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梦一直坐着没说话,听到村长说“日本兵”几个字,她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般,梦里的场景又历历在目。
“花姑娘,花姑娘,哈哈哈哈~~~”
“说,快说,八路滴在哪里?”
“姑娘,你就说了吧,太君们可没什么耐性的?”
“花姑娘真漂亮啊~~~”
荀梦的头快要裂开来了,她拼命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埋着头,夏世焕见她有些不对劲,关心的问道:“荀梦,荀梦,你没事吧?”
“我......我......”荀梦有气无力的说不出话。
这些天荀梦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这让夏世焕很是担心,别的人还则罢了,要是荀梦这根台柱子出了问题,无法正常拍戏的话,全剧组可就基本要瘫痪了。
夏世焕急忙叫龚菲:“龚菲,荀梦可能有点累着了,你陪她先回去休息吧,让刘医生给她看看。”
刘医生是剧组聘请的随队医生,就是以防剧组里这么多人到了外景地有个头痛脑热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龚菲应声说道:“好,我去叫刘医生。”
荀梦摆手说道:“龚......龚菲,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我知道,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龚菲望望夏世焕,夏世焕点了点头,龚菲便扶起荀梦先离席了。
回到房间,龚菲扶着荀梦在床上躺下,不一会儿,荀梦便沉沉睡去,龚菲替她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荀梦那张绝美的脸庞出了神,她用手拨了拨荀梦的刘海,自言自语叹气说道:“真是个美人,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了,龚菲吓了一跳,旋身看去,原来是村长的儿子百里勇,百里勇手里提拉着一个塑料袋子,呵呵笑道:“龚......龚编剧,荀......荀......”支吾了半天,他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荀梦。
龚菲皱了皱眉头,她对百里勇的突然闯入非常的恼火,但考虑到他是村长的独生儿子,倒也不宜过分发作,便冷冷地说道:“哦,是你啊,你有什么事吗?”
百里勇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这里有些特制的山药,治疗一般的感冒发烧很管用的,我见......荀......”他指了指床上的荀梦“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龚菲起身走了过去,从百里勇手中接过袋子放到墙边的桌上,说道:“我替荀梦谢谢你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请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百里勇听出她话里的不友好,他一边往门外退一边说道:“好好,不过这药是有区分的,药丸是内服,膏药是外敷在......哎......哎......背心的。”话没说完,门已经被龚菲关上了。
百里勇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在马蹄子上了,他气恼的“哼”了声:“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编剧吗,谱儿比人家荀梦还大,我又不是来巴结你的,你神气个什么劲啊。”自顾自的骂了一通,也没办法,只好转身走了。
夜里,荀梦又做那个梦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连周围的环境和人的模样也能看清楚了,白皑皑的雪地里,架着熊熊的两座火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农民打扮,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孩子。三五个日本兵凶神恶煞的将她往一个木桩上绑着,她喉咙都快喊破了,一个日本兵抡起手臂给了她一个耳光,直打得她鼻子嘴里鲜血喷溅而出,另一个鬼子用刺刀挑开她胸前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乳房,她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在残留的意识里,有人在她耳边说道:“姑娘,你就说了吧,太君们可没什么耐性的。”
“啊!”荀梦从床上坐了起来,已经是大汗淋漓,汗水把内衣都给浸透了,她心有余悸的看看周围,确认回到现实后,良久才喘出一口气来。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另一张床上的龚菲还在酣睡,荀梦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竭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觉她是不敢再睡了,索性穿衣起床,出了一身汗,精神反而稍许好了一点,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轻轻的把房门掩上,转身就撞见村长。
村长诧异的看着荀梦,说道:“啊,荀......你起得这么早啊?”
荀梦说道:“百里村长,你就叫我荀梦吧,也起的很早啊。”
村长憨憨的笑道:“我们乡下人习惯了,到了这会儿就睡不着,虽说这大冬天的田里没啥活,但还是忍不住早起去田埂边转转,要不心里不踏实,呵呵。”
荀梦说道:“我也是睡不着,村长,你们家的田在哪儿啊?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看看,反正这会儿还早呢。”
村长笑道:“好咧,好咧,你要不怕冷,就一起去转转,我们这农村啊,别的没啥,就是空气好,到田边你拼命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比你们城里人到健身房锻炼一个月都管用。”
荀梦也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看了。”
在做了一夜的噩梦后,荀梦急切的想要找个安静祥和的地方好好的放飞一下心灵,这早间的田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荀梦和村长两个人出了村子,一路向西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来到西山脚下的一片田地边,因为是初冬的缘故,田里除了有几处架着塑料布的温室外,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青菜地。
村长跳下田埂,走到菜地边,蹲下身子用手摸一颗青菜的叶子笑道:“嘿,这霜一下,青菜就好吃了,最好再来一场雪,这霜雪后的青菜,放到锅里再炖上猪肉,比什么都香。”
荀梦搓了搓手,也要跟着村长跳下去,村长连忙拦着说道:“你别跳啊,这下面太脏,你穿着高跟鞋,容易崴着脚。”
荀梦低头一看,自己果然穿着AEE的皮靴,她想了一下,还是跳了下去,说道:“我没这么娇嫩的,中学时候我还是学校女子长跑第二名呢。”
村长见拦不住她,也就罢了,荀梦凑到村长跟前,也蹲了下来,指了指菜地说道:“村长,你们现在种地还是人工种啊?为什么不搞机械化种植?”
村长说道:“机械化种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荀梦不解的问道:“是因为钱吗?”
村长摇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因为钱,现在农村里每家每户就那么一丁点地,单独哪一家投资一整套机械化农用设备都划不来,要说合作投资,又牵扯到利益划分,谁都不肯吃哪怕一点点的亏,所以啊,谈何容易。”
荀梦点点头,她对这些事也是似懂非懂,本来中国农村改革就是前无古人头一遭,就算放到全世界,土地问题都是大问题,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荀梦站起身来,抬眼望去,西山在云遮雾罩中显得影影绰绰,悠然而神秘,想起昨晚村长在饭桌上说的话,这会儿正好左右无人,她便指了指西山试着问道:“村长,昨天你说西山老宅闹鬼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啊?”
村长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搓了搓手里的泥巴说道:“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那一辈人多少有点迷信思想,我也说不好,不过这些年村里村外都没人敢去那儿倒是真的,我昨天说的话你们就做做参考吧,小勇说的也有道理,这卫星飞船都上天了,这些老思想是该改改了。”说到儿子,村长的脸上顿时显出一层异样的兴奋光彩:“我这个儿子啊,从小就聪明,爱读书,他能考上研究生,在咱们村是第一个,也算是为了咱家长了脸。”
荀梦却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村长提及儿子的用意所在,她又问道:“哦,那当年老宅里被日本人杀死的八路伤员是真事了?”
村长点点头,说道:“那百分百的是真事,据我爷爷说,那几个八路伤员被日本人抓住以后,绑在木桩上,当着全村老少的面用滚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然后剥皮,最后开膛破肚才算死了,真是太惨了,所有人都逼着睁大眼睛看着,谁要是闭上眼睛或者转过头去,立刻就枪毙,日本人真他妈的是畜生,呸~~~,连畜生都不如。”说着,村长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激动的朝着地下啐了口吐沫。
荀梦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她难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光听着就觉得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村长继续说道:“我爷爷那时候才十几岁,被日本人用刺刀赶着到老宅外的空地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也是一个冬天,还下着雪,听他说自那儿以后,他足足做了几年的噩梦,直到后来成年了,才渐渐好了。”
“别说了,别说了。”荀梦痛苦的捂着头,梦魇的片段又一次在她脑海里不断闪过,身子有些站不稳就要往下倒。
村长吃惊的望着她,连忙伸手去扶:“荀......荀小姐,你没事吧,哎~~,都怪我,说这些东西干吗?快快快,我送你回去吧。”
村长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从另一边的田埂上走来一个身影,村长见了连忙打招呼:“宋老爷子,你来的正好,快快,帮我一把。”
宋老爷子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岁数在八十开外,可体格健硕,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老寿星,听到村长招呼,他便脚下加快,跑了过来,问道:“哦,是狗蛋啊,啥事啊?”
村长的小名叫狗蛋,农村人为了男孩好养活,一般都给起个贱名,所谓名贱命长,虽然他现在是村长了,但老几辈的人都还叫他的小名“狗蛋”。
村长说道:“哎哎,老爷子,快搭把手,帮我把荀小姐送回去,她好像身体又不舒服了。”
宋老爷子一边应着,一边走近了准备去扶荀梦,可当他看清荀梦的脸时,不由的愣了一下,再仔细看了看,吓得叫出声来:“啊~~~”
村长急道:“老爷子,你发什么愣啊,动作快点,要是荀小姐出了事,我可真是担待不起啊。”
宋老爷子哎的一声,说道:“是是,我老糊涂了,我以为看到......看到......”
村长也没空理他说些什么,只是催促着和宋老爷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荀梦搀扶回了村里家中,一进门夏世焕便迎了上来,身后跟着龚菲,见到荀梦这般模样,脸似白纸,两人也吃了一惊,帮忙将荀梦扶进屋内,夏世焕有些责怪的说道:“百里村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村长急忙将事情讲了一遍,随即解释道:“夏导演,我那会儿见荀小姐精神很好,所以也没想到,哎~~,都怪我,都怪我。”
龚菲脸色一沉说道:“村长,你知道荀小姐是什么人吗?她要出了事,你们全村加一块儿都赔不起。”
夏世焕觉得龚菲这话有点过了,连忙打断她的话,说道:“百里村长,你也是无心的,不过荀小姐身体这段时间的确有些小病小痛的,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你多留点心。”
村长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我知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一会儿我就让小勇开车去请大夫。”
夏世焕见村长这样说,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哦,哦,那倒不用了,我们剧组随队有医生的,村长,这事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我看荀小姐也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村长始终有些歉意,他和宋老爷子退出屋外,这时候才注意到宋老爷子有些魂不守舍,便奇怪的问道:“老爷子,老爷子,你发什么呆啊?”
宋老爷子自言自语啧着嘴说道:“太像了,太像了。”
村长更加奇怪了,问道:“你这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呀,什么太像了,像什么呀?”
宋老爷子转过脸来,盯着村长说道:“狗蛋,你还记得你爷爷在世给你说过西山老宅的事吗?”
村长说道:“记得啊,怎么了?”
宋老爷子说道:“他其实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跟你说。”
村长说道:“哦,还有一半是什么?”
宋老爷子仰头望着天,脸上现出苦思的神色,眉头越皱越紧,缓缓说道:“其实那几个八路伤员被日本人抓住,是有......”
这时,百里勇走了过来,眼睛迷迷蒙蒙的还没完全睡醒,见了村长说道:“爸,这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吵啊?”
村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一大早,一大早,这都几点了,还早?”
开始恢复正常更新频率,不过年底了,偶尔还可能会有一两天意外停顿,不早了,我也要去睡觉了,拜拜!
宋老爷子欲待再说,却见村长一个劲的数落百里勇,对自己说的话显得漠不关心,不禁也失了兴致,便告辞离去。
百里勇刚起床就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他其实倒也不是贪睡之人,只是昨日睡得晚了,加上左右无事,所以才睡过了头,父亲一般很少发火,瞧这样子一定是什么事情让他不爽了,自己时运不济,正好撞枪口上了。
按照原定计划,剧组在村子里呆上一两日便要进山正式开拍了,可眼下荀梦这情况,不由的让导演夏世焕忧心忡忡,要知道荀梦的身体不好转,整个剧组就都得停下来,这一天就是一天的费用,虽然赞助商和荀梦的关系不一般,但作为导演的他,却也不得不算好这本账。好在刘医生在给荀梦做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只是说她过度劳累导致精神情绪不稳定,吃点安神静气的药再静养数日就好了。
荀梦一边躺在床上一边打电话给罗亚棋诉苦,说自己不想拍这个戏了,让罗亚棋来带自己回去,罗亚棋在电话里好说歹说费了不少的口舌,并且承诺最多再过十来天就过来陪她,才算安抚住了荀梦。
除了导演夏世焕外,包括龚菲在内的剧组其他人员对于早几日开拍晚几日开拍倒显得不是太在意,身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山野之间,倒是难得的放松机会。男一号王曦是这两年陡然冒出的新星,因为形象出众,举止风流,很是得到一帮小女孩的追捧,出道时间不长,却坐稳了偶像派第一把交椅。
这次能跟荀梦合作,王曦也是欣喜不已,一来虽然自己已是名声不菲,但跟荀梦在影视圈里的高度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借着荀梦这棵大树,如若《古宅惊魂》能够大卖,他的事业就会更上一层楼;二来王曦对荀梦早就倾慕已久,在这个圈子里,因戏生爱,假戏成真的例子多了去了,王曦对自己的形象颇有信心,只要略施手段,不愁荀梦不对自己另眼相加,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
荀梦生病了,这对王曦来说,正是绝佳的机会,所以,他有事没事总借口对戏往荀梦的房间里跑,要是别人的话,龚菲早就要翻脸了,对于王曦,龚菲还是要给足面子的,毕竟在这里,除了荀梦以外,没人再比王曦的地位高了,而且,王曦是男一号,和荀梦对戏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夏世焕,也不好说什么。
荀梦虽然秉性率直,但王曦的用意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帅气,就挖空心思到处骗小女生的娘炮男人她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可她荀梦不是小女生,也不会被王曦的几句花言巧语一哄就乱了方寸,见着王曦这般前后左右的大献殷勤,她有些反感,不过,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王曦也没往明处说,要是冒然出言斥责,倒反而显得自己不是了。
一连歇息了几日,荀梦的身体已然好转了不少,奇怪的是这几日她没有再做那个梦,没有噩梦的纠缠,她的精神恢复起来很快,脸上也显现出少许的红润。夏世焕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所有进山拍戏的事宜他都已安排妥当,就差荀梦这个东风了,王曦也是心情愉悦,在他看来,这些天与荀梦的亲密接触,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照这样下去,不需多时,不怕荀梦不是囊中之物。
而荀梦却依然对那日和村长在田间所谈之事心有戚戚,她一直想再找个机会和村长聊一聊,她越来越相信自己做的那个梦绝对不会是没来由的,而且自己和真相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只需要轻轻揭开那一层窗纱,就一切都明白了。
但自从那日之后,村长就再也没有来过自己的房间,偶尔几次出门,也没见到他的人,倒是撞见几次百里勇,对这个大男孩,荀梦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惜和他闲聊了几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百里勇对于那一段历史知之甚少,加上王曦老是在身边转悠,有好多话也不好明说,便只好作罢。
晚上,夏世焕找到荀梦,先是温言暖语的问候了一番,然后就说想征求一下荀梦的意见,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他想次日就带着剧组进山了。
荀梦倒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但在没有把那个梦魇之谜揭开之前,对于那座老宅和当年八路伤员的故事,始终放不下,她总觉得这次进山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一种阴霾笼罩在荀梦的心间。尽管如此,荀梦还是不得不答应夏世焕的要求,为了自己一个人耽误了整个剧组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成名之后,她还没耍过这样的大牌,虽然是迫不得已的。
龚菲倒是不无担心的问荀梦是不是要多休息几天,荀梦知道,只要那个梦不解开,休息再多的时间也没用,既然躲不过,不如干脆早些面对,也省的整日受折磨,她笑着摇摇头,谢谢龚菲的关心,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
得到荀梦的首肯,夏世焕心情顿时舒畅无比,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剧组三十来号人和村长安排的两个向导进了山,其中一个向导就是百里勇,因为山路崎岖,所有人必须步行,加上拍摄所用的设备、道具以及各类日常用品等等,拖拖拉拉直到中午时分,才赶到老宅,天气出奇的好,虽然已是隆冬,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倒是山里的山风有些让人受不了,一刮起来呜呜作响,听的人心里头很不舒服。
老宅早已破败不堪,虽然主梁架构都还在,四面的墙壁和屋顶却是一片断壁残垣,老宅建于什么时候,又是谁人所建,已没人能说的清楚了,从风格上看,应该是晚清时期。
夏世焕第一个跨进屋内,环视一周,满地的破瓦残砖,几张木头做成的桌椅积满的尘土倒在一边,另一间屋里有两张地铺,也是破烂不已,几个硕大的老鼠正在觅食,见有人进来,嗖的就逃之夭夭不见了。
整间老宅占地面积倒是不小,一间正堂,一间后堂,五六间厢房,屋后还有一处用篱笆圈成院落,因为年代久远,竹子扎成的篱笆只剩下地表的一圈痕迹可寻,夏世焕里里外外走了几道,不住的点头表示满意,《古宅惊魂》剧本里的场景需求,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只需要稍稍打扫修缮一番,便可以用了。
夏世焕让人在老宅的附近找了块地方扎下帐篷,又将各类设备架设起来,试着调试了几遍,然后便集中人手对老宅进行整修,因为人手足够,准备又很充分,没花多长时间,老宅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接下来就是场景的布置,这是项大工程,夏世焕看了看表,快下午五点多钟了,眼见天就要黑了,夏世焕便让所有人停下来吃饭休息,明天准备花一整天的时间将老宅的场景布置到位。
整个下午,荀梦都躲在自己的帐篷里看剧本,龚菲在一边陪着她,修缮老宅的这些力气活,自然不需要她们参与,王曦进进出出了好几次,每次都找些不着边的话说,荀梦和龚菲都不太爱搭理他,王曦渐渐的也觉得有些无趣,便饶有兴趣的跑到老宅边看着众人忙乎起来,直到夏世焕让停工吃饭的时候,王曦才又一次踏进帐篷来,满脸笑容的说道:“荀姐、龚姐,开饭了。”
荀梦放下手里的剧本,微微笑道:“谢谢你啊,我们知道了,这就去。”
荀梦这一笑,煞是好看,王曦心中一荡,便走近了细声说道:“荀姐,你身体不好,要不我给你带饭过来,你就不用出去了。”
荀梦没说话,龚菲倒是冷冷的说道:“这个就不需要了,王先生,荀梦有我陪着,不用你操心。”
