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试着发些鬼贴!!

  酒喝的有点多,看着一个妹纸出了神,不过我知道那不属于我,所以默默的祝福她,希望她幸福快乐。
  
  @果果Iv 802楼 2014-02-18 11:05:00
  楼主不是结过婚了吗,还看着个妹纸出神啊,哈哈,我知道了,这是个爱情故事,是楼主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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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惭愧,惭愧,昨天喝的有点大了,看到了一个漂亮妹纸,越看越有味道,好吧,我承认是太过分了,面壁去~~~~
  连续三四天喝大了,脑袋疼的厉害,浑身酸痛,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更新!
  星期三下午是党员学习会议时间,程若妍抱着书走进会议室坐在了最后一排,对于这样的学习,她一向是不太感兴趣的,前面主席台上的麻琼在侃侃而谈,还不时的放下手中讲义环视会场四周。
  麻琼是高一二班的班主任,也是学校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兼教导处主任,今年快六十岁了,可谓资格老、辈分高,而且为人冷峻,不苟言笑,就算是校长何愚见了她,也是要敬畏三分的,因为生就一副鞋拔子脸,所以学生们背后都叫她“月牙刀”。
  麻琼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护短,她班上的学生谁都别想欺负,上次的操场斗殴事件,何愚拿出的处理意见,让麻琼很是不满,在她看来,叶晓墨这样公然嚣张跋扈,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同学拳打脚踢,无非是仗了他的父母权势而已,换做别人这是要开除的,而何愚这不疼不痒的留校察看,等于纵容了叶晓墨,在学校全体师生面前起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影响。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麻琼不好就这件事对何愚多说什么,也不可能去找叶存章和王萍讲理,自然而然把怨气都集中到了程若妍身上,而程若妍本就不太善于人际关系的交往,来学校以后,虽然对麻琼这位前辈尊敬有加,人前人后都叫一声麻主任,但有些时候总会疏忽一两次,没有那么周到,这让麻琼也程若妍也是颇有微词,再有就是麻琼说不出嘴的原因了,那就是程若妍的模样太过标致,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嫉妒心是丝毫不差的,见到程若妍来校以后,深受一部分男教师和学生们的喜欢,只要她到了场,每每总能成为众人的焦点,连何愚都口口声声的夸奖程若妍如何如何优秀,麻琼的心里像是吃了一个苍蝇,说不出的恶心和不自在。
  麻琼看了看坐在后排的程若妍,脸色愈加的难看,她咳嗽了一声,中断了学习说道:“在这里我要批评一下我们的某些同志,政治上不求上进,对党员学习总是漫不经心开小差,学习就要有学习的样子,就要抱着求知若渴的态度,没有这样的态度,你坐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干脆回办公室算了,还有,我要警告一句,身为一个党员,对党的精神和政策不求甚解,敷衍了事,这是要犯原则性错误的,这是很危险的......”
  麻琼的这段话是针对谁的,大伙儿一听就都明白了,刷刷的转过头去都把目光投向了程若妍,只有程若妍自己后知后觉,依然专心致志的在语文课本上做着备注,当会场里一片寂静时,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大家。
  会后,何愚知道了这件事,找到程若妍说道:“若妍啊,麻主任是个老同志了,有时候说话做事不太容易让人接受,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跟她在一起,要多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不要被人说闲话,知道吗?”
  程若妍则笑笑说道:“何伯伯,我知道了,麻主任对我的批评是正确的,我完全接受,我会注意的。”
  何愚望着程若妍,神情萎顿的叹了口气,自从何唯尧那件事之后,他每次见到程若妍都心痛不已,这样一个好女子,要是能做自己的儿媳妇,他这辈子也别无所求了,他对程若妍的爱是复杂的,程泰华在世时,两个人在一起经常说说笑笑,两个至交,两个儿女,若能结为秦晋之好,那是多么美好啊,可惜......可惜啊,对于自己儿子何唯尧的不争气,何愚是捶胸捣足却又无可奈何,而对于程若妍不能嫁入何家,且迟早会许配他人,何愚更是难受,就好像一个本来属于自己的宝贝生生的被人夺走了一样。季咏瑜在家里唉声叹气时,何愚总忍不住大发雷霆,指责自己的妻子溺爱儿子自食其果,但同时心里头还在莫名的期许着说不定奇迹会发生的。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程若妍把叶晓墨、凌晨和方成健几个人叫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些话,凌晨和方成健她是不担心的,自从拨款下来后,凌晨的学习刻苦几乎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程若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方成健更是一贯的稳健,不出意外,他们两个在全年级考进前五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有叶晓墨,大考在即,他还是那么的优哉游哉,从他的脸上一点紧迫感都看不出来,一般来说,叶晓墨这样的中等生,班主任是不会花太大精力的,可程若妍还是忍不住希望叶晓墨能给她带来一点惊喜,尽管她也知道,惊喜之所以为惊喜,就是因为很难出现。
  果不其然,考试成绩一出来,凌晨全年级总分第一,两项单科第一,方成健全年级总分第三,一项单科第一,这对于程若妍这个刚刚执教的年轻班主任而言,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了,但看到叶晓墨的成绩时,程若妍还是不免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颇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全年级前五有其二,平均分仅次于麻琼的高一二班居第二,让包括麻琼在内的绝大多数同事都对程若妍刮目相看,想不到这样一个文静的有些柔弱的小女子,居然能领出一个尖子班来,麻琼忽然感到不能小觑这个程若妍了,作为教务处主任,作为教研组组长,平均分只比程若妍多了三分,这不亚于是一种耻辱,这还是程若妍执教的头一个学期,照这样下去,自己被程若妍全面超越只会是时间问题了。
  而更让麻琼烦心的是另一件事,她的独生子戚辉也在第二中学教书,只不过教的是初中部的美术和音乐,最近麻琼发觉,戚辉有事没事总喜欢来自己办公室里闲逛,闲逛的目的显然不是自己这个母亲而是程若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一件事,戚辉今年也快三十岁的人了,前前后后谈过几次恋爱,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了了之,麻琼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眼光颇高,普通的女子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也正因为如此,戚辉的终身大事才一拖再拖,麻琼不是不着急,可以说她比谁都着急,但戚辉居然看上了程若妍,这却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在麻琼看来,程若妍就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的花蝴蝶,从她来校之后,几乎就没有消停过,先是叶晓墨住院,再就是操场斗殴,紧接着就是和何唯尧之间的纠葛,尽管这些事情都可以说没程若妍什么错,但直觉告诉麻琼,这个女人就是灾星,谁惹上她不死也得脱层皮,人虽长的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往往就是会兴风作浪,她为自己儿子挑媳妇的标准,绝对不是这样的。
  戚辉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像麻琼,心里想什么不代表他会说出口,想要做什么事,往往都是观察再观察谋定而后动,从程若妍来到学校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注意她了,戚辉经历过几次恋爱,对男女之间的事并非懵懂无知的愣头青,他理想中的状态应该是通过频繁的接触,程若妍被他的风度和学识所折服,然后倾心与他,自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戚辉画的一手的好油画,也对钢琴、吉他等几种乐器深有造诣,从这一点说,戚辉是有他自信的资本的,恰好母亲麻琼又跟程若妍在一间办公室,这样的先天条件,他要是再不会利用那简直是天理不容。
  呵呵,这两天弟弟、弟媳妇从国外回来了,准备今年结婚的事,因为他们没车,所以我天天要陪着他们到处转,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了,过两天一定补上。
  今天才看到消息,在这里为昆明死难的民众默哀一下,对无辜百姓下毒手的简直是猪狗不如,再联想到乌克兰的近况,果然是国家稳定,老百姓才能过好日子,我是拥护共产党领导的,俗称“五毛”,另外顺便说一下,明天正式开始更新,这段时间实在是事太多,从明天开始应该有一个星期左右要轻松一下,争取把前面的能够补上,希望大家多多谅解,多多支持!
  一切变得微妙起来,麻琼冷静的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她本不是一个喜欢聒噪和多言的女人,她善于掌控局势且适时的展示威严,在她的地盘里,没有人能挑战她的权威,哪怕是戚辉也不行。
  程若妍有个习惯,每个星期二的下午都会去校活动室打乒乓球,得悉程若妍的这个规律后,戚辉特地买了一身高档运动装和一副新球板,准时在每个星期二的下午去活动室报到。人靠衣裳马靠鞍,戚辉本来就很帅,加上这身行当,更加显得神采奕奕,而就在他一切准备妥当,自信满满的走到活动室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哦,妈~~,你怎么也在这儿?”戚辉没想到麻琼会在这里出现。
  麻琼的两只眼睛直盯着戚辉,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你什么时候也爱运动了?”
  戚辉笑笑说道:“锻炼身体嘛,老坐着也不好。”
  麻琼收起笑容说道:“小子,别跟我耍花腔,你是不是看上程若妍了?”
  戚辉说道:“妈,你看你这话说的。”
  麻琼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屁股一撅我还不知道你拉什么屎?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直说吧,你要是真心来锻炼的,我支持,可你要是打程若妍的主意,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麻琼的态度让戚辉感到很是诧异,他吃不透母亲的话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按说程若妍要真跟自己好上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自己也快三十岁了,为了婚姻大事,母亲没少在他跟前唠叨,可这会儿却出来给他当头一棒,戚辉完全陷入了迷茫。
  活动室内,程若妍正与化学组的赵斌你来我往打的个难分难解,最后毕竟是体力吃了亏,败下阵来,赵斌竖起大拇指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了不起,你是练过吧。”
  程若妍一边擦着汗一边笑着说:“嗯,大学里在校队打过一段时间。”
  赵斌说道:“我说呢,女的中间你这水平算是相当不错了。”
  戚辉走了进来,程若妍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赵斌意犹未尽,拖着戚辉说道:“哎呀,正好,戚老师,咱们来一局,让程老师休息休息。”
  戚辉的乒乓球水平本来就不咋地,程若妍又坐在一边让他分了神,毫无意外的被赵斌杀了个落花流水,赵斌把球板往桌上一扔,兴味索然的说道:“戚老师,你这水平也太臭了吧,还不如咱们小程老师呢。”
  戚辉尴尬的笑道:“臭是臭了点,所以才要跟你们多学习学习啊。”
  程若妍笑道:“戚老师是没怎么打过吧,我看你发球的姿势都不规范。”
  戚辉说道:“啊,是吗,我一直都是这么打的,要不你教教我。”
  程若妍盈盈笑着站起身来,拿起外套说道:“我教不了人的,你还是让贾老师教你吧。”说完转身出了门。
  赵斌斜眼看着戚辉,呵呵笑道:“戚老师,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嗯嗯,也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这是结了婚了,要再早个五六年,恐怕我们两个还要竞争一下呢。”
  戚辉被赵斌说中了心思,也不辩解,只是笑了笑也算默认了。
  在程若妍的问题上,戚辉决定加快进程,更加主动一些,而麻琼对他的警告,他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要程若妍一有空,戚辉都会很恰当的出现在左右,而程若妍对戚辉的用意也是心知肚明,要说戚辉长得一表人才,谈吐风雅得体,绝非何唯尧所能比,程若妍倒不是一点都不动心,只是一想到麻琼,她便不由的要往后退缩,哎,还是看看再说吧。
  寒假如期而至,眼看春节就要到了,每逢过年过节,程若妍总要伤感一番,别人家都是热热闹闹欢聚一堂,而她却是形只影单了然一身,虽说平时忙一些,但生活还算充实,这寒假一到,孤独的感觉却让程若妍倍感寂寥,想起逝去的父母,不免又要流下几滴清泪。
  不过,这对于戚辉来说,无疑是个最佳的切入机会,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往程若妍家里跑,柴米油盐酱醋茶,面面俱到,把程若妍照顾的无微不至,又陪着她说话,听她谈心事,人非朽木,孰能无情,终于将程若妍的一颗心给融化了。
  程若妍问戚辉:“你这样对我,你妈妈知道吗?”
  戚辉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我,我妈是我妈,你不用太多顾虑。”
  而实际上,麻琼对戚辉的举动早已出离的愤怒了,她无法接受儿子全不把她当回事的现实,戚辉的父亲死得早,是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把戚辉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年轻时候有人劝她改嫁,她也动过这样的心思,可一想到儿子便放弃了,这些年的辛酸过往,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现在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把她这个做妈的放在眼里,自己跟他说过的话,连个屁都算不上,现在尚且如此,以后要是结了婚,这个家还有她麻琼的位置吗?
  于是,麻琼决定开始反击,先是厨房罢工,回家不烧饭菜,谁知道戚辉根本就很少回家吃饭,所以她做不做饭是一个样,继而麻琼开始给儿子摔脸色,拿东西放东西都乒乓直响,戚辉还是视而不见,最后,麻琼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的哭,哭得稀里哗啦,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这下子戚辉不能若无其事了,他问麻琼:“妈,你怎么了,又什么事惹到你了?”
  麻琼一边哭一边骂:“你个小畜生啊,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我看你是想我这个妈早点死了算了,省的在你面前碍事。”
  戚辉坐到母亲身边,用手去抚她的背,说道:“妈,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儿子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就是了,不用这个样子吧。”
  麻琼转身看着戚辉,说道:“那好,我让你别跟那个程若妍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戚辉说道:“妈,这是两码子事好不好,程若妍又没怎么着你,你为什么就对她这么大的意见,你不是一直还催着我找个对象结婚,给你生个孙子吗?怎么到了程若妍这儿你就变卦了?”
  麻琼冷冷的说道:“儿子,你要是找其他哪个女人,妈都同意,唯独这个程若妍不行,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个女人是个祸害精,她和谁在一起,谁就要倒霉,儿子,你听我说,找老婆要找个会过日子安稳的,不能贪图长相,再说了,除了程若妍,我就不信全世界的漂亮女人都死光了,你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定非要吊在这一棵树上呢?”
  戚辉说道:“妈,你还不了解程若妍......”
  麻琼打断道:“我怎么不了解,我天天和她呆在一个办公室,我难道还比你不了解她?儿子,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妈不会看错人的,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还会害你?你就听妈一回,跟这个女人断了,算妈求你了好不好?”
  戚辉深深的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育大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爱慕的女人,这是他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大难题,母亲只有一个,是自己最亲的人,是无论如何不可以抛弃的,而程若妍......,戚辉一想到这个女人,就难以自抑的心猿意马起来,从他懂事以来,还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样的日思夜想,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程若妍的影子。
  要问春节里谁最快乐,叶晓墨是当仁不让,不需要每天天不亮就早起,不需要每天写作业到十一二点,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这个测试那个测试,除了按时完成那本讨厌的寒假作业以外,所有时间都是属于他的,想干什么干什么,最重要的是,每年的春节,他都可以拿到一分不菲的压岁钱。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刚刚初二,叶晓墨的压岁钱就创纪录的达到了一千八百块,这在当时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叶存章让他存到银行里去学着理财,叶晓墨嘴里答应着,却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叶存章知道儿子没听进去,但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因为他明白,再说下去,王萍就要出来打圆场了。
  在一连串的走亲访友拜年活动结束之后,叶晓墨打电话把方成健、司马燕和凌晨都约了出来,他问方成健是看电影还是吃牛排去,方成健看看司马燕和凌晨,说道:“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好电影,吃牛排去吧,河边那家刚开的牛排馆我还没去过呢。”
  司马燕表示赞成,只有凌晨淡淡的说道:“算了吧,还是看电影吧,牛排那么贵!”
  叶晓墨呵呵一笑,从插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说道:“贵怕什么,我有这么多呢,这样吧,我们今天先看电影再吃牛排,方成健,敢不敢喝啤酒,咱们吹上几瓶怎么样?”
  三个人看着叶晓墨手里的那厚厚一叠,都发出了惊呼的声音,方成健一拍叶晓墨的肩膀说道:“成啊,喝就喝,谁怕谁啊,到时候喝多了谁吐谁是这个。”说着,做了个乌龟的手势。
  计议已定,四个人先是跑到电影院,或许是春节的缘故,电影院里也没什么人,大家昏昏沉沉的看了九十分钟,电影是个国产爱情片,果然很无聊,出了电影院大门,方成健叹着气说道:“早知道不花这个冤枉钱了,白坐半天,连个亲嘴的镜头都没看见。”
  几个人说说笑笑来到位于路水河边的牛排馆时,却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保安看了看他们说道:“哎,小鬼,你们多大了?”
  叶晓墨说道:“你管我们多大了,怎么?你敞开门难道不做生意?”
  保安指着门口一个铁皮牌子说道:“看见没有,我们这儿是酒吧,未成年人不得入内,再说了,你们有......”
  话说了一半,只见叶晓墨把钱拿在手中晃了晃,保安愣了一下,随即挥了挥手说道:“进去吧,进去吧。”目送四人入内,保安感慨的跟旁边人说道:“嗨,这年头,连小毛孩都特么比我们有钱。”
  这家牛排馆刚开业没多久,是路州市第一家西式酒吧带餐厅,装潢一流,只是因为消费较高,所以生意并不算太好,叶晓墨领着方成健几个人找了个软包坐了下来,很老练的叫来服务员,点了四份套餐和几瓶啤酒。
  司马燕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你们还真喝酒啊。”
  方成健故作轻松的说道:“怕什么,要不你也来一杯?”
  司马燕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要喝酒回去我妈非把我骂死不可。”
  叶晓墨问凌晨:“你怎么样,喝不喝?”
  凌晨想了一下,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浅的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说道:“哎呀,这什么味道啊,一股尿味。”
  方成健哈哈大笑,说道:“不行了吧,你们女人还是喝喝可乐算了,啤酒是男人喝的。”
  听方成健这么一说,凌晨抓起杯子就往嘴里灌,闭着眼睛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差点呛出来,叶晓墨怪方成健一边抢过凌晨的杯子说道:“你激她做什么,她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成健连连摆手说道:“好好,是我不对,不过凌晨啊,我是真佩服你,你要是个男的,我和叶晓墨干脆都别混了。”
  叶晓墨说道:“你说你的,扯我干什么,在我看来,咱们几个都是兄弟,没什么男的女的,凌晨,是吧。”
  凌晨捂着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四个人一边吃了牛排一边说着话,忽然坐在靠外的司马燕鼓动着的嘴停住不动了,“呜呜”的指着酒吧门,和司马燕坐在一边的凌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讶。
  叶晓墨和方成健忙问怎么了,司马燕咽下嘴中的食物,往里躲了躲,好像怕被什么人看见一样,低声说道:“是程老师,是程老师。”
  叶晓墨和方成健闻言都站了起来,转身透过软包的栅栏望去,果然看见程若妍和一个男人手牵着手走了进来,方成健连忙缩下头说道:“完了,完了,我们几个喝酒要是被程老师看见了,那还不完蛋了。”
  叶晓墨则若有所思的站在那儿发起呆来,方成健一把把他拖了坐下来,说道:“你作死啊,还不坐下来。”
  司马燕偷偷的瞄着,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说道:“没事,没事,他们进里面的包间了,没往我们这儿走。”
  方成健说道:“哎,你们说,那个男的是不是程老师的对象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的?”
  司马燕说道:“嗯,好像是的,我也看不太清,好像个子蛮高的,跟程老师还算配的上。”
  叶晓墨笑道:“你们真是八婆,程老师的对象关你们什么事,吃你们的吧。”
  凌晨淡淡一笑,说道:“是啊,关我们什么事呢,程老师这么大年龄了,找个对象一点也不奇怪啊。”她这句话里的“年龄”二字特地加重了语气,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叶晓墨望向凌晨,恰好发现凌晨的两只眼睛也在看着他,连忙将目光回避开去,挑开了话题说道:“快吃,快吃,吃完我们赶紧走人,别一会儿真被程老师给抓着了。”
  四个人狼吞虎咽的将剩下的食物和啤酒一扫而光,结了账静悄悄的从牛排馆里走了出来,叶晓墨和方成健都有些醉意,凌晨虽然就喝了那一杯,被冷风一吹,也显得脸上红红的煞是好看。
  方成健盯着凌晨的脸看了半天,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道:“嗯,我今天才发现,我们凌晨真是个大美女。”
  司马燕脸黑黑的,憋了半天说道:“那我呢?”
  方成健呵呵笑道:“你啊,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几回拭泪深难到,留得汪汪两道泉。”
  司马燕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凌晨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司马燕大怒,追着方成健一脚踢了过去:“你敢骂我?”方成健却早已哈哈大笑逃得远远的了,笑声在清冷的夜空中飘散开去,那一天是一九九二年的正月初三,多年以后,用司马燕的话说,走遍美国、日本和欧洲,却再也找不到像那一晚的美味牛排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还没有玩过瘾已经开学了,开学第一天,叶晓墨背着书包打着哈欠来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迟到了,他看了看表,原来是表停了,叶晓墨骂了声“卧槽”立刻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向教室,站在讲台上迎接他的正是程若妍。
  程若妍没有为难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经过一个寒假,今天的程若妍看上去越发的美丽动人,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更是增添了几许红晕,她清了清嗓子,用一贯文静的声音说道:“同学们,我首先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在新的学期里学业进步,天天向上,在上个学期,经过我们全班所有人的努力,期末考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和名次,希望大家在新的学期里继续保持良好的态势,让我们共同努力......”
  可能是跑的狠了,叶晓墨坐在座位上犹自有些气喘吁吁,同桌的尹家伟用胳膊捅了捅他低声说道:“你真够意思啊,吃牛排都不叫我。”
  叶晓墨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家住那么远,我上哪儿去叫你啊?”
