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年男人衣冠不整从我房里走出去,是人都能想歪了去。可周通的表情,未免太过夸张了些,他自我出现在楼下后,目光就没离过我脸,一会垂首顿足,一会长吁短叹。
我被看得甚是烦躁,又碍于盛世尧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不好发作。终于等得他起身离开,转首就对周通瞪眼,到底有完没完了?再看,脸上也看不出花来啊。
周通往楼梯口探视了下,回走过来一屁股坐我身旁,面带同情道:“小妹你就别难过了,跟了尧哥也不是什么坏事,难得尧哥喜欢你,你考核刚通过就把你收了。总之......”
“停停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他越说越离谱了,赶紧打断,“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只是他早上跟我说事而已。”其中内情,我含糊带过,怕要细讲,只会越描越黑。但周通却是一脸狐疑,很是不相信:“尧哥那么早上你屋说事?还衣冠不整?”
我就知道败就败在衣冠不整这上面,脑子一发热,也没多想就胡侃:“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是他梦游梦到我房里来了,我当时还睡着,听到声音醒来,就见他在那地板上做俯卧撑,看得我直发愣。”这故事编着倒越来越顺口了,尤其看周通一脸呆怔的模样,就觉得带劲。
憋了一晚上的气,没处发泄,总能编个故事糊弄糊弄人吧。于是我故作神秘地凑近周通,“你猜猜,后面发生什么事了?”他也配合,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抿唇一笑,“你那尧哥,在做了近两百个俯卧撑后,就直挺挺地躺那地上呼呼大睡,然后......咦,你眼睛抽筋啊?”见周通又是狂眨眼,又是挑眉的,表情之丰富,足令我咂舌。
乐极生悲可能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形,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凉的声线:“跟我说说呢,然后怎么样?”全身血液凝固住,我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硬是不敢回头去看。该死的周通,盛世尧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暗示下我的。
这下好了,那一顿胡言乱语都被听了去,我又要受罚了。
我不回头,不代表盛世尧不会走过来,等他的嗓音再起时,已在我耳后,“成晓,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时间在这编故事,给我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午后动身。”
“动身?去哪?”
转首间,只看到盛世尧的后脑勺,凉凉抛下一句:“问周通。”人就走出了后屋,往前屋而去,应是去找老板娘刘悦交代事情。周通一副哀莫能租地看着我道:“小妹啊,刚才哥可是给你暗示了,是你没接收到。”他这意思刚才那挤眉弄眼是在提醒我?鬼才能看出来!
从周通那得知,午饭一过,我们几个就要动身去往那堀城了。想到一个问题,跟周通一说,他一脸得意地从胸前暗袋中摸出一张卡片,正是我的临时身份证。
居然真给我办好了?!可这也速度太快了吧,昨儿说办,下午就拿了手机照了两张相,今天就已经给办出来了?我把那证件反反复复地看,狐疑地问:“这能有用?不会是假证吧。”
周通听了脸一黑,眉毛竖起大声道:“如假包换!”
我不由苦笑,心说等被查到是假证,我就得上局子了,还等你去换证啊。
午饭仍是窝在后屋,与周通两人凑合着吃的。盛世尧去了前面后,没再回来,想是要离开这刘玉坊了,跟那老板娘刘悦有很多话要别。
不知周通从哪找来个拎包,让我简单收拾点换洗的衣服,不要带太多。这意思是不让带我那行李箱了?他见我脸色疑虑,解释道:“出门最主要的是轻便,你那箱子太大,带着不方便。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并带上好了。”
我顿把脸拉了下来,那箱子早就被他们给翻了个底朝天,唯一值钱的紫金匣子如今都落在盛世尧手上呢,说这话不是来埋汰我嘛。周通见我脸色不好,连忙打着哈哈道:“好了小妹,哥说错话了,快去收整下吧,收好了前屋集合。”
话说到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绷着脸,点点头转身就朝楼上走。十分钟就把拎包塞满了走出房门,刚准备下楼,募的心中一动,扭头去看盛世尧的门。这回我十分确定他不在屋内,此时进去是最佳时机,可前一次的教训太过深刻,只要一想起,就觉背脊处发疼。最终还是作罢,转身下楼。
周通已经不在后屋,应是去前面等我了,穿过院子,刚要迈进门槛,刘悦相对尖锐的声音穿透而来:“为什么要带那黄毛丫头一起去?就她那两下,自保都难,去了只会成为累赘。”
