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当上警察,却陷入一场巨大阴谋

  胖强叫上门卫室的保安,就带头快步向前走了,几个老民警步子也不慢。警cha当久了,职业素养在那里,纵然心里再震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是想着尽快到达案发现场的。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我的确是太嫩了。
  到了梁辉家门口,防盗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一点声音,这是死亡的寂静。
  “怎么房内没有开灯?”一个老民警说道。
  听了他的话,我才发觉防盗门的猫眼处是一片黑暗,显然门背后的客厅处没有开灯。我清楚地记得上两次来时,猫眼处是泛着黄光的。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杀人凶手——小男孩与他死去的父母都在黑暗中。
  “咚、咚、咚。”胖强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安静,太安静了,我感觉自己的听觉一下强大了很多,我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旁边人的心跳声。
  “梁大队,梁大队。”胖强并没有告诉小区保安案件的内容,保安还以为又是梁辉两口子半夜吵架。我想他要知道了案件的真相,恐怕就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过来了,很多人对看见死人都是有忌讳的。
  正当胖强准备第二次敲门时,传来了开启防盗门的声音,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做出了警戒姿势。这是警cha当久了的正常反应,不管怎么说,开门的很可能是一个杀人犯,必须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门朝里面开了一个缝,仅此而已,没有人出来,也再没有其他动静。过了一分钟,胖强慢慢移动过去,用脚尖轻轻在门上点了一下,门就向里面打开了去。
  门后,一片黑暗,楼道的昏暗灯光根本照不亮里面。我们纷纷拿出了手电筒,胖强仍然一马当先,走到门口,用手电筒扫视着屋内。
  我心想总不能给胖强丢脸吧,就一狠心,上前两步,紧跟着胖强身后进了屋。进屋后,胖强在前面警戒,我凭着上两次的记忆,在门后摸到了开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开灯前,针对有可能看见的画面,我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让我没想到的是,客厅里一切正常,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
  其他人也进到了客厅,预想的凶案场景没有出现,却没有人轻松地说上一句:“什么事都没有啊,原来是虚惊一场。”相反的是,我深切地感受到,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压抑的情绪,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两间卧室门上。
  厨房和厕所门都开着,我们用手电筒扫视一圈后,未见有异常。两间卧室门都是虚掩着的,里面没有开灯。保安正准备开口讲话,被胖强制止了。
  根据胖强的手势,我们五个警cha分成了两组,三个老警cha站在左边卧室门口,负责警戒,由我和胖强先进入右边的卧室查看。
  分工完成,我和胖强猫着步子,慢慢移动到了右边卧室门口,胖强用手轻轻推开了卧室门,我顺势把手电筒的光线射了进去,初步判定,里面没有异常。胖强的手电灯光也照了进来,房内一下就明亮了不少,我看到除了床上的凉被有一半已经掉落在地上外,这间卧室一切正常。
  我和胖强走了进去,在墙上找到开关,打开了灯。再次确认之后,我和胖强对视了一下就挨个退了出来。
  几个老警cha也看见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客厅和右边卧室都没有人,左边这间卧室里面的情况就耐人寻味了。我明显感觉到我和胖强从右边卧室出来后,所有人盯向左边卧室的目光都紧张了许多。
  三个老警cha仍然保持着警戒的姿势,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胖强没有犹豫,再次当了排头兵,慢慢走了过去,我心里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胖强伸手推了一下门后,马上退后了一步,和我并排站着。之后我俩的手电筒照射了进去,身后三个老警cha的手电也一起照了过来。在五只强光手电的光芒下,卧室内亮如白昼。
  所有人预想的场景,终于出现了。卧室的地板上,躺着两具尸体,尸体下面都是血,一直流到了卧室门口,被卧室与客厅之间的一个小坎挡住了。尸体的旁边,背对着门口,跪着一个小孩,正是梁辉的儿子。