  尹家伟又说道:“我姑姑住在城里,你打个电话给我,我肯定到。”
  叶晓墨说道:“那我哪儿知道啊,大过年的。”
  尹家伟嘿嘿一笑,朝着讲台上的程若妍努了努嘴,神秘兮兮的说道:“哎,我听说你们去吃牛排碰到程老师和她男朋友了,你给我说说,她男朋友长什么样啊?”
  叶晓墨没好气的说道:“是谁他妈的这么八卦啊,一定是司马燕告诉你的对不对,不错,我们几个是看到程老师和一个男的了,但是不是男朋友我怎么知道,哎,我说,程老师谈对象有你们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别跟个婆娘似的唧唧歪歪......”
  “叶晓墨,你有什么话可以来上面讲!”程若妍注意到叶晓墨和尹家伟的窃窃私语:“现在是上课时间,请注意课堂纪律。”
  程若妍的眼睛盯着叶晓墨,目光逼得叶晓墨无法直视,他吐了吐舌头低下头看着课本,程若妍看了他一会儿,一脸的严肃慢慢松弛下来,目光也转而柔和了。
  二月里的天,依然春寒料峭,风刮在人的脸上还是那么的生疼,可王萍一点都不觉得寒意,相反心里头暖和和的,原因很简单,老叶升官了。
  其实早在年前,她就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了,这次重大工程事故,直接导致了市委班组的重新调整,第一责任人徐副市长因为和供应商有权钱交易,被双开接受组织调查,而市委一把手张书记因负有连带责任,也被通报批评并且在全市党员会议上做深刻检讨,同时因为年龄问题以及个人原因,张书记提出提前退休的组织申请并且得到批准,最后,经过上级党委的一致研究同意,叶存章接任市委书记职务。
  叶存章坐稳了路州市市委书记的位置,她王萍自然而然的也就是路州市第一夫人了,这让王萍如何不开心,跟着丈夫这些年,苦没少吃,也该到了享享福的时候了,上级人事任命正式公布的当天晚上,王萍拿出多年未有的劲头准备整整一桌饭菜,还有一瓶五粮液,叶晓墨回到家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他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王萍问道:“妈,这不是刚过过年吗,又是什么情况。”
  王萍笑着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别问这么多了,快去洗手,你爸马上要到家了,今天是为你爸祝贺的。”
  叶晓墨用手拈了块鸡肉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我爸?我记得我爸的生日不是今天啊?”
  王萍拍着他的手,催促着说道:“让你洗手,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去去去,别吃了,一点礼貌都不懂,一会儿除了你爸,还有客人呢。”
  叶晓墨吮着手指头诧异的问道:“客人?谁啊?”
  王萍说道:“刘秘书,今天他和你爸一道来我们家吃饭。”
  叶晓墨更加奇怪了:“刘秘书?他不是张伯伯的秘书吗?”
  王萍板起脸来,说道:“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刘秘书不再跟着你张伯伯了,现在他是你爸的秘书。”
  叶晓墨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妈,你的意思是说我爸他......”
  王萍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快去洗手,快快!”
  应该说,整个家宴是在一派融洽和睦的气氛中渡过的,刘柏楠原来是张书记的贴身秘书,这叶存章一上台,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位置要保不住的,谁知道叶存章就任第一天就宣布,所有原来市委办公室的班子人员一概不作调整,包括他刘柏楠在内,这一点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上了位不想多用几个自己的贴心人啊,可这叶存章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在上任第一天的晚上,叶存章就把他请到自己家里赴宴,当真让刘柏楠很是受宠若惊。
  要说叶存章,刘柏楠还是熟悉的,毕竟都在一套班子里共事了这些年,可现在叶存章作为市委书记一把手,当然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难得的是叶存章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官架子,跟着他办事省心,没那么麻烦,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叶存章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在他手下做事,想捞油水是墙上挂门帘——门都没有。
  不过,能保住市委第一秘书的位置,刘柏楠心里对叶存章已经是千恩万谢了,要知道在官场里混,最怕跟错人站错队,现在张书记提前退了,他居然还能继续跟着新书记,简直就是奇迹,对于这一点,刘柏楠是深深的被叶存章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他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有这样一个心怀宽广的领导,自己可以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桌上,叶存章兴致很高,他没有谈过多工作的事,而是拖着刘柏楠天南海北的聊,刘柏楠的诗词古赋很是有些心得,而且写得一手好字,当年他在市文化局工作一眼就被张书记看中,今天叶存章似乎也特地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导,酒过三巡,刘柏楠从开始有些局促渐渐也放了开来,一席话下来,他没想到叶存章对于中国古典文学也是行家,所谓人以群聚物以类分,聊着聊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又拉进了不少,说到兴奋的地方,刘柏楠举起杯来对叶存章说道:“叶书记,我这杯酒是真心敬你们全家的,现在像你这样一心为公且又有这么高个人素养的领导是真不多见,能跟着你是我刘柏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说完,仰头把杯中酒喝了个底朝天。
  送走刘柏楠后,叶存章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满脸的疲态,王萍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关心的说道:“老叶啊,累了就去睡吧,别坐这儿了,当心着凉!”
  叶存章微微笑了笑,说道:“晓墨睡了?我和刘秘书说话没吵着他吧。”
  王萍说道:“早睡了,你这个宝贝儿子啊,上了床就是头猪,放心,吵不着!”
  叶存章伸了个懒腰,一把揽过站在自己身前的妻子,王萍两只手都是油腻腻的,猝不及防跌坐在叶存章的腿上。
  “哎呀,老叶,你干嘛啊!”王萍举着双手叫道。
  “别动,别动,让我亲一下。”叶存章扳过妻子的身子就把嘴往她脸上凑了过去。
  “老叶,老叶,你发什么神经病啊,别,别这样,我看我这手还脏着呢......”王萍从叶存章手中挣脱开去,假装生气的看了叶存章一眼:“看你,满脸酒气的,被儿子听到了像什么样子?”
  “哈哈哈!”叶存章哈哈大笑说道:“你不是说儿子都睡了吗,怕什么,王萍啊,今儿个我是真高兴,有点高兴过头了,哈哈哈。”
  王萍从卫生间里端出脸盆来,搓了条毛巾递给叶存章说道:“老叶啊,我也为你高兴呢,你说吧,你在下面都混了这么些年了,从来都是副手,这回终于扶正了。”
  叶存章擦着脸说道:“我高兴的不是因为我扶正了,而是因为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王萍,你还不明白,我做副手的时候,虽然有太多的想法,总是不能付诸实施,中国的官场里讲究的是平衡,讲究的是掣肘,上头的领导都喜欢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人事问题上,而真正老百姓需要的实事却没人去干,现在不一样了,既然省委领导这么信任我,我一定要在路州干出个名堂来,我不想以后被人说叶存章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无所事事。”
  王萍怜惜的望着丈夫,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深情的说道:“老叶啊,你都有白头发了,我帮你摘掉吧。”
  叶存章笑着把头伸到妻子身前,说道:“好啊,你帮我摘摘,顺便按摩按摩!”
  王萍取过台灯放在一侧,眯起眼睛仔细的寻找着丈夫头上的那点点银丝,过了一会儿,总算摘了干净,她推开丈夫的头想告诉他摘好了,这时才发现叶存章已经微微打起了鼾声,王萍愣了一下,随即又把丈夫搂紧了,关了台灯,一缕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夜深了。
  一年一度的全市优秀教师的评比工作开始了,第二中学一共六个候选名额,令很多老教师大跌眼镜的是,麻琼在高一年级的评选中居然落选,取而代之的是程若妍,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包括程若妍本人。
  事情在人们纷纷的议论中悄悄的发酵着,这一老一少两代人,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时代感和价值观,周围的人群也迅速的按照年龄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年长的指责年轻的没有操守,凭借个人喜好草率行事,年轻的奉劝年长的要与时俱进,切勿固步自封,于是乎,一时间吵吵闹闹了半个多月,后来何愚出来讲了话。
  何愚说道:“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但合理的也未必合情,说到底,选票结果既然产生了,我们就要正视这个结果,程序上没有过失,那么这个结果就必须得到认可,我赞成一部分老同志的想法,同时也理解年轻教师的诉求,大家应该求同存异,在工作中多一些交流、少一些争执,互相帮助,共同为第二中学的教师集体争光。”
  何愚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且滴水不漏,看似很有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不过有些时候当矛盾到达一定程度时,就需要这样的和事佬出面斡旋,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谁都觉得自己占着理,何况是一帮饱读诗书的学究们,更是容易钻进牛角尖,何校长毕竟是何校长,没有三两三,焉能坐稳这个位置?
  而作为当事人的麻琼和程若妍在这期间倒仿佛没事人一样,谁都不吭声,麻琼的不吭声是她觉得有些累了,这些年来,她几乎年年都是优秀教师,奖状拿的有点麻木了,多一个少一个实在是无所谓,而且从她内心来说,有年轻教师能后来者居上,也未必是件坏事,可问题就出在这个年轻教师不是别人,偏偏是程若妍,这让她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上次和戚辉谈过一次,戚辉的确收敛了许多,下班回家也逐渐正常了,没事的时候也能陪着她这个妈谈谈心了,可这不证明什么,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根本问题是麻琼并不是不想儿子谈对象,而是这个对象不能是程若妍,她虽然生性固执,但对儿子却向来百依百顺,只是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让步了,一种女人独有的直觉告诉她,戚辉倘若继续和程若妍好下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害人精、扫把星。
  而此时的程若妍更加难受,优秀教师的荣誉她不是不想要,只是她才来一个学期就得到了,的确太快了,快的她有些接受不了,因为麻琼的落选,那些年长的教师多多少少人前人后都在给她脸色看,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些年轻教师给她的鼓励和推崇,相反加剧了这种煎熬,而这所有的话她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对谁都说不出口。
  程若妍与戚辉也好些日子没见面了,虽然戚辉没有说,她也没有问,但是她知道麻琼对自己是很不满意的,甚至是敌视的,现在又闹出这档子事,她和麻琼之间恐怕已经势成水火了,对于未来她很不确定。
  就在这时,一天有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程若妍的办公室,程若妍诧异的看着王萍,王萍却冲着她一脸笑意:“程老师,你好啊!”
  对于王萍的突然来访,程若妍的确猜不透她的来意,莫非又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想到这里,程若妍顿时感到起了一身的鸡粒子。
  王萍笑着说道:“程老师,有空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程若妍点了点头,和旁边的老师打了声招呼,便和王萍两个人朝学校南边的花苑走去,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花苑里静悄悄的,找了个长凳坐了下来,程若妍说道:“晓墨妈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关于叶晓墨的?”
  王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事跟晓墨没有关系,我是替我们家老叶专程来找你的。”
  程若妍更加奇怪了,问道:“叶书记?叶书记找我吗?”
  王萍笑呵呵的拉过程若妍的手拍了拍,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家老叶呢,这不是刚刚扶了正吗,这你都知道的......”程若妍点点头,王萍继续说道:“老叶有一个想法,考虑到改革开放的不断发展,在新的经济形势下,他想成立一个路州市党员干部综合素质培训班,其中一个方面就是外语水平的提高,程老师,你的外语水平很不错,又有教学经验,今年还评上了优秀教师,所以呢,老叶就想请你去做这个培训班的英语教员,但是又不知道你个人愿不愿意,就让我先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程若妍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王萍找她是这么件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王萍见她有些发懵,笑了起来说道:“程老师,我知道是有些突然,但是不着急的,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用现在答复我的,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程若妍“嗯”了一声说道:“好吧,晓墨妈妈,我考虑一下。”
  王萍笑着又拍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来说道:“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两个人并肩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刚出花苑的圆门,就看见戚辉走了过来,王萍和程若妍打了声招呼径直去了,戚辉问程若妍:“若妍,她是谁啊?”
  程若妍看了他一眼,说道:“哦,是我们班一个学生的妈妈。”
  戚辉望着王萍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哦,我知道了,她是你们班叶晓墨的妈妈,我认识她的。”
  程若妍奇怪的问道:“你认识她?”
  戚辉笑了笑说道:“哦,不,我见过她,上次有个联谊会,她坐在主席台上的,哦,对了,若妍,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程若妍问道:“嗯,有空,干什么?”
  戚辉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傻丫头,明天是你的生日啊,你都忘了?我想和你一起为你庆祝生日。”
  程若妍抚住自己的额头,苦笑着说道:“我真忘了,难得你还记得住。”
  戚辉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我当然要记住了,我会记一辈子的,以后只要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愁,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一句话把程若妍说的心里头软软的,暖暖的,像融化了的牛奶糖一样又甜又腻。
  第二天晚上,戚辉和程若妍两个人来到早已订好桌子的酒店里,戚辉特地准备了蛋糕、蜡烛和一捧鲜花,看起来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程若妍捧着鲜花甜蜜的说道:“你这个书呆子也知道送花了?”
  戚辉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送给你。”
  程若妍嗔道:“天天送,你那点工资送的起吗?”
  戚辉连声说道:“送得起,送得起,只要你高兴,我哪怕不吃不喝都行。”
  程若妍笑道:“那我可不敢,把你饿着了,你妈非找我算账不可。”
  话一出口,程若妍便知道说错了,刚刚还融洽暧昧的气氛顿时消失了大半,戚辉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点菜吧。”
  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饭菜和一瓶红酒,程若妍似乎有意弥补刚才的错误,抢着给戚辉和自己倒满了酒,然后举起杯来对戚辉说道:“戚辉,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今天陪我过生日,也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心和照顾。”说完,仰头便喝。
  戚辉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别,别,红酒要慢慢喝,你别干杯啊,虽然度数不高,喝多了也容易醉的。”
  程若妍望着他笑了一下,呷了一口把杯子放回了桌上,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戚辉看着程若妍,越看心越醉,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清雅素丽且不失几许妩媚,戚辉情不自禁的抬起身子就要去亲她的脸蛋,程若妍娇羞的拦住了他:“戚辉,别这样。”
  戚辉看了看周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坐了回去,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佳人在侧,我实在是唐突了。”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咯咯笑道:“哟,还不好意思了,亲一个呗。”
  程若妍更加羞得埋下头不敢说话,戚辉毕竟是个男人,朝着那人看去,原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和几个男人坐在旁边的一桌上,可能他刚刚去亲程若妍的举动,都已经被他们尽收眼底,这才出言相嬉。
  戚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没搭理,转过头来,又对程若妍道歉道:“若妍,是我不好,以后我绝不会这样了。”
  谁知道那个女子闻言继续笑道:“瘪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亏你还是个男人呢,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啧啧啧,不容易啊。”
  旁边几个男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戚辉这下子忍不住了,冲着那女子叫道:“请你嘴里放尊重点,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关你什么事?”
  那女子索性起身走了过来,还是笑盈盈的坐到他们这一桌,笑道:“别生气吗,看你长得也蛮帅的,我最喜欢帅哥了,我这是在帮你,你不知道吗?就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女朋友弄到手啊?”
  这时,程若妍方才抬起头来,与那女子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咖啡馆为难她和何唯尧的那个小娟。
  程若妍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小娟,小娟当然也是很惊讶,但随即反应了过来,她笑了笑说道:“是你啊,这是你新男朋友?”她指了指戚辉。
  程若妍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小娟点点头,起身回自己那一桌,忽又转身对程若妍说道:“哦,对了,我跟何唯尧分了,你如果还想和他好的话,我现在不会介意了。”说着,神情诡秘的嘿嘿一笑。
  程若妍和何唯尧的那一段戚辉是知道的,但具体是怎么样的他也不十分清楚,这会儿听到小娟提起何唯尧,不由的心中升起一团醋意,心情顿时大坏,他抓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了一口,拉着程若妍的手说道:“若妍,我们走吧。”
  程若妍顺从的跟着戚辉出了酒店的大门,戚辉在前她在后,两个人默默无语的走了一段,程若妍突然停住了,戚辉扭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程若妍看了看他,说道:“戚辉,你是不是很介意我以前的事情?”
  戚辉摇了摇头。
  程若妍又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戚辉叹了口气,说道:“我不高兴并不是因为你以前的事,而是今天本来好好的生日晚餐,就这样被那个女人给搅合了。”
  程若妍望着他说道:“你真这么想的?”
  戚辉说道:“真的,你别这么多心好不好。”
  程若妍摇摇头说道:“我是怕你多心,其实我和何唯尧......”
  戚辉伸手捂住她的嘴,轻轻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说道:“不用告诉我,谁没有过去呢,我相信你。”
  程若妍感激的差点流下泪来,她伸出双臂抱住戚辉,将头靠在他的肩胛上,说道:“戚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要不是因为你妈妈,我真想现在就答应你。”
  戚辉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答应我什么?”
  程若妍将头抬了起来,羞涩的白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来,说道:“哦,对了,戚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程若妍将昨天王萍邀请她去培训班做教员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戚辉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是件好事,有机会能跟市委这些领导们接触接触,对你以后很有好处,就是......”
  程若妍问道:“就是什么......”
  戚辉说道:“就是我怕你见了世面会看不上我了,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若妍捶了他一下,嗔道:“谁是你夫人了,你要这么说,那我不去了。”
  戚辉呵呵笑道:“别生气嘛,你去还是要去的,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哪儿能这么自私为了留你在身边就让你放弃大好前程?”
  程若妍幸福的再度紧紧抱住戚辉,而戚辉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睛却眨了几眨若有所思。
  转日,程若妍就打电话给了王萍,说自己考虑过了,同意担任培训班的英语教员,王萍很是开心,连声说好。果然,没过一个月,市教育局的调任通知下达到了学校,何愚拿着通知找到程若妍,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程若妍将那日和王萍的约定和盘托出,何愚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好,你放心去吧,高一六班我让其他老师先代一阵。”想了想又说道:“若妍啊,这是个好机会啊,你要好好珍惜,你这么年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程若妍要调离一段时间的消息在学校里不胫而走,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高一六班的学生们,方成健作为班长带着叶晓墨和其他几个同学跑到办公室向程若妍确认此事,程若妍微笑着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们放心,我就是暂时离开一阵子,还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的功课可不能放松啊。”
  方成健说道:“程老师,我们舍不得你走,这个学校里哪儿还有比你好的老师啊。”
  程若妍笑着说道:“别胡说,代课的侯老师很好的,你们一定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程若妍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叶晓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方成健又问道:“程老师,我听说你是去给别人上课,在哪里啊?我们能不能去看你?”
  程若妍笑了起来,说道:“好啊,等我去了一定告诉你们,好了,都回教室吧。”
  叶晓墨跟着同学们从语文教研组的办公室出来,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但他的心里是最难受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程若妍要离开的消息,他就心神不宁,仿佛程若妍再也回不来了一样,站在办公室门口,他又回望了一下程若妍,他甚至有一种要永远永远失去这位程老师的感觉。
  一直回到家里,叶晓墨依然被沉闷的心绪所笼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王萍回来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问道:“晓墨,晓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伸手去抚儿子的额头。
  叶晓墨甩了甩头,没吭声继续发着呆,王萍也看出来儿子不是生病而是有心事,她笑着坐到叶晓墨身边,揽住儿子的肩膀说道:“怎么,有心事了?哎哟,我们的儿子长大了,知道有心事了,快,告诉妈妈,妈妈为你排忧解难。”
  叶晓墨望了母亲一眼,缓缓说道:“妈,我们程老师被调走了,不再做我们的班主任了。”
  王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捂着胸口咯咯笑个不停,叶晓墨被母亲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道:“妈,你笑什么呀,程老师要走,我都难受死了。”
  王萍笑着说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的傻儿子啊,你们程老师就是你爸调走的,你爸觉得你们程老师是个人才,准备要好好重用她呢。”
  叶晓墨更加不理解了,急着问道:“我爸?我爸为什么要调程老师走啊,妈,你快说呀,为什么呀?”
  王萍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道:“儿子,你不懂,这对你们程老师个人来说是个机会呀,她年轻又有能力,做一辈子的教书先生不是太可惜了,你爸这是在帮她,而且你爸这次搞这个培训班也的确需要她这样的人才,这样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叶晓墨听了母亲的话,虽然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个所谓的机会是什么,但隐隐约约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又问道:“那程老师还会不会回来做我们的班主任呢?”
  王萍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准备做饭,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说道:“这个我就说不好了,应该会吧,你爸就算现在想提拔她,也得再多历练历练几次,晓墨啊,这些事情不是你要考虑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爸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说我太宠着你,你也给我争口气,下次考试拿个高分......”
  叶晓墨托着下巴,完全没有听进去王萍后面的话,他第一次有所觉察,人生所要懂得的事情太多了,他当然希望程若妍永远是他的班主任,永远天天能见到她,可时间就像一潭静静的湖水,偶尔一片瓦砾投入湖心荡漾开来,才感觉到它是流淌着的。
  听到程若妍要调离的消息,有一个人很开心,那就是麻琼,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而是这样一来,程若妍和戚辉就必须要分开一段时间,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让她深深知道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不管两个人的感情有多好,只要她控制住戚辉的课余时间,彻底隔绝他们之间的交往,分开他和程若妍就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这个计划,麻琼做了一个决定——装病,她先跑到何愚那里请了假,然后又让她在医院里的老同学给她开了一份诊断证明——抑郁症。
  抑郁症这个病,说起来可大可小,往轻了说,也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其他生活一切正常,往重了说,万一犯起糊涂来,是要出人命的,麻琼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来,真不容易。
  回到家里,麻琼特地把诊断证明放在了客厅茶几的醒目处,然后卧床休息,静静的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戚辉回来后,果然一眼就看见放在茶几上的证明,他急忙跑到母亲的卧室,麻琼心里直想笑,却故意要装出哼哼的声音来。
  戚辉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说道:“妈,你是抑郁症,又不是发高烧,你哼哼什么?”