嘴角抽了下,不用说,刘悦口中的黄毛丫头,应该是指我。昨天到今天,没跟她照过面,再度听她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两声尴尬的咳声后,是周通在为我辩护:“阿悦,你对小妹有偏见,她没你说得那么菜的。”
自从我到了这后,周通就自发的以大哥自居,一直都很关照我。但刘悦是开店做生意的,一张利嘴向来不饶人:“偏见?刚刚认识两天就爬上尧哥床,这样的女人能好到哪去?带她去用美人计吗?就她那点姿色,还是算了吧。”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越说越难听,盛世尧也不制止,就任由她这么污蔑我!正要走进去打断他们对话,只听周通冷笑连连道:“阿悦,你是在吃醋吗?其实你老早就想爬尧哥的床了吧,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让成晓那丫头给捷足先登了,在这发牢骚甩脾气,有本事你这话冲着尧哥去说。”
“我……”刘悦被损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呢,原来盛世尧不在。我往后退了几步,有意高喊了声“周通”,才放重脚步往前屋走,意料之中,刘悦已经与周通分站两边,看都没看我一眼,满脸的不郁。周通依旧是乐呵呵的笑脸,跟我说等一下尧哥回来,我们就动身。
说曹操曹操就到,盛世尧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身后还跟了个高挑的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刘悦脸上露了笑道:“尧哥,六子也去吗?这敢情好,有他在,多个人听周通吹牛了。”
周通笑骂:“我什么时候吹牛了?老子可都是真本事。小妹看我露过一手,可以作证!不过有六子作伴,省得我老周整天听娘们发牢骚。”话到最后,又刺了句刘悦,她的面色立即沉黑,丹凤眼朝我这飘了一眼。
我没去接周通的话,注意力定在那被唤六子的年轻人身上,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来着了,他是前一晚我去上通宵网的网吧管理员,正是给我走后门开机子的那个。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原来我转的圈,一直都在盛世尧的掌间。
半小时后,五个人已经行在路上,由六子开的车。在经历过之前那许多离奇的事后,我看到这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已经不再觉得惊讶了,原本就是我把盛世尧给想错成流浪汉了,以他此种城府,干哪行都不会沦落到流浪汉地步。
至于为何他会在街头被群殴,就不得而知了,很可能是他仇家来暗算寻仇。问我为何不怀疑那场群殴也是假的,主要是因为当时情况很逼真,是真打,我亲眼看到有几脚狠狠踹在了他肚子上,而他身上的伤,除了腿断是假的外,其余都是真的。就连声音,那初见的第一晚,他的嗓子是撕裂般沙哑,过了这两天,才略有好转。
可以听出,他原本的声音是略带低沉的。
车子经过改装,空间比较大,周通块头大,坐在了前面副驾驶位。于是刘悦就与我和盛世尧一起坐在了后面,分坐他两旁。因为有周通在,气氛倒也不尴尬,时不时的来个段子,逗得大伙发笑,开车的六子也常与他搭腔,刘悦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
我敛目用余光看盛世尧,见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眉眼温煦,像是很享受听他们聊天。基本领会到,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盛世尧虽是主心骨,在座的人都听他的,但私下里他不会刻板地拘束他们。
据周通所说,到堀城得开一天一夜的车才能抵达,这架势应是不会在路上找旅馆休息了。由于昨晚没睡好,到了下午三四点时,就开始打起了瞌睡,强撑了一会,还是头靠着车窗迷糊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车子还在运行中。
忽然感觉不对劲,我明明是头往右偏,靠着窗户的,现在变成了头往左偏,靠着……软硬相宜的肩膀。有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纯男性的气息圈拢住我,即使不抬头,也已知道他是谁了。刚一动,耳旁就传来低沉的声音:“醒了?”我连忙坐直起来,微红着脸点头,环在我肩膀上的手竟是没移开。
前座周通回头冲我一咧嘴笑道:“小妹睡得可香啊,引得大家都打瞌睡了。”我这才发现,驾驶位上换成他了,而六子已经倒在旁边的副驾驶位上呼呼大睡。这情形看着是过了好长一会时间啦,不由问道:“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多了吧,是不是饿了?给你买了KFC,晚饭时候想叫你,看你睡得香,尧哥没让。”
这话说得,倒像是我跟盛世尧有多亲密似的,侧目看向身旁的男人,车内昏暗,他的脸隐在暗处,神色不明。等等,刘悦呢?他的另一边,位置竟空了!“老板娘呢?她去哪了?”