  门开的那一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让我几欲作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闻到如此大的血腥味,上次吴君霞死时,她虽然手腕割坏了,却因为尸体在湖中,流出的血都消散开了,没有像这样堆积在一起。
  恰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小孩突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们。他的脸上没有沾上血液,很是干净,是一张正常的小孩的脸,只是此刻他的脸庞,没有孩子般天真的笑,而是让人心里发寒的僵硬。
  现场没有危险,胖强冲了进去,身后的老警cha也冲了进去,除了被吓得跑出门的保安,我是最后一个进入卧室的人。
  我进去时,两个老警cha已经控制住了小孩。其实也说不上控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反抗,很是配合地被两个警cha拉到了一边。鉴于他未成年人的身份,老警cha并没有给他上手铐。
  胖强在打电话,报告指挥中心,通知医院,通知辖区派出所,通知刑警队,通知殡仪馆……
  我细细探视着现场,躺在地上的正是梁辉两口子,梁辉在左,女人在右,两人紧紧挨着,梁辉的右手搭在女人的左手上面。我心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死前经常争吵,死后终于可以恩爱一次,携手赴黄泉了。
  女人穿着睡衣,梁辉只穿了条三角内裤,二人死之前显然都在睡觉。两人的脖子处都是凝固的血块,从流了一地的血迹以及尸体旁边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判断,他们都是被人用菜刀割破了喉咙,颈动脉流血过多而死。
  我的内心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看向了梁辉的儿子,就是这个小孩,趁父母熟睡时,在厨房拿出菜刀,把刀口狠狠地割向了他们的脖子。我咽了一口唾沫,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胖强打完了电话,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我走到了胖强身边,感觉这样能让我镇定不少。看守小孩的两个老警cha试图从他嘴里问出整个事件的经过,遗憾的是,那小孩至从刚才诡异地笑了一下后,再也没有任何表情,更不要谈回答警cha的提问了。
  胖强走到小孩面前,蹲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爸爸妈妈?”我听得出来,胖强语气很是平和,完全不像是在审问犯罪嫌疑人,大概是不想让他受到惊吓。
  胖强问话后,我就看着小孩,等着他的回答。不过,我并没有报太大希望,因为两个老警cha已经问了他好些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回答。
  果然,小孩没有任何反应。我摇了摇头,正准备让胖强起来时,小孩却突然仰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愣了一下,接着听到了小孩毫无情绪的声音:“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
  这句话,给了我内心莫大的冲击:梁辉两夫妻平常的争吵与打架,给这孩子心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啊。或许他们到死都不会想到,在他们争吵时,看似表现平静的孩子,最终成了了结自己生命的刽子手。
  听了这句话,胖强什么都没再问,站了起来。
  胖强掏出烟盒,给几个老警cha一人发了一只,自己也抽了一只。刚准备把烟盒放回裤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我说:“要不,你也来一只?”
  胖强向来不主张我学抽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发烟,他是了解我的,知道我现在的心里不好受,需要这么个东西转移下注意力。我啥都没说,接过了胖强递来的烟。胖强去客厅拿来了垃圾桶,叮嘱我们别把烟灰掉落在了现场。
  过了七八分钟,医院的车来了,一个中年男医生带着一个年轻女护士进来的。一进来,女护士就吓出一声尖叫,退回到了客厅。医生想必是见过很多死人的,显得比较镇定,蹲下身子检查两具尸体,在确认两人已死亡后,他告诉胖强,人已经死了,属于殡仪馆的工作范围,然后,就带着惊魂未定的小护士离开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三个刑警过来了,我认出其中有一个正是调查吴君霞案子时,与梁辉一同来基地的一个刑警。如此看来,他们三个人都是梁辉的部下,也与刘鹏在同一个大队。果然,他们三个人看到躺在地上的梁辉后,不约而同地惊得张大了嘴巴。
  刑警的现场勘验结果与我的判断一样,两人都是被割断颈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只是,中途我听到那个我认识的刑警“咦”的一声,其他两人问他怎么了,他说“回去再说”,想必是顾及到我们在旁边,一些涉及到案子深层次的东西,不便于说出来。