  麻琼蹭的坐了起来,直盯着戚辉说道:“抑郁症就不能哼哼了,你就想着我快点死是吧,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来,你走吧,走吧,我不用你管。”说完,又背朝着戚辉躺了下去。
  戚辉用手去抚母亲的胳膊,却被麻琼甩开,他无奈的说道:“妈,别这样好不好,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管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毛病的,我怎么不知道?”
  麻琼还是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戚辉继续说道:“好吧,妈,你想吃点什么吗?我来给你做,不过我只会面条和炒饭,你吃哪样?”
  要说妈妈聪明儿子也不傻,这麻琼事前毫无征兆的突然来了个抑郁症,让他怎么不起疑心,他知道母亲有个老同学在市人民医院做医生,第二天一早,戚辉就找到了母亲的那位老同学想问个究竟,谁知道麻琼早就料到他这一步,让她那位老同学提前都准备好了。
  从医院出来,戚辉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刚刚在医院办公室里,母亲的老同学对他说的话,让他不得不担忧起来,母亲的那位老同学说,抑郁症病人是最需要家人照顾的,他们因为某些方面的原因,导致精神上的紊乱和精力上的衰退,严重的时候会产生幻觉甚至有自杀倾向,你妈妈的情况目前还算稳定,暂时不需要采取药物治疗,但稳定不代表可以掉以轻心,如果环境不适,随时有恶化的可能,而且这种恶化会来的很迅速,在这段时间里,我建议你必须时时刻刻看着你妈妈,你是她最亲的人,你的悉心照看会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她的病情直至完全康复。
  母亲的老同学言之凿凿,不由得戚辉不相信了,而且他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因为程若妍的事,他与母亲之间没少产生摩擦,因为这个而使母亲患上抑郁症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人上了年纪就更容易背上一些思想负担,想到这里,戚辉有些后悔那天赞成程若妍去培训班做教员,这一来两个人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戚辉来说恐怕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了,每天下了班就要匆匆赶回家里陪着母亲,好在麻琼的精神状况还算好,除了偶尔犯困,基本的生活自理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见到儿子这么乖,麻琼其实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虽说要时不时的做做样子,看着儿子忙前忙后烧饭做菜打扫家务心有不忍,但一想到那个计划,她就必须狠下心来,坚持下去。
  戚辉这边是度日如年,而程若妍那边却是只恨时间太快,她没想到整个培训班居然有四个班之多,每天是忙的不可开交,而且培训班里都不是一般普通的学生,年龄跨度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且都是市里各单位的头头脑脑,这些人平日里都是管人的人,现在让程若妍去管他们,还要管出效果来,不能不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这一期的培训日程共计两个月,眼睛一眨已经过去了一半,这一天程若妍坐在她单独的办公室里揉着眉心,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份成绩单苦笑不已,平均成绩才六十三分,勉强及格,这离她给自己的预期目标相去甚远。
  忽然有人敲门,程若妍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人,笑盈盈的看着她,程若妍先是愣了下,然后想了起来说道:“啊,是叶书记啊,怎......你怎么来了?”
  叶存章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说道:“我今天来是检查检查培训班的教学质量的,听说你们最近才考了一次试,怎么样,给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程若妍不好意思的请叶存章坐到椅子上,然后从桌上取了成绩单递到叶存章的手里说道:“叶书记,我......我恐怕辜负了你的期望。”
  叶存章看着成绩单,来回翻了两翻,边点头边笑道:“很好嘛,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程若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叶书记,你是在笑话我吧。”
  叶存章把成绩单放到茶几上,说道:“我说的是真话,这里不比你在第二中学,这里的学生几乎都比你年长,而且都是位居要职,平时工作又多,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他们考出这样的成绩,我对你的工作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程若妍被叶存章夸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背靠在桌子上,手在桌子的边角上来回搓着,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刘柏楠,他对叶存章说道:“叶书记,车到了,可以走了。”
  叶存章双手在腿上拍了两拍,站起身说道:“好吧,程老师,我要谢谢你,帮了我的大忙,希望再接再厉!”
  程若妍边送叶存章出门边笑着说道:“叶书记,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存章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哦,想起来了,程老师,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上次......上次......嗨,不提上次的事了,就这个星期六吧,我再一次对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光临寒舍,晓墨也一直惦记着你呢,怎么样,没问题吧。”
  程若妍爽快的答应道:“没问题,叶书记,我一定到。”
  送走叶存章,程若妍想起刚刚这位市委一把手对自己的鼓励,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关上门,程若妍情不自禁的在屋里一个人跳起了华尔兹,嘴里还伴着奏,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会是谁呢?程若妍停下了舞步,犹疑着拿起了话筒。
  “喂,若妍,是你吗?”电话里传来戚辉的声音。
  “戚辉!是我,我是若妍!”程若妍惊喜的叫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
  戚辉说道:“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的,若妍,我好想你!”
  程若妍说道:“我也想你,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戚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没时间,我妈病了,是抑郁症,我现在除了在学校就要回家陪我妈,若妍,对不起!”
  程若妍柔声说道:“是这样啊,戚辉,老人家身体不好,你是要小心照料的,别惦记我,我没事,再过一个月我就回学校了,到时候我们还是能在一起的。”
  戚辉说道:“若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一个月后见。”
  挂了电话,程若妍望着电话机出了神,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星期六的下午,因为没课,程若妍早早的跑去百货商场想给自己挑一身新衣裳,毕竟要去叶书记家做客,不能太寒酸了,可转遍了几乎大半个女装部,都没找到合适的,要么就是看中了价格太高,要么就是价格合适自己却看不中,就这么走走停停看看,转到一节柜台前,柜台里的服务员笑着对她说道:“哎呀,美女今天怎么一个人逛街啊?”
  程若妍闻言望去,竟然是小娟,她也感到十分意外,问道:“哦,是......是你啊,真不好意思,我光注意看衣服了,没注意到,怎么,你在这儿上班?”
  说来也奇怪,虽然小娟两次给她出了难题,但不知道为什么,程若妍对这个女人并不讨厌,相反小娟直来直去的性格,倒是蛮对她的脾气,小娟笑着说道:“哎,就是瞎混呗,我来这里上班也才两个多月,你......你是来买衣服的?”
  程若妍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想买身套装,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小娟笑了起来,二话不说把程若妍拉进了柜台里面,说道:“你找我呀,我来帮你挑一身,我虽然没你有文化,但说到穿衣打扮,你还得听我的,我跟你说,我们这里刚刚进了一批新款,都是今年最流行的,电视上看过没有,港台明星梅艳芳穿的。”说着,翻箱倒柜拿出几套衣服来塞到程若妍手里。
  小娟挑了其中一套,把程若妍推到试衣镜前,两只手拎着衣服在程若妍的胸前比划着,说道:“看看,怎么样,粉红代表着热情活力,再配上紫色的裙子,浪漫神秘,啧啧啧,你这身材简直太好了,嫉妒死我了,我要是个男的,也非追你不可。”
  程若妍像个木偶一样被小娟摆弄来摆弄去,要说小娟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就这么随手挑了一套,在镜子前面一站,整体效果竟然是相当的好。
  女人都是爱美的,程若妍自然更不例外,她照着镜子左转右扭,也是很满意,伸手去拿吊牌看了看,吓了一跳。
  “六百八,太贵了,太贵了。”程若妍连忙把衣服放在了一边:“还有没有便宜点的?”
  小娟笑着说道:“那是标牌价,我会给你打折的,你就放心好了,我跟你说,这一身真的配你,女人啊,其他都可以省,就是衣服和化妆品千万不能省,你听我的没错。”她取过计算器,摁了几摁,然后递到程若妍面前:“我当你是我妹妹,给你成本价,三折,一共两百零四,算两百了,怎么样,我裴小娟够意思吧。”
  程若妍看看计算器上的数字,又看看衣服,知道这个价格是真的很到位了,反而有些担心的说道:“你......你不会亏本吧,万一被你们老板知道了......”
  裴小娟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妹妹,姐姐我虽然豪爽一点,但还不至于做亏本的生意,这衣服的进价其实也就两三成,亏不了的。”
  听裴小娟这么一说,程若妍才放下心来,乐滋滋的跑进试衣间,把衣服换上了身,再出来对着镜子反复的照,越照越满意,裴小娟在一旁看着,也不住的点头,不无羡慕的说道:“妹妹,真没话说,你往这儿一站,就跟那仙女儿似的,迷死人了。”
  程若妍一边来回摆动着身体,一边笑道:“姐姐,别这么说,你也很漂亮。”
  裴小娟呵呵笑道:“那这么说,从今儿起,咱们就算是姐妹了,好,以后你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尽管一句话,姐姐其他没什么本事,道上的朋友还是认识几个的,要是有谁敢欺负了你,那就等于欺负我一样,我罩着你。”
  程若妍那一声“姐姐”也是随口一说,想不到裴小娟居然就这么跟她认了姐妹,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她不是很愿意跟所谓的道上的人有什么瓜葛,可看到裴小娟一脸的热情,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怪,这个裴小娟两次为难与她,两人第三次见面干脆成了姐妹,不得不说有些意思,不过程若妍也是豁达之人,不管怎么说,能多一个姐妹朋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和裴小娟告别后,程若妍又顺便买了两盒营养品,然后就穿着那套刚买的衣服往叶存章家赶去,到了叶存章家,开门的是王萍,一见程若妍,王萍满面笑容的把她让进了屋,热情的说道:“前两天我们家老叶就跟我说了这事,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特地准备了两天,哎呀,程老师,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来就来吧,还拎这些,你那么帮我们家晓墨,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不行不行,这两盒东西你一定要带回去,不然被我们家老叶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程若妍连忙推道:“晓墨妈妈,我也就是顺便拿来的,这真不算什么礼,我虽然是晓墨的老师,但也比晓墨大不了几岁,你们可以算是我的长辈,我一个晚辈给长辈送点东西是应该的,你千万要收下,哦,对了,晓墨今天不在家?”
  王萍招呼程若妍坐下,给她泡了茶,然后就坐着说道:“晓墨今天和他们一帮同学踢足球去了,这孩子只要没人看着,就在家闲不住,我也没告诉他你今天要来,我想给他个惊喜,自从你调到培训班去以后,晓墨是真惦记你,老嚷嚷着让我带着他去看你,我没答应他,好在今天你来了,一会儿你可得帮我说说他,他就听你的话。”
  两个女人坐着寒暄了一阵,就听到门口有汽车的声音,王萍忙跑去开门:“哦,是我们家老叶回来了。”
  叶存章进了屋,程若妍赶紧起身说道:“叶书记,你好!”
  叶存章笑着摆摆手,说道:“程老师,在这个家里,你就别叫我叶书记了,我是晓墨的爸爸,你可以叫我晓墨爸爸,或者叫我老叶都行,咱们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么客套。”
  程若妍笑道:“那好,你们二位也别叫我程老师了,我听着也怪别扭的,叫我小程吧,或者若妍。”
  叶存章说道:“好,就这么定了。”他望了望屋内,问王萍道:“晓墨跑哪儿去了,他不是总念叨程老师吗,今天程老师来了,他倒跑没影了。”
  王萍替叶存章把公文包放好,笑着说道:“我们这不是没告诉他嘛,没事,一会儿晓墨就回来了,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坐着聊会天等等就是了。”
  尽管是第一次登市委书记的门,但程若妍却不感到局促,相反而觉得很轻松,或许是与叶存章和王萍都见过好多次面的缘故,特别是叶存章,谈笑风生平易近人,连一点书记的架子都没有,程若妍和他说着话,就好像和自己的父辈聊天一样,那么的和蔼那么的可亲。
  天色渐晚,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六点半,可叶晓墨还是没见回来,三个人围着一桌的酒菜有些坐不住了,叶存章问王萍:“晓墨干什么去了?这天都黑了,还不回来?”
  王萍说道:“他就说去踢足球了,这孩子真是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程若妍想了想说道:“晓墨爸爸,晓墨妈妈,你们别着急,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踢球的我都知道,我来打电话问问。”
  程若妍走到电话旁,拿起话机拨通了方成健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方成健。一听到程若妍的声音,方成健又惊又喜,程若妍问他:“方成健,你下午是不是和叶晓墨一起踢足球的?在学校里踢的吗?”
  方成健回道:“是啊,程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我们不是在学校,我们是在体育场,还有些外校的学生,都经常一起玩的。”
  程若妍又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家的?叶晓墨也回去了吗?”
  方成健回道:“我们早就散了,嗯,大概四点多钟吧,叶晓墨也走了,程老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若妍说道:“那你和叶晓墨最后分手是在什么地方?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方成健感到有些不妙了,他愣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我和叶晓墨是在鼓楼分手的,我记得他是往回家的方向啊,他没跟我说什么呀,程老师,你快跟我说,是不是叶晓墨出什么事了?”方成健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有些着急了。
  程若妍没再多说什么,安慰了方成健几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转过身来对叶存章和王萍把刚刚方成健的话转述了一遍,王萍蹭的就站了起来,一脸惊慌,声音都有些发颤了:“鼓楼,鼓楼到我们家骑车也就十多分钟啊,这会儿都快七点钟了,这孩子会不会......”
  “王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别咋咋呼呼的!”叶存章打断了她的话,又对程若妍说道:“程老......若妍啊,晓墨会不会到其他同学家去呢?”
  程若妍也有些犹豫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从鼓楼到这里,应该没有其他学生家了,晓墨爸爸,我看我们不能再耽误了,现在就去找找看,晓墨妈妈,你在家等着,万一晓墨回来了,你要立刻通知我们。”
  叶存章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我们走。”说着,穿起外套和程若妍就往外走,王萍一言不发跟在他们后面,脸上布满了忧虑。
  刚出了门,就看见从远处打过来两束光柱,一辆警车驶了过来停在了门口,王萍的一颗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叶存章和程若妍也很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一名警察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了,打开后门,叶晓墨从里面钻了出来,还一瘸一拐的好像受了伤。
  那名警察扶着叶晓墨走了过来,走到跟前叶存章才看清楚了,叫道:“老丁,怎么是你啊?”
  原来那名警察正是当日在派出所处理何唯尧纠纷的丁海波,王萍急忙抢上前去搀扶着儿子并不断的低声询问着。
  叶存章的脸顿时刷的一下黑了,叶晓墨居然被警车送回来,肯定是又闯祸了,哪知道丁海波一眼就看出叶存章的心态,连忙笑道:“叶书记,你先别着急,听我说,这次晓墨是真没犯错,不但没犯错,而且要大大的表扬,他是我们见义勇为的小英雄啊。”
  睡觉去了,各位晚安!
  这番话把在场的三个人都听愣住了,而叶晓墨抬头看见程若妍,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程......程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程若妍也上前扶住了他,说道:“你先别问我,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叶晓墨一听急了,连忙解释道:“程老师,我......我......”
  叶存章这会儿已经放下心来,他看了看四周,说道:“老丁啊,都别站在这儿了,都进屋说话吧,正好今天我准备了酒菜,咱们两个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一起喝几杯。”
  进到屋里,王萍先把儿子送回房间躺下休息,叶存章、程若妍和丁海波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丁海波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叶晓墨与方成健分手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恰好看见一辆过路的汽车将一位刚从菜场买完菜的老人刮倒在地,汽车司机出于惧怕心理,稍作停顿便想驾驶汽车逃跑,叶晓墨见状骑着自行车狂追在后,当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行人较多,汽车速度起不来,居然被叶晓墨给追上了。
  丁海波咪了一口酒,挑了块酱肉放到嘴里笑道:“老叶啊,我看晓墨这孩子不错,侠肝义胆啊,当时路上那么多人,就他一个敢骑着自行车追汽车,还把车给拦下来了。”
  叶存章点点头没说话。
  程若妍关心的问道:“晓墨怎么受的伤?”
  丁海波呵呵一笑说道:“不碍事,骑太快没刹住撞路牙上了,屁股和腿上蹭掉几块皮,上点药就好了,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受伤了,逼停了汽车他就一直揪着那个司机,直到我们派出所去了人才松手,跟个小老虎似的,老叶啊,到今天我才发觉我有点嫉妒你,我要有这么个儿子,睡着了都能笑醒。”
  叶存章端起酒杯敬了丁海波一杯,说道:“老丁,我儿子什么样我心里头明白,心眼不坏,就是做事不经大脑,少根弦,所以啊,你要不看紧点,准给你折腾点事出来。”
  丁海波哈哈大笑说道:“男孩子嘛,顽皮点正常,我就喜欢晓墨这样的性格,敢作敢为敢当,要整天蔫了吧唧的,那也不像你老叶的种啊。”
  叶存章和程若妍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时王萍从叶晓墨的房间出来,顺手掩上了门,坐到叶存章的身边,可能是看到叶晓墨没什么大碍,不怎么担心了,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让你见笑了,晓墨这孩子就是不会让人省心,你说说,大街上那么多人,他要逞什么能,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你以后要多帮我说说他,他现在就听你的话。”
  程若妍笑着说道:“晓墨妈妈,我倒觉得晓墨今天表现的很好,像个男子汉,难怪学校里一帮男同学都喜欢跟他在一起,不过,晓墨妈妈你也别担心,我会提醒他的,以后碰到这类事情应该多想一想,除了有胆量外还要讲究策略。”
  王萍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四人又吃了些菜,方才离席散去不提,第二天,叶晓墨见义勇为的勇敢事迹在学校里就传了开来,在丁海波的陪同下,倒地老人的家属将一面锦旗送到了学校里,向学校以及叶晓墨本人致谢,何愚则趁热打铁,召开了一次全体师生的会议,会上表彰了叶晓墨,并且正式撤销上次的留校察看处分,何愚让叶晓墨坐到了主席台上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会议的最后时间,何愚建议叶晓墨自己谈一谈心得感想,与全校师生做一个分享。
  坐到主席台上的叶晓墨本就有些窘迫,听到何愚让自己讲话,更加不知所措了,他抓着面前的话筒,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紧张着满头大汗。就在这时,叶晓墨看到会场后门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程若妍,程若妍在最后一排挑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对叶晓墨鼓励的笑容。
  程若妍的到来霎时间好像给叶晓墨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不知道为何,叶晓墨顿时觉得信心十足,他努力的调整着心绪,渐渐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觉得我做了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我是这样想的,要是放跑了那个司机,以后......以后要是我们碰到了这样的事,也没有人会帮我们,要是这个社会上所有的人都不肯去帮助别人,都只想着自己,那会是很可怕的,嗯......还有就是我想说,我当时的确是太冲动了,要是那个司机没有刹车,我恐怕就不能坐在这儿了,回头想想,我现在都有些后怕,嗯,同学们还是不要学我的好......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台下“哄”的一声全场大笑起来,何愚也没憋住,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给喷出来,叶晓墨却似乎找到感觉了,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而且容易做事不顾后果,这个我要检讨,昨天我看到我妈妈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心里特别感动,差点都哭了,在这里我想对她说声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台下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不知道哪个先带头鼓掌,继而全场掌声雷鸣,程若妍也赞许的点着头,叶晓墨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非常感谢我的班主任程老师,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关心爱护着我们,就算我们有时候做错了事,她都不会很严厉的......批评我们,而是跟我们讲道理,让我们从心底里知道哪里做错了,其实我今天本来没有勇气说这些话,正因为我看到我们程老师来了,我才敢说的......”
  叶晓墨站了起来,朝着会场后排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深情的说道:“程老师,谢谢你。”
  会场上所有人刷了一下都将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数百道目光齐聚在程若妍身上,程若妍的脸顿时腾的红了一片,所有人又都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
  散会后,程若妍走过去对叶晓墨有些嗔怪的说道:“叶晓墨,谁让你在会上说我的?”
  叶晓墨挠挠头说道:“程老师,你生气啦?”
  程若妍半怒半喜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方成健几个同学也都拥了过来,围着程若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司马燕、凌晨几个问道:“程老师,你是不是回来了?”
  程若妍笑着说道:“不是,我今天正好没课,就是来看看你们的,哪知道正好赶上你们开大会,就做了旁听喽。”
  司马燕撅着嘴说道:“程老师,你还要过多长时间啊?”
  程若妍竖起一根指头说道:“还有一个月,很快的。”
  其实从程若妍走进会场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早已注意到了,那就是戚辉,会场上没法说话,他心急火燎的直到这会儿才凑了过来,他问道:“你......你来了?”
  程若妍望着他点了点头,方成健拉着叶晓墨说道:“我们走吧,去踢球。”
  叶晓墨摇摇头说道:“我......我腿不好,踢不了。”
  方成健冲他使了个眼色,说道:“那......那就回教室,我们几个聊会天。”
  司马燕也会过意来,拖着凌晨说道:“是啊,是啊,我们走吧,作业还没做呢。”
  叶晓墨虽说有些不情愿,还是被方成健给拽走了,戚辉见人都散开了,便去拉程若妍的手说道:“若妍,你今天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不知道我......”