还是周通搭的话:“阿悦在之前下车了,尧哥有任务安排给她,晚两天才到堀城与我们会合。”原来如此,来之前没听他们提起过,所以我一下见刘悦不在了,有些被惊到。
“周通,专心开车,少废话。”盛世尧发话了。
周通顿时闭了嘴,车内少了他的聒噪,一下就安静下来。肩上一沉,盛世尧竟然把头靠在了那处,环住我肩膀的手滑下改为搂住我腰,低低咕哝了句:“该换我睡了。”
额头冒出黑线,这人是坚定无比的把我当成他的催眠剂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已经饿过头了,闻到袋子里的鸡肉香味,也没什么食欲。尤其是动作还不能太大,车内又安静,连咀嚼声都能听得很清楚。所以只吃了两口,就把袋子收一收,放边上了。
周通回头看了下,压低声音说:“小妹,你再睡一下吧,路还长着呢,起码得开到天亮。”我默默哀嚎,漫漫长夜真是难熬,刚准备调整下坐姿,忽然前面一个急刹车,“吱吱”的轮胎打滑声刺耳异常,最后是砰的一下,撞在了什么上面。
这个急变来得太突然了,我整个人往前栽,一头撞在了椅背上,被撞得七晕八素的。耳旁传来盛世尧的询问声:“怎么回事?”我扭头一看,他倒是一点事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敏捷的抵住了前座,此时面色暗沉。
周通骂了句脏话才回答:“撞到东西了,六子,你下车去看看呢。”
这么大动静,六子肯定是醒了,幸亏他有绑安全带,要不刚才那一下,得从前窗飞出去。车门一开,就有风灌进来,我往窗外看了下,黑不隆冬的,只看到道旁的树影。很快六子就走了回来,弯腰对后座的盛世尧说:“不是人,不知道是谁缺德,在路中间放了两个足有一人高的稻草人,后面拿石头顶着,现在被撞翻在地了。”
周通一拍大腿,叫道:“我就说不像是人,哪有人撞上去,不撞飞出去的。”
“老周得下来帮忙,石头有点大,一个人搬不动。”
周通一听,立即就去解安全带要下车,盛世尧突然道:“等等,我下去看看。”转眸看向我,“你也下车,跟着一起。”
走到车前,果真如六子所说,两个稻草人散架了躺在地上,后面是一米高不到的石头,挺大个的,确实很沉。盛世尧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抬头问我:“看出什么了?”我不防他突然出考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信口乱掐一句:“这是人为的。”
可是出口的劝辞却无从说起,因为即便是如此的难堪与悲哀,谢雅也不会愿意放弃君子。她是个重情的人,我不止一次这样想,就拿此刻,明明已经与陈新结婚可以忘记过去,却还是因为君子的再次找来而浑身注满悲戚。
很早的时候,我就预料着他们不可能有未来,除去君子有家庭外,还有他身上背的那些事都是一颗毒瘤,终于有一次,他认为躲了两年再回去,警方那边不至于再看得如此紧,可是一踏上那片土地,就被便衣请走了。
我记得当时谢雅打电话来时,声音里是种孤绝了的绝望。因为君子犯的那个事,无可避免是要进那里头,而且不是一两年的事。审判来得很快,五年刑期,当我赶到那座城市时,谢雅哭倒在我怀里,歇斯底里的,回头我一个不注意,她就拿刀片割了手腕,幸而发现得早,送医及时。
当时我问她,这是何苦?她说,没有了他,还剩什么?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最终我只能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在她耳边说: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是我对她的誓言,一辈子。
周通讪笑道:“小妹,自然是人为了,难道稻草还会自己扎成人,而石头也会自动滚到这大路上来啊。娘老子的,刚差点没把我老周给吓死,以为撞到人了,等撞上了才感觉不对。”