王曦被龚菲呛白了一下,讪讪的有些挂不住面子,只好换了个话题对荀梦说道:“哦,那个......那个夏导下午跟我说,让我和你抓紧时间多熟悉熟悉环境,找找入戏的感觉,荀姐,我担心我感觉不太容易找到,你得多帮帮我。”
这时,夏世焕走了进来,抬眼一看,见王曦也在便即笑道:“啊,王曦也在啊,正好正好,我找你们俩商量点事,这拍戏进度呢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得抓抓紧,不然后面怕赶不上,我准备明天等场景布置一到位,还有我们的临时活动板房都安装好了,明天晚上就开第一场戏,留给两位的准备时间不多了,下午我已经和王曦聊过了,为了熟悉熟悉环境,找一下感觉,荀梦啊,你和王曦两个人今天晚上就化妆穿上剧服,去老宅里呆一两个小时,顺便对一对明天晚上的台词。”
龚菲望了下王曦,原以为这个娘炮是自个儿编瞎话呢,哪知道真是夏世焕的主意,荀梦想了想,点头说道:“我没问题。”
夏世焕抚掌说道:“那好,就这么定了,走,快去吃饭。”
吃过晚饭,荀梦和王曦换了衣服化上妆,女的是眉目如画,男的是风流倜傥,众人看了都叫好,百里勇呵呵笑道:“荀梦姐太厉害了,穿什么是什么,演什么像什么,就是男主角嘛,好是好,不过一点不像穷小子,倒像是逛街遛鸟的大少爷。”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还是被王曦听在耳里,王曦朝他瞪了一眼,百里勇吐了吐舌头把嘴闭上了。
荀梦和王曦对的这场戏,是明天晚上准备正式开拍的一场戏,说的是富家小姐金岚和穷小子鲁钧趁着夜色逃到这一座破败的老宅里,两人又冷又饿,金岚养尊处优惯了,自是支撑不住,一下子病倒了,鲁钧急的是团团转,不知所措。
鲁钧说道:“小......小姐,你且忍耐些,我出去找些吃的来。”
金岚拉住鲁钧的手说道:“鲁郎,到现在你还叫我小姐吗?这天寒地冻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吃的,我还能撑得住,待到明日天明你再去前面镇上买些吃的来不迟。”
鲁钧面有忧色,金岚看出他的心事,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褡裢来,塞到鲁钧手里说道:“鲁郎,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里面是些珠宝细软,你明日寻一当铺,拣几个换些银子。”
鲁钧哭将出来,一把把金岚搂在怀里,哭道:“岚儿,跟着我苦了你了,我鲁钧发誓,这一辈子绝不辜负与你,明年我就进京赶考,定能考得功名,到时候你就是夫人,也让你那势利眼短的父亲瞧一瞧我鲁钧是不是无用之人。”
鲁钧摸着金岚的额头,烫的吓人,急道:“岚儿,岚儿,等不到明日了,我这就去镇上找郎中来。”
金岚有气无力的说道:“鲁郎,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屋外传来几声凄凄的夜莺叫声,深夜听来,不由的让人心中发慌,鲁钧想了想,说道:“岚儿,我到里面去找些木柴来,给你生个火,这样你就不用怕了,镇子离这里不远,我去去就回。”
金岚点了点头,鲁钧将她放倒在床上,盖上一张薄被,然后走入黑漆漆的后堂里,寻了半天,四壁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腐朽不堪的供桌斜塌在一边,鲁钧拽了拽供桌,想把桌腿卸下来,可他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用劲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卸动桌腿,倒把整张供桌给弄的彻底塌了,露出桌后墙壁上一个黑洞来,鲁钧看着那个黑洞,大约半人高的样子,里面什么都看不清,伸手进去抹了抹,只摸到一些圆圆的物事,掏了一个出来,借着月色一看,吓得鲁钧顿时瘫坐到地上,原来是个枯萎了的人头。
“咔~~~”夏世焕叫了停,他很满意荀梦和王曦两个人的表现,过来说道:“好好好,两位真不愧是名角,我看这样就行了,明天肯定一次过。”
围观的众人也鼓起了掌。
荀梦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我倒是觉得刚刚感情渲染的还不是很到位,夏导,这一段是不是考虑加点台词啊。”
夏世焕说道:“我看不用了,我们这个是恐怖剧,不是单纯的言情剧,所以重点是在后面的恐怖效果上,王曦啊,其他没话说,就是刚刚我看你这一身衣服还是嫌太干净了点,有点不合适,明天让道具组再给你换套脏一点的。”
王曦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衣服说道:“不用了吧,夏导,我这一屁股坐下去,已经很脏了。”
夏世焕呵呵笑道:“嗯,那就明天再说吧,好了,大家都回帐篷休息吧,注意保暖,山里冷,都别冻着了,先坚持一晚上,明天活动板房一建好就没事了。”
夜里,荀梦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虽然很困乏,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外面山风呜呜的吹,吹得帐篷呼啦啦的直响,突然,龚菲轻轻的叫了声:“荀梦,荀梦,你睡了吗?”
前几日,荀梦和龚菲睡在一间屋里,龚菲总是一会儿就睡过去了,难道今天是因为野营的原因睡不着了,荀梦刚想回答,又听见龚菲叫道:“荀梦,你真睡了?”
这让荀梦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她侧着身背对着龚菲,干脆闭上眼不说话假装熟睡,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龚菲翻身起床的声音,并且蹑着脚朝她这边走了过来,走到荀梦床边的时候,却一下子没了声音,荀梦一动不动故意发出微微的鼾声,十几秒后,才听见龚菲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脚步声向着帐篷外移去。
这深夜里,又是山间野外,龚菲想要干什么?莫非是梦游?不会的,如果是梦游,刚刚说话绝不会如此有逻辑,还能发出那样的叹息声。
荀梦一边想着,一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龚菲的动静,在确定龚菲已经走了出去之后,荀梦方才转过身从床上下了地,披上衣服慢慢的跟了出去。
可令她意外的是,明明龚菲才出去没多久,她掀开帐篷门帘的时候,却已不见了龚菲的踪影,外面寒风凛冽,将荀梦吹得直哆嗦,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显得白蒙蒙的一片。
荀梦拉紧衣领,四处张望,却始终没发现龚菲,咦,真是奇怪了,就在荀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见到老宅那边有个影子一闪,倏忽又不见了,那会是龚菲吗?荀梦也顾不得许多了,情急之下叫道:“龚菲,龚菲,是你吗?你干什么去?”
声音在山间回荡着,可惜并没有人回答,荀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跟过去吧,这老宅伫立在眼前,黑夜里看起来就像一个庞大的怪物那样骇人,不跟过去吧,万一龚菲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说得过去。
荀梦壮了壮胆子,决定还是跟过去看一看,除了怕龚菲出事,她还有些好奇,这龚菲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荀梦回帐篷穿好衣物,拿上手电,复又钻出帐篷,朝着老宅方向走了过去。
距离老宅越近,荀梦的心跳就越发的加速起来,等走到老宅门口的时候,荀梦几乎能听到自己心间的砰砰声。按说,以荀梦的性格和胆量,以往这样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今天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荀梦完全一改常态,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就好像老宅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推开老宅的门,木门发出吱嘎的响声,荀梦举着手电朝里面照去,光柱迅速被吞没在黑暗中,“龚菲,龚菲~~~”荀梦一边轻声的叫着一边扶着墙壁往里走,忽然只觉得脚下一拌,哗啦一声,几个小东西从荀梦的脚面上爬过,荀梦啊的一声,手哆嗦的一抖,手电掉在了地上,顿时熄灭了,四周又陷入漆黑一片。
荀梦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她跌跌撞撞的想逃出门去,却发现老宅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关上了,而且怎么也打不开,她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关门啊,越急越慌,越慌越急,荀梦拉着门栓拼命的喊着,嗓子都要哭哑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喊声,人就是这样,荀梦只知道要打开门逃出去,却忘了这座老宅本来就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在她不远处的右侧房间的墙壁其实是坍塌了,只剩下不到半人高的一座矮墙,爬一爬就能翻过去。
“唉~~”一声重重的叹息陡然响起。
“谁,是谁?龚菲,是你吗?”荀梦听见了那声叹息,她惊恐的转身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龚菲,我知道是你,你别吓我。”
“唉~~”又是一声叹息,这一次荀梦听得真切了,是个男人的声音,绝不是龚菲。
人最害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在茫茫的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却分外听得清清楚楚,像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
“秀莲~~秀莲~~是你吗?”那声音还在响着,低沉而急促。
荀梦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慌乱的摆着手叫道:“我不是秀莲,我不是秀莲。”
一阵风起,吹得荀梦直哆嗦,她扯着喉咙大声哭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龚菲,你在哪儿啊,你别吓我了好不好,求求你了,别吓我了......呜呜呜......”
周围还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那个男人的声音都消失了,荀梦哭了一阵,觉得浑身无力,忽然觉得眼前亮起一点光,有光便有了希望,荀梦勉强站了起来,朝着那一点光慢慢走了过去,刚迈过一道门槛,就听到有人吃吃在笑。
“夏导,白天看你人模狗样的,现在却这么坏......咯咯咯......”
“宝贝儿,心痒死我了,来来来,快让我亲一口。”
“不要......”
“不要?不要你这半夜干吗跑出来见我?”
接着就听见一个女人扭捏声和一个男人喘息声,荀梦心里一惊,她听出来了,男的是夏世焕,而女的是龚菲。荀梦完全紊乱了,龚菲和夏世焕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龚菲半夜跑到老宅来就是为了和夏世焕偷情的?那刚刚自己那么大声的叫喊,他们两个竟然没有听到?
影视圈里沉浮了这些年,男男女女的那些狗血事荀梦也见得多了,对于龚菲和夏世焕的偷情,她倒不是十分不能理解,何况这会儿能见着一个活人,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荀梦刚想走进去,就听到龚菲说道:“好了,好了,焕哥,你让我好好跟你说句话。”
夏世焕嗯了声,说道:“你说啊,我听着呢。”
龚菲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个......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夏世焕不吱声了,好像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小菲,这件事不好办啊,荀梦是赞助方罗总的人,撤不了啊,哎~~我说,荀梦这个女一号不是蛮好的吗,怎么你非要换了她?”
荀梦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立刻把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可以听出,龚菲在怂恿夏世焕撤换掉自己,她是编剧,又不是演员,跟自己完全没有利益冲突啊,撤换掉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这完全说不通啊。
龚菲又道:“你换不换,你就说你换不换吧。”
夏世焕有些无奈的说道:“小菲,这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要能换我早换了,你又不肯说为什么,让我怎么办,总不能无缘无故找个理由就让荀梦回去吧,那让我在罗总那儿怎么交代。”
龚菲沉默了,显然是有些不高兴,夏世焕劝慰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下一部戏女一号由你来定,哪怕是你自己想演,我一准帮你。”
龚菲缓缓说道:“焕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做演员的打算。”
夏世焕奇道:“那你为什么一个劲的跟荀梦过不去。”
龚菲说道:“我那是为她好......”
荀梦心下不禁诧异,虽然自己也有过想弃演的念头,但听到有人在背后捣鼓自己还是有些不愉快,更何况是整日装作与自己亲密无间的这么一个人,居然勾结导演想换掉自己,果然是人心叵测啊,龚菲说这是为了自己好,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荀梦心中一气,就要走出去理论,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又是一阵阴风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秀莲~~秀莲~~~”
刚刚听着龚菲和夏世焕两人的谈话,脑子里想着事,已经让荀梦将之前的恐惧忘记的差不多了,但仅仅眨眼之间,眼前的景象顿时变了,破败的木屋和山风的呼呼声,就像做梦一样,好似夏世焕和龚菲从来没有出现过。
荀梦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她几乎要崩溃了,那个男人的声音继续说道:“秀莲,我等的你好苦啊,你下山去买药,到现在才回来,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荀梦终于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荀梦悠悠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行军床上,床边坐着龚菲、夏世焕还有王曦。
龚菲见她醒来,高兴的说道:“荀梦醒了,荀梦醒了。”
夏世焕好似松了口气,说道:“醒了就好,荀梦,你把我们吓死了。”
荀梦看着龚菲和夏世焕两个人,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觉得他们好虚伪,不由觉得恶心起来,真是一对男盗女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荀梦的性格是属于那种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所以也没说破,只是淡淡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曦献殷勤的笑嘻嘻说道:“荀姐,你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以为你又犯病了的,让刘医生来看过,也说不出所以然。”
荀梦问道:“我一直躺在床上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夏世焕说道:“是啊,你一直躺在床上没动过,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你睡了快二十个小时了。”
荀梦一惊,自己明明在老宅那里昏过去的,怎么会一直躺在床上?难道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不会的,昨天夜里的那一幕幕就犹如电影一样清晰的印在脑子里,绝对不是幻觉,但眼前的事又如何解释呢?
夏导拍了拍手,说道:“没事就好,你要再不醒,我就要让百里勇下山去请市医院的医生带着设备过来帮你做全面检查了。”
荀梦望了望龚菲,只见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忧。
本来预定的开拍时间看来又要往后拖延一天了,好在荀梦发病,并没有影响其他项目的进度,一整天的时间,老宅的场景布置和活动板房的安装都已经到位,收拾收拾,荀梦和龚菲一众人都搬进了活动板房里,应该说条件还是不错的,因为有配套大功率发电机组,所以板房里连空调都安装上了。
荀梦坐在屋内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这也太奇怪了,包括王曦在内的所有人都笃定了自己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一直在睡觉,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秀莲~~”秀莲是谁?难道他叫的是自己?
龚菲不在房内,她在隔壁和夏世焕商量着事,荀梦一个人出神的望着窗外,屋子里暖暖的,她只套了一件羊毛衫,明净的窗户玻璃上忽然落下了几个六角形的白色小花,越积越多了,是下雪了,荀梦打开窗户,一股寒气夹杂着雪片吹了进来,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笃笃笃~~~”有人敲击着房门。
荀梦开了门,原来是百里勇,他笑嘻嘻的拎着两只野兔说道:“荀小姐,这是我今天上午在山里打的野兔,你喜不喜欢吃兔肉啊,这山里的鲜兔肉,你肯定没尝过,你吃过了一定赞不绝口。”
荀梦笑道:“好啊,好啊,兔肉我最喜欢吃了。”
百里勇说道:“那好,我这就给你弄去。”
荀梦连忙拉着他说道:“不急,不急,外面冷,你先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百里勇不知所以的挠了挠头,见荀梦这么和声悦气的跟自己说话,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进了屋,荀梦给他泡了杯咖啡说道:“咖啡,你还喝的惯吧。”
百里勇呵呵笑道:“我上学那会儿经常喝。”
荀梦尴尬的笑道:“呵呵,你瞧我这记性,忘了你在外面上了多年的学了。”
荀梦坐下来问道:“哦,百里勇,我求你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恐怕是过不了眼前这一关了。”
百里勇睁大眼睛望着荀梦,他没想到堂堂的影视歌三栖巨星荀梦居然会有事求自己,这太不可思议了,他连连点头说道:“嗯嗯,荀小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不能做到的也一定想办法做到,你就说吧。”
荀梦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太大的事,就是关于这座老宅,那天听你爸说这老宅闹鬼的事,我这心里头一直不舒服,总觉得......总觉得......,怎么说呢,就是......”
百里勇呵呵笑道:“总觉得有点怕是吧。”
荀梦点头道:“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你能不能帮我再去问问你爸,这宅子究竟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希望他能都告诉我,这样知道了来龙去脉,心里头也好受点。”
百里勇笑道:“荀小姐,你找错人了,关于这老宅的事,我爸他也是道听途说的多,现在村里头年轻一辈的就没几个人能说上个一二三,也没几个人真正相信的,要不是你们赶到这儿来拍戏,山上这座老宅早被人忘了,这样吧,荀小姐,你要实在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个人问问,就是我们村那个宋老爷子,前天早上不还在我们家的吗,他是我们村的老寿星,今年快九十了,关于这老宅的事,没人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荀梦拍了拍头,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宋老爷子,那天早晨就是他和你爸两个人送我回去的。”
百里勇说道:“对对对,就是他。”
荀梦说道:“百里勇,那你无论如何帮我问问他,一定要问清楚,这老宅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百里勇满口答应:“好咧,虽说我不太信,但你荀小姐吩咐的事,我百里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就放心好了,我这就下山去找宋老爷子。”
百里勇走后,龚菲从隔壁房间回来了,她拉着荀梦的手关心的说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吧,我和夏导商量过了,正式开拍再往后拖两天,瞧你这身子骨,真让人担心。”
荀梦看着龚菲,自从昨天夜里看到那一幕后,龚菲说的每句话在她听来,都是虚情假意,荀梦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点头说道:“那也好,可能是在这山里头我还有些不适应,过两天应该没事了的。”
接下来的一夜,荀梦多了个心眼,她将手机里的酷狗音乐循环播放,耳机塞在耳朵里,保证自己随时醒觉,看看到底自己是真幻觉了,还是龚菲骗了自己。
夜幕深沉,屋子外的雪扑扑索索的越下越大,荀梦将音乐的音量扭到最大声,的确有些效果,她时不时的摘下耳机,凝听着龚菲的动静,却没发现什么,就这样折腾了将近一夜,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天亮了,荀梦的戒备心理逐渐放了下来,可能也是困顿了的缘故,逐渐睡了过去。
“秀莲~~秀莲~~”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了,荀梦猛地一惊,摘下耳机,灰白的窗户前竖立着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清,荀梦赶紧开了灯,屋里顿时一片白亮,窗户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黑漆漆的,荀梦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过去打开房门,门外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都没有。
龚菲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说道:“荀梦,怎么了?”