  程若妍把手缩开了,看了看四周围,低声说道:“这儿人多,别这样。”
  戚辉微微笑了笑,说道:“对不起,看到你来我有点高兴的忘乎所以了,走吧,去你办公室......哦,还是去我办公室聊聊吧。”
  程若妍咬了咬嘴唇,说道:“今天就不要了,我还要早点赶回去备课,课程很紧,我是抽空出来的。”
  戚辉闻言有些不悦,他问道:“我......你今天来不是看我的吗?”
  程若妍想了想说道:“戚辉,再等等吧,等我那边课程一结束,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天天见面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戚辉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没什么的,就是总见不到你心里像少了一块。”
  回去的路上,程若妍坐在公交车上,心里头也是空落落的,是为了戚辉还是为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提不起兴致,望着车窗外如梭的人流,有一种出世的错觉,她突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今天回学校,她是去看戚辉的吗?
  自从父母死后,她一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感觉,习惯了无牵无挂,直到何唯尧和戚辉的相继出现,特别是戚辉那天为她庆生,让她再次体会到久违的温暖,她太需要这种温暖了,越是难得,就越觉得可贵,直到昨天应邀去叶存章家赴宴,虽说有小插曲,但她依然感受到这个家的其乐融融,是啊,家和亲人,她已经很久不知道和最亲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了。
  车厢里售票员喊道:“前面是百货大楼,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程若妍猛的一惊,她想起昨天遇见的裴小娟,那个两次找她麻烦昨天又跟她成了姐妹的女人,程若妍往车门走去,等车停了,她跳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往百货商场走去。
  走到商场大门口,程若妍又犹豫了,她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是要见裴小娟,还是想进去逛一逛,正在她踟蹰不前时,裴小娟和几个同事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程若妍,裴小娟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朝程若妍走了过来,在她的背后拍了一下,笑道:“妹妹,又来逛商场了?”
  程若妍惊了一下,转身见是裴小娟,松了口气说道:“哦,是啊,你......你这会儿就下班了?”
  裴小娟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哪儿像你们坐办公室的一天八小时,我们是倒班的,这会儿刚下班,怎么?妹妹,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有什么心事,说给姐姐听听。”
  程若妍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心事。”
  裴小娟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别骗我了,妹妹,你说瞎话的本事还差点,你有心事都在脸上写着呢,嗯,这样吧,姐姐今天正好有空,就请你吃顿饭,咱们姐妹两个好好聊一聊。”
  程若妍跟着裴小娟后面,两个人绕到商场后面的小街上,找了个饭店坐了下来,裴小娟可能是这里的常客了,跟老板笑嘻嘻的说了几句俏皮话,很熟练的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两瓶啤酒,问程若妍:“妹妹,来点吧?”
  程若妍居然点头了,裴小娟高兴的说道:“嗯,爽快,我最怕人扭扭捏捏了,今天多喝点,有什么烦恼想不开的尽管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出主意。”
  两个女人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还一边说着话,其实基本上都是裴小娟再说,程若妍很少开口,不过酒是一点没少喝,裴小娟干一杯她就干一杯,裴小娟开始有意试探她的酒量,谁知道各自两三瓶啤酒下去,程若妍好像没事人一样,裴小娟这才意识到她这个妹妹酒量不一般,期间隔壁桌上有几个年轻人见两个漂亮的女人坐一起喝酒,感到很新鲜,朝她们吹了几声口哨,裴小娟眼睛一瞪,骂道:“吹你妈逼啊,再吹老娘阉了你。”那几个年轻人当时就站了起来要生事,饭店老板一把按住了他们,说道:“嘿,哥儿几个,少给我惹事,那是我妹子,长点眼啊。”几个年轻人这才憋着气坐了回去。
  程若妍朝裴小娟竖了竖大拇指,不无赞许的说道:“姐姐,我想我真有点羡慕你。”
  裴小娟干了半杯啤酒,笑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你是羡慕我有个坐过牢的哥哥呢,还是羡慕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呢?”
  程若妍摇摇头,说道:“都不是,我是羡慕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我,有什么事都要在心里头憋着藏着掖着,就说何唯尧吧,你喜欢他就敢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去喜欢,我就不行。”
  裴小娟问道:“妹妹,你不是还为那天的事怪我吧?”
  程若妍笑道:“没有,他不适合我,其实那天我跟他......嗯,怎么说呢,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没感觉呗。”
  裴小娟举杯和程若妍碰了一下,说道:“哎~~,是的,那时候我是真喜欢他,只要他说一声,我为他去死都可以,更别说为他打胎什么的,可后来我发现,这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就会在嘴上抹了蜜,其实一无是处,你说也奇怪,当我一下子想开了,也没什么了,无所谓,天下男人多得是,好男人不好找,像他这样的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程若妍惊问道:“打胎?”
  裴小娟呵呵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何唯尧也不是我第一个男人,我16岁就不是处女了,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我哥的一个朋友,我哥进去的时候让他照顾我,他妈的王八蛋,把我照顾到床上去了。”
  程若妍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裴小娟撇撇嘴说道:“后来没怎么样,我哥出来后知道这件事,就把他揍了一顿,切了他半截小拇指,再后来就没见过他了。”
  裴小娟说的轻描淡写,程若妍却听得心惊胆跳,裴小娟的世界跟她相距太远了,完全没有任何的交集,她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16岁就被强奸了,而且还是被自己哥哥的朋友,裴小娟的经历给她的震撼是相当巨大的。
  裴小娟看了看程若妍,忽然笑得前俯后仰,不停的用手拍着桌子,说道:“妹妹,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
  程若妍回避着裴小娟的目光,说道:“我?我没什么好说的。”说着,端起酒杯就要喝。
  裴小娟抓住她端着酒杯的手笑道:“说吧,说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没点心里话,我可是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不准耍赖。”
  程若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我......我妈妈死得早,我甚至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模样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笑起来很甜,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头发总是编一个麻花辫......”
  “嗯!”裴小娟笑道:“你笑起来也很甜啊,说不定你就跟你妈长的差不多,都是大美人。”
  程若妍继续说道:“......在我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跟着爸爸一起过的,我爸爸也是个教师,也在第二中学任教,在我大学二年级的那年,他也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就一个人过了,所以,我现在是个孤儿......”
  裴小娟不无歉疚的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道:“妹妹,对不起,我没想到......”
  程若妍笑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这些年我都习惯了,除了逢年过节有些难过,其他倒也无所谓。”
  裴小娟笑道:“不开心的咱们就不提,跟我说说你的爱情吧,嗯,何唯尧......还有上次在酒店碰到的那个帅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程若妍不免有些犹豫了,她用两只手托着下巴怔怔的发起呆来,良久才说道:“姐姐,你说爱情是什么?”
  裴小娟一愣,支支吾吾的说道:“爱......情?爱情就是喜欢一个人呗,还能是什么?”
  程若妍又问:“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裴小娟说道:“这个我知道,你要喜欢一个人呀,恨不得天天跟他粘在一起,哪怕分开一分钟都像过一年那么的漫长,他要是高兴了,你会觉得全世界都是晴天,他要是不开心了,你会比他还难受,还有......还有......就是......哎......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那样呗,你要真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他的一切,哪怕他是个乞丐,哪怕他是世界上最丑陋的,在你眼里都是最美好的。”
  程若妍笑道:“就想你爱何唯尧那样?”
  裴小娟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想想当初的自己,就觉得特别的傻帽,跟得了精神病一样。”
  程若妍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姐姐,我问你,如果有两个人恋爱了,彼此分开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却没有特别想见面的冲动,那这是代表了什么?”
  裴小娟看着程若妍笑道:“你是说你和那个帅哥吧,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状况,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们俩啊,没戏。”
  程若妍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裴小娟说道:“不为什么,你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你呀,心眼好性格好,可就是太单纯太柔弱了,而那个男的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要是以后跟了他呀,嘿嘿,有你苦头吃了。”
  程若妍说道:“我倒不觉得啊,他......他对我挺好的。”
  裴小娟撇撇嘴说道:“我的话你听听好了,别当真,我也不是什么专家顾问,我要真是专家,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的亏了,这种事说不清的,一切随缘吧,当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多问问自己的心。”
  “多问问自己的心!”——裴小娟的话让程若妍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多问问自己的心,可自己的心在哪里呢?从何唯尧到戚辉,这两个先后出现在她感情世界里的男人,一个如昙花一现匆匆来匆匆去,另一个人品、长相都没得挑,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肯定呢?
  和裴小娟分手后,程若妍回到家里,酒还是喝的有点多了,昏昏沉沉的,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喘着粗气,脑子里混乱不堪,想睡却又偏偏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跑到厨房里,几个水瓶都是空的,程若妍索性取了杯子倒了一整杯的自来水,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她的胃一向不太好,这会儿被凉水一激,顿时抽搐起来,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股混气直往嗓子眼涌。
  “呕......呕......”程若妍趴在洗脸池边上,直吐得眼冒金星,吃下去的饭菜混着啤酒味溅的满池子都是,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吐了好一阵子,才算平息了下来,程若妍无力的倒在厨房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忽然悲从心生,头埋在两腿之间,捂着嘴呜呜的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流满了整张脸糊成一片。
  一九九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先是总设计师南巡讲话,接着就是四位老一辈重量级领导人的相继去世,不过在叶晓墨的记忆里,这些都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对他来说,那一年的颜色是黑色的,就在那一年,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一夜之间改变了。
  路州的夏天总是来得早些,刚过四月底五月初,空气就变得燥热起来,这天下午没什么课,本来正是叶晓墨和方成健他们去操场练球的好机会,可惜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叶晓墨坐在教室里万般无赖的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幕发起了呆,尹家伟从书包里掏出几个红薯来,捅了捅叶晓墨的腰,说道:“嗨嗨,看我带什么来了?”
  叶晓墨瞧了一眼,不屑一顾的说道:“几个山芋,有什么稀奇的。”
  尹家伟“切”的一声,瞄了他一眼,鄙夷的说道:“你知道什么,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上好的种,咱们要是找块地把它埋了,上面架起火来拷一拷,那味道绝对是你没吃过的。”
  叶晓墨将信将疑的说道:“烤山芋呗,学校门口就有得卖,何必那么麻烦。”
  尹家伟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拷的哪儿有自己拷的香啊,你没拷过吧,说你是外行还不承认。”
  听尹家伟这么一说,叶晓墨忽然来了劲,说道:“也是啊,那一会儿放学,我们就这么办,咱们也拷一回山芋。”
  尹家伟反而把红薯又放回了书包里,说道:“今天就算了吧,外面那么大的雨。”
  叶晓墨倒把这茬给忘了,也犯起了难,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有办法了,咱们学校后面不是有个废品加工厂嘛,里面有几间空厂房,平时都没人的,全是废品和垃圾,咱们到那儿去怎么样,这样就不怕下雨了。”
  尹家伟也是眼前一亮,顿时叫好说道:“嘿,还是你脑筋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会儿把方成健也叫上,就咱们三个。”
  到了放学时,雨势却一点不见小,叶晓墨、方成健和尹家伟三个人顶着雨披沿着学校围墙绕到那家加工厂门口,厂里没什么人,一个传达室的老头正支着脑袋摇头晃脑的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几个女工躲在屋里聊天说话等着下班。叶晓墨朝方成健和尹家伟二人努了努嘴,示意从厂的后墙翻过去,后墙并不高,而且还稍稍塌了一段,三个人没费多大劲就跳了进去,加工厂后墙的两三个厂房,与其说是厂房,不如说是杂物棚,堆积如山的废铜废铁废纸箱,地面还都是泥土的,到处杂草丛生。
  方成健看着满大棚的杂物,不无担心的说道:“晓墨,还是不要吧,万一要是点着了那些东西,是要闯大祸的。”
  尹家伟指着一块空地笑着说道:“没事,我们离那些垃圾远点,在这儿挖坑,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保准不碍事。”
  叶晓墨点点头说道:“嗯,抓紧时间,咱们动作快点。”
  三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已经在地上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浅坑来,叶晓墨搓了搓手,又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泥巴,笑着说道:“好了,把山芋放进去吧,你们埋土,我去找些生火的木材来。”
  当方成健和尹家伟把土埋好的时候,叶晓墨已经抱了一大堆的纸箱纸片走了过来,他把这些纸箱纸片往地上一扔,说道:“没找到木材,就用这些吧,一样的。”
  方成健和尹家伟并排站着,挡住外面的风,叶晓墨半蹲着连擦了五六根火柴终于点着了那堆纸,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浓烟冒出,火苗慢慢探出了头来。
  “成功了!”叶晓墨高兴的欢呼起来,他一边小心翼翼的用手遮在火苗周围,一边对尹家伟说道:“快去再拿些纸箱来,我怕不够烧。”
  尹家伟应声跑去又取了些来,堆放在一边,这时火势已经慢慢大了起来,叶晓墨满意的站起身来,对方成健说道:“看,我还行吧,我可是第一次干这事。”
  方成健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就听到围墙外面有人在喊:“叶晓墨,叶晓墨,方成健,你们在吗?”
  方成健一愣,说道:“是凌晨!”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叶晓墨,你在不在里面,快出来。”
  叶晓墨、方成健和尹家伟三个人面面相觑,这声音是程若妍的,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程若妍知道了那还得了,叶晓墨顿时急的低声说道:“快快,咱们快把火灭了,真他妈的奇怪了,程老师和凌晨怎么来的?”
  方成健抱歉的说道:“是我告诉凌晨的,但我真没告诉程老师啊。”
  叶晓墨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快灭火。”
  三个人乱成一团,想尽办法用脚去踩地上的那堆火,却不知越急越乱,火势非但不减反而越来越大,一阵大风刮过,将一叠烧着的纸片吹得飞了起来,直直的朝着垃圾堆飘去,三个人拼命的拦着却还是有几片落到了垃圾堆上,不一会儿,已将垃圾中的易燃物都给点着了。
  方成健的脸都绿了,大叫道:“快,快,快把火给扑了。”
  尹家伟吓得浑身都僵硬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叶晓墨一边脱着外套往火堆上扑,一边大叫道:“尹家伟,你他妈的发什么愣啊,还不快来帮忙。”
  尹家伟还是没动,嘴角直哆嗦,终于还是崩溃了,哭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失火了,失火了,快来人啊,失火了......”
  墙外的程若妍和凌晨听到声音,心知不妙,也顾不得了,堪堪爬了过来,见到棚里往外冒着滚滚浓烟,程若妍脚下一软就要跌倒,凌晨赶紧扶着她说道:“程老师,程老师,叶晓墨他们应该在里面,我们快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时,听到尹家伟的呼救声,厂里的工人们也被惊动了,三三两两拎着各种器皿赶了过来,一片混乱中,程若妍完全没了主张,还是凌晨镇定些,她跟几个工人粗略说明了情况,在工人们的帮助下,将叶晓墨和方成健从大棚里拖了出来。
  这一场火,烧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直接导致两间大棚坍塌,棚内大部分物品尽数被毁,不过幸运的是,大雨一直在下,火势没有能够蔓延到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的人员伤亡,但这次事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极其恶劣的,作为作案嫌疑人的叶晓墨、方成健和尹家伟都被派出所当场拘留,程若妍和凌晨作为现场目击者也被带走问话,第二天的路州早报头版就是加工厂火灾现场照片和相关报道。
  多年以后,尹家伟对叶晓墨一直是心怀感激的,在派出所的询问过程中,叶晓墨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而方成健和尹家伟曾多次规劝自己,是自己一意孤行才酿成了恶果,对于叶晓墨的说辞,程若妍和凌晨心里头不相信,可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方成健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态度,尹家伟虽有不忍,但最终还是默认了。
  王萍赶到的时候,气急败坏的在儿子脸上抽了一巴掌,她是恨铁不成钢,恨叶晓墨太不争气,但再不争气也是她的儿子,看到叶晓墨脸上被自己抽出五道血红的印记时,还是忍不住噙满眼泪抱着儿子痛哭。
  既然叶晓墨供认不讳,派出所方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丁海波无奈的对王萍说道:“老王啊,晓墨这次的祸是真闯大了,我也没法帮他,少不得要吃点苦头了。”
  王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老丁,老丁,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这孩子要是被判了,那以后的前途可就没了。”
  丁海波安慰她说道:“判不判的是法院说了算,我们只能提出建议,现在唯一的办法,你赶紧回去和老叶商量商量,让他找加工厂的领导说说话,只要厂里那边不追究,我想问题倒还不至于太严重。”
  那一个夜晚,叶晓墨是人生头一次在铁窗里度过的,方成健和尹家伟离开的时候,回头望着他,他故意扭头避开了,坐在冰冷的钢架床上,叶晓墨整整一宿没有合眼,他并不是后悔为方成健和尹家伟开脱,也不是担心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他是无法面对母亲和程若妍的眼睛,一想起她们两个,叶晓墨的心里就阵阵的绞痛,还有叶存章,叶晓墨无法想象父亲得知这件事情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暴跳如雷还是黯然神伤,不管哪一样,他都不敢去面对,这一次自己是真的错的太过了。
  第二天一早,王萍就赶到了派出所里,看着儿子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程若妍随后也来了,她扶着王萍的肩膀坐在她的身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王萍捋了捋头发,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晓墨......”
  叶晓墨说道:“妈......”
  王萍说道:“晓墨,不是妈不帮你,妈是真的没这个能力,你爸他......你爸他......”
  叶晓墨紧张了起来:“爸他怎么了?”
  王萍说道:“你爸他没什么......就是听到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他太伤心了,我想求他去给人家说说好话,可他就是不肯,晓墨啊......你别怪你爸,他就是这么个人,不过你放心,我和你丁叔叔一定会再帮你想想办法的......”
  叶晓墨说道:“妈,你不用担心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的,爸做得对,我不怨他......”
  王萍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举手作势就要打儿子,骂道:“你知道什么呀,你个混账东西,敢作敢当?你有什么能力敢作敢当啊?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你有种,把责任都揽在自个儿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毁了你一辈子?”
  程若妍连忙拦住王萍,劝慰道:“晓墨妈妈,不要激动,晓墨已经知道错了。”
  王萍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说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这一回真要被判了,哪个大学会要你,考不上大学,你以后怎么办?”
  程若妍说道:“晓墨妈妈,事情或许没这么严重,办法总会是有的,你先冷静,要不......要不我去找晓墨爸爸说一说,可能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
  王萍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说道:“没用的,老叶的脾气我太了解了,我跟他过了几十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
  程若妍勉强笑了笑,说道:“晓墨妈妈,世事无绝对,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叶存章这一次是真被伤透心了,王萍哭了一夜,他也是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的心事,整个上午坐在办公室里是烦躁不安,脸色阴沉的吓人,刘柏楠几次向他汇报工作,他都压根没听进去,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刘柏楠已经得到叶晓墨的消息,可他也没敢正面和叶存章谈这个事,而是悄悄的把叶存章当日的工作安排统统做了延后。
  下午程若妍找到市委办公室,是刘柏楠接待的她,在听说程若妍是叶晓墨的老师以后,刘柏楠苦笑着说道:“程老师,你现在去找叶书记怕是行不通?”
  程若妍问道:“为什么?”
  刘柏楠说道:“叶书记这会儿正在火头上,谁进去恐怕都要挨批,你看看......”刘柏楠将手中一沓文件给程若妍看:“我这儿一堆事呢,都给压了下来,没敢惊动叶书记,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我给你带到就是了。”
  程若妍望了望叶存章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无奈的点点头,刚想离去,却没想到叶存章从门里出来了,他对刘柏楠说道:“刘秘书,你过来一下。”抬眼正好看见了程若妍,不由惊讶的“啊”了一声。
  办公室里,程若妍和叶存章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刘柏楠递来了两杯茶,然后知趣的关门出去了,叶存章神色疲惫,有气无力的对程若妍说道:“程老师,先喝点茶吧。”
  程若妍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子,说道:“晓墨爸爸,我来......”
  叶存章伸出右手打断了她,说道:“程老师,我明白你的来意,还是我来说吧,昨天晓墨他妈回去把晓墨的事情跟我说了,我的态度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会徇私护短,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徇私护短,晓墨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心疼,但也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更应该秉公执法,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在叶晓墨的问题上,你我都有责任,都应该反思,哪儿还有脸去托人说情?”
  叶存章的一番话将程若妍说的哑口无言,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比上次见面要苍老了十岁都不止,果然虎父无犬子,叶晓墨是个倔脾气,叶存章更是顽固的不可理喻,不过客观的说,程若妍心里更加的佩服叶存章了,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绝对是一个好书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程若妍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晓墨爸爸,你说在晓墨的问题上,我们都有责任,这我很赞成,特别是我作为晓墨的班主任,更是要反思,但事已至此,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晓墨这个孩子虽然有时候过于冲动贪玩,但本质是好的,上次他能够不顾自身危险追停肇事车辆就足以证明了,试问从小到大,谁没有犯过错误,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若是为了这一件事就将晓墨的未来全盘否定掉,是不是太残忍了些,更何况这次火灾所造成的实际损失并不大,我想如果能与厂方领导接触一下,对方还是能够理解的。”
  叶存章怔怔的望着程若妍,若有所动,程若妍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可言,叶存章沉默了,将身子靠在沙发的后背上,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谁都没有说话,最后,叶存章率先站了起来说道:“程老师,就到这儿吧,我让刘秘书送你出去。”
  离开市委大楼,程若妍还是没搞明白叶存章最后的态度,刘柏楠一路将程若妍送到大院门口,看着程若妍苦恼的样子,刘柏楠笑道:“程老师,看的出来你对晓墨是真关心啊。”
  程若妍说道:“老师关心自己的学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是班主任,责无旁贷。”
  刘柏楠笑笑,点着头说道:“程老师,有句话我姑且说,你姑且听,咱们哪儿说哪儿了好不好?”