  现场交给了刑警,除了留下一个老警cha协助刑警看着小孩,我们其他人都退到了客厅里面。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凌晨六点过,天已经微微发亮了,又是一个通宵。我双眼胀得不行,大脑也有些晕晕的,白天没有睡好,刚才又高度紧张地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时放松下来,我感觉到困得不行,恨不得躺梁辉家的沙发上直接睡了。
  殡仪馆的人终于来了,等着刑警勘验结束,他们把尸体装袋,抬着往屋外走去。我们一行人跟着下楼,我困得走路都是飘飘然的,只好扶着前面的胖强,胖强忙让我别碰他,说他自己都困得快站不稳了,我只得收回手,把着楼道间的扶手往下走。
  快出单元楼时,我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惊得我一下睁大了眼睛。而这一睁,却让我再也没了睡意。我看到,在抬梁辉尸体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他全身上下,同死去的梁辉一样,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
  我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身后的人被我这么突然一喊,吓得滚落了楼梯,向前扑来,直接扑到了我的背上,继而把我压到了单元楼前的地板上。
  “徐天童,你见鬼了啊!”身后传来的是中队老民警李军的声音,显然是他压在了我身上,接着,他撑着地上站了起来。
  老李起来后,我也想撑着地面站起来,这一转头,我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脸上一双死鱼般的白眼睛正盯着我,我双手一软,头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了,脸上传来阵痛。
  “你干啥呢?”一个人扶起了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胖强。
  站起来后,我才看见,刚才那双死鱼眼的主人,竟然是梁辉儿子。刚才他被一个刑警拉着走在老李后面,老李摔倒后,他就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刚好我一转头就看见了他。
  此时他被刑警拉着,眼睛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仍然没有一丝生气,整张脸都没有血色。他害得我脸都摔破了,现在还疼得不行,我本来想瞪他两眼的,可看着他那冷冷的小脸,我心里发堵,忙别过了脸。
  “你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胖强把我拉到了一旁,小声问我。他是知道我看见杨小勇一事的,在这个情景下,我吓得突然大叫,他自然联想到那上面去了。
  “强,强哥,我好像,看到梁辉了……”我感觉自己说这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上次见鬼时,我是喝了酒的状态,并且之前并不知道那是鬼,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情绪。而这次,我是打心底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
  “啊——在,在哪里?”胖强显然也被我这句话吓着了,左右看了一下后问我。
  “就,就跟在他的尸体后面。”说这句话时,我没敢看向那边确认。
  “没有啊?”胖强说。这时,其他人见我和老李都没事了,就继续往小区门口走去。眼见着我和胖强被落在最后了,我赶紧叫他跟上大部队,身边活人多点,我心里也要踏实一些。
  听胖强说没有,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幻觉,我一咬牙,再次看了过去。这一次,我看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我看到了比刚才更诡异的一幕。
  浑身是血的梁辉仍然跟在抬他尸体的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后面,而他的儿子竟然与他并排走在一起,两人还手牵着手一起向前。
  “强哥,那,那小孩怎么跑到前面去了?”我感觉到脚步有些发软。
  “不知道,可能是刑警怕他突然跑掉,就把他押在人群中间吧。”胖强回答说。
  “你,你看见他的动作是什么样子的?”我想起上次我看见杨小勇时,胖强是看不见的。那现在胖强很有可能看不见梁辉,但小孩又不是鬼,胖强总该看得见吧。
  “他啊,他这动作倒是有点怪,右手自然地晃一晃的,左手又不动。”胖强的回答证实了我眼睛见到的情景。
  “那,那是因为,他的,他的左手,是被梁辉牵着的。”
  听完我的话,胖强停下了脚步。我定定地看着前面诡异的两父子,上下牙不停地嗑着。突然,身旁的胖强扔下我冲了过去。我见着他一把拉过小孩吼道:“你个小崽子,走路都不老实,给老子做啥怪动作呢!”