荀梦关上门,又回到了床上,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我听到外面有响动,可能是山里的动物吧,睡吧,睡吧。”说完,关了灯继续躺下合上了眼睛。
这下子荀梦的睡意全无了,干脆把手机音乐也关了,闭目养神等着天亮,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龚菲也叹了口气,说道:“荀梦,你没睡吧?”
荀梦听龚菲说话,知道她也睡不着了,便“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龚菲躺在床上继续说道:“荀梦,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吗?”
龚菲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引起了荀梦的注意,她想了想问道:“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龚菲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相信鬼吗?相信有神灵在天上看着吗?”
荀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对于鬼神的态度,在这之前荀梦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所谓敬鬼神而远之,该自己做到的尽量做到,以求问心无愧,但要说尽信鬼神之说倒也谈不上,不过这一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一连串蹊跷古怪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来。
荀梦笑了笑,故意打趣的说道:“你写的这个剧本《古宅惊魂》不就是写鬼嘛,你要不信怎么写的出来。”
龚菲却好似没有打趣的心情,她说道:“我写这个剧本,也是想用鬼神之说来阐述人性的复杂,这是第一部,如果市场反响好,我还准备再写第二部,这与我信不信鬼神未必有最直接的联系。”
“哦?”荀梦说道:“人们常说笔风如人,心境所致,才能打动观众的心,引起共鸣,你要不信,怎么让观众相信呢?”
龚菲说道:“其实鬼片和情色片是一个道理,高水准的情色片是将情色隐于人性和环环相扣的情节当中,情色是升华而非主色调,低水准的情色片才将情色当做主餐来吸引人的注意力,我写鬼片也是如此,写鬼其实就是写人,人和鬼有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
荀梦没想到聊着聊着,却引来龚菲这一通感慨,她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便打了个哈欠说道:“龚菲,我有些困了,还是睡会儿吧,白天还有好多事呢。
次日,荀梦等了百里勇一整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不由的心里越发纠结起来,这老宅的秘密一天不解开,她就一天不可能真正释放出来,她想着打个电话给百里勇,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他的号码,要问别人也不合适,所以只有耐住性子继续等百里勇回来。
倒是罗亚棋打个电话过来,电话里罗亚棋细声细语的安慰着荀梦,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让荀梦再多等他几日,商人嘛,以利为先,这个道理荀梦从认识罗亚棋的第一天就懂得了,她也能够理解,所以荀梦倒反而反过来安慰罗亚棋,说自己没什么事,让他不要赶得太急,毕竟生意重要。
夏世焕见荀梦的精神比昨日又好了许多,便安排她和王曦就着剧本又多对了几场戏,其中有一场亲吻戏,按照惯例,吻戏可以利用摄影角度和技巧实现作假,,但王曦向夏世焕提出来要真吻,以追求最佳效果,夏世焕犹豫了一番答应了。
荀梦心知肚明王曦打的什么算盘,他是想打着艺术的招牌趁机揩自己的油,按照荀梦这个级别,她是完全可以拒绝的,但荀梦的性格注定了她很难去做出违背大家意见的决定,尽管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为了不让导演和剧组其他人为难,她还是答应了。
这一场吻戏是金岚在最后牺牲自己要与爱人鲁钧生离死别时发生的,因为特级效果都是后期制作出来的,所以两个人只需要站在指定位置表演就行了。
“鲁郎,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过。”
“不,我不能放你走,岚儿,岚儿......”
鲁钧拼命扯着金岚的衣带,像发了疯似的将金岚搂入怀中,深情的吻了下去,围观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对他们来说,能亲眼看到荀梦吻戏的机会不会很多。
荀梦能走到今天绝非偶然的,她虽然对王曦的为人很鄙视,但演戏就是演戏,她丝毫不会将现实的感情带入戏中,在戏中,她就是那个为鲁钧所深爱着的岚儿,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的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屋顶排灯的一根支架突然倒了下来,砸在了王曦背上,虽然这根支架不算很大,但毕竟是根金属件,一下子把王曦砸得七荤八素倒在地上,荀梦啊的也叫了起来让到了一边,夏世焕和其余众人一股脑的围了上去,整个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哈哈哈,我不着急,你们也别着急啊,这个故事快了,我已经在构思下一个故事了,不过我终于想通了一点,不能强迫自己去写鬼,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不想看,看来还是得随性而为,这样吧,我想以后的故事,有些会写鬼,有些就没有鬼,看故事类型和情节需要了,不知道大家认为怎么样?
王曦被排灯的金属支架砸伤了,这对夏世焕和整个剧组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夏世焕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部戏撞了邪,还没正式开工,各种意外就层出不穷,先是荀梦的身体一惊一乍的,好不容易才稳定了,男一号王曦又出幺蛾子了。
刘医生给王曦做了初步的检查,确认是背部软组织严重挫伤,骨骼有没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鉴定,虽然不算太严重,但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是免不的了。
夏世焕把灯光道具组的负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还是荀梦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可想而知,夏世焕是多么的窝火了。龚菲倒是很淡定,似乎这与她根本没有多大关系,荀梦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部戏是她写的剧本,如果总出岔子,对她也是没好处的,龚菲的这种神情让荀梦有些纳闷。
夜幕再一次降临了,经过这些天的闹腾,荀梦躺在床上也淡定了,该来的总要来,剧组停拍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让她有了充足的时间,她心里在急迫的期待百里勇的归来,她所面临的问题和剧组所面临的问题似乎总有一只手在背后操纵着,或许百里勇能够给她答案。
龚菲躺在另一张床上,捧着笔记本在看电影,是最新上映的《变形金刚3》,荀梦笑着说:“龚菲,你平时都看这些快餐电影吗?”
龚菲看了她一下,笑道:“快餐电影有快餐电影的市场,它能够让人暂时忘记烦恼,这段时间够乱的,我也是放松一下。”
嘴上虽这么说,可荀梦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焦虑,荀梦想了想说道:“龚菲,你说咱们这部戏找的这个外景地是不是错了?”
龚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荀梦,你不会也相信那些鬼话吧,虽然是有些不顺利,但这都是些巧合而已,不用太担心。”
荀梦摇摇头说道:“我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认为这些都是巧合,或许真的我们都错了。”
龚菲说道:“荀梦,你听到些什么?”
荀梦说道:“你希望我听到什么?”
这句话就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了,龚菲不傻,完全听出荀梦在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她想了想,一咕噜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荀梦床边,撩起荀梦的被单就钻了进去。
龚菲望着荀梦的眼睛,笑着说:“荀梦,你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荀梦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我没听到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太邪乎了,有些害怕。”
龚菲笑道:“你怕什么,怕我吗?”
龚菲的笑让荀梦有些不寒而栗,她拉了拉被单掖在自己胸口,说道:“我......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不吃人。”
龚菲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荀梦,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僵持了一会儿,龚菲终于开口了。
“你还是知道了......”她拉起荀梦的手说道:“来,我带你去老宅,有什么话我到了那儿再对你说。”
荀梦害怕的甩开龚菲的手,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龚菲似乎坚定了决心,说道:“荀梦,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来告诉你,包括你做的那个梦。”
快过年了,先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这段时间的确很不正常,真的挤不出时间来,不过年前我肯定会把《电影》给结束了,因为也没多少了,呵呵,下一部《流年》我也基本构思好了,只要有时间,一定尽快和大家见面,在这里,再给大家说声对不起,过了这一阵,我还是会恢复每天更新的节奏,不会太监的。
荀梦望着龚菲,她的态度在这几分钟内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荀梦有些接受不了,就在她犹疑不决的时候,龚菲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也不完全清楚,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我也在寻找,寻找那个最终的答案,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我对你是绝对没有恶意的,请相信我。”
荀梦终于答应了,缠绕她多年的那个梦,再跨一步就能水落石出,她虽然说不出道理,但从龚菲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说的是真话,自己可以相信。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荀梦和龚菲两人走出房间的时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浓妆素裹、银雕玉砌,老宅在蒙蒙的月色下岿然不动。推开老宅的大门,因为按照剧本要求整修过了,现在的老宅与前日荀梦来时已完全不同,龚菲打开老宅内的灯,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一走进宅子,荀梦就莫名的心跳加快起来,龚菲也好像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松了口气,她拉着荀梦坐到椅子上,表情复杂的望着荀梦,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荀梦,你真是太美了,如果当年的秀莲果真和你一样,也难怪......”
话说了一半停住了,“秀莲”两个字就像一记重锤击在荀梦的心间,她惊愕的望着龚菲,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龚菲理了理思绪,说道:“荀梦,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吗?”
荀梦摇摇头。
龚菲继续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赎罪,为了求得谅解,为了我们龚家,为了龚家的子孙。我有个弟弟,今年才二十三岁,在北大读博士,正是青春年少,前程似锦,去年年底却查出来得了白血病。”
荀梦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虽然不明白龚菲这会儿为什么会说起她的弟弟,但还是惊讶的说道:“不会吧,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龚菲神色凝重的说道:“医生说他最多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我们龚家从我爷爷那一辈起,每代的男性都会得癌症死去,而且年龄越来越小,这是个诅咒,直到我们龚家断子绝孙,这个诅咒的根源就在这里,在这座宅子里,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荀梦打了个冷颤,本来已经不算暖和的屋里顿时好像温度降到了冰点,灯光一瞬间也似乎暗淡了下来。
“龚培义......龚培义......”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响了起来,荀梦一下子就听出那个声音正是前日自己听到的。
龚菲蹭的站了起来,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声叫道:“你是谁,你就是龚培信吧,你就是我的曾祖伯父。”
“哈哈哈哈......”那声音阴惨惨的笑了起来,听得人浑身发毛:“你是什么人?龚培义的后人?”
龚菲毫无惧色的说道:“不错,我叫龚菲,龚培义是我的曾祖父。”
那个声音一下子消失了,龚菲有些急躁的叫道:“曾祖伯父,曾祖伯父,我是来请你原谅我太爷爷的。”可叫了半天,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荀梦在一边看得呆住了,她看到龚菲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时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焦急让她的脸部都扭曲了起来,荀梦试着去抓她的手,却被龚菲反手一抓,捏的手腕都生疼:“龚培信,你也是龚家的人,你当真要龚家绝了后吗?”龚菲仿佛癫狂了一般。
“你放开我,放开我!”荀梦拼命的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荀梦的手机响了,龚菲也惊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死扣着荀梦的手腕,荀梦接起电话,原来是百里勇打来的。
电话里百里勇显得有些焦急:“荀......荀小姐,你现在在哪儿,千万不要到那个老宅去,那里......那里......哎~~,你等我,我这就上山来,见面再说。”
“哎哎~~”荀梦刚想说话,百里勇那头已经挂断了。
宅子里陷入沉寂,荀梦和龚菲都不说话,两人都是呆若木鸡,忽然,屋顶的灯闪了两闪,荀梦吓得一把抱住龚菲,叫道:“我们回去吧,别在这儿了。”
龚菲摇摇头说道:“我不能回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豁出去了,反正横竖不过一个死字,怎么死还不是一样。”
人到了连死都不怕的地步,也就没什么可以畏惧的了,荀梦见龚菲坚定至此,心里也稍稍好了些,龚菲大声说道:“龚培信,你出来吧,有什么话大家说清楚,我既然来,就准备好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希望龚家从此以后死绝了。”
“哎~~~”又是一声叹息,荀梦抓住龚菲的手更加紧了。“龚家......龚家......呵呵,自从当了八路,我就早已不是龚家的人了,你又何必来这里多此一举,当年龚培义既然敢告密,他就不该怕有今天。”
龚菲毫无惧色的说道:“我太爷爷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我今天来只想要你一句话,你究竟肯不肯放过龚家人。”
“死了......死了......他也死了吗,我怎么还没死,呜呜呜呜!”那声音居然哭了起来:“死了,死了就结束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荀梦和龚菲面面相觑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才继续说道:“你把她带过来干吗?”
荀梦知道那声音说的是自己,龚菲说道:“我带她过来就是要告诉你,当年的一切都结束了,她也不是秀莲,秀莲早就死了,她叫荀梦,不是你的秀莲。”
“秀莲,荀梦......”那声音似乎陷入深深的苦恼中:“秀莲,荀梦......”
荀梦顿时头胀的厉害,那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就像紧箍咒一般越勒越紧,荀梦疯狂的大叫道:“别再说了,别说了,我好难过啊......求你了,别再说了。”
龚菲紧紧的抱着她说道:“对不起,荀梦,我必须要把你拉进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才是关键,没有你,他不可能放过我们龚家,也不可能放过你,我要让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啪啪”两声,屋顶的灯又闪了两闪终于灭了,四周一片黑暗,龚菲叫道:“来吧,我不怕你。”
到了这个地步,荀梦也似乎有了勇气,人都是被逼出来,龚菲说的不错,她不想再整日被那个噩梦所困,想想过去的这些年,每天晚上她都提心吊胆,应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她忍着头痛,也跟着龚菲说道:“是的,你来吧,不要再装神弄鬼了,我们不怕你。”
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阴气侵袭到身边,荀梦和龚菲就像掉进冰窟窿一般,浑身感觉不到一点热气,手脚都冻得快麻木了。
“好,你们只要回答我两句话,我就考虑放过你们。”这一次那声音就好像近在咫尺,但荀梦和龚菲却什么都看不见。
龚菲说道:“你问吧。”
“你太爷爷有没有后悔过。”
“有”龚菲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足足后悔了一辈子,只是这个错误无法挽回了。”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秀莲,你有没有爱过我吗?”
龚菲打断道:“对不起,她不是秀莲,她是荀梦。”
“我知道,但在我眼里,她就是秀莲,要不是为了她,当年我不会叛出家门去参加八路军。”
荀梦不想回答这句话,确切的说,她是无法回答。
那声音催促道:“秀莲,你说呀,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荀梦忽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这两个字,她脱口而出后自己也大惊失色,脑子里瞬间闪过若干片段,却偏偏无法连接起来。她急着连忙解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不是秀莲,我真不是秀莲。”
又是一阵沉默,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荀梦只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很慢,几分钟过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捏了捏龚菲的手,也是冷到骨子里了。
荀梦试着对那个声音说道:“你......你还在吗?为什么不说话了?”
龚菲说道:“他走了,我能感觉到,我们身上都流的是龚家的血。”
灯又亮了起来,荀梦感到身体在一点点的回暖,终于有了阳气,整间屋子的光线也变得柔和起来,这一霎那,就仿佛回到了人间。
龚菲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回到两人的住所后,龚菲坐在床边上不免有些落落寡欢,荀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忙活了半天,受了诸多惊吓,最后居然什么结果都没有。
荀梦说道:“龚菲,我......我们......”
龚菲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他不会再回来了。”
突然,门被人咚咚咚的一阵敲响,荀梦打开门,原来是百里勇,大雪的天,他居然满头大汗,脱得只剩一件衬衫,毛衣和外套都搁在手臂上。
百里勇见到荀梦,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荀......小姐,累......累死我了。”
荀梦将百里勇让进屋里,给他倒了杯水,百里勇一口气喝干了,荀梦又给他倒上,他又一口喝干,连喝了四杯水才算缓过劲来。
百里勇望了望荀梦又望了望龚菲,欲言又止。
荀梦说道:“百里勇,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吧,龚菲不是外人。”
百里勇点了点头,这才将自己下山的经历说了一遍。
那日,百里勇受荀梦的委托,下山去找宋老爷子,到了宋老爷子家却没见着人,问旁人才知道,宋老爷子被他儿子接到城里去了,在旁人的指点下,百里勇连忙开着车赶了两百多公里的路追到城里宋老爷子儿子家,终于找到了宋老爷子,这也就是为什么百里勇下山花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荀梦急不可耐的问道:“你找到宋老爷子,他怎么说?”