  程若妍问道:“什么话,刘秘书你说吧,我听着呢。”
  刘柏楠说道:“晓墨的事情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上午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虽说烧了两间库房,可那都是垃圾堆了,直接经济损失不大,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员伤亡,有了这两点,我可以说晓墨说不定就是在派出所多住几天,要是厂方领导那边不追究的话,恐怕连法院那儿都省了,你安心回去吧,顺便跟嫂子说,让她也宽宽心,叶书记这边有我呢。”
  程若妍从刘柏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肯定的态度,他是叶存章的秘书,关键时候他出面说话,效果反而出奇的好,虽然寥寥几句,程若妍已然心定了大半,她笑着朝刘柏楠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送走程若妍,刘柏楠回到楼上,叶存章办公室的门已然紧闭着,刘柏楠从抽屉里翻出黄页号码薄翻看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还没等拨通又搁下了,想了想,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喂!是老朱吗?”刘柏楠笑呵呵的说道:“是我啊,老同学刘柏楠!”
  电话那头显然很是热情,刘柏楠寒暄了几句继续说道:“老朱啊,有件事情得你帮帮忙,不过这事你要亲自出面,最好不要惊动其他人,去一下城南废品加工厂,哦,对对对,就是那家......”
  两天以后,叶晓墨在母亲的带领下回到家中,这次事故虽然有惊无险,加工厂方面最终因为经济损失不大,且当事人认错态度诚恳并足额赔偿一应费用,免予追究相关责任,派出所方面则责成当事人所在学校和家长做好教育工作。
  晚上,叶晓墨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父亲回来,他知道无论如何逃不过一顿好打了,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很少打他,以往犯再大的错误,更多的是让他写检查,写完要背,背完了把检查贴在墙上,以示警戒鞭策。但这次性质太严重了,要不是母亲到处周旋,差一点就要进去,叶晓墨此刻反而希望父亲狠狠的揍他一次,他暗暗的下定决心,不管一会儿父亲打他有多痛,他绝不哼一声。
  可惜的是,直到时针指过了十一点钟,父亲还是没有回来,王萍让他早早去睡,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叶晓墨无奈的只得上了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叶晓墨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应该是父亲回来了,母亲还轻声的说着话:“哎呀,怎么喝成这样,你不要命了,快快快,躺下,我去给你泡茶!”
  然后就是叶存章的声音:“嗯,晓墨回来了?”
  王萍一边泡茶一边说道:“是的,他一直等你到十一点,见你还没回来,就先去睡了,老叶啊,晓墨这次是真知道错了,我看得出来,孩子特别怕......我看你就......”
  叶存章说道:“嗯嗯......我的药呢,你去给我拿来,我肚子又痛了......哼......”
  叶晓墨毕竟是困极了,听到这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存章病倒了,而且病情似乎相当严重,在加工厂事件过去刚刚没一个月,叶存章就住进了医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把王萍忙得头昏目眩,叶晓墨没有等到父亲的那一顿揍,却等来了父亲入院的消息,这让他心里更是歉疚难当,他认为父亲是被自己气病的,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怎么能说倒就倒下呢。怀着这样的心情,叶晓墨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好静少动,足球也不踢了,上课也不说话了,一有空闲就往医院跑,陪在父亲身边,帮着王萍忙前忙后,他问王萍父亲究竟得了什么病,王萍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眼眶红红的,叹着气摸着儿子的头发说:“没什么,你爸就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晓墨不是小孩子了,他明白母亲说的不全是真话,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的脸庞,他的心里也一天比一天揪了起来,陪在父亲身边的时候,他还要安慰父亲,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偶尔说说笑话,谈谈学校里一些好玩的事,希望能让父亲高兴,这一切,叶存章和王萍都看在眼里,酸在心里,一方面儿子变得懂事了,这让两人很是欣慰,另一方面儿子的变化突然这么大,会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这又让两人很是担心。
  因为叶存章身体变故,市委领导班子不得不再一次临时调整,由副书记暂代书记职务,上级党委将会在两个月内拿出正式调整方案,当刘柏楠把这个消息告诉叶存章的时候,不无愤慨的说道:“叶书记,这也太欺负人了,你也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才病倒的,这你刚一住院,上面就要调整,我想不通。”
  而在叶存章的心里,早已有此准备,他反过来安慰刘柏楠说道:“刘秘书,人嘛,生老病死都是免不了的,我撑不住了,总不能站着茅坑不拉屎吧,上级领导的决定是对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耽误了整个市委领导班子的正常工作,我就希望尽快把身体养好,也就能尽快恢复正常工作,到时候,哪怕我还做一个副手,甚至下基层,都比躺在这儿要强,你说是吧。”
  刘柏楠听着有些忍不住了,他握着叶存章的手哽咽的说道:“叶书记,我......”
  王萍在一旁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刘秘书,老叶的身体还很虚,工作的事我们先不谈好吗。”背朝叶存章的时候,王萍向刘柏楠使了个眼色,刘柏楠这才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偷偷的抹了抹,笑道:“看我这个人,叶书记,你好好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当只剩下叶存章和王萍独处的时候,王萍低头削着苹果,叶存章怜惜的抓住她的手说道:“先不削了,我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王萍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道:“嗯,好吧,你说我听着。”
  叶存章静静的望着妻子的脸,过了好久才说道:“老王啊,你也老了,我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的脸红扑扑的,就跟这苹果似的,这一晃晓墨都上高中了,你看你的头发都有白的了。”
  王萍鼻子一酸,嗔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叶存章叹了口气说道:“老王啊,我感到这些年真对不起你们娘儿俩,你跟着我没少吃苦,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可惜......可惜我却要抛下你们......”
  王萍慌张的连忙捂住叶存章的嘴说道:“老叶,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抛下我们娘儿俩,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快别胡说。”
  叶存章握住妻子的手,摇摇头说道:“你不用骗我了,本来我还有些怀疑,可看到刘秘书的样子,我什么都明白了。”
  王萍这才知道刚刚刘柏楠抹眼泪的动作还是被叶存章看到眼里了,她一时语无伦次的说道:“老叶,我......你......你太多心了,刘秘书那是跟你感情好,关心你呢,你......你别瞎想,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岳医生,你就是身子虚,需要调养。”
  叶存章拉过妻子坐到自己身边,半搂着妻子的腰,让她轻轻的依偎在自己身上,笑道:“老王,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了,你撒谎时的样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我不怪你,我就是担心晓墨,这孩子从小被你宠坏了,以后......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一定不能宠他了,俗话说,棍棒出孝子,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适当的时候得让他吃吃苦头,这样对他将来有好处......”
  叶存章话没说完,王萍已经再也忍耐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将出来:“老叶,你别说了,别说了......”
  叶存章用手抚着妻子的脸,拇指擦拭着她的泪水,温柔的说道:“老王,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病,其他人都不肯告诉我,你不能再骗我了,我不想我死的不明不白,告诉我吧,我挺得住。”
  王萍摇着头,坚决不肯说,叶存章继续说道:“没事的,你告诉我吧,你不觉得这样瞒着我对我很残忍吗?我要这样整天猜来猜去,我会发疯的,我不想我哪天突然就睡着了再也醒不来,连最后的话对你和晓墨都没说上一句......”
  王萍“呜呜”的哭得越来越伤心,嚎啕大哭说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告诉你,你得的是肠癌。”
  “扑通”一声,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叶晓墨木若呆鸡的站在门口,书包掉在地上,叶存章和王萍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顿时也僵住了,叶晓墨缓缓的说道:“妈,你说的是真的吗?爸得的肠癌?”
  人生有三大悲剧,少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对于叶晓墨来说,他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一些不对劲,但此刻从母亲口中说出的话,依然无疑于五雷轰顶,天地在一瞬间都崩塌了,人世间的美好他还没有好好体会,却就要接受这样的噩耗,父亲是他和母亲唯一的支柱,是他一直以来的精神依靠,如今这根柱子顷刻之间就要倒塌,叶晓墨只觉得浑身发颤,有一种坠入虚空的错觉,不断的往下掉,掉入无底深渊。
  叶存章向他招了招手,叶晓墨茫然的走到父亲跟前,王萍此刻也收住了泪水,她知道丈夫是有话要和儿子说,便抽咽着拿起暖水瓶说道:“我去打点水来。”
  叶存章说道:“晓墨,你今年十八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要坚强,有些事我和你妈不会再去刻意的瞒着你了,你的路还长,以后就要靠你自己,爸爸无能为力了。”
  叶晓墨听着父亲的话,眼泪止不住的扑朔扑朔的往下掉,叶存章递给他一个手绢,说道:“晓墨,把眼泪擦擦,你要像个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哪儿能跟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哭的,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要学会照顾好你妈妈,我对不起她,你要替我担起这个责任来,知道吗?”
  叶晓墨接过手绢来,使劲擦着眼睛,点头说道:“爸,你也要坚强,现在医术这么发达,癌症也未必就......就......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用功读书,也一定会考上重点大学,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叶存章欣慰的点点头,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拉钩。”
  叶存章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和儿子的小拇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从水房打完水回来的王萍静静的站在这一对父子的身后,这一刻像是凝结住了一样。
  半年以后,在叶存章的葬礼上,披麻戴孝的叶晓墨手捧着父亲的骨灰,自始至终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父亲那天对他说的话,就像铁水一般浇筑在他的心里,父亲离开后,这个家就要靠他来撑住了,母亲那哀怨无助的眼神就如同一把鞭子时刻在鞭策着他。
  入土仪式时,程若妍带着方成健、尹家伟、凌晨和司马燕等一众同学们也都来了,叶晓墨扶着母亲一一答礼,等到程若妍走到跟前时,王萍握住她的手只说了声“程老师”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程若妍也是眼眶红红的,她一边安慰着王萍,一边看了看叶晓墨,说道:“叶晓墨,你爸爸是个好人,你应该向他学习。”
  叶晓墨望着程若妍,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谢谢程老师!”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逐渐散去,凌晨独自一人走到叶晓墨跟前,抱了抱他,这是她极少有过与人表示亲密的动作,然后她轻轻的在叶晓墨耳边说道:“记住,我永远会和你在一起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这一幕被程若妍和方成健几人都看在眼里,谁都没有说话,包括叶晓墨自己。
  《流年》第一部分结束,征求下大家的意见,是继续《流年》第二部分呢,还是先插其他短篇???
  @青春靓丽肥姨姨 863楼 2014-03-23 18:59:00
  继续吧~既然出了一,当然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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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继续是肯定的,我的意思是说中间需不需要喘口气?好吧,那就继续吧。
  《流年》第二部

  “Q、K连对!”我看着坐在我左右两边的金阳和简红,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哈哈,五十块钱,拿来吧!”
  金阳赌气的把牌一摔,又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一百块扔在桌子上,骂道:“算你妈的走狗屎运,不来了,不来了,睡觉去。”说完拉着简红一起回了房间。
  我拿起一百块钱,从自己身上掏出五张十块的递给对面的魏爱国,说道:“兄弟,合作愉快。”摸了摸裤兜,又找出一包已经皱的不成模样的红塔山,就剩下两根了,我和魏爱国一人一根抽了起来。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觉很满足,对魏爱国笑道:“要不,我们去楼下的拍档喝点啤酒,反正明天不上班。”
  魏爱国表示同意,临走时我特地对着金阳和简红的房间喊了一嗓子:“我和魏爱国去喝酒了,你们去不去?”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两年前我大专毕业,因为学历不够,没能找到像样的工作,但又不想回农村老家,所以在跳了几次槽后,终于在一家电脑公司安顿了下来,平时事倒也不多,就是帮人装装电脑散机什么的,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可以说电脑什么的一窍不通,靠着他妹妹嫁给一个台商,弄了点钱开了这家电脑门店,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妹妹其实就是那个台商在大陆的二奶,台商是搞电脑配件批发的,所以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做了这一行。
  都说胖子憨厚,我是不敢苟同,我们这个老板比鬼都精,根本看不得人闲,就算没事也非得逼着我们坐在靠街的玻璃窗口,把几台老旧不堪的电脑拆了装,装了拆,美其名曰眼球效应。
  魏爱国比我早几个月进公司,也算是我半个师傅,或许因为都是农村来的缘故吧,我和他一直关系很好,现在这座房子开始是我和魏爱国合租的,后来一合计才发现租金太贵,凭我们俩那点可怜巴巴的薪水根本住不起,这才贴出广告,寻找合租人员。前后来了几批人,不是人家不满意我们,就是我们不满意人家,直到金阳和简红这对小夫妻上门,这事才算定了下来,其实金阳和简红也算不得夫妻了,听说是没领证,金阳在附近的厂里上班,简红并没有固定工作,也就是有空出去帮人家推销推销酒水什么的,不过这些事我们都不太关心,都是天涯沦落人,有缘千里来相会嘛,谁管得了谁呀。
  楼下路口的大排档我和魏爱国是常客了,都是大男人,谁也不愿意亲自动手做饭做菜,所以一个月三十天足有二十天里,我们俩的伙食是在这里解决的,剩下的十天要么是方便面要么是跟着金阳和简红后面蹭饭,反正一句话,混一顿是一顿。
  排挡老板老李看见我们俩,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这个位置不算太好,到了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老李索性也坐了下来,让他老婆给我们上了几道菜,又拎来了几瓶啤酒,然后三个人就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天南地北胡吹乱侃起来。
  老李嗑着花生问我道:“今年好像澳门要回归了吧。”
  我点着头说道:“好像是吧,快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七月一日吧。”
  魏爱国扑哧笑道:“尹家伟,七月一日那是香港回归,澳门回归是今年的十二月二十日,我说你平时都不看新闻的?”
  我尴尬的笑道:“啊,是吗,那是我记错了,哎,新闻有什么看头,看新闻能挣到钱,看新闻能找到女朋友?真是的,你倒是天天新闻联播,也没见你怎么着啊。”
  老李把我们三个人的酒都斟满了,抡着酒杯敬了我们一圈,喝完说道:“年轻人,志向要远大一点,你们都是大学生,以后都是能挣大钱的,不要整天想着找女朋友,你别看我就守着这么个小饭店,可我一有空也喜欢看报纸看新闻的,小尹啊,这一点做哥哥的可是要批评你,古话说得好,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韩信当年能受胯下之辱......”
  这时老李老婆又端来了一盘炒螺丝,骂道:“你就拉鸡巴倒吧,要不是我天天累死累活的,这饭店早就关门了,还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都有啥准备了?准备做市长啊还是准备做省长啊?”
  老李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说道:“去去去,帮我买包烟,男人说话,婆娘插什么嘴。”
  老李老婆虽然嘴上咧咧着,但还是帮着老李买烟去了,我嘿嘿笑道:“老李,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嫂子嘴是快了点,可都把你当老爷给供着,这一点我要批评批评你,老婆虽然是自己的,但也不能当牛当马的使唤啊,你的大男子主义实在是要不得。”
  魏爱国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可能是喝得多了,我回去的时候头晕乎乎的,吃下去的东西一个劲的泛着冲,魏爱国扶着我往楼上走,刚走到一半,我还是“哇”的一声全吐了,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楼道里混杂着极其难闻的气味,魏爱国埋怨的说道:“哎呀,你说你不能喝,喝那么多干吗,真是自找的,吐完了没?吐完了赶紧走,明天楼上的大妈又要骂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惊醒了,我暗自咒骂着谁这么缺德,一大早就来电话,连觉都不让人睡的安稳,我走到客厅里,魏爱国已经把电话接了起来,他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我招着手:“哎,哎,尹家伟啊,他来了,你稍等啊。”
  “谁啊?”我嘟囔着问道:“找我的吗?”
  魏爱国把话筒递到我手上,我接过来一听,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感觉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
  “是尹家伟吗?”
  “嗯,是我,你谁啊?”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亏我还找了好长时间你的联系方式,真没劲。”
  “你到底是谁啊?”我有些不耐烦,昨天的酒劲还没完全消去:“再不说我可挂了。”
  “你这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老同学都不认识了?我是司马燕。”电话里的女人有些不高兴了。
  “噢~~~”我拍着脑袋,笑道:“是你呀,咦,你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
  司马燕说道:“这话先不说了,你下个月十号有空吗?能不能回路州一趟?”
  我问道:“什么情况?请我吃饭?”
  司马燕说道:“嗯,算是吧,你就说你回不回来吧,给个准信,我和方成健请你们几个吃饭,顺便有事情宣布,哦,程老师、凌晨他们我都约好了。”
  我笑了起来说道:“哦,我有点明白了,好,我一准到。”
  挂了电话,我坐在电话旁的椅子上发起了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我们刚刚高考结束,司马燕和方成健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凌晨作为全校的高考状元,考进了全国知名的某重点高等学府,还有程老师,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是那么漂亮吗?要是我以后能找个女朋友有程老师一半漂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还有......还有叶晓墨,当年的那一场火我都快忘记了,是的,我已经忘记了,他现在又过得怎么样了?自从毕业以后,我们之间几乎断绝了消息。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无比沮丧起来,我摸了摸全身的口袋,才发现没香烟了,正好金阳推门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包三五,我一个箭步上前把烟从他手里抢了过来,二话没说塞了一根进嘴里就点了起来。
  “你他妈的是土匪投的胎啊!”金阳骂道:“给你一根就算了,还把我一包都抢去了。”
  我大大咧咧的把烟塞进了自己口袋,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说道:“小气,一包三五不就十块钱吗,来,算我跟你买的。”我掏出十块钱放到桌子上。
  金阳看出我心情不好,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问道:“怎么着,哥们,失恋啦?”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扯犊子,你看我像是失恋的人吗?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见个女人就跟苍蝇见到屎似的,我要谈恋爱,对方必须是仙女,而且要特别轰轰烈烈那一种。”
  金阳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臭啊?就你?还仙女?还轰轰烈烈?得得得,你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你现在就属于精神分裂前期知道吗?”
  我跑到老板那儿请假,他居然坐下来给我算了笔账,按照他的算法,我这个月连私事带病假的,到月底我不但一分钱拿不到,还得倒找他钱,最后他问我:“你觉得你再请假合适吗?”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得,我不请假了,我不干了总可以吧,真以为离了你这庙我就没念经的地儿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在这儿干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本想着老板好歹能挽留一下,我就顺水推舟算了,谁知道这个王八蛋立刻叫来了财务给我结账,一共六百五十块,他给了一千我,说道:“多出的三百五算我私人赠送的,你也别感谢我,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念旧,毕竟你在我这儿也干了一年多了,现在咱们两清,你请便吧。”
  可能我这人天生就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离开公司懊恼了没几个钟头就没事了,晚上魏爱国回来的时候,我正趴在电脑前面玩着红警,魏爱国一个劲的埋怨我太冲动,脑子秀逗了,我嫌他烦说道:“你他妈的就管好你自己吧,德性!”
  魏爱国被我一呛白,反倒冷静了下来,心平气和的说道:“尹家伟,你是不是打算回老家了?”
  “回老家?”我愣住了,突然之间一种强烈的思乡情绪迅速的在我的心头蔓延开来,其实我不是不想回家,我是想着如何更体面点的回家,好歹也在外上了几年大学,要是就这么狼狈的两手空空的回到农村,我怎么向爸爸妈妈交代,就算我厚着脸皮回去了,我又能干什么?难道和爸爸妈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无比的烦躁,算了,算了,过两天到了十号先回路州一趟,其他的事情再说吧,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不还没山穷水尽嘛,大不了再去找份工作,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了?
  九号上午,我起了个大早,胡乱的往背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匆匆忙忙的往火车站赶,进了站才发现离发车时间不足十分钟了,我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四只鲜肉大包一边啃着一边往检票口冲去。
  火车票是我提前订好的,硬卧下铺,我找到位置的时候,发现在我的铺上躺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塞着耳机听随身听呢。
  我对了对铺位号,确认无误后便推了推他:“嗨嗨嗨,起来,起来,这是我的铺位。”
  小伙子一脸惶恐的连忙起身,陪着笑脸说道:“哎哟,这位大哥,跟你商量个事,我和我女朋友在前站上的,我们俩一个上铺一个下铺,你看能不能咱俩换一换,钱我补给你,哪怕多点也行,大哥,帮帮忙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另一个下铺,果然睡着一个女学生,说到底,我这个人还是心太软,看不得别人求我,我指着一边的上铺说道:“好吧,这是你的吗?”