我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幸而周边漆黑,也看不见。盛世尧已经直起身走到了我旁边,又低声问:“还有别的发现吗?”心知他是有意考我,应该他已经看出眉目了。我敛了敛心神,深吸了两口气,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此处路虽然平坦,可是两旁的路灯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开,没有一盏是亮的,于是整个视角都靠车头灯那点光束。低头再仔细看了看脚边散架的稻草,有个大胆的假设出现在脑中,轻咳了下才道:“我估计前面的路段可能不能走了,这两个稻草人应是当地居民设在路中间提醒过夜路的车辆,你们看,两旁的路灯或者是坏了,或者是没开,如果这车头灯关了的话,那就是一片漆黑,路面要是有个坑或者什么的,很难被发现。竖两个假人在这,一般司机车灯一照,都直觉会刹车停下来。”
至于我们车子的情况,当时周通应该是恰好回头与我说话,没注意到前方动向,等发现时已是来不及,连连刹车还是给撞上了,但也因为刹车及时,滑倒石头这撞击的力道大大减轻了。
盛世尧闻后对六子道:“你去前面看一下,车里有手电的。”
六子听令去车内翻出手电筒,就没入了黑幕中。心中暗道,幸亏咱人多,要不一个人走这么黑的夜路,不慎得慌嘛。
等了近二十多分钟,大伙都等得有些心焦,周通来来回回踱步走着,恨不得也跑过去看看,可盛世尧没发话,他没敢提出来。终于听到脚步声传来,周通喊了一声:“六子?”那头立即传来应答,是六子回来了。
可等他走到亮处时,大伙都吃了一惊,周通惊声问:“六子,你这是怎么了?”只见原本衣冠齐整的六子,现在已满是狼狈,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隐可见有擦伤。他没去理会周通的问题,径自走到我和盛世尧面前,目光掠过我时顿了顿,转而才对盛世尧说:“前面的路果然不能走,在离这将近一百米处,居然有个深坑,足有两米多深,不像是人为挖的,倒像是地裂开了一般,但旁边又没有土堆积。”
“你是掉进那坑里了吗?”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六子点头,“你们不知道,走过去五十米左右,就出现雾气,越往里走雾越浓,打着手电筒能见度都只能在一米以内。感觉脚下踩空时,已经来不及,幸好我反应快抓住了路旁凸起处,才从那坑里爬了上来。”
奇怪,怎么会有浓雾呢?按理说夜里起雾,不可能只在一块地方,而眼下我们四周都不见有雾色。三个人的目光都聚在盛世尧身上,等他拿主意,我估计这种情形肯定是不能再往前开了,不知道去堀城还有没有别的路绕道?
盛世尧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周通,你先去看看车子,还能发动不?要能发动,就找个附近的居民处先落脚一晚,等半天看清楚了情形再考虑如何走。”
周通立即返回车上,很快汽车就传来引擎声,被发动起来了。到底是越野车,坚固又耐撞,适合跑长途用。我们几人重回车上后,车子就倒了个方向往回开,周通说刚过来一点点有个村子的,可以去那问问看。
很快就到了周通说的那个村子,说村子有些夸张了,统共就四五户人家。而此刻已是凌晨,没有一户还亮着灯,周通敲响了其中一户,话没说上两句,门就砰的一声给关上了,里头还传来骂骂咧咧的语声。
这也难怪人家,深更半夜被唤醒,一行好几个人说想留宿,谁敢留?最后我被推了出去,说是女孩子敲门,对方戒备心没那么强,他们等在远一点的地方,若有情况就喊一声。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选了一户最东面的屋子,敲了好几下,都不见有人来应门,就在我以为屋里没人时,那门却开了。开门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大婶,她一脸疑惑地问我找谁?