龚菲虽然知道一些事,但对当年的那一段也不全部清楚,这会儿听百里勇这么一说,也急着催促道:“是啊,是啊,快说,别打哑迷了。”
百里勇看了她一眼,心道,我什么时候打哑谜了,自从上次送药被龚菲呛白了,百里勇对她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不过这会儿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他想了想继续说了起来。
百里勇见着老爷子后,因为都是熟人,也不用多寒暄客套,便开门见山的将来意说了,老爷子皱了皱眉头,然后点头说道:“那天我见那个女孩子就知道会出事了。”
老爷子躺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将当年的那一段详详细细的对百里勇说了起来。
故事要从一九三七年说起,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开启了中华民族整整八年的抗战历程,当时的百里村虽然地处偏僻却也未能置身事外,百里村的村民十之八九都姓百里,只有几户人家是例外,其中有一户人家姓龚,多年前从外地搬过来的,说是躲避兵祸,但家底子着实殷厚,来了百里村没多久就买下了多片田地盖起了大宅院,龚家人很温和,又是外乡人,不得不低调一点,所以与百里村的村民相处的很融洽,平日里经常拿出钱财来救济村里的穷苦人家,还给村里铺上了路,并且出资帮村里的祠堂修缮了一番,鉴于此,村民们对龚家也很友善。
龚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龚培信,二儿子叫龚培义,在龚家大院旁边另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个女儿叫百里秀莲,百里秀莲与龚家两个儿子年纪仿佛,所以三个人从小就在一起嬉戏玩耍,龚家的长者见孩子们十分要好,便将百里秀莲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送到省城里去读书,这样耳鬓厮磨几年后,三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深了。
一转眼三个孩子都长大了,男的一表人才,女的美貌非凡,且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龚培信和龚培信两兄弟对百里秀莲都是情有独钟,但两人也都对自己兄弟的心事亦是心知肚明,百里秀莲也从不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就这样三个人都苦恼着,三个人也都有意回避这样的话题。
抗日战争打响之后的一天夜里,百里秀莲找到了兄弟两个,直言不讳的说自己要去延安参加八路军,两兄弟大惊失色不知所以,连忙劝阻百里秀莲,可百里秀莲似乎铁了心,反过来对两兄弟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现在日本人打进来了,如果所有人都明哲保身的话,迟早会做亡国奴,有句话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已经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是一群真正的爱国人士,是真正为了全中国的老百姓谋福利的,是能够为了信仰奉献终身的,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主意已定,延安才是我的归宿,当然,如果你们谁要跟我一起去的话,我......我会很高兴的。”
其实,百里秀莲的话并没有说完全,她真正想要和自己一起去延安的是龚培义,也就是龚家的二儿子,但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出口呢,龚培信和龚培义两个人的心思她都明白,任何一种选择,都是对另外一个人的残忍伤害,有些事还是由时间去做决定吧。
但是,造化弄人,就在百里秀莲百般揣测的时候,两兄弟之间做了个商量,龚培义对龚培信说道:“哥,你去吧,我留下来陪着二老。”
究竟是龚培义贪生怕死,还是龚培义有意退出这场感情的竞争以成全哥哥和百里秀莲,这一切都已无从得知,但事实是最后龚培信带着行李和百里秀莲在一个薄雾的清晨,在村口向着自己家方向拜了三拜后,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行程。
几年之后,已经娶妻生子的龚培义忽然见到了受了伤的哥哥龚培信和百里秀莲回到了村里,还带着几个八路伤员,龚培义不敢将他们收纳在家中,便偷偷的趁着夜黑,带着他们来到了山上的老宅里安顿下来。
在和百里秀莲一番交谈之后,龚培义才知道,加入八路军之后,龚培信和百里秀莲就被安插到华东一带做敌后武装活动,这一次因为情报失实,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整个游击队被彻底击垮,几百号人就剩下他们几个逃了出来,而且包括龚培信在内的多数人负了伤,还好百里秀莲没什么大碍,这才带着大家回到了村里。
百里秀莲望着龚培义百感交集,龚培义心里也是悸动不已,但物是人已非,龚培义避开百里秀莲的目光,转过头去说道:“你们先在这里躲避,轻易不要下山,有什么需要我会亲自送上山来。”说完,便下山离去。
龚培义这一下山,整整七八天不见踪影,百里秀莲他们随身带的食物和药品都已消耗殆尽,见到伤员们痛苦的神情,百里秀莲再也按耐不住了,她不顾龚培信的阻拦,坚决要下山来寻龚培义,给山上的伤员求得补给。
谁知道刚来到龚家,进门就碰到一队日本兵,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日了,也是百里秀莲心太急,大意了,没想到日本人居然会寻到这里,这下子被堵个正着,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听到这里,荀梦的头又疼了起来,这次的疼似乎比以往哪一次都要来的厉害,就像有人用锯子在锯她的脑壳一样,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一次昏了过去,朦朦胧胧的,荀梦好似看到了一点光亮,同时感到浑身剧烈的疼痛,她的意识一下子跃回了几十年前。
“姑娘,你就说了吧,太君们可没什么耐性的?”
百里秀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连几日的折磨,已经将她摧残的不成人形了,一盆冰水从她头上浇了下来,强烈的刺激感,让她再一次恢复了一点点的意识。
眼前是一片雪地,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被日本人用刺刀押着站在不远处拢成一团,自己则双手反捆被绑在一个木桩上,胸口的衣服被扯得破碎不堪,一个似乎是中国人的翻译官在对自己说话。
她摇了摇头。
“巴嘎呀怒!”一个日本兵的刺刀再一次顶在她的胸膛上,刀尖刺入她柔嫩的乳房,却没流出多少血来,可能这些天血都流的差不多了。
翻译官叹了口气,转身对一个日本军官用日语说了几句话,那个军官冷笑了两声,手一挥,一个日本兵牵着两条狼狗走了过来。
日本军官转身对着村里的老老少少用很不标准的中国话说道:“我们来到中国,是为了全东亚共荣,是为了把你们这个民族解放出来,这是对你们有大大的好处,可是就是有些人一定要和大日本皇军作对,破坏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这是良心大大的坏了,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反抗皇军的这些人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两条狼狗对着百里秀莲一阵狂吠,百里秀莲已经无所谓了,为了信仰奉献终身,为了中华民族奉献终身,死我一个百里秀莲算什么,全中国四万万同胞,你们能杀多少,总会有我们的同胞为了我报仇,将你们这些恶魔赶尽杀绝的。百里秀莲想大声把这些话说出来,可已经没有能力办到了,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太君,等等,等等。”
众人抬眼望去,原来是龚培义,只见他一脸媚笑的走到那个军官身前,说道:“太君,等等,我们借一步说话。”
日本军官看了他一眼,朝着那些日本兵使了个眼色,然后和龚培义两个人走到一边低声交谈着,不一会儿,似乎谈妥了什么,龚培义呵呵笑了起来,那个日本军官也笑了起来。
百里秀莲心知不妙,两只眼睛想要喷出火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大骂道:“龚培义,你个畜生王八蛋,狗日的东西,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巴嘎!”身旁的日本兵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顿时将百里秀莲的牙齿打落了几颗。
好吧,今天正好没什么事,趁机更了些,剩下没多少了,估计明天抓一抓紧就可以结束了,下班,回家吃饭。
“荀梦......荀梦......”
“荀小姐,你还好吧?”
荀梦悠悠的醒转过来,眼前晃动着两张熟悉的脸庞,龚菲和百里勇,她吃力的张了张嘴,百里勇立刻会意端了一杯水过来,荀梦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才感觉有些气力,身体的疼痛随即而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百里秀莲还是荀梦了,梦里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龚培信、龚培义还有日本兵,她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百里秀莲那一刻的愤怒和绝望。
“我在哪儿?”荀梦问。
龚菲和百里勇对视了一下,百里勇紧张的说道:“荀小姐,你在自己屋里啊,你刚刚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荀梦无力的摇了摇头,眼角涌出滚滚的泪珠来,百里勇更加不知所措了,他认定一定是自己不小心说到了什么,才导致荀梦会这样。
龚菲却已经猜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荀梦的头发,问道:“荀梦,你是不是梦到了?”
荀梦呜呜的哭出声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住的颤抖,百里勇在一边焦急的想说话却被龚菲拦住了,龚菲对他说道:“百里勇,你先回去吧,荀梦没事的,这里有我呢。”
百里勇看看龚菲又看看荀梦,无奈的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先走,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百里勇走后,龚菲坐在荀梦的床边,望着依然痛不欲生的荀梦不由的叹了口气,说道:“荀梦,那只是个梦,都过去几十年了,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的,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荀梦而不是百里秀莲。”
听到龚菲的话,荀梦愈发的放声大哭起来,她趴在龚菲的怀里,是那么的伤心,龚菲抚着她的后背,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喃喃的说道:“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点了。”然后,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起来,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荀梦止住抽咽,慢慢的从梦里的意境脱离出来,她动了动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龚菲笑了笑,说道:“我......我......对不起,龚菲,我做了那个梦......”
龚菲对她还以一笑,说道:“我明白,当年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荀梦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神情再度黯淡了下来,感慨道:“哎,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我真的害怕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说着,将自己梦到的情景大致给龚菲说了,龚菲虽然猜到,却也吃惊不小,虽然之前她对龚家与秀莲的那段历史已经了解了不少,但毕竟没有荀梦亲口说出来这么的详细和惊心动魄,荀梦说着说着,几次陷入沉思之中,显然还没有将自己和百里秀莲完全区分开来,龚菲担心她又再犯病,便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荀梦,你现在需要多休息,还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吧!”
荀梦面带忧色说道:“我不想再睡了,我怕再进到那个梦里,太可怕了。”
龚菲安慰她说道:“那好吧,我陪你说说话,不过,聊些别的什么。”
荀梦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再回去老宅里找......”她想说龚培信,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龚菲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一笑说道:“不了,我想通了,与国家民族的命运比起来,一家一户的命运实在算不得什么,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之中岂容你独善其身,我太爷爷当年一时犯了糊涂,为了救下百里秀莲,迫不得已才向日本人说出八路伤员的下落,害了一众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的哥哥龚培信,结果自己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不说,还逼得龚家老小无法继续在百里村容身,百里秀莲也没能救下来,他这大半辈子都活在了痛苦和懊恼之中,我父亲说他临时前始终念叨着一句话——与魔鬼做一次交易,你永远都会是魔鬼,所以啊还是算了,再怎么说,太爷爷他毕竟做了孽,一切顺其自然吧。”
荀梦望着龚菲,觉得她这段话好有深度,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深深的叹息。
时间过起来很快,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在《古宅惊魂》的开幕式上,荀梦正式宣布了自己的息影决定,这让包括整个剧组、媒体和影迷在内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在这之前,荀梦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流露过这样的意思,只有龚菲丝毫不感到意外,她明白荀梦终于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路了。
事后,罗亚棋不无惊讶的问荀梦:“你真的决定了?”
荀梦笑笑说道:“你难道认为我在开玩笑?”
罗亚棋呵呵笑道:“这倒不是,你退出娱乐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啊,你就做我的全职太太,我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咱们呀,再生一堆孩子,我呢,也准备把集团公司的业务削减一部分,这样能留出更多的时间来陪着你和孩子。”
荀梦望着罗亚棋,满脸幸福的靠在他的怀里,关于那个老宅的故事,她没有对罗亚棋说过半个字,就让这段历史尘封了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荀梦没有忘记百里勇对她的帮助,她向罗亚棋推荐了百里勇,罗亚棋欣然的接纳了他,并且在自己的公司里委以重任,对百里勇来说,虽然没有能够进入娱乐圈,但能有这么大一个平台让他在商场纵情驰骋,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结束了,自从那一晚以后,荀梦再也没有做过那个纠缠她多年的噩梦,龚菲的弟弟也奇迹般的一天天好转起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又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罗亚棋和荀梦要结婚了,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几乎所有的媒体和狗仔队都按耐不住,可就在婚期一天天临近的时候,罗亚棋和荀梦两个人忽然失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其实,对于结婚地点的选择,荀梦一开始就和罗亚棋商量过,她要在百里村举办,虽然不明白自己未来妻子的用意,但罗亚棋还是不加思索的同意了,在他看来,荀梦就是他的唯一,荀梦做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不应该有任何的犹疑,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偷偷的再次来到百里村这个偏僻宁静的小山村,就在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走进村口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电影》到此结束,年后正式开更《流年》,谢谢大家的捧场,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财源滚滚、身体健康、合家幸福!
这两天酒喝的不是一般的多,到现在都是昏昏沉沉的,今天初四,接财神,祝大家新年财运滚滚,万事如意!
流年
程若妍穿着淡紫色连衣裙走进教室的时候,垂着头脸涨得通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着,这是她第一次以高一六班班主任的身份走进这个教室,刚一进教室的前门,就感觉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在看着她,整间教室鸦雀无声,程若妍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同学们好!我叫程若妍。”程若妍走上讲台,有些羞赧的看着台下:“从今天开始,我将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程若妍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字体娟秀而挺拔。
“程老师好!”同学们在班长方成健的带领下起身向程若妍问好,声音齐整划一,程若妍按了按手,同学们又哗哗的一齐坐回到座位上。
程若妍今年二十三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对这所学校她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成长,陌生则是因为当她在外求学多年后重新回到这里时,却发现有着太多太多与记忆中的不一样。
校长何愚和她的父亲程泰华是多年的老同事和老朋友了,对于程若妍回来这里任教,何愚感到很欣慰,也许是出于对程若妍有着区别于别人的期望,程若妍一来到路州市第二中学,何愚便决定让她担任高一六班的班主任,这让程若妍既感到受宠若惊又压力巨大。
一个二十出头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小女生,摇身一变就成了几十个高中生的班主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挑战,面对着整班四十八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庞,程若妍教师生涯第一堂课的紧张是可以理解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五十分钟,下课的铃声让程若妍如释重负,她暗暗的吁了一口气,却努力的保持着脸上轻松的笑容:“同学们,今天的第一堂课就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下,准备下一节数学课,大家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可以来我办公室找我,下课。”
“老师再见!”
程若妍抱着几本书和一个讲义夹刚走出教室门,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锅,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嘈杂声中,程若妍隐隐约约听到几个男生扯着半生不熟的公鸭嗓在说:“我靠,我们这个班主任也太他妈的漂亮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是啊,是啊,我决定以后她的语文课我一定认真听讲,每次考试都拿第一。”
“拉倒吧,你要能拿第一,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女生们也夹杂着插话,一片乱哄哄的,程若妍感到脸上又是一阵红通通的发烧,紧走几步赶紧下了楼。
回到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程若妍定了定神,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捧鲜花和一个信笺,前桌的老林掉过头来笑着对她说:“小程啊,第一天上班就有人送花,够新潮的啊。”程若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花束是清一色的红玫瑰,一共十一朵,代表着一心一意,打开信笺,写着四个字——“送给妹妹!”却没有署名。
“妹妹?”程若妍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这花是谁送的,却怎么也猜不到,她想了想问老林:“哦,林老师,你知道这花是谁送的吗?”
老林摇摇头笑着说:“不知道,我下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花放在你桌子上了,没看见是谁送的。”
程若妍侧着头又想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索性不再想了,专心备起课来。
在以后的几天里,程若妍每天都能收到一捧鲜花,或玫瑰或百合又或者剑兰,每次都是十一朵,这些花就像是幽灵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桌子上,程若妍几乎问遍了所有人,却还是没人知道是谁送的,而那张信笺上也总是一成不变的四个字——“送给妹妹!”
学校在上课期间是封闭的,外人很难自由进出,由此不难分析出,送花的一定是学校里的人,对于这样的行为,程若妍并不感到新鲜,上大学的时候,她几乎是全系收到鲜花最多的女生,真正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四个字——“送给妹妹!”,程若妍是独生女,没有哥哥,而家族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堂哥表哥,也都上了一定年纪,决不会也没必要这么神神秘秘的,送的又是十一朵玫瑰花,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自明,程若妍由开始的好奇渐渐有些恼火,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躲在幕后捉弄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傍晚,程若妍下班站在路边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一辆HONDA400摩托车停在她的身前,骑着摩托车的是一个年轻人,带着头盔看不见面目。那人将头盔的面罩往上一拨,冲着程若妍笑道:“程若妍,上车。”
程若妍眯着眼睛仔细的辨识着眼前的这张面孔,因为大部分地方都罩在头盔里,所以看的不是很真切,她犹疑的问道:“对不起,你是?”
那人把头盔从头上拽了下来,伸手理了理清爽干练的头发,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何唯尧啊,亏我给你送了半个月的花,你居然都不认识我了。”
程若妍这才恍然大悟,何唯尧是校长何愚的儿子,今天是何愚的生日,程若妍接到了何愚的邀请,正准备买点礼物赶去何家为何愚庆生呢,想不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何唯尧。程若妍和何唯尧小的时候都在一个大院长大,何唯尧大她两岁,可谓青梅竹马,不过在程若妍十四岁的时候,何唯尧因为打架斗殴伤了人被送去了劳教,何愚为了这个儿子气的害了一场大病,自此以后,何愚就绝口不提这个儿子,旁人因为怕触及他的痛处,也鲜有提及,直到程若妍去上大学,她都没有再见过何唯尧一面,一晃快十年过去了,两人都长大成人了,这一刻,程若妍迅速的从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想起过往的种种,顿时笑逐颜开。
程若妍走到何唯尧的身边,伸出拳头在他的肩膀上锤了一下,笑道:“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多天,我还奇怪呢,我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哥哥呢。”
何唯尧哈哈大笑道:“你担心什么,我送的花又不吃人。”
程若妍嗔道:“你神神秘秘的,我知道你是谁啊,万一是坏人变态呢。”
何唯尧挥挥手笑道:“快,上车吧,我爸都在家等你半天了。”
程若妍爬上HONDA400的后座,侧坐在何唯尧的身后,伸出右手半揽着何唯尧的腰,何唯尧抓住她的手往里拽了拽,说道:“抓紧了,我们出发。”
HONDA400风驰电掣般的在路州的道路上穿梭着,那是一九九一年的夏末,街上的汽车还不多,基本都挂着公牌,本田发动机的轰鸣声引得路人纷纷观望,程若妍靠在何唯尧的背上,两只臂弯紧紧的箍住何唯尧的腰身,在疾风之下,程若妍的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洒向半空。
到了何家,何愚夫妇早已虚席以待,程若妍这才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何愚今天并没有邀请更多的客人,何愚的妻子季咏瑜满脸笑容的拉着程若妍坐到自己的身边,一个劲的给她夹菜,何愚也特地笑呵呵的喝了几杯酒,何唯尧则笑嘻嘻的坐在程若妍的另一侧,整个氛围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人。
何愚小酌了几口酒,说道:“若妍啊,你今天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这恐怕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天生日了。”
季咏瑜说道:“老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后这样的生日多着呢,若妍,你说对不对?”