  那个小伙子千恩万谢的谢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大哥,差多少钱,我补给你。”
  我摆了摆手,把背包扔到上铺,脱了鞋子就往上爬,说道:“算了,算了。”
  我躺在了上铺,手里还剩下两个包子没吃完,却觉得没了胃口,全中国火车站汽车站的包子都一个样,皮厚馅少,而且油少的可怜,我怎么嚼怎么没滋味,说不定这都是昨天没卖完隔夜的,索性随手将两包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因为起得早,还觉得困困的,我便裹起被单准备好好睡个回笼觉,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发觉有人在推我,我睁眼一看,原来是那个小伙子,小伙子笑着问我:“大哥,已经中午了,我们两个想去餐厅吃饭,你也一块儿来吧,你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我本想拒绝,可又觉得肚子的确有些饿了,看那小伙子的样子,也挺诚恳的,便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伙子一脸高兴的说道:“说什么呢,大哥,咱们也是缘分,千万别客气。”
  穿过两节车厢,我们三人在餐厅里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在火车的餐厅里吃饭,这里的布置果然豪华了许多,人一坐在这儿,顿时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对服务员招了招手,故作老练的说道:“服务员,先给我来杯可乐。”
  小伙子和他女朋友坐在我对面,趁着小伙子点菜的时候,我偷偷的打量了下那女的,长得忒不错,细皮嫩肉的,眼睛还特别神,乌溜溜的透着水灵,她也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我急忙装作没看见,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原野风光。
  服务员上完菜又拿来了啤酒,小伙子给我和他都斟了一杯,然后举杯敬我道:“大哥,来,我先干为敬了。”喝完又催促我吃菜,我也不多话,下筷如有神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差不多半饱,小伙子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搭着讪,他告诉我他姓刘,叫刘耀宗,现在正在上大学,旁边那个女的是他的同学,叫肖婷婷,两人已经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了,这一次是放暑假肖婷婷陪着他一起回老家的。
  我问刘耀宗:“你是哪里人啊?”
  刘耀宗答道:“我是路州人,大哥,你是哪里的呀?”
  我一听是老乡,立刻用路州话说道:“我也是路州的呀,我们是老乡啊。”
  刘耀宗闻言也是兴奋不已,也用路州话说道:“那真是太巧了,大哥,想不到我们是一个地方的,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又喝了些酒,彼此的关系一下子近了许多,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的客套了,刘耀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谈到家乡的一些风土人情故事,俱都开怀大笑,而肖婷婷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只是偶尔为我们加些酒。
  聊了好半天,直到下午两点多我们才回到卧铺车厢,我继续爬到上铺睡觉,而他们两个则在下面窃窃私语,时而发出吃吃的笑声,到了晚上,刘耀宗又把我拉到餐厅吃了一顿,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刘耀宗的家里肯定是个不差钱的主,非富即贵,难怪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再联想到我自己至今还是孑然一身,不由的暗暗埋怨起老天爷真他妈的不公平。
  第二天一早,火车驶进了路州站,出了车站,刘耀宗给我留了他们家的电话号码,说是有机会再联系,我满口应承。和刘耀宗分了手,我便搭上公共汽车往第二中学赶去,我是想在见司马燕和方成健之前,先去见程老师一面,问一问情况。
  赶到第二中学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学校与我们毕业那会儿大体上没什么变化,我很快找到了程老师的办公室,一眼便看见程老师坐在里边靠窗的座位上。
  “程老师,你好!”我走到她的桌前,笑盈盈的叫道。
  程老师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认出了我来,她惊讶的说道:“尹......尹家伟,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她起身给我泡了杯茶,我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笑道:“司马燕打电话给我,让我今天回来的,电话里神神秘秘的说是她和方成健有事情要宣布,我想来想去,路州我也没啥地方好去,所以就先到你这儿来探一探底的。”
  程老师手抚额头,拍了拍笑道:“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是是是,是这么回事,方成健和司马燕要订婚了,也是上个月刚通知我的,我这事情一多,差点给忘了。”
  “订婚?”我虽然之前已经隐隐约约有些猜到,但还是没想到她们俩会发展这么快,都到了订婚的地步了。
  我笑道:“真的假的,方成健这小子行啊,我们几个这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订婚了,不行不行,哪有这么容易的,今天一定要好好拷问拷问他们两个。”
  程老师呵呵笑道:“他们两个其实上高中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后来又考到一所大学去,这不就水到渠成吗,这是好事啊,你们这个好朋友应该为他们高兴的。”
  “是是是!”我点着头笑道:“我们当然高兴了,哎,对了,今天凌晨和......叶晓墨他们也去吗?”
  我说到叶晓墨的时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程老师似乎也觉察到了,她想了想说道:“凌晨应该去吧,叶晓墨......我就不知道了,方成健他们应该也会通知的。”
  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程老师,叶晓墨这些年怎么样了?我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程老师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虽然只是一刹那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叶晓墨这些年是真苦,那一年他爸爸死了,后来总算考上了大学本科,可就在他大二的时候,因为他妈妈的身体不好,只好辍学回了家,我也快一两年没见他了,他现在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啊”了一声,叶晓墨居然连大学都没上完,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和程老师都相对无言,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还是程老师先开的口,笑了笑说道:“司马燕和方成健他们今晚订婚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我向程老师问明了地址,然后就离开了第二中学,看着校门口川流不息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不由的感慨万千,当年的情形就犹如昨天发生的一样,犹自历历在目。
  我有意的在大街上闲逛着拖延时间,我并不想太早赶到酒店,我不知道我在害怕着什么,又在惦记着什么,我甚至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程老师所告诉我叶晓墨的情况,将我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破坏的一干二净。我最初认识的叶晓墨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是那么的无忧无虑,而在短短几年内遭遇诸多变故的叶晓墨,现在又是什么模样呢?我不敢再作多想。
  终于挨到了下午五点多钟,我踏入了酒店大门,站在酒店门内的方成健一把就抱住了我,哈哈笑道:“哎呀呀,老同学,你可是姗姗来迟啊。”
  我笑了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给方成健说道:“恭喜,恭喜,你的保密工作未免也做的太好了,要不是程老师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方成健笑着推脱了一阵,还是把红包收了,他带着我来到二楼的包间,推开门走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除了程老师和司马燕外,都是当年的一些同学们,程老师责备的说道:“尹家伟,你怎么比我来的还晚?”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坐了下来,却没看见凌晨和叶晓墨,我问司马燕:“美女,凌晨和叶晓墨来不来?”
  司马燕嘟了嘟嘴说道:“凌晨要来的,叶晓墨我们也通知过他了,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我“噢”了一声,也没多问,便坐着和几个同学闲聊,不一会儿,方成健又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竟然是凌晨。
  司马燕上前给了凌晨一个拥抱,高兴的笑道:“我们的大才女终于来了,你来这么晚,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啊,一会儿要罚酒哦。”
  眼前的凌晨,已经与我记忆里的模样不同了,似乎完全变了个人,身穿乳白色连衣裙,乌黑顺直的头发梳成马尾披在脑后,眉毛眼线口红都化了淡妆,微微的笑意挂在脸上,如果说当年的凌晨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现在的凌晨就是一个真正吐露花蕊、散发幽香的鲜花了。
  我竟看的呆了,直到凌晨向我打招呼,我才如梦初醒,为了掩饰我的失态,我笑道:“凌晨,你今天是来砸场子的吧,司马燕,你得小心点,万一要是方成健的魂儿被勾走,你哭都哭不出来,哈哈。”
  司马燕在我头上敲了一下,骂道:“你个尹家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想挑破我们姐妹的关系,没门,再说了,方成健他敢吗?哼~~~”
  程老师在一旁也笑道:“这个尹家伟,还是这个臭德性,我看是你的魂儿被勾走了吧。”
  我哈哈笑道:“这倒不至于,凌晨现在虽然变大美女了,但在我眼里仙女儿只有一个,就是程老师您。”
  程老师没想到我会拿话挤兑她,顿时脸红了一片,我其实也并非全是瞎话,程老师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可看上去跟当年却没什么太大变化,可以说连皱纹都没生几个。
  方成健和司马燕也都笑了起来,还是凌晨一贯的老练,她坐到我的身旁,微笑着说道:“尹家伟,你连程老师的玩笑都敢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发现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急忙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我这也是夸程老师,总不能明明程老师是仙女,我非要把她说成老巫婆吧。”
  凌晨作势要打,说道:“你还敢说,真以为没人能治你?”
  我双手抱头埋在桌上,一副求饶的样子,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程老师说道:“好了好了,看看还有谁没来。”
  司马燕点了点人数,说道:“嗯,都到了吧,就差叶晓墨了。”
  我说道:“那就再等等吧,反正不着急的。”
  方成健坐下来说道:“算了,为了他一个人让大家都干耗着也不合适,我看还是不等了吧。”
  凌晨望了望方成健没有说话,还是程老师做主道:“今天是方成健和司马燕的好日子,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看到程老师也这么说了,所有人都不再反对了,我记得那天我又喝多了,我总是这样,魏爱国说得对,不能喝还非要喝,凌晨那天的兴致似乎也不是很高,我们两个坐在一起,你一杯我一杯的究竟喝掉了多少杯,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朦朦胧胧的隐约记得当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叶晓墨才出现了,而那时的我已经失去的大体上的意识。
  夏天的太阳总是非常勤快的早早就来问候,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还非常模糊,环视着四周,这间屋子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我感到口干舌燥,望见床头柜上端放着一大杯的白开水,就急不可耐的去拿,结果一不小心把杯子给打翻在地,这时,一个妇人闻声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这个妇人,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酒也醒了大半,讪讪笑道:“哦,伯母,你好!我......我......是晓墨带我回来的?”
  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晓墨的妈妈王萍,这些年没见,她老了很多,头发也已有小半花白了,身形还微微有些佝偻,她笑着走了过来,一边收拾着地上的杯子,一边对我说道:“是啊,你叫尹家伟对吧,我记得你呢,昨天你酒喝多了,是我们家晓墨把你背着回来的。”
  我问道:“啊,伯母,那晓墨呢?”
  王萍笑道:“他呀,他天没亮就去批发市场了,每天如此,习惯了,哦,你再睡会儿吧,我再去给你倒杯水来。”
  我早已睡意全无,便说自己不想睡了,起床漱洗吃了点早点后,左右无事,就和王萍坐在客厅里聊天,从王萍的嘴里,我对叶晓墨这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终于有了一些了解。正聊得起劲,叶晓墨回来了,我打量着他,一身牛仔帆布的衣服,留着一个平头,两腮虽然有剃过,但还是有明显的胡青印迹,只有那双眼睛没有变,依然那么的清澈,只是多了几许深沉,他一把抱住我,跟孩子一样高兴的哈哈大笑,我被他的两臂勒得有些生疼。
  中午,我被叶晓墨拉到他家对面的一间小饭店,两个人点了些菜,叶晓墨问我喝不喝酒,虽然我昨晚的酒醉还没有完全清醒,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叶晓墨让老板拿来了一瓶52度的泸州老窖,我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笑说道:“你呀,还跟当年一样,一点都没变,我昨天因为给一个客户送货晚了点,到的时候你已经快趴到桌子底下了,你说说,你连凌晨都喝不过,这不是给咱们老爷们丢脸吗?”
  我有些惭愧的笑了笑。
  叶晓墨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路州市里没落脚的地儿,所以吃完饭我就把你背回我家来了,正好咱们两个也好多年没见面了,我就想着今天要和你好好聊聊。”
  当说到分别后这些年时,他笑着对我说道:“人呗,还不是活一天算一天,当我爸死的时候,我就早看开了,什么理想什么未来,对我来说都是扯淡,我现在唯一想着的就是我妈,我答应过我爸,我要让我妈活得开开心心的,活的快快乐乐的,这就是我的人生。”
  我默然了,对叶晓墨的话深以为然,我举杯敬了他一杯酒,然后叹气道:“是啊,什么理想什么未来,都是扯淡,我毕业两年了,到今天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我爸我妈交代呢,这不为了这次回路州,我又失业了。”
  叶晓墨问了我详细的情况,然后哈哈大笑说道:“失业就失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呐,你就干脆别出去了,在路州,就在这儿,咱们联起手来,一定能干出点什么来。”
  我看看他,问道:“能干什么?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上了三年大专,除了能装装电脑糊弄糊弄外行外,可啥也不会啊。”
  叶晓墨咪了一口酒,哑然失笑道:“你好歹还有一张大学文凭呢,我可是连大学文凭都没有,不过这都没关系,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会动脑子,这些年我在农贸市场倒买倒卖的,钱没多挣,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可是学了不少,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做,你家又在农村,有田有地,我们找个项目,生产、包装、销售一条龙搞起来,还怕赚不到钱吗?”
  叶晓墨的话让我再度陷入了沉思,回农村种地?开什么玩笑,爸爸妈妈拼死拼活省吃俭用供我上大学,就是希望我能够离开农村,去到大城市,然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娶个本分的媳妇,做一个城市人。可叶晓墨说的好像也不是全没有道理,在我的潜意识里,他说的是对的,与其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乡过得那么辛苦,不如脚踏实地的回来,回来这里开辟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天地。
  我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叶晓墨看出我的为难,便笑着说让我多考虑些时日,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
  我打了个电话给魏爱国,说家里有点事,要多住些日子,魏爱国告诉我房东来过了,说明年的房租要涨价百分之三十,我听后破口大骂,房东真他妈的孙子,可也无可奈何,心里想着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要是我决定留在路州不回去了,他就是把房租涨到天上去,也不关我鸟事,最后,我安慰了下魏爱国,让他不要担心,并且透漏给他说我在这里考察一个大项目,如果项目可行,欢迎他的加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就住在叶晓墨的家里,每天都跟着他起早贪黑跑农贸批发中心和菜市场,他做的主要是水产品批发和零售,因为资本不足,所以没有能力把量做大,只能倒到差价,加上竞争的激烈,所得的利润其实非常微薄,也就是叶晓墨肯吃苦,别人不愿意跑的偏远地方他愿意跑,别人不愿意做的刁钻客户他愿意做,别人不愿意赊的帐他愿意赊,所以还能多少挣到一些。
  一个多星期下来,我已经是精疲力尽了,直喊做不动,叶晓墨问我有何感想,我说没什么感想,就是一个字——累!他听完哈哈大笑,直骂我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我有些不服气,怎么说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相反他叶晓墨倒是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这才几年工夫,两个人的位置角色就全部调换过来了?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事实放在眼前,不容我狡辩。
  叶晓墨给我做了分析,水产品的市场价差异是存在的,我们之所以挣不到更多的钱,一是因为我们本钱不够,只能小打小闹,如果有些赊出去的帐不能及时回笼,甚至会影响到后续进货;二是我们没有第一手货源,价格上没有优势,无法去争取最优质的客户源;三是我们抗风险能力差,完全是在做体力活,充其量也就是个农贸水产品的搬运工,一旦市场价格有个风吹草动,我们完全没有能力去维持既有存量客户。
  我渐渐听出了些意思来,通过这些天的了解,我也深刻的体会到,大多数农贸产品从农民的地头田间经过层层节节一直到终端客户,中间大部分利润是被那些财大气粗的一手经销商所赚取了,这种利润甚至是产品本身价值的几倍,如果我们能够拥有自己的第一手货源,那么我们目前所面对的那些困境可以说都不成问题了,在叶晓墨的劝说下,我终于心动了。
  首先产品我们锁定在螃蟹、甲鱼和泥鳅,在世纪之交的那几年,螃蟹和甲鱼在市场上可以说是暴利中的暴利,而养殖泥鳅则是出于充分利用养殖条件增收考虑的,技术上我是一窍不通,叶晓墨捧出一堆关于水产品养殖技术的书堆在我的面前,让我好好学习学习,我随手翻开几本,里面好多页都被人密密麻麻的注满了笔记,一看就是叶晓墨的笔迹,我没想到他这些年居然做了这么多的功课,就在那一刻,我对叶晓墨绝对的肃然起敬。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件棘手的问题了,我该如何回去说服我爸我妈,为这件事我着实头疼了好些时候,死活鼓不起勇气回家,叶晓墨倒也不催我,每日里依然早出晚归,好像没事人一般,在犹豫了足足大半个月后,我才终于决定硬着头皮回家一趟。
  叶晓墨把我送到车站,又叮嘱我不要着急,回去后好好商量商量,充分尊重二老的意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在离家半里地的地方下了车,我背着背包,顺着乡间的小道往家走,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又犹豫了踟蹰不前,还是妈妈推门出来看见了我,先是很诧异的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的上前拉住我的胳膊,接过我的背包,一边问长问短的说个不停一边把我拉进屋里。
  我坐在堂前的方桌旁,啃着妈妈给我切的西瓜,问道:“妈,爸他人呢?”
  妈妈坐在我对面,笑着说道:“你爸一早去村里参加学习班了?”
  “学习班?”我捧着啃了一半的西瓜不解的问道:“他参加什么学习班啊?”
  妈妈解释道:“好像是叫什么‘生态养殖学习班’吧,哎,你不知道,今年乡里村里在搞什么‘技术下乡’的活动,说是什么提高农民科技养殖水平,你爸字都不认识几个,能学习啥呀,还不是去瞎凑热闹呗。”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妈妈又问道:“家伟啊,你咋回来了?回来也不先跟家里说一声。”
  我随口说道:“噢,夏天天太热,公司放假,我就回来住段日子。”
  妈妈狐疑的问道:“你们那个什么公司,这么好?天热都可以放假的?”
  “是啊,是啊。”我搪塞道:“我那个公司是不错,福利很好的。”
  妈妈点点头也没再追问。
  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了,爸爸才从外面回来,嘴里还哼着曲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看到我回来了,倒没觉得太吃惊,反而很高兴的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回来啦,嗯,今天咱们爷儿俩喝点酒。”
  晚上,一家三口人围着方桌坐着吃饭,妈妈特地做了整整一桌好菜,爸爸拿出了一瓶剑兰春,我给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然后举着杯子说道:“爸,妈,儿子这么久没回家,让你们操心了,我敬你们一杯。”说完,我仰头干了。
  妈妈满面笑容情不自禁的拍着爸爸的胳膊说道:“哎哎,水柱啊,咱们儿子懂事了。”
  爸爸欣慰的点着头,也仰头把杯中酒给干了,嗨了一声说道:“小伟啊,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想有事找你谈谈呢?”
  我问道:“爸,什么事啊?”
  爸爸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先问你,你现在在外面混的咋样了?”
  我没想到爸爸会来这么一问,不禁迟疑了一下,说道:“哦,还行吧,我现在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嗯,收入什么的还算说得过去。”
  爸爸想了一下,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辞了工作回家来?”
  爸爸此言一出,不光是我,连妈妈都呆住了,她着急的说道:“水柱啊,你酒没喝多吧,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现在是城里人了,你怎么还让他回来?你想让儿子跟我们一样,种一辈子田啊?”
  爸爸笑呵呵的说道:“玉芬啊,你先别急,我酒没喝多,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其实城里人农村人并不重要,城里人下岗的那些工人还不如咱们这些农村人呢,玉芬,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爸爸扭头又对我说道:“小伟,你考虑考虑,如果在外面感觉不顺心,就回来吧,这些年你只要不在家,我心里头就像缺了点什么,就担心你会出点什么事,七上八下的不安省,我这些话也没敢跟你妈多讲,也是怕她会难过,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个儿子,现在农村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了,何必再在外头受那份洋罪?”
  事情的发展是我所始料未及的,现在看来,我之前的所有担心都是杞人忧天,我故作犹豫的问道:“爸,现在咱们村里是不是准备搞科技养殖啊?”
  爸爸想了一下,说道:“哦,那个啊,村里倒是有这方面的相关精神,好像说是统一规划,统一生产,还有就是统一收购什么的......”
  我一听就明白了大半,这段时间跟着叶晓墨在农贸市场也没白摸爬滚打,这所谓的统购统销,好似是替农户在顾虑,其实就是一些批发大户在垄断市场,用低价从农户手里将各类农产品买走,然后一转手就是双倍的价格倒腾给下面的二道三道贩子,他们只需要坐在家里就可以数钱了,当然,这其中的道理爸爸是搞不清楚的。
  我又问道:“那如果我们不参加村里的统购统销,而是自己单独搞,自产自销,不与他们合作行不行?”
  爸爸被我问的愣住了,他抓了抓头皮,犯起了迷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应该也是可以的吧,不过他们说这样一来,好像就不能从信合社的贷款了,哎,这个我也说不清,按说我和你妈都种了一辈子的田了,也没听说要贷啥款呀?你还是别问我了,你要想知道,明天去村委会问你二伯父家的大堂哥吧,他现在在村里管财务呢。”
  带着这个疑问,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村委会里,因为都是一个村的,这里的大部分人我都认识,我推开财务科的门,我二伯父家的大堂哥正和几个人围着茶几打着扑克,见我进来了,他就把牌一扔,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哎呀,是家伟啊,啥时候回来的。”
  我上前和堂哥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把来意说了一番,堂哥眨了眨眼睛,笑道:“原则上是有这么个精神,不参与乡里统购统销的农户不能享受信合社的低息贷款......”他把嘴巴往我耳朵边凑了凑,说道:“其实也没那么严格,你们家要实在想单干,到时候我这儿给你开个证明到乡里盖个章就成,信合社那儿管不了那么细,你回去跟三叔说,让他放心吧,咱们都是一家人,该帮忙的自然会帮忙!”
