是跟着我去刨蛇坑的货,一张脸比坑坑洼洼看了让人难受,名字就更扯火,叫孝粗。坐车也闲的慌,两个货就开始小声的搭话,时不时的还想从丑脸嘴里头套点什么出来,奈何后者压根就没怎么开口。这孝粗据说老家某个老头的娃,出生的时候就想让这货孝顺,最后他爹直接就开了口,取了个粗字,让这货的孝心一定要粗。
到了下午,丑脸带着我们几个开始转火车,最后在火车上头蹲了两天。两个汉子趁着上厕所指不定打了多少电话,最后在陕西下了车。
虽说是第一次来,但我对这地方可以说很是了解,三秦之地,千里秦川。国内最大一条龙脉就在这一块抬的头,往东才是晋中的那条回龙。
我拄着拐杖始终不方便,到地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几个人就找了个旅馆住下来,有两个汉子在,我一直不好问丑脸这货,这货说带我来见一个人,究竟会是谁?我心头隐隐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三叔交代丑脸事情里头的关键。
两个汉子当天晚上来找我,进门的时候带了两条烟,由于丑脸不在,两个货说话不再装腔作势,
“小爷,刚才回来给你顺了两条,都是这地儿的好货。”
“这回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咧,那姓丑的小哥一路上基本不开腔,小爷,这不是我们的地头,他既然是三爷的人,难道这回我们是过来倒斗?你不晓得,从黄土高坡开始一直到这一块,地下的玩意基本上都被掏了个尽,剩下那一两处都是不敢去动的家伙,最狠的那一处埋在河地下,周围的机关多的很,只要一打洞,狗日的河水就灌进去咧。只要一进水,整个墓都得跨,众兵拱皇的格局,所以说虽然道上好几家都从周围陶兵的指向摸出了那地儿在哪儿,不过没有一家敢去动。”
德胜说话的时候一个眼睛都发着亮。我心头明白,这两货长期在老家,基本上没出来倒过斗。我晓得狗日的刚才的话都是听来的。里头半真半假,关于那处地方真正的情况三叔跟我说过,世人都以为那个老玩意皇帝的坟就是西安附近的那几处,其实真正的地儿一直埋在河地下。知道的人极少,不过都像是一个默契,没人会吃多了跑去动,那地儿就他娘的是个滚刀肉,别说进都进不去,即便进去了,整个墓陵立马就垮,人全得死在里头,纯粹就是要和挖坟的死磕。(以上都是题外话,与剧情无关,仅表达作者个人对某些东西的观点。)
“小爷,要是真的要朝那地方下手,这牵扯那就太大咧。到时候我们估计就成了国内头号通缉犯。”
我只想两耳光跟还在叽歪的德胜甩过去,这锤子货压根就是出门少没话找话再说。
看我脸色不对,这货立马就入了正题。
“小爷,这地儿不能久待咧,要不我明天就去买票,先回去再说?”
见我扯东扯西硬是不搭话,两个汉子陆续回了屋。第二天的一早,丑脸就带着我们几个出了门,在这市里头转悠半天,最后丑脸找了一栋大厦,到了门口,丑脸停了下来。
“小爷,我带你见的人就在里头。他现在应该还活着。”
“要不是你三叔给的信,怕是除了你们在这边看着他的人,这世上没人晓得他在这儿。”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只有我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的问了一句,“他姓什么?”
丑脸看了我一眼,“他姓刘。”
我心头更加的奇怪,两个汉子在一旁也是想从我的表情里头看出点什么来,狗日的似乎都觉得我肯定晓得,德胜直接问了句,
“小爷,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开口,几个人跟着臭脸在附近找个摊子坐了下来,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闷着的丑脸指了指那大厦门口,
“小爷,他来咧。”
我立马看了过去,只见那现代化的高楼大门处,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提着公文包走了出来,和旁边的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的有说有笑。那样子虽然有很大的变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不就是老鬼的干儿子,当年吃水乡的那个小孩,刘东。。。
当年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刘东的老汉刘德全,死在了那“张大春”的手里头。最后连魂魄都散了尽。三叔把刘东带到了砖街,成了老鬼的干儿子,只是前些年听说送出来读书,一直就没了信儿。怎么突然到了这地方,看那样子,还成了个地地道道的上班族。
我心头惊的不行,三叔让臭脸带我来找的人就是刘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转眼间,西装革履的刘东和旁边的女的已经是上了个车,瞅那模样也是个高端货,车子一骨碌的开走咧,臭脸快速的说了句,两个汉子看我点了点头,也是飞快的从一旁叫了个出租,远远的跟在后头。
一个汉子坐前排,一个劲的冲着开车的念,
“就是那辆黑色的,别跟丢咧?”