  小孩被胖强这么一拉,就和梁辉分开了,胖强给押送小孩的刑警说了两句,就把他塞到了后面的位置。就在这时,穿着三角裤的梁辉毫无征兆地回过了头,直直地看着我。他面无表情,而他脖子上还在不停地冒出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去内裤都染红完了。
  我看得喉头发紧,想要叫胖强过来,可我的牙齿颤动频率已经让我无法喊出话来。我就这么与梁辉对视着,突然,他刚刚还没有表情的面庞变得扭曲起来,眼睛也越睁越大,像是在狠狠地瞪着我。
  我吓得倒退了两步,接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视线已经模糊了,我看到两个人影跑了过来。当胖强和老李扶起我时,我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已经形成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身上的警服也湿透了。
  他俩扶着我慢慢跟在人群的最后,我不敢再向人群看去,一直把目光盯着地面。好不容易,终于上了警车。胖强安慰我说:“好了,尸体都被殡仪馆拉走了,小孩也被刑警队接走了。”
  我没有说话,背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刚闭上眼,浑身是血的梁辉、小孩那双死鱼眼,都出现在我脑海里,吓得我忙睁开了眼。
  “你这娃儿,胆子也太小了点,见个死人就吓这么厉害,以后咋办哦。”老李他们几个只以为我是第一次见死人,被吓住了。
  只有胖强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他也没细问。等回到大队值班室,已经快七点了,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胖强让我坐一会,他给我弄杯热水来。
  我没有等到胖强的热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胖强说,看你这样子,等不到一个月之久了,得提前让你去见他啊。
  后来,我脑子一直不清醒,只大概记得自己下班后钻进胖强车里又睡着了,然后又被胖强扶着回到他家里,倒头继续睡。睡梦中,我总是看到一些带血的脸,好几次在梦里被吓得不行,却因为身体太虚弱,竟然都没被吓醒。
  等我睡醒过来,已经下午五点半了,我躺在沙发上,胖强坐在地板上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我问胖强自己怎么睡在沙发上,胖强说我在床上一直做噩梦,他就叫醒了我,然后我自己跌跌撞撞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睡的,而我竟然对此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天童醒啦,正好喝碗蹄花汤恢复下体力,刚刚炖好的。”是强嫂的声音。我们上班是三班倒,平时都不怎么记星期几,每次强嫂回到家里,我才知道又到了周末。此时强嫂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我忙坐了起来,接过碗,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嫂子。”
  强嫂把汤递给我后,又回厨房忙活了。平时我和胖强两个男人在家,基本上不做饭,都在外面馆子吃。每个周末强嫂回来,都要做不少好吃的给我们,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胖强的这个房子里有了家的味道。
  趁着嫂子不在,胖强就问我早上究竟看到了什么,吓得那么厉害。我把看到的血淋淋的梁辉,和他瞪我的表情,都告诉了胖强。尽管此时是大白天,在讲的过程中,我仍然心有余悸。
  讲完后,我看到胖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问他:“你不相信啊?”我担心他会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当然相信你,只不过,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那小孩难道也能看见他死去的老爹?竟然还跑过去牵起他的手。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崽子从来就不像是个正常的小孩。” 胖强咂巴着舌头说。
  “恩,他是挺有问题的。”胖强提起小孩,我又给他说了我在楼道口摔倒时,转头看到小孩那死鱼般的眼睛。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他那张脸还真没有活人的血色。妈的,难道是被鬼附体了?!”
  我没有接胖强的话,喝起了蹄花汤。当我喝完一整碗蹄花汤时,胖强问我:“这么说来,人的鬼魂就是自己死的时候的样子啊,那你有没有看到女人的鬼魂?”