  和堂哥聊完,我心里有了底,回到家我把我和叶晓墨的打算和想法和爸爸说了,并诚恳的征求他的意见,爸爸问我:“你自己考虑好了没有?”在确定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事情就这么定了。
  其实我对所有的生意经都没有经验,也没有兴趣,我原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找到一份足够让我衣食无忧的稳定收入,找一个爱我我也爱她的妻子,生一个或者是两个聪明健康漂亮的孩子,男孩或者是女孩,都会让我觉得非常满足,可后来我才发现,这看似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要求,其实对我来说已经高的离谱。
  好吧,我承认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衣食无忧什么的更是痴人说梦,而现在叶晓墨为我描绘了一副美丽的画卷,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我别无选择的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不管前面的路怎么样,先这么着吧。
  很快,我们成立了一家名叫“伟墨水产品有限公司”的公司,本来我想着叫“墨伟”的,可叶晓墨坚决不同意,说谐音是末尾,太不吉利了,公司法人也是我,我和叶晓墨分别以固定资产和技术渠道入股,各占百分之五十,然后又各自拿出一部分流动资金,再从信用社贷了一部分款,就这样七鼓捣八折腾的,公司倒也似模似样的办了起来。
  养殖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我爸我妈虽然对农活熟悉,但对于饲养螃蟹和甲鱼也基本属于一窍不通,所以从开挖池塘到选种育苗再到精心喂养,几乎都是叶晓墨一个人给包办了,我爸和我妈给他打打下手,而我这个法人代表更是下手的下手,纯粹是跑腿的命,刚开始的半年,我和叶晓墨两个人加起来瘦了足足有六十斤还多,虽然很累,但也很充实,每天一睁眼就得有活干,闲下来的时候,叶晓墨还逼着我一本一本的去啃那堆养殖技术的工具书,我爸和我妈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直夸叶晓墨的好,说我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又不是我媳妇。
  在这期间,我打电话给魏爱国,告诉了他我在家里的情况,问他是不是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干,我原以为这小子要考虑一下的,哪知道他二话没说,第二天就去辞了工作坐着火车过来了,果然够爽快。
  魏爱国也是农村长大的,对农活什么的一点都不陌生,翻地、清塘、扎围栏利索的很,叶晓墨对于魏爱国的加入,也是非常的欢迎,人前人后一点都不吝啬对他的夸奖,说他是个好手,于是我也大手一挥,直接封了他个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
  时间到了一九九九年年底,两千年正在向我们招手,千禧的钟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也以最大的热情和对未来最美丽的憧憬去渴望拥抱新世纪的到来。
  圣诞节的前几天,我和叶晓墨商量道:“哎,晓墨,这半年时间大家可都累得不轻,今年这个圣诞节我看要不要搞个派对,嗯,就到你家去,我爸我妈也去,把程老师和方成健、司马燕、凌晨他们几个也都叫上,派对以咱们公司的名义办,办成公司年会,以后一年搞他一次,你看怎么样?”
  叶晓墨深表赞同,说道:“我看行,我们和程老师他们也好久没有联系了,趁这个机会大家热闹热闹,免得长时间不见面生分了,还有,今年我们还加入了新朋友,爱国,你也一起来。”
  魏爱国笑道:“那是肯定的。”
  叶晓墨又说道:“不过,有个问题,这个时间段,凌晨怕是回不来吧,我上次听她说研究生课程蛮紧的。”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你就担心你的凌晨,放心,我打电话给她,她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叶晓墨也跟着笑了笑,并不作解释,魏爱国倒是听得来劲了,一个劲的盯着我问凌晨是谁?我摇头晃脑的唱道:“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一打电话给凌晨,她就满口答应了,还说正想着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几个的养殖公司办成什么样呢,至于方成健和司马燕就更简单了,他们两个通过司马燕父亲的关系,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市财政局工作,工作既舒适又轻松,钱还挺多,听到我们想搞圣诞年会,司马燕恨不得在电话里就高兴的跳起来,而程老师那儿我没有打电话,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叶晓墨说他会亲自去二中邀请程老师的。
  而就在二十四号平安夜的晚上,叶晓墨从路州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显得很是忧郁,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家伟,明天程老师可能去不了了。”
  我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叶晓墨先是沉默不语,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你现在就别问了,也别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我不明白叶晓墨究竟卖的什么关子,不过既然叶晓墨不想说,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圣诞节当天晚上在叶晓墨家里,包括凌晨在内的所有人都到了,唯独少了程老师,方成健、司马燕和凌晨甚至是王萍都问到这件事,叶晓墨只是推说程老师身体不舒服来不了,而我心里很清楚,从叶晓墨昨晚的口气可以听出,这事决不会这么简单。
  整个晚上,叶晓墨的兴致都不是很高,就算众人闹的再嗨,他也只是笑笑而已,而作为主人的王萍,则整个晚上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凌晨身上,她把凌晨拉坐在自己身边问个不停,相比当年已显老态的脸上始终绽放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哦,我还注意到,她今天特地去染了发。
  至于方成健和司马燕,则是当晚不折不扣的主角,几乎所有的节目都由他们两个安排了,我和我的爸爸妈妈以及魏爱国则坐在一边为他们鼓掌加油,总体来说,伟墨水产品公司的第一届圣诞年会是成功的,气氛保持的相当好,尽管我还在猜测叶晓墨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但不得不承认,方成健和司马燕的主持工作做得很不错,再加上魏爱国的偶尔客串,搭配起来烘托出一个又一个高潮。
  散席之后,送走了凌晨他们几个,我和我爸妈以及魏爱国当晚都住在了叶晓墨家,我爸我妈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非要打的回去,还是王萍执意挽留,说是好不容易有人能陪她多聊会天,一定不能走,我爸我妈这才恭敬不如从命留下了,好在叶晓墨家的房子够大,他们三个老人家分两间房,我和叶晓墨一间房,魏爱国一间房,也算安顿下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始终琢磨着程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忍不住了,我扒着叶晓墨的肩膀问道:“晓墨,晓墨,你就告诉我吧,程老师到底为什么没来?你再不告诉我,我可要发疯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的。”
  “你真想知道?”叶晓墨的声音深沉有力,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都睡着了的。
  “我靠,你也没睡啊。”我“切”了一声,索性坐了起来,点了根烟说道:“既然我们都睡不着,你就干脆说说,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叶晓墨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也叼起一根烟,点着了吸了口,说道:“程老师......程老师其实是被人打了。”
  “啊?”我蹭的一下跳下床,光脚站在地上,叫道:“真的假的,是哪个孙子打的,看我他妈的不揍他个半死。”
  叶晓墨斜了我一眼,又吸了口烟,说道:“要能揍我早揍了,还轮到你?是程老师他老公,戚辉那个孙子。”
  我瞠目结舌的呆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会吧,你是听谁说的,不会搞错吧,我记得戚辉可是把程老师当成宝贝心肝啊,他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叶晓墨说道:“我去学校的时候,程老师不在,是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告诉我的,应该不会假,至于戚辉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老婆,他们就不肯说了,我也不方便再问,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都告诉你了,你要是还想继续追查下去,明天可以自己去程老师家打听,好了,睡觉吧。”
  听完叶晓墨的话,我就更加睡不着了,我怎么也想不通,能娶到程老师这样的好妻子,他戚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非要打老婆,这样的男人我是最瞧不起的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从来家庭闹矛盾,无非为了两件事,一个是钱,一个是情,他们家一家三口都是教师,收入不菲,钱的因素应该可以排除,难道是为了情?是戚辉搞外遇还是程老师......,想到这里,我不由的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扑哧”笑出声来,我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叶晓墨,担心吵着他了,可听见他发出微微的鼾声,我知道,叶晓墨这次是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凌晨就拎着早点过来了,我笑着揶揄她道:“哟,今儿个我们凌大美女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新媳妇上门?”
  凌晨横了我一眼,说道:“尹家伟,你少嚼蛆子,我这次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准备去你们那个水产公司去看看,考察考察,知道你们今天要回去,所以就一早过来了,怎么,不欢迎?”
  我笑道:“欢迎,欢迎,哪儿敢不欢迎啊。”
  吃过早点,我们一行六人离开了叶晓墨的家,坐上大巴赶回乡下,车上,凌晨有意的坐到我的身边,我诧异的问道:“大美女,你坐错地方了吧。”
  凌晨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低声说道:“都说了让你少嚼蛆子,我跟叶晓墨没你想的那回事,知道吗,你要是再敢不分场合的胡说八道,当心我剪了你的舌头。”
  我吓得吐了吐舌头,心想:这个凌晨也是个烧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明明喜欢人家,偏偏死活不承认,算了,不说就不说,关我屁事。
  冬天,地里没什么活,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年开春下苗,那几天,我们这些人都蜷在屋里,农村家庭其他条件都不算好,就是地方够大,房间够多,我为凌晨收拾了一间干净宽敞的单间,叶晓墨知道她有点小洁癖,所以被褥和床单都是叶晓墨买来的全新的,凌晨虽然嘴上没说,但看得出来,心里十分高兴。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吃完晚饭,我爸我妈早早睡觉去了,我、叶晓墨、魏爱国和凌晨四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电视,手里攥着酒杯,桌上放了一大堆的剩菜和零食,魏爱国挨个的为我们斟酒,酒是普通的蓝瓶洋河,因为是跨世纪的一夜,大家都挺兴奋的,一边看着电视上的千禧年滚动播出的新闻节目,一边喝着酒,一边七嘴八舌的什么都聊,从港澳回归到台海危机,从千禧虫到末日预言,从高中到现在,最后讨论的议题定格在了程老师身上。
  程老师为什么会遭到家暴,叶晓墨并不愿意过多提及,我喝的有点多,舌头发了大,喷着酒气说道:“过两天我就去找戚辉,问问他为什么要打程老师,。”
  叶晓墨皱着眉头,说道:“这是程老师他们家家事,我们不好瞎掺和的,你可别胡来。”
  我鄙夷的看了叶晓墨一眼,说道:“你叶晓墨什么时候这么怕事了,这不像你啊,程老师父母死得早,现在她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我们要再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你不爱去就别去,我不怪你,但你也别拦着我。”
  叶晓墨猛灌了一口酒,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使劲的嚼着,魏爱国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拿着酒瓶又过来斟酒,叶晓墨拦着他说道:“不不不,我不能喝了。”
  我晃荡着酒杯叫道:“魏爱国,来,给哥们加满了,我喝。”
  凌晨一把夺过我的酒杯,说道:“你也别喝了,今天喝的够多了。”
  我斜眼看着凌晨,嘿嘿笑道:“我知道你向着叶晓墨,你喜欢他,呵呵呵,你喜欢他就管他去呀,管我干什么,嗝......魏......爱国,来来来,快给哥们加满了。”
  魏爱国看看我又看看叶晓墨和凌晨,有些不知所措,叶晓墨不耐烦的指着我的酒杯说道:“加加加,给他加,愿意喝就使劲的喝,让他喝大了去挺尸。”
  我是真喝大了,半夜里头痛的快要裂开来,嗓子里在往外窜着火,我踉踉跄跄的走到厨房,将嘴凑到水龙头上就灌了起来,直喝的个半饱才算了事。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感觉稍微清醒了一点,暗自埋怨为什么又不自觉喝多了,这毛病总是改不了,从厨房往回走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凌晨的房门下的缝隙里透着一束光线,这都半夜了,凌晨怎么还没睡?我带着莫大的疑问,下意识的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我可以发誓的说,那一晚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在记忆里除了肚子在翻江倒海,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又不得不怀疑我一定听到了什么,只是我都忘了,或许我根本就有意去忘了。
  凌晨在我们家足足住了半个月才离开,这与她之前所说的请一个星期的假显然不甚相符,不过我无意去考证这些,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我也没有去找戚辉,我必须承认,在缺乏酒精刺激的前提下,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勇气,我就是那种说起来天下无敌,做起来有气无力的人,而程老师的事,叶晓墨也没有再提过,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水产上,每次见到他在田间地头里挥汗如雨的时候,我爸爸总是竖着大拇指对我说道:“家伟啊,你得多跟晓墨学学,这孩子以后能做大事。”
  是的,我从来都看好叶晓墨的,他能做大事这一点,我始终坚信不疑,这也是我毫不犹疑拿出几乎所有身家与他合作的根本原因,我虽然憨了点,也不够勤快,但这不代表我笨,这就如同炒股票一样,而叶晓墨就是我的那支潜力股。
  当一个人有了方向和动力,时间总是过起来很快,在二十一世纪的头一年里,我和叶晓墨包括魏爱国,都卯足了干劲,最关键的一段时间里,叶晓墨几乎日日夜夜守在池塘边上,整整三个多月没有回路州家里一趟,所有人都黑了瘦了,王萍来我家看儿子的时候,捂着嘴都哭了,叶晓墨安慰她道:“妈,怎么哭了,你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啊。”
  王萍哽咽着说道:“嗯,妈就是高兴才哭的。”
  付出不一定都能得到回报,但幸运的是,那一年虽然因为我们缺乏实际操作经验,产量不算高,但依然挣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把贷款还掉了一部分后,又留下了来年的启动资金,我们几个人还是能平均分到了几千块钱。尽管不算多,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用我爸妈的说法是,第一年能不亏,就算是走大运了。
  又是一年年底,叶晓墨挑了些个头大些的螃蟹,捆扎了分别用盒子装好,让我给程老师和方成健、司马燕他们几个送去,我问他:“你干嘛不去。”
  叶晓墨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我骑着刚买的二轮摩托,满载着螃蟹来到二中,从办公室门口看到程老师依然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上,程老师见我来了,很是高兴的招呼我坐下,我把两盒螃蟹放到她的座位旁,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习惯的掏出红塔山来,忽然觉得不妥,又要往回塞,程老师笑道:“没事,你抽吧。”
  我嘿嘿笑了笑,把烟点了起来,程老师又问:“尹家伟,今年你们做得怎么样啊?我一直忙,都没能抽空去看看你们。”
  我摆着手笑道:“还好,还好,我们那地方,到处脏兮兮的,程老师你不去也罢。”我指了指那两盒螃蟹说道:“这是叶晓墨让我给你带过来的,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孝敬你的,你就拿回去尝个鲜,呵呵!”
  我注视着程老师,皎洁如玉的脸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年过三十的女人,乌黑顺直的长发还跟多年前一样披在脑后,只是那双眼睛里隐隐带有几丝愁绪,她“哦”了一声,笑道:“那就谢谢你们了。”
  又随便聊了几句,我便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程老师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看你这个小胖子都熬瘦了,叶晓墨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他......他怎么没来?”
  “哦,他呀,他事情多,田里的事都得他张罗......”我一边搪塞着一边心里暗自埋怨叶晓墨,让你来你不来。
  离开二中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我给司马燕打了个电话,问她方不方便,我这会儿给她和方成健送螃蟹去,司马燕说道:“我方便呀,方成健方不方便我就不知道。”
  “咦~~”我奇怪的问道:“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怎么会你不知道?”
  电话里司马燕沉默了一下,然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尹家伟,你来吧,我在楼下的餐厅里等你,我请你吃饭。”
  “这都在搞什么呀?”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来到市财政局楼下,就见司马燕坐在路边一家装潢考究的餐厅靠窗的位置上冲我招着手。
  我走了进去,坐在司马燕的对面,问道:“就你一个人?方成健呢?”
  司马燕惨然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分了,所以你也别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分了?”我吃惊的说道:“你们不是订婚了吗?怎么会分了?”
  司马燕叫来了一些酒菜,给我和她都倒满了一杯啤酒,然后举杯向我敬道:“结婚还能离呢,订婚算什么,好了,你就别问了,来,陪我喝点酒。”
  我看看司马燕,其实她也算长得不错了,只可惜在程老师和凌晨面前稍微逊色了些,尤其今天似乎有些不修边幅,妆也没怎么化,眼角还带着明显黑边,这跟以往她的风格迥然不同。
  我笑了笑,拿出红塔山,司马燕拦住我,从包里掏出一包三五,递给我一根说道:“抽这个吧,带劲!”她自己也叼了一根在嘴里点了起来。
  我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了,陪她喝了几口酒抽完一根烟,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方成健这小子有别的女人了?”
  我这话一出口,司马燕终于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扑扑的往外掉,她仰头又干了一杯,哭道:“本来我没打算把这些事跟你们说的,太丢人了,要怪就怪我当初自己瞎了眼,死乞白赖要死要活的贴着人家,现在人家攀到高枝了,能怨的了谁?还不是怨我自己不争气。”
  我听明白了,原来真是方成健见异思迁另寻新欢了,我这人就是见不得女人哭,这女人一哭,我就沉不住气了,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说道:“你告诉我,方成健这小子人在哪儿,我去找他,他妈的,什么东西,这事我得找他问问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
  司马燕摇摇头,说道:“没用的,我太了解他了,他要是做出了决定,谁去都是白搭,再说了,我们之间只是订婚,人家有反悔的自由。”
  我指着司马燕说道:“你呀你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方成健能有今天,都是你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帮他说话,好好好,这事我不管了,你爱怎么哭就怎么哭去吧,哭死你。”
  被我一通呛白,司马燕哭的更加厉害了,我被她哭的又有些不落忍,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把眼泪擦擦,这旁边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你呢,又不是我甩了你,你别让我背黑锅啊。”
  司马燕听了我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没笑两声又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了,拿着纸巾使劲的擤了擤鼻涕。
  我说道:“没事了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司马燕掖了掖头发,说道:“这事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之前有人告诉过我,可我不相信,说是方成健跟市委一领导的女儿好上了,我就觉得方成健不像是这样的人,还把告诉我这事的人给骂了一顿,后来一个月前我去市委大楼办事,亲眼看见他和一女的搂搂抱抱在一起,两人还亲了嘴,我这才知道人家说的是真的。”
  我问道:“那女的是谁?”
  司马燕说道:“我打听过,那女的叫刘佳琦,是市长刘柏楠的女儿,人长得漂亮,爸爸又是高官,难怪方成健不顾一切呢,我问过方成健,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和我没感觉了,让我和他分手。”
  我恨恨的骂道:“王八蛋,想不到方成健是这种人,不光你一个,我们几个都是瞎了眼,还把他当做朋友这么多年,想不到这个王八蛋这么的狼心狗肺。”
  司马燕央求我说道:“尹家伟,这事你可别告诉叶晓墨啊,他那个脾气是点火就着的,我怕他会忍不住闹出什么事来?”
  我冷冷的笑道:“你多虑了,叶晓墨现在不知道多冷静,程老师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闻不问,你还指望他为你出头?”
  “啊?”司马燕吃惊的问道:“程老师出什么事了?”
  我一下子意识到说漏嘴了,便只好把程老师被打的事情告诉了司马燕,司马燕听后感同身受,又免不了落了几滴泪,我安慰了她几句,又叮嘱道:“程老师的事,咱们哪儿说哪儿了,叶晓墨说的也有道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掺和进去也不合适,你就当听听而已,可别乱说。”
  和司马燕分了手,我骑着摩托车往回赶,一路上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会儿方成健一会儿司马燕一会儿程老师,这人都怎么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的鸡飞狗跳,这个世界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就说司马燕吧,从高中那会儿起,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方成健是死心塌地情深意重,恨不得把心窝窝掏给他,可到最后又怎么样,方成健一句分手,多年的情分就这样戛然而止。再说程老师,在我眼里天仙般的人儿,哪个男人娶了她不是祖坟上头冒青烟了,磕头烧香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对她下得去手?哎~~~,还有叶晓墨,变化很大,可我却说不清这变化在哪里?他和凌晨两个都是属乌龟的,甭管什么事,统统放在心里,他们要是不想说,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憋吧,你们就憋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惊呼,“砰”的一声,我的摩托车像是撞到了什么物体上,我下意识的猛的攥紧了刹车,摩托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路边的栏杆上摔了过去,因为没有戴头盔的习惯,我的后脑被磕了一下,顿时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白色,白色,我朦朦胧胧的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白色,还有人影在旁边走动,一个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医生,医生,快去叫医生,儿子醒了,快快快......”
  我听出来了,那是妈妈的声音,然后就是爸爸叫道:“好好,我去,我去叫医生来。”
  我感到眼皮有千斤之重,我拼命的想看清楚身边的事物,可还是朦朦胧胧,不一会儿,有人翻着我的眼皮,一道强光照射着我的瞳孔,紧接那人说道:“恭喜你们,病人顺利度过危险期了,不过还要再观察,我们怀疑他的视网神经有可能受到了损伤......”
  身边又是一阵嘈杂,我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又合了起来沉沉睡去。
  那一次我整整睡了四天,妈妈在我身边守了四天,我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夜里,妈妈伏在我的身旁睡得很香,我抬了抬手,复又放下了,我怕吵醒了她,眼前还是有些模糊,可大致上能看清一些了,床边的台灯刺得我眼睛有些痛,我想去关了它,却还是把妈妈给惊醒了,她抬起头,错愕的望着我举在半空的手臂,我向她笑了笑说道:“妈,你再睡会儿吧。”
  听到我恢复的消息,第二天一早爸爸、叶晓墨都赶到了医院里,连程老师也来了,医生再次给我做了检查,笑着对我说道:“小伙子,你命可真大,撞击部位再差两厘米,你有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他竖着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道:“怎么样,觉得能看清吗?”
  我点点头笑道:“还是有些糊,但你这几根手指我还是分得清的。”
  医生哈哈笑道:“没事,没事了,你现在的视力在逐步恢复,耐心些,一个月以后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七成视力。”
  “七成?”我有些担心的问道:“不能完全恢复吗?”
  医生笑着说道:“理论上是有这个可能性的,不过时间需要更长,一年、两年也说不定,小伙子,你这次是捡了一条命,就别再贪心不足了,呵呵,被你撞伤的那个女孩子可比你惨多了,骨折还要做手术植入钢钉,就算手术成功,以后行动还是会有所不便......”
  妈妈打断医生的话,说道:“医生,谢谢你了,我们会注意的......”