我把我们的情况诚恳地跟她说了下,她往外探了个头,朝我说的车子方向看了眼后问:“你们一共几人?”我见有戏,连忙道:“四个人。”报出数后很忐忑,怕她一听我们人数就不敢留陌生人。但这位大婶只微蹙了蹙眉,最后道:“你去喊他们过来吧。”
心中大喜,连连应下,转身就往车子那边跑,把情况跟他们一说,周通笑开了称赞:“还是小妹行啊,说话比我们这些粗人管用。”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禁不住飘向盛世尧,也算是在他跟前立了回功,要不我还真觉得自个就像是打酱油的。
车子熄了火锁好门后,我们就往东边大婶家走,里面灯光已经亮堂起来了,进门后大婶就招呼我们落座在几张长凳上。她也把情况跟我们说了下,说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和床,只空了一间卧室,是她嫁出去的闺女住的,说到这时看了我一眼,其意鲜明。
于是,我被安排住她那闺女的屋子,其余人则在外面地上打通铺。一阵忙乎,直到近凌晨两点才躺下来,困意没有,但身体很疲乏。辗转反侧好久,都没睡得着,眼睛又酸痛的很,只能闭了眼假寐,忽然屋门处传来极细的脚步声,我侧耳听了听,又好像没了。
过了十多分钟,那脚步声竟又起,这回我听得很清楚。心里犯疑,起身走到门边,听到那脚步声似往东面走了。我记得没错的话,东边的位置,是大婶说的主卧。我这个房间与她的主卧都是在二楼的,盛世尧和周通他们被安排在了楼底下休息。
自我躺下到现在,应是有过去一个多钟头了,差不多凌晨三点左右,楼下时有打鼾声传来,像是周通发出来的,他应该也是累极了。
略一迟疑,我就推门走了出去,往主卧那边走,怕大婶有什么困难想找我帮忙,以为我睡下了又不好意思喊。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妨去看看。
靠近主卧门时,果真听到里头传来语声,虽然大婶没提过她老伴,我们来时也就只看到她一人,但夜半敲门,可能她老伴睡得沉没醒过来,估计这会就是在跟她老伴说话呢。
我打算听一听,若是没事就回屋去,也不打扰人家夫妻俩休息;若真有在商量什么困难,那就敲门进去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从我站的位置,隐约可见门缝中有灯光,但里头的说话声都被楼底下的鼾声给盖过去了。
我往前看了看,见走廊尽头有扇窗户,光亮从掩好的窗帘里透出来,但不知为什么,那光影时在闪动。脚下穿的是双帆布球鞋,所以踩在地上基本无声,到了窗边站定,发现窗帘没有完全拉合上,露出了一条缝隙。视线穿过那缝隙,可窥见卧室内部分摆设,床恰恰就在其中。
令我吃惊的是,那床内并没有人,而本以为的灯光,似乎是点的蜡烛,难怪时而摇弋扑闪的,光源是从靠近我这边墙的位置散出去的。
大婶的说话声又一次传来,这回我听得十分清楚,原来她就站在窗边。
“桂花啊,妈这次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你可不要再倔了,听妈的话,知道了吗?”
咦?大婶不是说她闺女出嫁了吗?怎么还住在家里?那为什么不住我那屋?更奇怪的是,大婶居然一直重复说着这句话。我往旁侧站了站,斜着从缝隙里往内看,果见大婶面朝窗旁的墙壁,视线微垂,如此看来,靠墙的位置应该坐了个人,可能就是她那闺女。
也许又一个难言之隐吧,我如是想着,打算悄悄回房,不打扰她们母女谈心了。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忽然那大婶伸手拿起了什么,我愣了愣,心中划过异样。
空间距离!是了,以大婶所站的位置,离墙面应该不到半米,如果说她身前要坐了个人或者躺了个人的话,那位置都太狭窄了。除非那人是贴在墙上与她对话,可至始至终我都没听到她闺女桂花开过口。
低矮下身体,凑近窗口的缝隙,想要看清大婶手上拿的是什么。
蜡烛折射的光,刚好映照的十分清楚,待我看清大婶手上握着的东西时,脑中一炸,惊得瞪大了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凉进了心。
那大婶手上拿的,竟然是三炷香!
没有人会在与人说话时手里还点着那种供奉朝拜的香的,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对着逝者说话。刚已经听出大婶是在对着自己女儿说话了,也就是说,她口中嫁出去的女儿,很可能......已经死了?
那她刚才还说给她女儿桂花找到了好归宿是什么意思?我越想越觉得诡异,心底发毛,萌生退意,刚移动了一步,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脚边传来一记声响,屋内立刻传来询问声:“谁在外面?”
突然间一只手从后捂住了我口鼻,吓得我惊震住,什么时候我身后来了人?或者......不是人?下一秒极低的声音穿透耳膜:“别出声,跟我走。”剧跳的心终于落地,是盛世尧!他松开捂住我嘴的手,环着我腰,快步从窗边走向我住的那间屋子。
刚刚进屋关好门,就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门前停住,等了两秒,大婶试探的声音在唤:“姑娘?你醒了吗?”黑暗中,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听盛世尧凑在我耳边轻语:“她要再问,你就假装睡得迷糊应她。”
果然过了半分钟后,大婶轻拍了拍门板,又唤:“姑娘?”