  “好像是没有。”我回答说。
  “你好好想一下,那女人的尸体不是抬在梁辉的前面么,会不会是你先看到后面的梁辉,被吓住了,就没有注意到前面。说不定,女的鬼魂也跟在她尸体后面。”胖强总是表现出对这类事情的好奇。
  尽管我非常不愿意去回想那段过程,可为了满足胖强的好奇心,我还是认真想了一下。之后,我给了胖强一个准确的答复:“没有,我只看到了梁辉。虽然我没有刻意去看,但眼睛看到的景象总会在脑海里留下印象的,我脑海里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那女人的样子。”
  “嗯,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然的话,如果女鬼也出现,梁辉都放不下小孩,她也一样放不下,她肯定会去牵着小孩的另一只手了。”胖强很是认真地说道,他的这个推测让我很是无语。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你在同样的情况下,既然都看到一只鬼了,另一只鬼也应该看得到啊。”胖强又疑惑地看着我说。
  “有可能是女人的魂魄还在身体里没有跑出来吧。”我胡乱猜测说。
  “我倒不这么认为,两人都是同时死的,也处在同样的环境下,应该会同时离体的。或者是,女人对世间已经没啥留恋的了,离体后也不想管自己儿子了,直接就投胎去了。要不然怎么都说女人心狠嘛,哈哈。”说到后面,胖强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胖强的话再次让我很无语,却也很好地减少了我心里的恐怖感觉。很多时候,胖强的一些观点颇为奇葩,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胖强还真的说对了,至少是说对了一大半。这是我在遇到第三起案子时发现的。
  周末两天,由于强嫂在家里,我和胖强也没机会一起对这起案子进行过多的交流。我两晚上做梦都梦见梁辉一身是血的样子,只得开着灯睡觉。
  好不容易等到周日下午,强嫂去了单位,我问胖强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师公,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想早点把这些事情弄清楚。胖强说他也不想见我成天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然后就拿着电话去了阳台,过了十来分钟,胖强回来说他师父答应了,等两天就带我去见他,听了这句话,我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心里踏实多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去到大队,我看到大队长脸色阴沉,像是有什么极不高兴的事。胖强提醒我说,别忘了梁辉是他的牌友,说不定平时还经常在一起玩。当时我就想,幸好这案子是儿子杀了父母,如果是梁辉把那女人杀了的话,我们这大队长还脱不了干系,因为头一天梁辉把女人打得很惨时,他就暗示我和胖强不要把这事捅出去。
  刚上班一会,我接到了顾远洋的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局里出大事了。我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他啥事啊。他压低声音说上次来培训基地调查吴君霞案子的带队大队长死了,我一听说当然知道了,我去出的现场我能不知道么。
  这下轮到顾远洋吃惊了,他问我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打电话给他说一下,他是周一上班才听到办公室的人说的。我想了一下告诉他,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当成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了,忘记了梁辉是整个市局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顾远洋催着我告诉他现场的具体情况,他说局里的人传的版本很多,他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了。我走到厕所,把当天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了一下。我本来想把我看到梁辉鬼魂一事也告诉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有机会当面给他说,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谁都会轻易相信的,我懒得在电话里解释。
  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后,顾远洋久久没有说话,我想他一定也是被这起案件震惊到了,十来岁的小孩沉着地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再联想到现场血流成河的场景,正常的人听见,心里肯定都不舒服的。
  “所以说,一个和睦的家庭,对小孩的成长很是重要啊!你我都很幸运!”沉默了一分钟后,顾远洋才缓缓说道。
  “对啊,违法犯罪分子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家庭不幸福,从小受到了不良的影响,这才走上了不归路,我一直觉得,家庭教育比学校教育重要得多。”我附和着说。
  “唉,也不知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顾远洋叹了一口气说。
  “不管怎么说,他年龄不到,死不了。”我安慰他。
  “死是死不了,不过有了这么一件事,他这辈子也完了吧,好好的一个三口之家,就这么没了。”顾远洋性格开朗,向来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如此叹息。
  挂了电话,我就和胖强出去巡逻了。坐在车上,胖强点了一支烟,就沿着街面慢悠悠地晃着。我俩天天在一起,再多的话都说完了,所以这时都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胖强开着车,我随意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过了十来分钟,胖强打破了车内的沉静。
  “啥?”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方面的问题。