程若妍微笑着也倒了一杯酒断了起来说道:“是啊,何伯伯,我敬你一杯酒,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何愚连忙惊喜的端起酒杯来,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若妍啊,你还能喝酒?这真让人想不到,嗯嗯,老程在世的时候就能喝,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季咏瑜在桌下掐了何愚一把,何愚这才醒悟过来,但话已出口,见何愚提到了父亲,程若妍不由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季咏瑜把脸板了起来,说道:“老何啊,你是越老越不中了,今天若妍好好的来为你庆生,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换了副面孔对程若妍笑道:“若妍啊,你何伯伯糊涂了,别理他,咱们开开心心的啊。”
何愚连忙端起酒杯来,说道:“哦,哦,是我不好,若妍啊,别生我的气,何伯伯是老糊涂了,我自罚三杯啊,自罚三杯,呵呵。”说完,果真仰着脖子连喝了三杯。
程若妍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何伯伯,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起我爸爸了。”
季咏瑜劝慰她说道:“若妍啊,今天高兴,不提这些了,一会儿让唯尧陪你到街上溜溜,你们呀,去看场电影就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说着,她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何唯尧心领神会的附和说道:“好呀,今天正好是周星驰的逃学威龙,听说很好笑的,我们去看看吧。”
吃完了饭,程若妍要帮着季咏瑜收拾碗筷,季咏瑜拦着不让,笑着说:“哪儿能啊,你是贵客,快去和唯尧上街看电影吧,这儿我来就行了。”
程若妍也不坚持,又给何愚打了声招呼就和何唯尧出了门。
电影很好看,何唯尧买了两罐可乐和一包瓜子,坐着与程若妍一起足足笑了九十分钟,周星驰的嬉笑怒骂将无厘头发挥到了极致,电影院里的笑声几乎从开场到结束就没有停止过,散场后,程若妍和何唯尧两个人顺着意犹未尽的人流走出了电影院的大门,时间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何唯尧拉着程若妍的手深情的说道:“若妍,我今天真是开心极了,自从知道你回路州以后,我就一直盼着这一天了,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其实从坐上何唯尧摩托车后座的那一刻起,程若妍就一直等着他这句话呢,而当亲耳听到何唯尧向自己表白后,程若妍却羞赧的垂下了头,她微微挣扎了一下被何唯尧握住的手,但也只是挣扎了一下,然后用几乎低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在程若妍看来,父亲程泰华与何唯尧的父亲何愚是老朋友老同事,两家可以说是世交,何愚自小对自己就是关爱有加,甚至某些时候显得比对何唯尧还亲,不知道多少次两家人在一起说笑的时候,就相互之间以亲家称呼,而何唯尧虽然有些顽劣,但对自己一直是真心实意,小时候程若妍一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程泰华而是何唯尧,她喜欢与这个大哥哥在一起,她享受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所以,当何唯尧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虽然有些紧张和惶恐,但更多的是甜蜜,儿时的玩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个人最终不是应该走到一起吗?是的,程若妍在心里暗暗的肯定着这个答案。
何唯尧看着程若妍忸怩的神态,知道她是答应了,不由得心花怒放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将程若妍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喜悦的说道:“若妍,走,我带你去喝咖啡,我知道有家咖啡店不错。”
程若妍有些犹豫说道:“唯尧,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明早还有早读课,你送我回家吧。”
何唯尧却兴致勃勃的不由分说拉着程若妍就走:“走啦,走啦,就一会儿,不会很晚的。”
程若妍并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从小到大,何唯尧说的话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见何唯尧这么坚持,便只得随着他了。
咖啡店在九十年代初期的路州还是一个很新鲜的事物,何唯尧带着程若妍来的这家咖啡店是当时路州地面上数一数二高档次的了,装潢新潮时尚,两层楼都采用了落地式的茶色玻璃幕墙,程若妍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进了咖啡店里不免有些局促,而何唯尧却像个熟客,和吧台上的女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就拉着程若妍来到二楼靠窗的一间半圆形的雅座坐了下来。
何唯尧指着外面的星星点点的夜色和门前那条昏暗的柏油马路说道:“若妍,看,我说这个地方不错吧,一边喝着咖啡,还能将外面的风景一览无遗,这种感觉不要太好了。”
程若妍则张着眼睛朝咖啡店里其余地方望去,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散坐着几对男男女女,都在低声说笑着,一看就知道都是来这里谈恋爱的,想到这里,程若妍又有些心慌,虽然她已经答应了何唯尧做他的女朋友,但毕竟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
她转过头来低声对何唯尧说道:“唯尧,你经常来这里吗?”
何唯尧笑道:“哦,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和朋友一起来这里打打牌吹吹牛什么的。”
程若妍“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服务员递上来两杯咖啡,程若妍低头就要去喝,何唯尧连忙拦住她笑道:“一看就知道你没喝过,咖啡要加糖的,不然会很苦。”说着,拿起汤勺从旁边的糖罐里取了一勺白砂糖放进了程若妍的咖啡杯里。
程若妍不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何唯尧笑道:“我第一次也是不知道,一口喝下去,苦得跟喝中药似的。”
程若妍问道:“中药?那放了糖就不苦了吗?”
何唯尧笑道:“放了糖还是中药,你喝一口试试。”
程若妍索性把汤勺放了下来说道:“我不喝了,我小时候最怕喝中药了。”
何唯尧问道:“你真没喝过咖啡?不会吧,你在外面上了这么多年的大学,就没喝过咖啡?”
程若妍摇摇头说道:“没有,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喝了。”
何唯尧哈哈大笑道:“我骗你的,咖啡很好喝的,虽然有些苦味,但滴滴香浓意犹未尽!”
见何唯尧把广告词都给用上了,程若妍也不由扑哧一笑,在何唯尧的劝说之下,她还是试着喝了一口,感觉还好,并没有何唯尧说的像中药那么恐怖。
程若妍又喝了几口,想了想问何唯尧:“我......我记得你那时候......嗯......你什么时候回家的,何伯伯现在对你还好吧,那年你闯了那么大的祸,可把他气得不轻了。”
何唯尧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从劳教所出来有好几年了,开始我爸不让我回家,说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可他哪儿拧得过我妈呀,我妈先让我去我姨家住了一年多,我爸才松了口让我回了家,现在我爸对我还好吧,就是不太爱跟我说话,这也没什么,我还不愿意跟他说话呢。”
程若妍又问道:“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何唯尧愣了一下,笑道:“哦,跟朋友做点小买卖,往南边倒腾点货,你也知道,我这情况,进单位不合适,不如自己闯一闯,趁着年轻多挣点钱实在。”
程若妍点了点头,说道:“那也蛮好的,唯尧,你以后对何伯伯多顺着点,他其实还是挺在乎你的,父子俩没有化解不开的恩怨。”
何唯尧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顺着他,是他总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这一个巴掌哪里拍得响啊,今天这是你来我家的,要不是你在,他还不知道对我什么样子呢,算了算了,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程若妍说道:“何伯伯也五十多的人了,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在,你这个做儿子的就算在他面前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说到底,他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哪像我......”说到这里,程若妍想起自己故去的父亲和母亲,眼眶一红便要落下泪来。
何唯尧连忙掏出手绢去给她擦眼睛,慌乱的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别哭了,你以后有我呢。”
正说着话,从楼梯口走上来几个人,有男有女都在二十多岁的样子,何唯尧用眼睛瞄了一下,急忙侧过脸去望着窗外,程若妍只顾着伤感,倒也没在意。虽然何唯尧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那几个人看见了,其中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走了过来,站到何唯尧的面前冷笑着说道:“怎么着,何大少爷,不认识我了?”
何唯尧这才装作一副刚刚看见的样子,讪笑道:“啊,是小娟姐啊,我是真没看见你,这么晚了也来喝咖啡?”
那个叫小娟的冷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些天打你家的电话你不在家,CALL你的BB机你也不回,我还纳闷呢,是不是我们何大少爷改邪归正躲起来读书准备考状元了,原来是跟这个狐狸精在一起。”
程若妍抬眼向那个叫小娟的女子望去,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卷着一头泛红的波浪长发在脑后打了个卷,涂着口红打着眼影,模样也算长得不错,就是有些气势汹汹。这时的程若妍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生性柔弱,向来不喜欢跟别人正面冲突,而且她从何唯尧的表情看得出来这里面有蹊跷,所以对于小娟的出言不逊,她暂时选择了沉默。
这边的何唯尧坐不住了,他一把拽住小娟的胳膊,想把她拉走:“小娟姐,咱别闹行不行,我的BB机坏了,没收到你的消息,有话咱们过两天再说。”
小娟一把甩开他的手,斜着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程若妍,说道:“嗨,姑娘,这家伙不是好人,你别信他,他除了会花言巧语骗骗女孩子外,就是个混吃蹭饭的主,屌用没有。”
何唯尧急了,赶紧把小娟往外推,却被其余几个人给架住了:“怎么着,哥们,想动手是不是?”
小娟扯大的嗓门喊道:“何唯尧,你他妈的什么东西,玩了老娘就想甩了,告诉你,没门。”
何唯尧瞪红了双眼,吼道:“钱小娟,你有完没完,你不也背着我跟这几个男的出来。”
其中一个男的照着何唯尧脸上就是一拳,口中骂道:“去你妈的,老子是她亲哥,早就看你这小子不顺眼了,弟兄几个,给我揍他。”
几个人围上来就要朝何唯尧身上招呼,钱小娟急忙给拦住了,叫道:“哥,我又没让你打他,我就是不想让他跟那女的在一起。”转身去看何唯尧的伤势:“唯尧,唯尧,没事吧,哎,我哥就是性子急,对不起了。”
何唯尧捂着脸直哼哼,那边程若妍也算看明白了,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争男人,这要是传出去,让她的脸往哪儿搁,程若妍站起身来,说道:“何唯尧,看来我要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然后又盯着钱小娟说道:“我跟他没关系,我也不是你说的狐狸精,就这样吧,我走了,让开!”
说完,程若妍推开众人径直下了楼,何唯尧想拦却没拦住,冲着钱小娟吼道:“这下你满意了,钱小娟,老子跟你绝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别碍着谁。”
钱小娟的哥哥上来又给了他一嘴巴:“你他妈的还嘴硬,有本事冲着我来,跟个娘们横,算什么东西。”
这一嘴巴抽的不轻,何唯尧的脸颊顿时红肿了一片,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唯尧捂着脸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程若妍出了咖啡店的大门,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自己期待的甜蜜爱情,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无情的嘲弄了,哭了好一阵子,程若妍忽然才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毕竟这段感情事实上并不曾真正开始过,从某种程度上说,钱小娟还算是帮了自己的忙,让她能在泥足深陷之前看清何唯尧华丽外表背后那真实的样子。
夜渐渐深了,凉风袭来,吹拂在程若妍的脸上,她感到一身的轻松,人生才刚刚开始,这只不过是一点插曲,甚至连插曲都算不上,又或者说,程若妍还没有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
第二天程若妍如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打扫一番后,看了看表才七点二十,她整理了一下课本,带上讲义夹不紧不慢的往三楼的高一六班教室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碰到了何愚,何愚推着自行车叫住了她笑着说道:“哦,若妍啊,昨天晚上......和唯尧聊得怎么样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何唯尧怎样的不堪,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何愚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程若妍犹豫了一下,从何愚的表情看,显然昨晚发生的事,何唯尧并没有告诉何愚。
程若妍想了想说道:“哦,何伯伯,唯尧没跟你说吗?”
何愚问道:“说什么,这......这个小王八蛋又做什么了?”何愚习惯性的预感到有些不妙,却全不曾意识到他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程若妍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挺好的,何伯伯,我先去教室了。”
看着程若妍的样子,何愚愈发的感觉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了,这会儿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他也不便叫住程若妍问个清楚,只好生生的把一肚子疑问压了下来,等着下班回到家里找何唯尧算账。
有些人有些事,最怕钻进死胡同里,怎么也绕不出来,而一旦等到时过境迁看的开了,才发现原来不过如此,才发现当初的自己那么的可笑。程若妍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她的心情很好,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阳光明媚,仿佛何唯尧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而事实上她就是一个看客。
上午第二节课是语文课,和以前一样,程若妍站在讲台上娓娓而谈,过去的这些天里,她和学生们相处的很好,她也很好的完成了从学生到老师的人生蜕变过程。
女生肖媛媛举手叫道:“程老师,我......我肚子不舒服,想去一下厕所!”
同为女性的程若妍从肖媛媛的脸色里看出她是来例假了,于是点点头和声说道:“没关系,你去吧!”
不一会儿,一个叫叶晓墨的男生也举手叫道:“老师,我也不舒服!”
程若妍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别胡闹,认真听课!”
叶晓墨“噢”的一声坐了回去,班上几个开窍比较早的同学用手捂着嘴偷偷笑个不停,在那个缺少德艺双馨岛国女导师的年代里,高中生们其实还是比较单纯的,男女之间的很多事都保持着相对的神秘感,所谓的生理卫生课仅仅是走过场而已,老师们应付了事,学生们更不会当回事,因为有肖媛媛在先,所以程若妍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叶晓墨是在存心捣乱,稍稍训斥了一下,也没放在心上便开始继续讲课。
直到下了课,叶晓墨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同桌尹家伟摸了下他的额头叫了起来:“程老师,程老师,叶晓墨好像真的生病了,他的额头烫的吓人。”程若妍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校医接到通知,赶过来给叶晓墨做了个初步的检查,脸色凝重的说道:“情况不妙啊,得赶紧送医院,程老师,你赶快通知他的家长,可能是伤寒!”
此时的叶晓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脸色蜡黄,这可把程若妍给吓坏了,来不及多想,程若妍一边让学生们协助校医将叶晓墨送医院,一边跑到传达室拨通了叶晓墨父亲单位的电话。
当叶晓墨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叶晓墨已经被转入了监护病房在打着点滴,叶晓墨的母亲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在医生那里问清楚了情况以后,她对着站在走廊里正手足无措的程若妍就责问起来:“你就是程老师吧,你就是我们家晓墨的班主任吧,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我们家晓墨说身体不舒服,你为什么还让他继续上课,刚刚医生说了,还好晓墨送医院抢救及时,要是再晚一步,我非跟你拼命不可,我告诉你,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我找你们何校长去。”
这时候何愚接到消息恰好也赶到了医院走廊上,见了这个架势,连忙上前劝阻说道:“王主任,王主任,你别着急,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晓墨的母亲见是何愚到了,一把拉住他说道:“何校长,你来的正好,你们是怎么安排教师资格的,这么年轻的小丫头能当班主任?你们也太胡闹了吧。”
何愚陪着笑脸讪讪笑道:“王主任,我们程老师也不是有意的。”
叶晓墨的母亲听了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了:“有意?有意那还得了,那不就是杀人了嘛,何校长,这件事你们必须严肃处理......”
“够了,王萍,你耍什么威风,给我闭嘴。”一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吼住了叶晓墨的母亲。
何愚见了那个男人,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走过去握手说道:“哦,叶书记,你也过来了,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这个男人叫叶存章,是路州市市委副书记,也是叶晓墨的父亲,他和何愚握了握手,笑着说道:“何校长,晓墨昨天就说有点发烧,我们以为他是感冒了,所以没在意,让他吃了点药,哪知道是伤寒呢,这事不怪你们,责任还在我们家长身上,王萍,还不快向何校长和程老师道歉。”
王萍“哼”了一声走开了。
叶存章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刚刚我在和医生说点事,晓墨他妈的脾气一向不太好,您别见怪,我替她向您道歉。”
程若妍被王萍吹胡子瞪眼睛的一通数落,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想开口辩解两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会儿见叶存章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还亲自给她道歉,她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程若妍腼腆说道:“叶书记,我还是有责任的,当时主要......主要......我......”这话还真不好说,她总不能把女生来例假的事说出来吧,一时结巴了起来。
叶存章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程老师,其实我早听晓墨说过您,这孩子很尊敬您,回家后经常把您挂在嘴边,我一直觉得呀,能和学生交朋友的老师一定是个好老师,今日一见,果然名符其实呀!”
书记到底是书记,几句话说出来,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分分钟就把原本尴尬的氛围给调整和谐了。
何愚也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我们的程老师,别看她年纪不大,可是重点大学师范专业的研究生,像她这样的人才,别的学校抢还抢不到呢,之所以一来我们学校,我们就让她做班主任,也是抱着特殊人才特殊对待的原则。”
叶存章呵呵笑道:“哦,是吗,现在的研究生可不多呀,不错不错,老何啊,你可得看紧喽,弄不好,我会把她调到市委里头去,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嘛,哈哈哈!”
何愚也跟着一起大声笑了。
回到学校,程若妍跟着何愚进了校长办公室,何愚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坐下来说道:“若妍啊,你还是经验不足,今天这事完全是低级错误嘛,当然,我知道你也是无心的,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知道吗?”