司机瞟了眼我们几个,眼神有些异样,也只怪两个汉子长相太粗糙,而且四个人坐在车上,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前头,这场景确实让人看了会起疑,“几位不是本地的?”看没人回答,这司机也没在说什么,只是念了一句,
“这年头开凌志的确实有钱,哥几个看这样是准备去捞一票?”
这话一开口,我直接愣住了,坐前排的汉子咦了一声,有些玩味的看着这开车的,
“狗日的,坐个车还能碰到这种事儿。”
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到了什么,本身三个人坐在后排位子就有些挤,我扭头朝着旁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之后慢慢的把黑角贴在自己后颈子,轻轻说了句。
“不要怕,我一会就下车。”
丑脸看我一眼,就在我把黑角贴上的一瞬间,一个有些泛黑的人影在后座上头浮现出来,一开始脸色有些惊慌,之后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就坐在我们三个中间。丑脸朝着我旁边看了一眼,之后直接把脑壳扭过去看着窗子外头,这时候大家心头都明白,这车子上头,原本就多了点东西。
这玩意看上去是个中年人的样子,一双眼睛悠悠的盯着我,发现我似乎根本看不到他,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之后再次变得面无表情。
坐后头的孝粗一张符纸已经是摸了出来,我听到这货小声的骂了句狗日的,看我竟然压根就当没看到一般,这汉子又是把符纸给塞了回去。
只是那符纸露出来的一瞬间,影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的看着我们几个,然后慢慢的伸出了手,指了指那车子的什么地方。
司机还在前头跟德胜一个劲的扯,
“我说哥子,这年头开出租也不容易。”
“可不是咧,样样都卡的紧,一年到头存不了几个钱。”
“你们跟着前头这有钱的货,难不成还有什么想法?哥们我跟你说咧,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们可别打歪脑筋。”
我是愣的不行,狗日的随便叫个车居然能遇到这种货色,再次看了眼车子上头的这只鬼,狗日的就坐在我旁边,虽说没什么影响,但我心头还是别扭的劲,这玩意颈子前头的位置一个豁大的口子,几乎就挨着我边上,让我心头膈应的慌。
我看了眼旁边这玩意,一只手还在指着车里头的什么地方。下意识的就问了句,
“师傅,你那车前头的柜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咧?”
这司机愣了一下,之后立马一个哈哈,压根没打算回我的话,不过我发现。这人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车子前面的柜子。
前排的德胜乐的不行,之后歪歪斜斜的就开了口,
“哟,哥们,瞅这样子开出租还只是你的副业咧。不过我们可是正经人咧。你瞅到后头边上这小哥没?”
德胜居然回头指了指坐在最边上的丑脸,“他婆娘跟前头那开车的勾搭上咧,我们这回是去逮那瓜娃子的。”
我差点呛了一口,德胜一脸的一本正经,那司机居然直接就信咧,
“还以为你们是去发财,说的也是,这年头的婆娘都信不得。”说完回头看了看臭脸,“我说小哥,看人家开的这车,你这帽子带的是早就结结实实。”
就在这时候,
“你他娘的别跟丢咧,怎么就拐弯咧?”
德胜吼了一声,这时候前头刘东的车已经没了影,我在心头骂了声锤子,那司机反而不慌不忙,
”哥几个放心好了,这地儿我熟悉,他们走的是大路车子多,几个红灯怕到时候就得跟丢。我带你们抄近道。”
这车子在小街道里头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就钻了出来,往大路的车流上头一拐,正好到了之前刘东的车后头,眼看着居然只隔了两个车子。
最后下车的时候,那司机还一个劲的看着丑脸,
“小哥,劝你一句,逮到了又能怎么样?这种婆娘,早点扔早点解脱,别到时候越陷越深。你千万别冲动,捉奸不比打劫,打劫你做的漂亮查不出来。捉奸这事儿,你要是干了点什么都晓得是你,到时候别因为这婆娘给蹲里头去,那就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