  “梁辉那案子,现场是他们两夫妻都躺在地上的,还挨在一起。”
  “别人两口子睡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我问。
  “你觉得他俩的感情有那么好么,照我看,他们估计都分居很久了,再说,头一天晚上,那女人才被梁辉打得那么惨,第二天晚上会与他睡在一起?”胖强咂了一口烟分析道。
  当天都被现场的血腥以及凶手的身份震惊到了,加上自己又不是刑警,所以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现在经胖强这么一分析,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对劲。两人已经到了打斗的程度,并且才见过了一天,没理由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
  “他俩当时都躺在地上,总不会他们是在地上睡觉吧,所以,他们是被人搬到地上的?”我接着胖强的思路分析道。
  “可以这么说。但还是没有解决我刚才提出来的问题,两人怎么会挨在一起呢?”胖强继续
  “怎么没有解决,他俩可以睡在两间屋,后面被搬到了一起啊,强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想不通吧。”我笑着说。
  “他们俩人都是被割破喉咙而死,体内的血差不多都流了出来,如果是在两间卧室里分别被杀害的话,你觉得从另一间卧室把尸体搬过来,地板上会不留下痕迹么?”胖强深入剖析说。
  “这……”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随口说道:“那有可能是小孩和妈妈睡的,他把爸爸叫了过来,然后杀了。”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如果小孩的父母是清醒状态,他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恰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摸出来一看,是顾远洋。
  我猜他还是会说与梁辉案子有关的事,果然,接通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当天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我问他很大的问题是指多大的问题,他说涉及到整个案件的侦破的,我想了一下,就把胖强刚才提的问题说给他听了。
  顾远洋听完我的话后,就说我这个问题也算是一个疑点,但是这个很好解释,就是俩人虽然不和,睡觉没有在一起,但是可以给两人服用安眠药,这样就可以在不吵醒二人的情况下,把他们搬到一间卧室的地板上放好,这才割破他们的喉咙。
  听了顾远洋分析,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小孩可以这样轻松就杀死了两个成年人,那就是在他们肯定不会醒来的情况下动手。
  只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要想搬动一百多斤的成年人,似乎有点困难。但牵强点说,直接用拖的方式,也不是做不到。我现在主要的好奇心是在顾远洋所说的问题上面,也就不再考虑这个可行性。
  “那你说的很大的问题是啥子?”胖强刚才提出来的疑问被顾远洋合理地解释了,我心里就琢磨着,那还会有什么很大问题呢。
  “按理说,割喉后,在颈动脉的高压下,人体内的血液会全部喷流出体内,就算不是全部,至少也会流出百分之九十。我这么说,你能想到什么不?”顾远洋回答我说。
  “顾大秘书,我可不想和你猜谜语啊,快说吧,我急着呢!”我催着他。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告诉你,案发现场,整个地板上的血液量,只有一个人的!”顾远洋压低着声音告诉我。
  听了这话,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想到顾秘书肯定又是去找刑警问了内部信息呢,要不然他当时不在现场不说,即便在了现场,也没法看出这种专业问题。
  想了这点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被顾远洋话里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惊住了,专业刑警能得出这种结论,肯定不会是测量错误,那么,明明是死了两个人,现场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血量,另一个人的血到哪里去了呢?
  “我日啊,会有这种情况,你直接告诉我真相是什么,这种问题,我真不敢乱猜。”我拼命压住脑海里冒出来的各种念头,让顾远洋赶紧告诉我真相。
  “现在怎么会有答案,他们刑警队的专案组正为此事愁眉不展呢,问梁辉的儿子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并且那小孩被关起来后,完全没害怕的意思,不对,不只是不害怕,是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会害怕才怪呢,你是没见过他那镇定的样子,简直就是云淡风轻。”说着,我又把前一天晚上小孩从卧室出来接水喝的一幕讲给顾远洋听。
  挂电话前,我记起问顾远洋在刑警队究竟有啥关系,为啥每次涉及到案件很机密的内容他都可以打听得到,顾远洋嘿嘿笑着说,他有个熟人在刑警队当中队长,改天有机会介绍我认识,我答应了下来,心想现在工作了,能多结识点关系就结识点,以后总归有用得着的时候。
  在我和顾远洋讲电话时,胖强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想必他从我的话中已经知道顾秘书解答了他刚才提出来的疑问,也听到了后面顾秘书对我说了什么让我吃惊的事。所以,我一挂电话,向来自恃稳重的他忙着问我电话内容。
  他对顾远洋解答二人为什么会躺在一起的问题也比较赞同,不过还是坚持要等对二人的尸检报告出来才能最后确定,看体内是不是有安定成分,如果体内没有此类药物,那这个问题就要重新审视了,或者在案发前还有什么隐情。
  至于现场血量的问题,胖强没有马上作答,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向前开着车,直到第二支烟快抽完时,他突然憋出了一句话,当时我正在喝水,就是他这句话,呛得我差点把肺都咳了出来。
  胖强说的是——该不会是吸血鬼把那个人的血吸走了吧?