程若妍抿着嘴点了点头。
何愚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疏忽了,忘了告诉你叶晓墨的家庭情况,他妈妈是市委工商联的主任,爸爸是市委副书记,这些你都知道了,王主任是个典型的爆竹脾气,人倒是不坏,可就是这叶晓墨是她的心头肉,谁要是惹了她的宝贝儿子,她说拼命可不是假话,叶书记则不一样,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每次我们去市里开会,他都跟我们下面的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从来不摆什么架子,我跟你说这些话,也是提醒你一下,以后在叶晓墨的问题上,多留点心眼,毕竟他们家不是普通家庭。”
程若妍倒不关心叶晓墨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当什么官,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叶晓墨的病情,虽然说自己也是无心之过,但毕竟客观上是自己造成了叶晓墨的病情延误,这无关利益,而是程若妍的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何愚说的这些话,她听进去了,却不是很在意,她知道何愚紧接着就要问她何唯尧的事,便有意的看了看表,说道:“何伯伯,我还没吃饭呢,还有半个小时就该上课了,我去校门口的面馆下碗面条吃。”
何愚说道:“哎,若妍,我让食堂的师傅送点吃的过来。”
程若妍笑道:“何伯伯,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走了啊!”转身便出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叶晓墨的这场伤寒可害的不轻,虽说护理得当就没什么危险,但住院一段时间是免不了的了,星期天的下午,程若妍提着一袋从菜市场买来的水果,来到了叶晓墨的病房,刚推开门,就看见几个学生或坐或站围在叶晓墨的床边,而叶晓墨的母亲王萍则坐在靠窗口的位置上在削着梨子分给几个学生。
程若妍的到来,显然让他们吃了一惊,王萍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梨子,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说道:“哎呀,是程老师啊,来来来,快请坐,你看这儿乱的,医院里头讲究不起来,呵呵。”
王萍的态度与那天第一次见面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让程若妍有些始料不及,可能是叶存章回去后给她上了课了,不过这不是程若妍所关心的,她也不是个记仇的人,既然王萍不提那天的事,她也就装个糊涂过去了。
躺在床上的叶晓墨看到程若妍来了,急忙想起身,程若妍连忙拦着说道:“别,别,叶晓墨你躺着,我就是今天没什么事,顺便来看看你的。”
在看看那几个学生,方成健、尹家伟、凌晨和司马燕,都是平时跟叶晓墨走的比较近的几个,看到程若妍他们也很高兴,都从叶晓墨的床边围到程若妍的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王萍削了个梨子递给程若妍笑道:“哎呀,程老师,你说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水果呀,我们晓墨这儿的水果都快吃不掉了。”
程若妍呵呵笑道:“我就是一点心意,晓墨妈妈,你就让晓墨多休息几天,学习的事不用着急,等身体养好了,我会帮他全补回来的。”
王萍笑道:“那敢情好,晓墨这孩子啊,从小儿就内向,不爱说话,你说他身体有病也不说清楚,就会死撑着,这是送医院的及时,要是......呵呵......不说这些了,程老师啊,你今年多大了?谈对象了没?”
叶晓墨在床上叫道:“妈,你是没话找话,就你能耐,到处帮人说媒,你干脆去做一媒婆得了,别做什么主任了。”
方成健几个都“扑哧”乐出了声。
王萍转身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给我好好躺着养病。”复又转身过来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你见笑了,这孩子在家就这样,没大没小,都是他爸惯的,我也没其他意思,你这么年轻,又长这么漂亮,找对象一定不能马马虎虎,我跟你说呀,我们单位好多帅小伙子,家里条件都不错,工作又好,你要知道,在我们单位,一年下来怎么说也得有个大几千块收入呢,找对象啊不同谈朋友,工作要稳定,人品要好,还有啊......”
程若妍轻轻咳嗽了几下,说道:“晓墨妈妈,你真是个热心人......”
王萍说道:“我这个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不敢说热心肠吧,喜欢帮助人倒是真的,别看我嘴快话多,办起事来绝对不含糊,小程老师啊,你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过两天我带照片给你看看,包你满意,呵呵呵。”
程若妍见王萍越说越离谱了,实在忍不住挑开话题问方成健:“方成健,你们几个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要知道就跟你们一块儿来了。”
方成健强忍着笑说道:“程老师,你是班主任,事情多,我想代表班委来看望叶晓墨的事情就不用麻烦你了。”
尹家伟也笑着说道:“是啊,是啊,程老师,我们和叶晓墨都是哥们,多来陪陪他是应该的。”
程若妍望了望凌晨和司马燕,问道:“凌晨,你这个星期没回家吗?”
凌晨还没说话,司马燕就抢着答道:“凌晨给她妈妈打过电话了,说这个星期不回去。”
程若妍“哦”的点了点头,说道:“该打个电话的,凌晨啊,那我昨天去学校宿舍怎么没见到你?你睡哪儿的?”
还是司马燕答道:“程老师,她睡我家的,你放心好了。”
睡觉去了,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长,想写个中篇出来,而且没鬼,大家要是看不下去要告诉我一声啊!
呵呵,我倒不是强求大家回复,只是总我一个人发帖,弄得像对空气说话,大家随意吧,有空就回一个,没空就算了,忙到这会儿才坐下来,马上开始码字更新。
程若妍拉过凌晨的手,细声说道:“凌晨,你是好孩子,我不希望生活上的一些不如意给你造成困扰,人活一辈子,有些事是自己能做主的,而有些事情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你应该更加坚强一些,未来属于你自己的路还长着呢,知道吗?”
凌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叶晓墨的身体比预想中要恢复的快的多,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就出院了,这期间程若妍又去看望了他一两次,要不是王萍总拖着她谈找对象的事,可能她还会多去几次。按照程若妍的意思,她想让叶晓墨在家多歇息些日子,反正高一阶段,学习任务也不算很紧张,补一补就能赶上,但叶晓墨却坚持回到学校正常上课,王萍虽然有心拦着,但叶存章却对儿子诸多赞许,他认为作为一个男孩子,小病小痛的算不得什么,闷在家里反而不利于身体的完全康复,倒不如回到学校和同学们在一起。
在叶晓墨正式回归高一六班的那一天,程若妍和全班学生特地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一来是对叶晓墨的鼓励,二来也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歉疚之情。事后,叶存章给程若妍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叶存章先是寒暄了几句,而后说道:“程老师,你对叶晓墨的关心和爱护我是理解的,对你这次为叶晓墨举行的欢迎仪式我表示感谢,但叶晓墨在第二中学也是普通的一名学生,不能搞特殊化。”
程若妍笑道:“叶书记,我想你是误会了,这次是叶晓墨生病,如果换成其他同学生病的话,我也会同样的搞一个欢迎仪式,不存在什么特殊化,这仅仅是一个老师应该做到的。”
叶存章呵呵笑道:“那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对不起,这样吧,这个星期六我想约你们何校长和你来家里吃顿饭,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我和晓墨妈妈对你们的感激之情。”
对于叶存章的邀请,程若妍原则上是不太想去的,但考虑到自己答应过为叶晓墨去家里补课,如果断然拒绝的话,互相之间就不太融洽了,也显得自己不近人情,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挂断了电话,程若妍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出着神,一旁的老式摇头落地电风扇发出嘎嘎的响声,虽然已经到了秋天,但天气依旧有些燥热,突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程若妍接起来一听,原来是何唯尧打来的。
何唯尧的声音有些低沉而沙哑,说道:“若妍,你......你还好吗?”
程若妍说道:“我很好,你呢?”
何唯尧咳嗽了两声,说道:“我不好,我生病了。”
程若妍“哦”了一声,却没搭话。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何唯尧先开口说道:“若妍,你原谅我吧,那天的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你相信我,那个女人的话全是胡说八道。”
程若妍还是没说话。
何唯尧继续说道:“若妍,你答应过做我女朋友的,我爸爸妈妈也都很喜欢你,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会很幸福吗,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会改的,只要你答应我......”
“好了。”程若妍打断说道:“何唯尧,别说这些了,我考虑过,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这并不全是那天晚上的原因,你的性格和我的性格差距太大了,我知道你爸爸和你妈妈都喜欢我,我也很尊重他们二老,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你明白吗?还有,那晚的事我没有跟何伯伯说,你......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何唯尧急道:“若妍,若妍,你听我说,我已经跟那个女人......”
程若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说过了,不关那天晚上的事,至于你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就这样吧,我挂了。”
程若妍果断的搁下了电话,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抬头望去,办公室里的几个其他老师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算是做了个回应。
程若妍走出办公室的门,这会儿正是下午第二节课后的活动时间,一群男生在操场上踢着足球,场边围着好多女生在围观加油,程若妍也走了过去,刚好看到凌晨和司马燕他们几个在,凌晨见到她微微笑了一下,点头说道:“程老师好!”
司马燕也笑道:“程老师,你也来看球啊?”
程若妍一边一个抚住她们的肩膀笑道:“是啊,踢的怎么样了,给我说说。”
司马燕神飞色舞的指着场中说道:“是我们班和二班的在踢,看,方成健好厉害的,他一个人都进了两个球了。”
程若妍笑道:“是吗,我还真想不到我们六班的班长这么厉害,嗯,我们一起给他们加油好不好?”
说着,程若妍便和凌晨、司马燕两个女生将手挽在嘴边大声叫道:“加油,加油,六班加油......”
这一刻,程若妍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是一个没有烦恼,没有纠结,更没有利益考量的纯真年代,所有的感情表达都是那么的率直和坦然,场中方成健一个人带着球过关斩将,连续晃过了二班的几个男生,再次来到二班的球门前,门前只剩下两个后卫和一个门将,两个后卫左右包夹卡住了方成健的前进路线,这时,球场的另一侧一个身影迅速插上,方成健眼角的余光早已瞄到,将球一挑做了个高球斜传向球门的一角,正好那个身影及时杀到,一个鱼跃轻松将球顶进。
凌晨欣喜的拍着手笑道:“程老师,你快看,你快看,是叶晓墨进的球。”
这时候场上比分已经是六班四比一领先了,方成健和叶晓墨两人各进两球,进了第四球后,方成健走到叶晓墨的身边击掌庆祝,却没留神二班的一个后卫男生可能是输的有些恼火了,脚下使了个绊儿,直接把方成健绊倒在地上,跌了个嘴啃泥,众人一片惊呼,纷纷围了上去,方成健从地上坐了起来满嘴是血,看样子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
六班的一帮男生上去就揪住那个使绊的男生不放,二班的一帮男生也不甘示弱涌了上来,双方推搡在一起,场面完全失控。
司马燕脸都吓白了,跑到方成健的身边带着哭腔说道:“方成健,方成健,你没事吧。”
程若妍和凌晨也跟了过去,只见方成健用手抹了抹嘴上的血,刚抹掉一些,鼻子和嘴里又渗出一些,程若妍说道:“快,扶他去医务室。”
司马燕和凌晨两个人刚搀着方成健站了起来,那边闹成一团的男生们又是一阵哄叫,程若妍赶忙跑过去,分开人群,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捂着脸直打滚,正是那个刚刚对方成健使绊的二班男生,另外几个二班的男生叫道:“叶晓墨,你敢打人?”
程若妍这才注意到叶晓墨站在旁边,刚要开口问,就看到叶晓墨冲着那个男生的肚子又使劲踹了几脚,一边踹还一边恶狠狠的骂道:“我去你妈的,跟老子使阴是吧,你他妈的倒是站起来呀,你牛逼你站起来呀,跟老子单挑,谁都不准帮忙,站起来呀,躺在地上算鸡巴怂货。”
见了叶晓墨这个样子,一众男生反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吱声了,程若妍吼道:“叶晓墨,你给我住手!”
叶晓墨仿佛没有听见程若妍的话,还在一个劲的往那个男生身上招呼,程若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厉声叫道:“叶晓墨,你听见没有,我叫你住手。”
叶晓墨这才停了手,他望了程若妍一眼,推开人群走到目瞪口呆的凌晨和司马燕身边,搀住方成健就往医务室走去。
这时不知道是哪个二班的男生嘟囔了一句:“神气什么,有个做书记的爸爸了不起啊。”
叶晓墨忽的转过头来,两只眼睛冷冷的朝人群扫去,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这是一起严重的校园斗殴事件,被叶晓墨殴打的那个男生经医生检查,脸部身体多处软组织受伤,男生的父母如何能答应,跑到学校里闹了好几天,要求学校交出打人的学生,而叶存章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是大发雷霆,要不是王萍拉着,他非要把叶晓墨给送到派出所去拘留不可,还是方成健主动找到那个男生的父母,说明了情况,并且指着自己被磕掉的一个牙齿说道:“要去派出所,也是你们家先去,我才是原告,打人不对,背后使绊就对了?”
方成健的出面,加上对方可能也打听到叶晓墨的家庭背景,这才收敛了一些,最后在校方的调解之下,由叶晓墨家承担全部医疗费用,另外再补偿了一部分钱,这件事才算彻底了解,而在这期间,程若妍却完全没了主意,她没想到好好一场球,踢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当那个男生的父母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吓得躲到何愚办公室去了,也正因为这件事的发生,使得叶存章原本准备的家宴不了了之了。
不过在同学们的心中,这次斗殴事件的副作用,是催生了六班两个英雄人物的诞生,方成健和叶晓墨,特别是叶晓墨,为了好朋友两肋插刀,使得他的形象一下子光辉起来,想不到一向不太爱说话的叶晓墨,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狠,当真令很多人刮目相看,这其中也包括了程若妍。
作为老师,对于这种斗殴行为当然是不能赞同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程若妍倒觉得叶晓墨这孩子身上颇有几分血性,特别是对朋友的讲义气,也不能说全无是处。不过心里的想法归心里的想法,口径上还是要保持正确性的,程若妍在班会上严厉批评了叶晓墨这种野蛮行为,并且通报了学校对叶晓墨的最终处理决定——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
留校察看这个决定是何愚在仔细斟酌后做出的,对于叶晓墨的处理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要是直接开除,就没有余地了,虽然叶存章口口声声说严加惩办,但毕竟那只是说说,说不定人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呢,要是太轻了,给个小过或者警告什么的,既给别人留了话柄,又未必能达到效果,所以留校察看是合适不过了。
在程若妍宣布学校处理决定的时候,她特别注意了下叶晓墨的神色,却看不出来他的心理状态,好像这事根本就跟他没什么关系,方成健倒是有些忿忿不平,认为叶晓墨打人也是为了他才出手的,是事出有因,而且二班的男生动手在先,学校的处理不公平,要处分大家一起处分。
尹家伟也跟着附和叫道:“是啊,是啊,下脚绊人是最坏的了,这种人就应该揍他。”
司马燕“切”的一声说道:“你现在来什么劲啊,那天怎么没看到你呀?”
尹家伟嘿嘿笑道:“我这不是跑去买冰淇淋了嘛。”
司马燕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知道吃,吃死你。”
班上同学一阵哄笑。
程若妍皱了皱眉头,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说话了,学校的处理决定已经做出来,没有更改的余地,叶晓墨,你必须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以后做什么事先动动脑子,还有你们其他人,也要吸取教训,我们是文明社会,要做文明人,不能动不动就抡胳膊打架,那跟动物有什么区别?”她又看了下叶晓墨,叶晓墨还是低垂着眼无动于衷。
散会后,程若妍把叶晓墨单独叫道办公室,还没开口,叶晓墨已经说话了:“知道了,程老师,我以后决不会动手打架,一定做个五讲四美的好学生。”
程若妍瞄了他一眼,忽的扑哧笑了起来,觉得不妥,又迅速把脸一板说道:“你知道就好,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个,从下个星期一开始,放学后我和你一起回家,连续帮你补一个星期的课,前天的测试卷子我看过了,你的课掉的还是挺严重的,得抓点紧加把力。”
叶晓墨睁大眼睛说道:“真的?”
程若妍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答应过要帮你补课的。”
“噢!”叶晓墨说道:“我以为你说说而已的,那谢谢你了,程老师。”
程若妍笑道:“老师说话当然要算数了,不过,你也别谢我,以后给我少惹点事我就很满意了。”
不管什么样的家庭,对于孩子的老师上门,家长都是不敢怠慢的,听说程若妍要来补课,王萍每天都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餐后还有水果和甜品,招待规格丝毫不亚于贵宾级待遇,弄得程若妍反而有些尴尬了,好在只有一个星期,眼睛一眨就过去了,按照程若妍的性格,她是不愿意与叶晓墨这样的家庭产生更多的接触,她怕别人会说她借着孩子的关系有意结交权贵,而且和叶晓墨的妈妈王萍在一起她感到很不自在,虽然这个女人现在对她很不错,但总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特别是她怕王萍再追着她谈找对象的事。
转眼到了星期五了,这是最后一天去叶晓墨家补课了,程若妍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她一边骑着车一边和叶晓墨聊着天,这一个星期相处下来,她发现其实叶晓墨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内向,相反某些时候还很活泼,经常说些话做些举动逗得她哈哈大笑。
程若妍问叶晓墨:“你怎么在家很少跟你妈说话呀?”
叶晓墨说道:“懒得理她,她这个人太霸道,有时候我爸在家都烦她。”
程若妍说道:“还好吧,她对你是很关心的。”
叶晓墨说道:“拉倒吧,我就怕她关心我,什么事都管着,就连我早上起床穿哪双袜子她都要过问。”
程若妍捂着嘴咯咯直笑,说道:“是吗,有意思,咦,对了,这些天我怎么没见到你爸爸呀,他是不是经常晚上不在家?”
叶晓墨叹了口气说道:“他呀,一年在家吃饭的天数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天,不知道整天忙些什么,不过我爸这个人倒是挺好的,只要他在家,都会陪着我说话,也不逼着我看这个书看那个书的,就是上次打架的事情他是真生气了,好多天都不搭理我。”
正说着话,忽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追了上来,程若妍一看,原来是何唯尧,顿时心情差了好多,何唯尧叫道:“若妍,若妍,你停会儿,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行吗?”
程若妍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跟叶晓墨说道:“晓墨,在这儿等会儿,他是我一个熟人,我跟他说两句就好。”
那边何唯尧也把摩托车停住走了过来,对程若妍说道:“若妍,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些误会。”
程若妍叹了口气说道:“何唯尧,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误会,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懂,我和你的关系只能这样了,即使那天晚上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想我们也不会继续下去的。”
何唯尧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给我个机会呢,我们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不是很有感觉的吗?就短短几天,你就完全变了,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程若妍说道:“真的没有为什么,要说为什么,只能说是感觉,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了,你还是我的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永远是你的好妹妹,但是......那是不可能了。”
何唯尧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叶晓墨,问道:“他是什么人?”