我假装极艰难地哼了一声,像被吵醒后的语声咕哝着应:“什么事?”外头立即回道:“没事,刚听着有声响,怕遭了贼,过来看下姑娘的。还早,你继续睡吧。”
脚步声总算离去,很快就没了声音。心头一松,腿就软了下来,差点跌在地上,幸而被盛世尧拉住。坐定在床沿,因受惊过度,不光是心还噗通狂跳着,整个人都抑不住的颤抖。因此盛世尧问我看到了什么,几度张口都没发出音来,他也不催我,任由我自个平复心情。
过了几分钟,总算能控制住自己不再颤抖了。才将刚才所看到和听到的事讲了出来,不见盛世尧发表意见,我忍不住问:“你分析下呢,这是怎么回事?那大婶的闺女是不是真的已经......”
“应该是的,刚我从你身后往里看,确实看到她与墙面的距离隔得很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身前应该是一张细长的案台,专门供奉牌位的那种。”
“啊?那她说给她闺女桂花找到了归宿,难不成是看中你们其中的一个,想要给你们来个冥婚?”我知道虽然现在一直在抵制封建迷信,可有些思想根深蒂固长在人心里,很难改变。所以拜祭的形式,大多数地方还都保留着,逢年过节就会祭奠上一次。
盛世尧突然凝看着我不语,我被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发问,他却已开口:“是你。”
“什么是我?”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我被搞糊涂了。
只听他说:“那女人给自己女儿找得归宿是你。”我惊愣住,直觉否定:“怎么可能?我是女的,跟她女儿哪里能配在一起?”
“她不是要配姻缘,而是找宿体。”
宿体是什么?这名词我第一次听到,盛世尧的语调很平缓,可莫名就觉诡异。
盛世尧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又到门边站定了几秒,这才回身朝我招手,“你过来。”我依言走过去,不明所以,等了会见他不作声,耐不住性子问:“你跟我讲讲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呀。”
他摇了摇头后才道:“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被他一提醒,想起刚才他的举动,不由也仔细观察起四周的情况,突然鼻间钻入一股香味,味道很淡,如果不用力闻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嗅着那股味,我开始寻找,最后在门缝的角落里,找到了疑似香灰的东西。
“这是......”
“熏香,含有助眠成份。”
瞠目结舌!这要是没发生之前诡异的事,还能想成是大婶为让我睡得香给特意点上的,现在只觉得很有问题。不光是这熏香,整件事都很诡异,一个独身妇人,深更半夜居然敢收留四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三个是男人,她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让我住她闺女屋子这件事,如果说......她闺女桂花已经不在了,那这个屋子一般情况下会严守着不让外人踏足,而不是任意让我住进来。
越想越觉得发毛,那大婶的动机实在是可疑。这时候盛世尧缓缓道:“宿体,光字面意思,就很明显了。就跟寄生虫一个道理,附生在另外一种动物上,这种动物称为宿主。如果你不是白天睡过了,刚才你躺下定是沾床就睡,然后这种熏香会更助长你的睡眠,让你进入黑沉状态,也就方便那妇人进行那仪式。”
“什么仪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淡声回:“你刚不是已经看到了?”
越想越觉得发毛,那大婶的动机实在是可疑。这时候盛世尧缓缓道:“宿体,光字面意思,就很明显了。就跟寄生虫一个道理,附生在另外一种动物上,这种动物称为宿主。如果你不是白天睡过了,刚才你躺下定是沾床就睡,然后这种熏香会更助长你的睡眠,让你进入黑沉状态,也就方便那妇人进行那仪式。”
“什么仪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淡声回:“你刚不是已经看到了?”