  “这个刘鹏,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胖强之前对刘鹏就没啥好印象,现在刘鹏又擅自跑去调查案子,胖强自然怀疑起了他的动机。
  “或者,是因为梁辉平时对他还不错,他才想要多了解一下案情吧。何况他刚当刑警不久,并不知道不是办案人员不得随意调查案子这个规定。”事情弄清楚了,顾远洋反而为刘鹏辩解了起来。大家好歹有些交情,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还是不愿意去怀疑他。
  我和顾远洋的心理差不多,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想起上次叫顾远洋过来吃饭时,他说有事,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谈恋爱去,他好像是默认了。
  “顾大秘书,你怎么不把女朋友带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啊。”我故意提高嗓门问他。
  “哈哈,认不认识不重要,主要是现在还处于磨合阶段,你知道我这人向来低调嘛,等这事真成了,我再请你和强哥喝酒庆祝!”顾远洋笑嘻嘻地说。
  我心想,如果你都算低调的话,那我这样的,不是应该叫超级低调了。
  胖强多精明的人,见我故意找话转移对刘鹏的讨论,哪能不知道我和顾远洋的心思,也就配合着说:“那到时候必须吃点好的,小酒馆这些档次太低了。”
  “一言为定,只要成了,吃海鲜都没问题!”顾远洋说这话时,笑得很开,看来,他是遇见真正喜欢的人了,作为好朋友,我也为他高兴。不过,他的喜事,也让我想起了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吧。
  汗,眼花了,上面一楼把后面的内容贴上了,请大家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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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分钟,胖强回来了,边走边拆着烟盒上的胶圈。
  “你刚才看见刘鹏没?”胖强问我。
  “我只看到一个背影像他的人进了金星小区,还真是他啊?”我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他到金星小区来干什么。
  “恩,我刚才买烟碰见他了,他说他来小区走访一下,了解案子的外围情况。”
  “原来他小子也被分到了专案组啊,他们大队长死了,也不知他们大队现在乱成什么样子。”我看向金星小区门口说道。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感觉刚才刘鹏看到我时,有点不自然。”胖强说。
  “或许是他和你不是很熟的原因吧。”那个时候,我压根就没觉得刘鹏有什么奇怪,所以胖强这么说,我只当是他的错觉。
  我们离开金星小区时,刘鹏还没有出来。这也正常,诺大一个小区,只派一个民警来走访,要问小区保安,要问梁辉家楼上楼下的邻居,算起来也有十来个人,每个人至少问十分钟,工作量还是蛮大的,估摸至少要花费半天功夫。
  本来我想给刘鹏打个电话的,想着他可能还在金星小区问材料,不方便接电话,就准备等到下午下班再打。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我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刘鹏说上午碰到胖强了,当时忙着进小区走访,就没来得及到我们停警车的地方来给我打招呼。我问他忙完没有,他说差不多了,累得够呛。
  当我问起他们大队现在的状况时,他说其实也没多大变化,大队长没了,马上会有教导员作为第一负责人顶上,其他工作一切照旧。我一想也是,任何单位都是这样,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没法运转了,有句名言说得好,地球缺了任何人都照常运行。
  后来,刘鹏问我对梁辉死亡一事作何感想,我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感想,我和他又不熟,总不可能假意惺惺地说舍不得他离开吧。刘鹏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难道我不会觉得他是罪有应得吗。
  我愣了一下,问刘鹏为何会这么说。他说梁辉因为想讨好市wei秘书长吴明,强行把张瑶弄成吴君霞一案的凶手,如此胡作非为,是天理不容,老天要收他。而我一直对张瑶被冤枉的事耿耿于怀,应该对梁辉的死喜闻乐见才对。
  听了他的话,我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会认为梁辉是罪有应得吗?单从他徇私枉法,殴打妻子这方面来说,他的确算是一个坏人,可是,他真的已经坏到必须要死的地步了么?我不知道。