程若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是我的学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何唯尧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学生?你和他现在上哪儿去?你的家不在这个方向吧,你别骗我了,我不是白痴。”
程若妍真的有些生气了,说道:“何唯尧,我上哪儿去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吧,好了,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来找我,就这样吧。”说着,打起自行车就要走。
何唯尧一把拽住了程若妍的手臂,说道:“你不能走,你今天必须说明白了,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你就这样的绝情。”
程若妍望着他说道:“你放开我!”
何唯尧说道:“我不放。”
程若妍再次问道:“你放不放,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何唯尧说道:“我不放,我就不放,除非你跟我说个明白。”
程若妍使劲的拽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扳何唯尧的手指,却没想到也被何唯尧牢牢抓住了,叶晓墨早就按捺不住了,见到程若妍被欺负了,走上前去就推了何唯尧一把,说道:“你放开她。”
叶晓墨虽说只有十七岁,但身高却达到了一米七六,从身形上看完全不输于何唯尧,何唯尧反推了他一把,说道:“不关你的事,给我滚开!”
叶晓墨腾的火起,上前就是一脚往何唯尧的身上踹去,何唯尧倒也不笨,侧身给闪过了,他对着叶晓墨叫道:“小子,别没事找事啊,想打架你还嫩点呢。”
叶晓墨说道:“你欺负我的老师,这就是我的事,欺负女人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冲我来,你不会怕了吧。”嘴上说着,手下一点也不慢,一个勾拳又向何唯尧的脸上招呼过去。
何唯尧也不是怕事的主,再加上对方划下道来了,程若妍又在,这个面子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他放开了程若妍,让过叶晓墨的勾拳,反手一抓脚下一绊,叶晓墨蹭的一下摔出去两米多远。
何唯尧冷笑道:“我以为多牛逼呢,原来也是中看不中用,怎么样,还来吗?”
叶晓墨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脸上都被蹭掉不少皮,划了几道口子,鲜血在慢慢的往外渗着,程若妍见事情有些不可收拾了,急的赶紧上前拦住何唯尧说道:“别打了,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
何唯尧说道:“我没想打他,是这小子太......”
话没说完,叶晓墨怒吼一声冲了上来,拦腰抱住何唯尧,这一下子蛮劲不小,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瞬间在地上翻滚着扭打在一起。
程若妍都快哭了,跺着脚叫道:“求你们了,别打了,别打了......”
可打红眼了的两个人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双方都拼尽了全力,叶晓墨毕竟才十几岁,气力和经验都比何唯尧差上许多,何唯尧又是久经沙场,叶晓墨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何唯尧压在身下一通乱揍,渐渐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若妍几次上前拉住何唯尧都被他给推开了,后来索性也不拉了,坐在一边的地上哭个不停,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指指点点,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有人报了警,两个民警赶了过来,才将何唯尧和叶晓墨分开了。
如果说上次操场斗殴事件是场台风的话,那么这一次无疑是地震了,派出所的民警在了解了具体情况后,通知了双方的父母和相关责任人,王萍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叶晓墨正躺在长椅上哼哼唧唧的喊疼,脸上大面积淤肿,眼睛都睁不开了,而何唯尧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的实力超出叶晓墨一大截,但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刚刚叶晓墨那一阵不要命的劲上来,也把他打的不轻。
何愚接到电话后赶到时也傻眼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跟叶晓墨搅到一起的,而且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但看到坐在一边的程若妍,再联想到程若妍这个星期给叶晓墨补课的事,大致猜到了一部分。
看到宝贝儿子伤成这个样子,王萍这次是彻底的不依不饶了,在知道何唯尧是何愚的儿子后,她指着何愚的鼻子骂道:“何愚,亏你也是个校长,为人师表,我呸,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你还有脸做校长?我告诉你,这次我跟你没完。”
何愚百口莫辩,只好一肚子的火全发泄的何唯尧身上,当着派出所里那么多人的面,他抡起一个长凳就朝何唯尧身上砸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啊,气死我了,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我没你这种儿子,你也没我这个老子,我今天打死你我偿命,你个小王八蛋......”
何唯尧虽然嚣张惯了,但对自己的父亲却不敢有任何的违背,见何愚打来了,只好一边告饶一边到处跑,一个追,一个躲,整个派出所里闹的稀里哗啦。
再多说两句,《流年》这个故事究竟是属于哪一类我也说不好,应该说这个故事在我脑子里构思了好长时间了,里面的很多情节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只是发生在很多不同的人身上,由于整片故事时间跨度比较大,我也没想好该用多长的篇幅来完成它,先写着吧,效果好不好还得各位说了算,所以昨天我就说了,如果觉得不好看,你们就跟我说一声,免得我写的辛苦你们也看的累,不如趁早重新换个题材,如果觉得写的还行,也跟我说一声,这样我的动力会大一点,呵呵!
民警们堪堪把何愚拦住了,这一通折腾也把何愚累的不轻,杵着长凳站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喘还一边骂:“你个小王八蛋,你死在外面算了,当初我就应该买两颗花生米把你给毙了,省的你这个害人精继续出来害人啊,气死我了......”说着说着,也是伤心的老泪横流。
王萍坐在儿子身边,也哭的泪人似的,儿子在她身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看着叶晓墨那张被揍的像猪头的脸,心里头痛不欲生,她继续骂道:“何愚,你别在这儿演戏了,你还能把你儿子打死怎么滴,你看看我们家晓墨,他还是个孩子啊,这个杀千刀的怎么就下得去手的,天大的仇也不能这样啊,何愚,你就等着吧,我跟你没完,没完~~”
何愚锤着自己胸口,唉声叹气说道:“王主任,是我对不起你,我们老何家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畜生东西,派出所同志,你们把他抓起来吧,我不管了,最好判他个枪毙。”
何唯尧说道:“是他先动手的,我是自卫......”
何愚抡起板凳又要打:“你这个小王八蛋还敢顶嘴......”
几个民警赶忙拦住,正好这时所长丁海波走了进来,见这一屋子乱糟糟的,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事。丁海波与何愚、王萍二人都是老熟人了,平时市里区里组织个什么会议,大家碰到了都会点个头打个招呼,王萍见了丁海波,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她抹了抹眼泪,说道:“丁所长,你来的正好,你可要为我们家晓墨做主。”
丁海波看看王萍,又看看何愚,再看看坐在一边默不吱声的程若妍,实在有些不明所以,办事民警把情况向他汇报了一下,他先是眉头一皱,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哎哟,我以为多大点事呢,王主任,你别着急,这事交给我,我亲自处理,怎么样,孩子伤的不轻,你赶紧带他上医院,我让车送你们一下。”
这句话把王萍点醒了,自己光在这儿闹,叶晓墨的伤势如何还不知道呢,这不是耽误事吗,想到这儿,连忙说道:“好好,丁所长,我先带晓墨去医院,你办事我放心。”
丁海波让两个小民警开车陪着王萍送叶晓墨去了医院,王萍走后,丁海波才转身对何愚说道:“老何啊,老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看这事小不了啊。”
何愚点头说道:“我知道,丁所长,这事你看着办吧,我没这个儿子,你把他毙了我才高兴呢。”
丁海波笑笑说:“老何啊,咱们别说气话行不行,越是这种情况,就越要冷静,年轻人嘛,谁没犯过错,关键是怎样教育,引导他们走正道。”
何愚叹着气说道:“丁所长,不瞒你说,我教过的学生没有万把也有大几千个了,唯独我这个孽子我实在是教育不了,当年的事你是知道的,打架斗殴还把人家给捅了,我本以为去劳教几年能让他长长记性,谁知道......哎......,丁所长,我不是说气话,这个儿子我不要了,你就秉公执法吧,不要考虑我。”
丁海波点点头,拍了拍何愚的肩膀,笑道:“秉公执法是一定的,但也要实事求是,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先回去吧,这事交给我处理,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哎......哎......”何愚口中应道,正待离去,却看了看程若妍,转身又对丁海波说道:“这......这位程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我能不能让她跟我一起走?”
丁海波说道:“嗯,好吧,这次事件事实清楚,过程明晰,没什么需要配合调查的,这位程老师可以走了。”
程若妍低眉顺眼的跟着何愚走出派出所的大门,两人推着自行车走了一段,谁都没有说话,程若妍忽然停了下来踟蹰不前,说道:“何伯伯,我......”
何愚看了看她,说道:“若妍啊,何伯伯知道,这件事不怪你,是何伯伯老糊涂了,我本来以为这个小畜生改邪归正了,便异想天开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妇,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程若妍说道:“何伯伯,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
@北大仓白酒专卖 775楼 2014-02-13 16:41:00
楼主,一直拜读你的文章,中篇写起来可能会比较辛苦,别泄气,喜欢你文章的朋友很多,加油
-----------------------------
谢谢,谢谢,喝酒回来了,不过看样子更不了了,头脑不太清爽,至于篇幅我也没想好,中篇是跑不掉了,不过可能还要按年代分成几个部分,还是那句话,先写着吧,有人看我就继续,没人看就果断换掉。
酒喝得有点多,话也有点多,我也不知道《流年》属于哪个题材,姑且称之为都市类吧,话说在鬼话发都市的确有点不合适,有点小众化了,鬼话的看官大多数是喜欢重口味的多一点,呵呵。
同志们,情人节快乐,就是晚上开房注意点,最近风声紧,别鱼没偷着,惹了一身腥。
@果果Iv 783楼 2014-02-14 15:14:00
楼主我会一直看的,楼主也要一直更哦,要坚持哦~~~
-----------------------------
今天情人节,情况你们懂的,要陪老婆和孩子,所以明天再更,祝所有的朋友都玩的开心,虽然我不是很开心,要出血了,呜呜呜呜~~~~~
何愚摇摇手,又叹了口气骑上自行车径直离去了,程若妍望着何愚那愈发老态龙钟的身影,也是百感惆怅,因为自己和何唯尧的感情纠葛将这一堆人都扯了进来,特别是叶晓墨,她深深的感到后悔,不应该当着叶晓墨的面和何唯尧发生争执,如果当时自己能够退一步,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星星布满了天空,程若妍回到家里饭也没吃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整整两天时间,程若妍把自己锁在屋里,哪里都没有去,捧着从小卖部买来了一大堆零食坐在电视机前,新闻、讲座、电影、电视剧、广告、纪录片,有什么看什么,看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了继续看。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窗子玻璃照进屋子里,叶晓墨躺在床上微微睁了下眼睛,立刻感到眼角火燎火烧疼得厉害,他试着用手去摸,却触到一层厚厚的纱布。
“妈~~妈~~”叶晓墨叫道:“我饿了。”
“哎,儿子,妈妈来了。”王萍从外间端着碗筷连忙跑了进来:“你醒了,妈妈给你做了蛋炒饭,赶快吃点吧。”
一听到蛋炒饭,叶晓墨更加饥不可耐,两手一撑就要坐起来,王萍见状急忙叫道:“哎哟,儿子,你躺着别动,妈妈喂你。”
天下的慈母都是一般的心思,这次叶晓墨的受伤相比上次得伤寒更让王萍心疼,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将热腾腾的蛋炒饭喂给儿子吃,叶晓墨吃的越香,她就越开心。
王萍关心的说道:“哎呀,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得得得,来,喝点水。”
不一会儿,叶晓墨风卷残云将一大碗蛋炒饭吃的个底朝天,临了还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着嘴巴,他说道:“妈,把这纱布从我头上取掉吧,太难受了。”
王萍说道:“瞎说,纱布哪儿能取掉,你现在满脸是伤,千万要小心点,万一以后留下个疤痕什么的,后悔都来不及。”
叶晓墨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哦,对了,妈,程老师怎么样了?”
王萍眼睛一翻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那个程老师好得很呢。”
叶晓墨听出母亲言语之间似乎对程若妍颇有微词,便不再追问了。
王萍看了儿子一眼,问道:“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呢,你这次是脑袋瓜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你们程老师跟那个男的谈恋爱,关你什么事?要你强出头,我就说呢,我之前跟她说过那么多次帮她找对象的事,她都是搪塞敷衍我,原来已经有了,还是个社会上的小流氓,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你们那个程老师也不是省油的灯。”
叶晓墨说道:“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们程老师还不知道多好呢,是那个人缠着她的。”
王萍呵呵一笑,说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反正啊,我告诉你,以后碰到这种事,你给我少搀和,听见没有?这次可把妈吓死了。”
叶晓墨“嗯”了一声,刚要说话,王萍已经起身拿起空碗筷往外走了,走到房门口又转过身说道:“哦,对了,昨天晚上你们班的方成健来过电话,说是今天他们几个来看你。”
叶晓墨又“噢”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果然,到了下午,方成健和凌晨、司马燕三个人来了,见了叶晓墨的样子,司马燕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叶晓墨说道:“叶晓墨,你这是扮得木乃伊吧,哈哈哈哈。”
方成健虽然也想笑,但还是生生的忍住了,这几个人中间,方成健一向做事说话都成熟一些,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盒磁带扔给叶晓墨说道:“送给你的,小虎队的,没事就多听听歌吧。”
叶晓墨高兴的说道:“谢谢你了,方成健,我正嫌无聊呢。”
方成健摇着手说道:“别谢我,要谢就谢凌晨吧,我们本来是准备买点吃的来的,她说你一个人在家一定闷,又说你最喜欢听小虎队的歌了,所以我们三个就给你买了磁带带过来了。”
越过方成健和司马燕的身影,叶晓墨才注意到凌晨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靠窗的位置上,叶晓墨说道:“谢谢你了,凌晨,你们别都站着啊,快坐,快坐。”
王萍从外间拿来几张凳子放在叶晓墨的床边,三个人依次坐下,司马燕性格最活跃,没说两句就跟王萍唠开了家常,王萍笑着说:“你们三个人都别走,今天晚上在这儿吃晚饭。”
“好啊,好啊!”司马燕拍着手说道。
方成健也没表示反对,只有凌晨说道:“还是不麻烦了,阿姨,我还要早点回宿舍呢。”
司马燕问道:“啊?你今晚不睡我们家了?”
凌晨说道:“不了,我回学校宿舍去,我还差学校广播社的一篇稿子没写呢。”
王萍惊讶的问道:“哎呀,你还会写稿子啊,小小年纪真不简单,没事,没事,吃完饭再走,不耽误事的。”
叶晓墨说道:“是啊,凌晨,吃完饭再走吧,我还想你和方成健、司马燕多陪陪我呢,我躺在床上快闷死了。”
凌晨这才“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王萍笑道:“好,好,你们聊,我出去买菜,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王萍走后,方成健问叶晓墨:“哎,哥们,这次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跟人打架了,我听说还是社会上的流氓。”
叶晓墨笑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方成健说道:“这事全学校都传遍了,好多人都看见了的。”说到这里,方成健停顿了一下:“哦,这回好像还有程老师在场吧,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们说撒。”
叶晓墨笑笑说道:“哎呀,你们就别问了,司马燕,你去把磁带放来听听。”
方成健说道:“你又跟我们打马虎眼,你不说也没关系,其实我们都听说了,说是那个流氓是程老师的男朋友,还是何校长的儿子?”
叶晓墨愣了一下,笑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方成健说道:“可我们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啊,程老师为什么跟她男朋友吵架啊,你怎么又会跟他打起来的?”
凌晨插嘴道:“方成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三八了。”
方成健说道:“我这不是三八,我这是关心,一个是我最好的哥们,一个是我们的班主任,要换成别人,我才懒得问呢。”
司马燕看看方成健,冷笑道:“你怎么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我......们啊?”说完,司马燕也意识到这句话太暧昧了,顿时脸烧得通红。
叶晓墨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们,那天程老师本来是来我们家给我补课的,半路上正好碰到那个人,他们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吵起来了,我见那个男的抓住程老师的胳膊,这才上去帮忙的,哎,别说了,我技不如人,这次认栽了,那家伙打架确实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校长的儿子。”
方成健点点头说道:“噢,原来如此。”
凌晨冷不丁的说道:“你打不过人家还要打,蠢不蠢啊?”
方成健和司马燕闻言一齐转过头看着凌晨,凌晨撇了撇嘴把头偏向一边不说话了。
晚上,吃完晚饭,方成健、凌晨和司马燕三个人告辞离去,王萍送完他们就看到叶存章的车子回到了家,叶存章从车上下来,指着方成健三人的背影问王萍:“他们是?”
王萍说道:“晓墨的同学,今天过来看晓墨的,我留他们吃了顿饭。”
叶存章点点头又问:“哦,晓墨怎么样了?今天好点了吗?能起床了吗?”
王萍说道:“你还知道关心儿子啊,我以为你只知道工作呢,晓墨好多了,不过还没能起床,医生不是说了一定要卧床静养几天吗,不能着急的。”
叶存章来到儿子的房间,叶晓墨正用塞着耳机用随身听听小虎队的磁带呢,见了父亲进来,连忙把耳机取了出来,怯生生的说道:“爸,你回来了。”
叶存章坐在儿子床边,也是满脸的关切之情,摸了摸儿子的脸,说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叶晓墨说道:“还好,不算很疼了。”
叶存章说道:“嗯,那就好。”
叶晓墨望了父亲一眼,犹豫着说道:“爸,这次我闯了祸,你好像不是很生气?”
叶存章哈哈笑道:“你闯什么祸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都了解过了,你这应该属于见义勇为,虽然是你先动手的,但爸爸不怪你,而且还要表扬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就要顶天立地,眼看着有女人被欺负而不帮忙,那才是孬种。”
叶晓墨问道:“可那是我们程老师啊?”
叶存章笑道:“你们程老师难道不是女人?”