  医生可能也觉得话有点多了,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医生的话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我忙问妈妈:“怎么?我撞到人了?”
  妈妈没说话,程老师拎着一个小暖瓶笑着说道:“行了行了,你刚刚恢复,就不要多说话了,我刚炖的骨头汤,快喝点!”
  叶晓墨也点头说道:“是啊,你现在是熊猫,知道吗?国宝级的,有什么事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吧,公司那边你也别担心,一切有我和魏爱国呢,再过段时间就是春节了,你赶快把身体养好了,我还等你喝酒呢。”
  叶晓墨又对我爸妈说道:“叔叔,你带阿姨回去吧,她也需要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好了,尹家伟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们就放心吧。”
  我也附和着说道:“是啊,爸,你带妈回家吧,我没事,有叶晓墨陪着我就成。”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爸爸走了,叶晓墨对程老师说道:“程老师,我来喂尹家伟吧。”
  程老师笑着说道:“还是我来吧,我怕你笨手笨脚的,你们这些男人干不得这些细活。”
  我叹着气说道:“我自己来吧,我现在又不是全身瘫痪,就算看不太清,喝喝汤总还是可以的。”
  见我执意要自己来,程老师也不坚持,便帮我将床头垫高,好让我半躺半坐着,我一边喝着汤,一边问叶晓墨:“叶晓墨,你老实告诉我,被我撞伤那个女孩究竟怎么回事?”
  程老师想拦着叶晓墨不让他说,叶晓墨倒是笑了笑说道:“好吧,咱们都是爷们,该说的还得说,这事不可能总瞒着你,你呀,那天把人家一个过路的女孩子给撞了,左腿小腿骨折,昨天刚做的手术,所有费用是我们给的,至于手术效果还要观察。”
  我听得冷汗直冒,不敢相信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我结结巴巴的问道:“那女孩现在人在哪儿?”
  叶晓墨说道:“在五楼骨科病房,这几天我每天都替你去看她,不过奇怪的是,这女孩的家里到现在都没人来,派出所那边也来过几次人,问她什么她也不说,身上又没有证件,偶尔医生问她两句,她倒是会说一两句话,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把汤放在了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程老师急忙问道:“哎,尹家伟你要干嘛?”
  我急急的穿着衣服说道:“我要去看看她,叶晓墨,你带我去。”
  叶晓墨笑道:“程老师,你就随他吧,我看他下床动动也好,走,尹家伟,我带你去,你可慢点。”
  我摆着手,表示自己没事,程老师见拦不住我们,也只得作罢,在后面叮嘱道:“那叶晓墨,你看着他点,一会儿就回来啊。”
  来到五楼的骨科病房,叶晓墨站在窗户外面,指着其中一个床位,对我说道:“喽,看见没有,就是那个女孩,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走到女孩床前,女孩平躺着,左腿打着石膏悬空吊着,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我在她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哦,你好......我......”
  女孩听见我的声音,睁开眼睛,有些诧异的望着我,眼里还带有些许惊恐,我使劲的挤出一点笑容,说道:“我......我......我就是那天把......你撞了的人。”这几个字费了我好大的劲,在这隆冬的季节里,我甚至感到我的头上有汗珠在往下滚落:“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放心,我会负责任的,我......我......”
  女孩听我支吾了半天,又缓缓的把眼睛给闭上了,好像我说的这些话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让我不知所措了,她哪怕是打我骂我,我都能接受,可像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尴尬的扭头望了望窗外站着的叶晓墨,他倒好,好似没看见背过身去了。
  我无奈的又转过头来,咳嗽了几声,又对那个女孩说道:“你是哪里人啊,怎么联系你家里人啊?”
  女孩还是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若非我注意到她的胸口还在起伏,我甚至都以为眼前的是一具尸体,我继续说道:“你能说句话吗?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会尽我一切能力去补偿你的,可你好歹也说话呀,你要再这样,是要憋死我呀?”
  女孩终于开口了,闭着眼睛操着一口不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你放心吧,我腿一好就走,我不会讹你的,你不用担心。”
  我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出了这事,你家里人知不知道?要是他们不知道你在这儿,会着急的,所以......所以......”
  我所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女孩把眼睛一睁,淡淡的说道:“我没有家里人。”
  这个答案让我始料未及,难道这个女孩和程老师一样父母双亡?就算父母双亡,难道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愣了半天,又继续说道:“哦,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真对不起,那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呢?”
  女孩淡淡说道:“我叫苏颖!”说完这四个字,她的眼睛再次缓缓的闭上了,此后我再问什么,她都一句不答。
  我有些落寞的走出病房,叶晓墨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不错呀,能告诉你名字了。”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叶晓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我有顺风耳,苏颖,嗯,名字蛮好听的。”
  回到自己的病房,我将情况告诉了程老师,程老师也倍感稀奇,说道:“这个苏颖真的是很奇怪,就算她是个孤儿,但被你撞成这样,也没必要三缄其口啊,连家是哪里的都不肯说,尹家伟,祸是你闯的,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到底啊。”
  我点头说道:“这是肯定的。”
  程老师看了看表,说道:“叶晓墨,你就留在这儿陪陪尹家伟,我学校还有课,我得先走了。”
  叶晓墨将程老师送了出去,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脑子里又满是那个女孩的身影,她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对人说呢,反而一再强调腿好了就走,不会讹我,好像生怕我们会打扰她什么似的,我想来想去始终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不一会儿,叶晓墨回来了,看见我在怔怔的出着神,不由笑道:“怎么,还在想苏颖的事啊?其实,你要真想知道这个苏颖到底是个什么人不难办,我去查查就知道了?”
  我问道:“你这么牛逼?”
  叶晓墨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对叶晓墨说道:“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把那日在餐厅和司马燕说的话给叶晓墨复述了一遍:“司马燕让我别跟你说,可我觉得包括方成健在内,大家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方成健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
  叶晓墨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昏睡的这几天,方成健和司马燕都来看过你,我见他们不是一道来的我就知道出问题了,方成健还隐隐藏藏的不肯明说,我便去诈司马燕,她被我一诈就全告诉我了。”
  “你知道?”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说道:“那你没说什么?”
  叶晓墨笑呵呵的说道:“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我说道:“你去找方成健问清楚啊,他到底在搞什么?当年你们可是玩的最好的,你还为了他挨学校处分。”
  叶晓墨摇摇头笑道:“当年是当年,当年我们俩还放过一把火呢,那又怎么样?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是方成健和司马燕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能说什么?为了司马燕打抱不平,去揍方成健一顿?还是公告天下,把方成健搞臭?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很解气?是不是觉得这样做能解决问题?尹家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必须要有成年人做事的方式,当年那一套你现在回头看看不觉得很幼稚吗?”
  我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闻不问,任凭方成健这个陈世美逍遥快活去?”
  叶晓墨点点头说道:“方成健是不是陈世美我们说了不算,就算他是,也跟我们无关,我刚刚说的话你还没懂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司马燕也是,成年人做事就要考虑后果,那时候她一门心思跟着方成健跑,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不是没有劝过她,可是......”
  我吃惊道:“你劝过她,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方成健有问题?你们两个不是铁哥们吗?”
  叶晓墨让我躺回到床上睡好,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现在需要休息,别说话了,我给你去打水把身子擦一擦。”
  叶晓墨的话让我吃惊不已,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方成健,他劝过司马燕的事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不,或许是没有跟我说过,他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我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凌晨,凌晨她知不知道,她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还天真的以为我们几个都还如同高中时代一样的纯真,一样的有着密不可分的友谊。
  谢谢捧场,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更新太慢了,好了,不废话了,我尽量抽时间多更点吧!
  在医院又住了三天,我出院了,可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还是不断的往医院跑,跑五楼的骨科病房,有时候是我一个人,有时候是叶晓墨陪着我。为苏颖治疗的费用已经花掉了三万多,而院方给我们的总费用预估是不到五万,我是没什么钱的,除了爸妈拿出的积蓄外,叶晓墨也给了我两万,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最担心的是我这次闯的祸,会不会如医生所说会对苏颖的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苏颖对我已经不那么的排斥,在试探着互相了解当中,我发现苏颖还是蛮健谈的,脸上的笑容也与日俱增,我会故意找一些笑话说给她听,她笑起来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渐渐的,她逐渐放下了防线,她告诉她今年十九岁,是重庆人,可当我试图想要得知她的家庭状况时,她会立刻恢复到冷若冰霜,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只要不涉及她的出身和来历,她其实跟一个普通的女孩没有两样。
  农历春节如期而至,按照医生的说法,苏颖的这个农历年是要在医院里度过了,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竟然无缘由的感到一点点高兴。
  除夕那一天,我一早就来到医院里,两只手拎着满满两大袋的东西,苏颖坐在床上,看着我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直到把整个床头柜都放的一点空隙都没有,我笑着说道:“苏颖,这些都是我昨天花了一个晚上准备好的,都带过来了,你看看,有鱼有肉有鸡有水饺,还有这个......”我举着一瓶红酒在她面前晃了晃:“......干红,今天我不回去了,在这儿陪你。”
  苏颖咬着嘴唇,眼睛忽然变得晶莹起来,说道:“谢谢你,哥,你......你不用这样的,今天是大年三十,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我说道:“就是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不然我干嘛要准备这么多,你就放心吧,我跟家里都说好了。”
  苏颖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到了下午快天黑的时候,整个医院的楼里都变得非常安静,除了几个值班护士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我陪着苏颖在看电视,忽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竟然是叶晓墨和凌晨两个人走了进来。
  叶晓墨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笑道:“尹家伟,我一猜你就在这儿。”他俯着身检阅着床头柜上的各式菜肴:“哟,准备的够充分的,还有红酒,很浪漫嘛,凌晨,我看我们两个还是不应该来。”
  凌晨脱着外套往墙上挂,笑道:“尹家伟,别担心啊,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走。”
  我冷笑道:“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们两个想单飞,拿我开什么涮?咦,外面下雪了吗?”
  叶晓墨笑道:“是啊,你这窗帘拉的死死的,当然不知道了,外面雪下了好一会儿了。”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夜幕里雪花漫天,我说道:“靠,还真下了,好大的雪啊。”当我想把窗帘重新拉回去的时候,苏颖叫道:“别,别拉,我最喜欢看雪了。”
  我说道:“这大晚上黑乎乎的,看什么雪呀。”说着,我又要去拉。
  凌晨坐到苏颖旁边,笑道:“尹家伟,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懂情调的,让你别拉就别拉,怎么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叶晓墨和凌晨话里话外都在揶揄我和苏颖,我不但不反感,反而心里头觉得甜滋滋的,可我丝毫不敢把这种心态表露出来,就怕会引起苏颖的不愉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好在病房里是恒温的暖气,一点没有感到寒意,我们把病房里的凳子都凑到一起,靠在苏颖的床旁摆成一个不大的方桌,叶晓墨也带来了不少的美味,还有白酒,凌晨不厌其烦的把所有的菜端到楼层的供水间用微波炉热了一遍,叶晓墨给他和我都斟了酒,然后又问苏颖:“你喝红的还是白的?”
  苏颖笑了笑说道:“那行,我也陪你们喝点白的吧。”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菜回来的凌晨看见了,她骂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骨折的人不能喝酒,你们想害死苏颖啊?”
  被她这么一骂,我和叶晓墨面面相觑,连苏颖都吐了下舌头,凌晨走过来把酒瓶夺在手中,说道:“亏你们还是大学生,这点道理都不懂。”话一出口,凌晨立刻发现自己说错了,愣在那里,叶晓墨却笑了笑说道:“好,好,那我和尹家伟喝就是了,苏颖你喝点橙汁吧,我也有带的。”
  苏颖有些不明就里,笑嘻嘻的说道:“姐,是我要喝的,不怪他们,嗯,那姐我们两个喝橙汁吧。”
  那一年的年夜饭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开心的一次,我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苏颖身上,导致那晚电视里的节目我根本没有任何印象,随着酒意渐浓,我的眼睛往苏颖那儿瞄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有几次甚至与苏颖的目光不期而遇,吓得我面如火烧,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还好,这一切都可以用酒来解释,不必那么的尴尬。
  那天叶晓墨的兴致也特别的高,可凌晨的话更多,不断的和苏颖聊着天,两个女人之间要是说投了机,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整晚的话题都围着她们两人转,当然,我和叶晓墨是完全不会介意的,虽然穿衣打扮我们不太插得上嘴,即使偶尔插上一两句,也会立刻被鄙夷的,但还是乐此不疲。
  说到高兴处,凌晨拿过白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这个我和叶晓墨并不奇怪,凌晨本来就很能喝,于是,苏颖端着橙汁和我们一起又干了一杯,一杯白酒下肚,凌晨的脸上红扑扑的,还打了个酒嗝。
  我拿着酒瓶笑道:“就是嘛,凌晨你早就该陪我和晓墨喝两杯了。”说着,我又给她斟满了。
  凌晨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想去拦着我却没拦住,笑道:“我......我还不是为了陪......”话没说完,她忽然脸憋的通红,说不出话来,身子半曲着,作欲呕吐状。
  我和叶晓墨都看出有些不妙,叶晓墨连忙去扶着她,手在她背后来回抚着,关心的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太快呛着了?”
  凌晨憋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气来,她摆摆手笑了笑说道:“没......没事,可能是喝太快了,有些反胃。”
  见她的脸色逐渐缓和过来,我笑道:“凌妹妹,你这是要吓我们呀,算了算了,你还是喝橙汁吧。”
  苏颖虽然行动不便,却也关切的问道:“姐,你真的没事?你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笑道:“你不了解,你这位姐哪儿是一般人的,这点酒对她来说是毛毛雨啦~~”我学粤语白话拉了个长腔,苏颖也笑了起来。
  吃完饭,凌晨去涮洗室洗着饭盒和筷子,叶晓墨也跟着去了,我也要去,叶晓墨拦着我说道:“你就别去了,洗个筷子哪用得着三个人,你陪着你的苏颖就好了。”
  我假装诧异的问道:“什么我的苏颖?”
  叶晓墨在我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你小子少来这一套。”
  凌晨和叶晓墨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我让他们早些回去,凌晨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道:“尹家伟,你和叶晓墨回去吧,我留在这儿陪苏颖。”
  我错愕的望着她,叶晓墨走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好了,你留在这儿的确不太方便,去我家对付一夜吧,你不会不放心凌晨吧。”
  苏颖摆着手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不用陪的,真的。”
  凌晨不作争辩,把收拾好的东西装进袋里往我手中一塞,说道:“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快走快走。”
  我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被叶晓墨拉着出了病房,我责怪他道:“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叶晓墨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道:“你傻呀,凌晨这是在帮你,你看不出来?”
  “帮我?”我越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问道:“帮我什么?”
  叶晓墨说道:“我跟你真是没话说了,你喜欢苏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不会否认吧,不过靠你自己,恐怕等到人家出了院你恐怕都是说不出口的,凌晨今天留下来就是帮你问问清楚,苏颖是个什么态度,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我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和叶晓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地间已经铺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厚绒毯,不过街上倒是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开始还稀稀落落的,到后来响成了一片,我们这才意识到,快到新年了。
  雪天路滑,我们摩托车也不敢开快,就沿着路边开一段遛一段,我满脑子都是苏颖和凌晨,心里不停的猜测着凌晨这会儿该怎么替我向苏颖开口,而苏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越想越纠结,越想越乱套,差点把车开沟里去。
  还好叶晓墨在旁边一把拉住我,骂道:“你他妈的还不长记性啊,开车不长眼,还想住医院去?”
  我把车停了下来,尴尬的说道:“雪太大,没注意。”
  叶晓墨杵着车望着我,一脸坏笑的说道:“想什么啦?是不是在想苏颖?”
  我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别瞎说,就是......”
  “就是什么?”叶晓墨说道:“尹家伟,你跟我这儿装有意思吗?咱俩谁不知道谁?你也不是会演戏的人,从你第一次去病房看苏颖,我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她,所以我才和凌晨商量,想帮你一把,看看你这些天,除了苏颖还是苏颖,公司家里的事统统都不管了......”
  我辩解道:“这不有你在吗?”
  叶晓墨伸手拦着我说道:“得得得,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蔫,蔫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遇事一根筋,还没胆子,甭管什么事,特别容易陷进去,你这个性格啊,得改改,不然我看呀,你跟苏颖没戏。”
  我急忙问道:“为什么没戏?”
  叶晓墨横了我一眼,推着车往前走说道:“我跟你解释不了,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回去吧,我可是累的不行了。”
  到了叶晓墨家门口,屋子里黑漆漆的,估计王萍早就睡了,叶晓墨掏着钥匙开门,忽然“喵呜”一声,一个黑影从我们身边窜了过去,我们两个都被吓了一跳,叶晓墨骂道:“哪儿冒出来该死的猫?”
  我用钥匙串上的小电筒照了一转,就看见一只小猫蜷缩在门前的台阶旁,通体白色,不仔细看还真不太注意,我弯腰把那只猫抱在手里,它居然也不抗拒,身体在我手里微微的发颤,可能是冻着了。
  叶晓墨看了一下,说道:“一只野猫,扔了吧。”
  我说道:“这么冷的雪天,要是扔了,它非得冻死不可。”
  叶晓墨说道:“你不会是要养它吧,哎,我跟你说,这白猫跟戴孝似的,大过年的不吉利,还是扔了吧。”
  我说道:“哟,想不到你还这么迷信,这白猫就不吉利?你要真这样想,那我就带着它回医院去,不进你们家了。”
  叶晓墨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推门进屋说道:“那好吧,算你狠,你喜欢养就养吧,可我告诉你,拉屎拉尿的你负责啊,我可不管的。”
  叶晓墨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翻箱倒柜找来了一个纸箱,在里面铺上了棉絮和报纸,在厨房边上给小猫安了个窝,把猫安顿妥当后,我满意的抚摸着小猫笑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别急啊,一会儿给你找吃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和叶晓墨吃了早餐又带了热腾腾的包子就赶回了医院,我特地把猫也给带上了,到了病房,一个查房小护士拦着我们说道:“哎哎哎,医院里面不能养宠物的。”我堆着笑脸给小护士陪了一通不是,小护士才算肯睁只眼闭只眼放了过去,临了说了句:“那......那你们可得管好啊,就这一两天,过两天必须给带走,知道吗?”
  我把猫抱给苏颖,苏颖开心极了,抱着猫就亲个没完,凌晨笑道:“尹家伟,这猫哪儿来的?”
  我笑着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叶晓墨把装包子的袋子打开摊在床头柜上,说道:“先别说了,快吃吧,一会儿得给冷了。”
  苏颖挑了个包子,自己吃一口,就往猫嘴里塞一点包子皮,我笑道:“苏颖,来之前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小猫呢。”
  苏颖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微笑,没说话,我见状继续说道:“我也很喜欢小猫小狗的,从小就喜欢。”
  叶晓墨搓着胳膊打了个抖说道:“咦,够冷的。”
  我嘞着眼珠子瞪了他一眼,骂道:“是不是要我兜你的底,也就是凌晨在,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凌晨笑了笑,拉着我说道:“都是好佬,尹家伟,来,我跟你说点事。”
  从进门开始,我就一直等着凌晨这句话呢,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到门外,凌晨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对我说道:“事儿我已经替你说了,不过......”
  我最怕就是“不过”这两字了,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问道:“苏颖......苏颖不......不愿意?”
  凌晨摇摇头,我又问:“那是愿意?”
  凌晨又摇摇头,我急道:“姑奶奶,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你倒是直说呀。”
  凌晨说道:“看你急的这样,你让我说了吗?昨天夜里我和苏颖敞开来说了,她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我问了她几遍,她都是不吭声。”
  我沮丧的说道:“我明白了,她一准是不愿意,又不好说,怕伤了我的自尊心,也是,我这模样,还是农村的,哪个女的能看的上,更别说还是我把人家撞骨折了,伤好以后什么样还两说,她要能不埋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哎~~,算了,我也是癞蛤蟆蹲秤砣,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凌晨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这就放弃了?”
  我叹气道:“算了,无所谓,其实我也猜到了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凌晨,改天请你和叶晓墨一起吃饭。”
  凌晨点头说道:“尹家伟,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够乐观,什么事都能自我化解掉,你这样的性格有些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我自嘲的笑道:“你也别安稳我了,昨天叶晓墨还说我蔫呢,遇事一根筋,你倒夸起我来了,呵呵,好了,不管怎么样,有你们几个好朋友,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孤单。”
  笑归笑,自嘲归自嘲,可我心里还是一阵阵的酸楚,说不出的难受,听别人说过初恋的感觉,难道就是这样?难道这就是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透过窗户望着病床上的苏颖,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欢笑,一边逗着小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叶晓墨说话看电视。
  凌晨推了我一下,笑道:“哎,大年初一,你还没恭喜我呢。”
  我被她一推,才从思绪里跳了出来,忙拱着手对她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凌妹妹和晓墨兄弟早结连理,早生贵子......”
  凌晨杏眼一瞪,伸手作势要打,骂道:“我抽你.....”
  我哈哈笑着躲进了病房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不免有些郁闷,但我在面对苏颖时反而坦然了许多,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我一如既往的每日去医院陪着她,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尽量不让气氛显得尴尬,猫被叶晓墨送回我家养着,他和我爸我妈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凌晨因为课程紧张早早的回了学校,所以更多时候,几乎都是我和苏颖两个人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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