  “唉,或许真如你所说吧,天理不容。所以,人生在世,还是不要做太多有违道义的事啊,多多行善才是正途。”我感叹道。
  “对,人贱自有天收!”刘鹏狠狠地说。
  刘鹏的语气让我有些意外,感觉他对梁辉的死很痛快似的。虽然他刚到刑警队没多久,与梁辉不可能有太深的交情,但好歹也曾经是他的上级,并且上次吃饭时我提到梁辉对妻子使用家庭暴力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啊。
  “梁辉给你穿过小鞋?”我只能从这方面去猜测。
  “呵呵,哪呀,我只是想起了张瑶,觉得算是老天爷给她出了口恶气。”刘鹏的回答也算说得过去,我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是自己多心了。
  下午下班后,胖强开自己的私车把我拉到了菜市场门口。这还是胖强第一次带我到他家附近的菜市场,我开玩笑问他怎么突然有兴致来买菜了,莫不是想要亲自下厨给我煮点好吃的。
  胖强说只要我有兴趣,等会就弄给我吃。说完,他直接往活禽区走去。我一看这样子,心想今晚肯定要吃大餐了,在他家住这么久了,我还真没吃过他弄的菜。
  胖强最后买了一只兔子,活蹦乱跳的。我本想说兔子肉不好吃的,可心想胖强好不容易要主动烧菜,我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不是,便忍下了。哪知胖强提着兔子就往车上走,我忙提醒他再买点素菜,总不能光烧一锅肉没有菜吧。
  胖强哈哈大笑,说我在痴人说梦,他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炒过一个菜。这下我就傻眼了,那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呢,敢情是突然动了童心,想养只兔子来玩?可养兔子他也没买青草啊。
  回到家里,胖强就提着兔子进了厕所。我问他干啥呢,是要给兔子洗澡么。胖强说等会我就知道了,还让我过去帮忙,我便跟着他进了厕所。
  胖强让我把兔子提着,然后出了厕所。过了一会,他提了一把菜刀过来,让我一只手抓兔子的头,一只手拉着它的脖子。
  这下我算是明白了,说到底,胖强还是准备把这兔子杀了。我问胖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让我先按他的话做,等一会再和我细说。
  于是,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胖强的刀割向了兔子的喉咙。胖强手上用了力道,一刀下去,兔子喉咙破了一个大口,顷刻间,一股血飙了出来,要不是胖强退得快,血都会飙到他脸上。
  兔子在我手中挣扎,这还是我第一次参与杀兔子,心里有些不忍,可为了不让血溅得到处都是,我两只手还是没有放松。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兔子的鲜血流尽,直到最后无力挣扎,垂然死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想起了梁辉两口子的死法,也想起了那晚在他家里看到淌了一地的血。想必,这两人死的过程,也就和眼前这只兔子死的过程相差无几吧。而这时,我也猜到了胖强此举必定与案子有关系,他是在做实验证明什么东西。
  “看见了没?”胖强问我。
  “看见什么?”我一时还是没明白过来。
  “连一只小兔子,被割破喉咙时,流血都要流这么长时间,人就可想而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要想一手抬着流血的身体,一手拿桶去接血,一两分钟可以,时间长了他肯定没那个体力。”胖强笃定地说。
  “原来你是想推翻我的猜测啊,然后呢?”我等着胖强的下文。
  “要么小孩有帮凶,帮着他接血,那么你的猜测就成立。要么小孩一个人,那么你的猜测就不成立,血液是在房间凭空消失的。”胖强用手摸着自己下巴说。
  “我晕!”凭空消失,说来说去,胖强还是比较坚持他的吸血鬼理论。看来,他是认为那个奇怪的小孩就是吸血鬼,吸走了他父母流出的一半血液。
  “另一个人的血,究竟到哪里去了呢?”胖强盯着流了一地的兔子血,喃喃地说道,“难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吸血生物?”
  我对胖强的猜测不置可否,从警后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我的世界观已经有了颠覆性的转变,我无法让自己去否认任何一个看似荒唐的想法,却又不想轻易承认,只有沉默。
  胖强问我还要不要吃红烧兔子,我看着一地的血,哪还有那个胃口,忙着摆了摆手。胖强哈哈一笑,就把兔子扔进了垃圾口袋,然后打扫起了厕所的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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