叶晓墨也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流过他的心间,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在王萍的坚持之下,叶晓墨在家足足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回到学校,课程又不免落下了不少,不过这一次程若妍并没有对他做出补课的承诺,也没有为他举行所谓的欢迎仪式,相反叶晓墨觉得他和程老师之间似乎多出了一层隔膜,对于何唯尧,谁都没有再提及,仿佛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冬天来了,对学生们而言,冬天既意味着寒假将至,同时也代表着一场大考在等待着他们。高一的课程总体来说,不算很紧张,但因为是进入高中后的第一次大考,直接关系到各人在班级甚至年级里的排名,所以方成健、凌晨几个班里的尖子生都相互暗暗卯足了劲,准备比拼一场。不过叶晓墨倒是很自在,之前的几次测验,他的成绩总是不上不下,位列中游,属于那种没希望进入第一集团,也不会拖后腿的那种,尹家伟和司马燕的情况跟他差不了多少。
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尹家伟想约方成健和叶晓墨他们几个去他家的农场玩,方成健毫不犹豫的予以拒绝了,理由是需要时间复习功课,叶晓墨则不然,对于农家生活,他一直是很向往的,尹家伟之前也跟他讲过很多农村里有趣的事情,钓鱼、抓螃蟹、烤地薯、烧荒草等等等等,说的叶晓墨心痒痒的,司马燕虽然也想去,可见方成健不去,她也失了兴致,借口元旦要陪妈妈去看姥姥。至于凌晨,她也不去,她的原因很简单——要回家,而且她本来就是农村的,所以所谓的农家生活对她来说没有一丁点的吸引力。
叶晓墨被他们几个搅得兴趣索然,手一挥说道:“你们不去我去,尹家伟,你可得好好招待我,让他们几个后悔去吧。”
尹家伟也多少有点失望,不过叶晓墨能去他还是很高兴的,当即拍着胸脯说道:“这个你放心,其他不敢说,家里养的、天上飞的、河里游的,你叶晓墨只要想吃,我保证给你弄来,我尹家伟说话算话。”
司马燕咽了咽口水,横了他一眼:“吃,就知道吃!”
当叶晓墨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家跟母亲说了元旦下乡游玩的想法时,出人意料的是,王萍满口答应,并随即掏出五十块钱塞给儿子,说道:“去吧,去吧,妈同意了。”
叶晓墨高呼“耶~”狠狠的在王萍脸上亲了一口,王萍捶了儿子一下笑道:“这孩子!”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历史课上叶晓墨早已心不在焉,他在盘算着一会儿放学后去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因为王萍告诉他,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不能空手。而尹家伟则一如既往的伏在桌子上酣睡,两只手扶着课本挡在自己脑袋前面。
“廉颇者,赵之良将也......”教历史的贾群站在讲台上,推了推老花镜,见下面至少有十来个学生在昏昏欲睡,最夸张莫过于尹家伟,居然打起了鼾声。
贾群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昨天晚上,上兴路派出所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强奸杀人案......”
那十几个昏昏欲睡的学生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挺直了腰板,睁大了眼睛望着贾群:“真的假的,贾老师,我们怎么没听说?”
贾群微微一笑,举了举历史课本慢条斯理的说道:“下面继续讲课!”
“切~~”包括尹家伟在内的那几个学生顿时泄了气,随之而来的是满教室的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挨到两节课过后,铃声一响,叶晓墨就拖着尹家伟往校门外跑,用王萍给的钱从小商场里买了一包茶叶和几袋副食品准备带去送给尹家伟的父母,回到校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传达室里站着一个女生,背朝着他们,手拿着电话机的话筒在说着什么。
开始叶晓墨和尹家伟也没在意,在经过传达室小门的时候,还是尹家伟眼睛尖,指着传达室里那个女生说道:“哎,叶晓墨,看,是凌晨。”
叶晓墨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窗仔细看去,果然是凌晨,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一边打着电话,还一边在用手抹着眼泪。
“凌晨她怎么了?”尹家伟问道。
“我怎么知道?”叶晓墨招了招手:“走,我们进去看看。”
推开传达室的门,看门的老吕不在,凌晨见了他们两个进来,好似很紧张的样子,加紧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叶晓墨问道:“凌晨,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凌晨摇摇头说道:“我没哭,你才哭了呢。”
尹家伟指着她的脸说道:“还说没哭,你眼泪还在呢。”
叶晓墨打了下尹家伟的手,对凌晨说道:“凌晨,告诉我们,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们帮你出气。”
凌晨望望他们两个,突然哇的大哭起来,说道:“你们两个狗拿耗子,关你们什么事。”说完,推开两人冲出了门外,叶晓墨和尹家伟望着凌晨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
回到教室里,同学们大多数都去操场活动了,叶晓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起了呆,过了一会儿,他问尹家伟:“哎,尹家伟,你说凌晨会是什么事,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尹家伟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我估计啊,是她家里的事,她爸爸和她妈妈离婚了,她现在跟着她妈妈过,十之八九跟这有关系。”
叶晓墨一拍桌子叫道:“对,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行,我得找她去。”说完,起身就往外跑,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凌晨和程若妍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了上来。
此刻的凌晨,似乎已经重新稳定住了情绪,程若妍看见叶晓墨急急匆匆、火急火燎的样子便问道:“哎,叶晓墨,你干吗?”
叶晓墨挠挠头说道:“我......我......”他看看凌晨,凌晨却没看他,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这时,尹家伟从后面跟了上来,见到凌晨说道:“哎呀,凌晨,你上哪儿去了,我和叶晓墨正准备去找你呢。”抬头看见程若妍,吐了下舌头不说话了。
程若妍看了看两人,也明白过来了,微笑着向他们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说凌晨的事让她来处理,他们两个就别插手了。
叶晓墨随即领会了程若妍的意思,对尹家伟使了个眼色,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再见!”
程若妍笑着点了点头。
少年不识愁滋味,凌晨的小插曲并没有给叶晓墨的乡村之旅带来更多的负面影响,在尹家伟一家人的热情招待下,叶晓墨足足玩够了三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里,尹家伟也没有食言,在这三天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叶晓墨尝了一遍鲜,对于一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农村里的田野生活到处充满着新奇,特别是尹家伟,回到农村的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用气枪打鸟、用鱼叉叉鱼,打着电筒抓螃蟹是样样精通,着实让叶晓墨刮目相看,叶晓墨揶揄他说道:“平时看你那么能吃,又这么胖,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尹家伟神气的哼了声说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要是夏天,我带你划船游泳捉水蛇去,那才是我的本事呢。”
“捉蛇!”叶晓墨张大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叶晓墨兴奋的对王萍讲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的是口沫横飞,王萍听得咯咯直笑:“哎呀,儿子,妈带你去上海游乐场玩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个样子。”
叶晓墨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说道:“妈,你不知道,跟尹家伟家那儿比一下,上海游乐场那是小儿科。”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忽听到门外钥匙的响动,王萍笑着往外走说道:“你爸回来了,你跟他说说吧。”
谁知道叶存章进了门就往沙发上一靠,右手捏着眉心一声不吭,叶晓墨见了父亲这般模样,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对王萍说道:“妈妈,我去睡觉了。”
王萍朝儿子挥了挥手:“睡吧,睡吧,明天要上学了。”
叶晓墨进了房间,王萍去给叶存章倒了杯茶,然后坐到丈夫的身边问道:“存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叶存章靠在沙发上,接过王萍手里的茶杯,呷了一口叹气道:“市里一个重点工程出问题了,施工过程中因为材料质量不过关,发生了坍塌,砸死了五个工人。”
“啊~”王萍吃了一惊:“死了五个,那这个工程是你负责的?”
叶存章摇摇头说道:“不是,是徐市长负责的,工程的材料供应商也是老徐指定的,你知道的,老徐再过一两年就要退休了,这件事情一出,老徐的日子难过喽。”
王萍松了口气,笑道:“不是你负责的就好,老徐的日子再难过,那也不关你的事。”
叶存章脸色一紧,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个领导班子的,就算不是我负责,老徐出了事,我也有连带责任。”
王萍知道丈夫的脾气,笑了笑没搭他的茬,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叶存章说道:“事情已经报到省里了,这么大的事故,相瞒也瞒不住,估计明天省里就会有人下来,还能怎么办,据实汇报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萍想了想,问道:“你现在是第一副书记,张书记也快退休了,按照外面的说法,没几年你就可以接班了,这次事故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叶存章看了妻子一眼,说道:“你这都哪儿听来的话,什么外面的说法,王萍,我现在发现你这个人不仅仅是脾气不好,而且有严重的官僚思想,我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不管在哪个岗位上,都要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为人民服务,整天计算个人的利益得失,这还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吗?”
王萍也有点来气了,说道:“好好好,你是人民的好公仆,我这个党员不合格好了吧,你这个人烦不烦,跟你说点心里话,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婆,对你个人的前途,我有权利过问,你说说看,跟你结婚这么多年,儿子都上高中了,我哪件事不是听你的,说起来你现在是市委副书记,我是书记的老婆,外面人看着不知道有多风光呢,可你自个儿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什么?每天每天不归家,儿子也不关心,家里头里里外外哪件事不是我照料着?我没你那么高的觉悟,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儿子......”
叶存章见妻子动了气,心里也不由的一软,用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去给我拿点止痛片来,我肚子痛又犯了。”
王萍白了他一眼,可还是起身去房里拿来了止痛片递给叶存章,说道:“还有,你这个肚子痛好长时间了,过两天去医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总不能一天到晚就靠吃止痛片吧。”
叶存章用水服了药,说道:“没事,我知道,小时候得过肠炎,这是肠炎后遗症。”
王萍说道:“你别不当回事,最近我看你的大便出血越来越严重了,还是去查查的好。”
元旦过后,离期末考试就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了,学习的紧张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各科的测验也是一茬接着一茬,就连叶晓墨这种千年的中等生也不得不小心对待了,程若妍捧着一沓试卷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好,这次语文最后四个单元的测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我想在把成绩发下去之前,先听听你们自己对这次测验估算有多少分?方成健,你先说。”
方成健起立,腰杆挺得笔直,朗声说道:“我估计我的成绩在九十五分。”
程若妍按了按手,说道:“好,你坐下吧,叶晓墨,你说。”
叶晓墨站了起来,想了半天,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程若妍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卷子不是你自己考出来的吗?”
叶晓墨说道:“嗯,因为每一次我都认为我会在九十分以上,可每一次都没有九十分,所以我是真不知道。”
“哈哈哈哈~~”全班哄笑起来。
程若妍也笑了起来,按了按手说道:“好了,你坐下吧,凌晨,你来说。”
凌晨犹犹疑疑的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七十分。”
全班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凌晨,几乎不相信这是凌晨说出的话,因为凌晨自从入校以来,语文和英语一直是她最强的两项,尤其是语文,没有一次是低于九十六分的,甚至是作文都拿过几次满分,现在她的估计是七十分,难怪包括叶晓墨在内的所有人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程若妍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坐下吧。”
叶晓墨坐在凌晨的侧后方,他看着凌晨的背影,心中突然酸酸的,那天在传达室里的电话,究竟凌晨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凌晨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样。
放学后,叶晓墨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远远的看见程若妍骑车过来了,他向程若妍招手叫道:“程老师,程老师!”
程若妍一愣,把车停了下来问道:“叶晓墨,你有什么事吗?”
叶晓墨问道:“程老师,我想问问凌晨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程若妍看看四周,说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两个人推着车顺着大路走着,程若妍说道:“叶晓墨,凌晨可能要辍学了。”
叶晓墨“啊”的一声问道:“辍学?为什么?”
程若妍说道:“他爸爸妈妈离婚好几年了,这事你知道吧。”
叶晓墨点点头。
程若妍继续说道:“凌晨的爸爸是钢厂的工人,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凌晨的妈妈,她妈妈是农村里来的,比她爸爸小好多岁,考虑到当时凌晨爸爸的工作还算稳定才嫁给了他,可前些年凌晨的爸爸因为一次事故失去了双腿,变成了半身不遂的残疾人,他妈妈熬了一年多还是离婚了,离婚那会儿凌晨判决跟着她妈妈一起生活,他爸爸每个月从自己可怜的收入里拿出一部分贴补给凌晨作为赡养费。”
叶晓墨听着听着眼眶都红了,说道:“程老师,我还不知道凌晨家的情况这么苦。”
程若妍叹气道:“是啊,这孩子命是挺苦的,所以她的学习也一直很用功,我记得我刚做你们班主任那会儿她跟我说过,高中三年她拼了命一定要考进重点大学,可惜啊,现在她连这个愿望都难以实现了。”
叶晓墨问道:“为什么?”
程若妍说道:“凌晨的妈妈今年认识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愿意娶她,不过条件是不带小孩,所以凌晨的妈妈无奈之下只好把凌晨推给他的爸爸,而她爸爸是个残疾人,每个月靠领补贴过日子,凌晨跟着他,别说上学了,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凌晨唯一的选择就是辍学,进厂做工人,挣钱养活她和她的爸爸。”
叶晓墨怒道:“怎么能这样,凌晨她妈妈也太不是东西了。”
程若妍摇头说道:“叶晓墨,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也不能全怪凌晨的妈妈,她也是一个苦命人。”
叶晓墨沉默了,他已经被凌晨的故事完全的震撼了,在他的世界观里,绝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家庭,不是新中国吗,不是社会主义吗,怎么还会有人吃不起饭,还会有人上不了学?可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而且发生在他的好朋友身上,他终于理解那天凌晨为什么要泣不成声了。
叶晓墨说道:“程老师,我想哭。”
程若妍摸摸他的头,说道:“叶晓墨,我知道你的心眼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能有,比如你,而有的人则命运多舛,生来就每遭不幸,好像老天爷有意折磨她一样,不管她怎么样的去努力改变都无济于事,比如凌晨。”
叶晓墨再一次沉默了,程若妍的话句句打在他的心里,敲击着他的灵魂,是啊,自己不就是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吗?从记事开始,他没有吃过一丁点的苦,爸爸,妈妈,只要他们俩在,自己哪怕把天捅下一个窟窿来,他们都会补上。而相对于凌晨,叶晓墨感到深深的无地自容,这样一个小身板的女生,身上居然要肩负着这样大的压力,他可以想象到凌晨那一副冷漠面孔的背后,不知道偷偷的流过多少的眼泪。
叶晓墨知道辍学对凌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女孩人生所有的梦想从此破灭,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希冀都化为泡影,哀莫大过于心死,凌晨和自己一般的大,仅仅十七岁,以后的日子里,她会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直到她年华老去,直到她生命的终结。想到这里,叶晓墨不寒而栗,他无法想象那样的凌晨还是凌晨吗?凌晨有什么过错,老天要对她这样的狠毒。
叶晓墨说道:“程老师,我......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帮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凌晨就这样离开我们。”
程若妍看着叶晓墨,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叶晓墨,我没有看错你,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能够扶她一把,而且你有这个能力的。”
叶晓墨犹豫了一下,说道:“程老师,我回去求我爸,他一定会同情凌晨的,不过,我不希望凌晨知道是我在帮他,你要帮我保密。”
程若妍欣慰的笑道:“好,这件事我来安排,我不会告诉凌晨是你在帮她。”
回到家里,叶晓墨挑了个机会把凌晨的事告诉了父母,叶存章和王萍一致表示可以拿出钱来帮助凌晨完成学业和补贴她的生活费用,王萍甚至被凌晨的身世感动的泪花盈盈,她摸着儿子的手说道:“儿子,你能够乐于助人,妈妈真的很高兴,我和你爸爸一定支持你,凌晨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这样的孩子我们不帮,还能帮什么人呢?”
叶存章则说道:“晓墨,你要多跟人家学习,看看人家是一种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还能够刻苦用功,志向远大,有时候想想,你真是被我们惯坏了。”
王萍在一旁打岔说道:“好了,别感慨了,我们晓墨也不差,这才高一,后面努力加把劲,成绩一定不差,重点大学也是有希望的嘛。”
叶存章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几天就通过市教育局拨了一笔教育扶贫款,专款专用,专门扶持市里一部分生活条件有困难的优秀学生,并且点名到市第二中学高一六班的凌晨,当程若妍拿着拨款文件找到凌晨的时候,凌晨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没想到有一天好运气居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而在确认了这不是做梦后,又一次“哇”的在程若妍面前哭了,这一次她伏在程若妍身上哭了很久,而且特别的伤心,泪水扑朔扑朔的滴在程若妍的衣襟上,程若妍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好了,这下问题全解决了,你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完成你的学业。”
凌晨抬起头哽咽着问道:“程老师,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程若妍笑道:“是真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老师不会骗你的,我想跟你说的是,人生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希望,另外,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跟老师开口,老师现在一个人,钱也花不掉,我会每个月贴补你一部分,这样你和你爸爸也不会太辛苦了。”
凌晨摇摇头说道:“程老师,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程若妍笑笑说道:“算老师借给你的,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还给我,这样可以了吧。”
凌晨走后,叶晓墨站到了程若妍的身边,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谢谢你!”
程若妍也是心情舒畅,宛然一笑说道:“你谢我干吗,我应该谢谢你才对,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凌晨不会知道这些钱是你的爸爸妈妈给她的。”
程若妍的笑犹如春花灿烂,犹如阳春白雪,叶晓墨竟然怔怔的看的出神了,程若妍忽然感到叶晓墨的眼神中闪过一种异样的神采,连忙把目光撇到了一旁,心中居然有些慌乱的砰砰乱跳,自己这是怎么了?
额滴个神啊,本来想把昨天的补上的,实在更不动了,两只眼皮直打架,睡觉去了,各位晚安!
昨天晚上赶得太急,这会儿看了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