心里一个咯噔,瞪圆了眼看着他,“你是说......刚才那大婶就在进行这种寄生仪式?”天哪,如果那桂花真的已经死了,那大婶是想让她女儿的魂魄附到我身上,把我当成宿体来复生吗?这......也太离谱了吧,虽然鬼魂一说从古至今都有,可到底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突听屋外脚步声再次传来,心中一凛,盛世尧拉我疾闪到阴暗处的角落,咬着耳朵说:“站这别动。”话毕他一个闪身,竟快步走回床边躺进了我的被窝。
刚好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我屏住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尖细的声音从门把处传来,是锁在转动,一声极轻的“喀”,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一道人影走了进来,从体形和身高一看就知道是那大婶,她的手上似有星火。我在黑暗中眯了眯眼,了解到那星火应是点燃的三炷香。黑影没有停留半刻,直接就往床边走,到得床前顿住。
只见她举着香朝空拜了三拜,口中喃念:“姑娘,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来得不巧。”看来这话是对我说的,不由苦笑,这意思是我给撞枪口上了?也不知道这大婶看中我什么了,觉得她闺女能够寄宿在我身上。
心念转动间,那大婶突然俯下身,把香搁在床位上方,然后一边扇一边道:“桂花,进去吧。”隔了三秒,又重复,接连重复了好几遍。忽然,一声轻咦从她口里溢出,将手中的香挪开,另一只手伸出。
不好,她要去掀被子!
就在我心几乎跳出来的瞬间,只听黑暗中大婶一声惊呼,转而惊呼变惨叫,盛世尧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即使看不清那边状况,也能猜到他把大婶给制住了。
“成晓,开灯。”盛世尧沉声吩咐我。
我立即摸到门边的开关,眼前骤亮,只见那处大婶的右手腕被盛世尧给反绞成扭曲状,表情十分痛苦。而她的左手上,果真是拿着三炷香,此时还有余烟袅袅。我不明白,难道那所谓鬼魂寄宿,就靠这三炷香能办成?
伴着一声惊呼“不要”,盛世尧已出手如电将那三炷香给掐断。我看到大婶的脸色顿时变得惨败,眼中惊惧和悲恸交杂,盛世尧在这时松开了制住她的手。大婶的身体开始颤抖,目光直直盯着地上断成好几截的香,如痴傻般呢喃着“桂花”的名字。
我悄悄走到盛世尧身旁,拉了拉他衣袖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回我,只是眸色森寒地盯着大婶,“是谁教你这种引魂术的?”
大婶全身震了震,缓缓抬头,惊疑地看向盛世尧,失声而问:“你怎么知道引魂术的?”
“哼,如果我没猜错,你那三炷香不是普通的香,而是返魂香,你将你女儿的魂魄引到香中,想通过此媒介来转移到另一俱身体上,从而让你女儿得以复活。要施展这引魂术,还得有个条件,必须是魂还没被勾走,滞留在人间。所以,你的女儿应该死了刚好七天!”
头七回魂!我的脑中惊现这四个字。小时候常听老人讲那回魂夜的故事,说人死后会在第七天回来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于是死者亲属就会在地上撒一种叫礞石粉的灰,并放碗水,等第二天过来看,那灰上会有如鸟爪一样的印子,意思就是回来过了。
小时候听着觉得很害怕,后来大一点了,也听外婆讲过这故事,她说的是外公过世时,头七的晚上她守在屋里没睡觉,亲身感觉到有人陪在她身旁,因为是伴了几十年的老伴,也没什么好怕的,一直到天亮,那感觉才消失。
其实很多事都是不能用科学来考证的,但民间就有这样的传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原本我是不信的,但看盛世尧严肃的表情和大婶惨白的脸色,不由有些信了。回想之前大婶说的那句“要怪就怪我来得不巧”,应该就是指这事,我来敲门时刚好过了午夜十二点。
鸡鸣声起,天光发白,大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浮现绝望。不管那引魂术有没有效,她女儿头七的晚上已是过去,如果真有魂魄一说,那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来该回哪去。
周通与六子闻声从楼下赶了上来,看到如此情景都有些吃惊。等我们闯入大婶的卧房后,果真看到在那窗边的位置,放着一张一米半左右的长案台,上面摆放了一个黑檀木骨灰盒,一副黑白相框的照片,还有一个香炉,其中插的三炷香已经快烧到尾了。
照片里的姑娘很年轻,眉眼清秀,应该就是大婶的女儿桂花了。
周通对大婶进行了审问,原本她还紧咬住口不肯说,但在周通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走上前拿起那桂花的骨灰盒欲将之砸掉时,她面带惊惧地连连哀求,最终吐出了所有内情。
原来这位大婶早年死了伴,独自带大女儿桂花,前阵子桂花喜欢上了一个男的,两家论及婚娶,但在准备结婚前夕,对方突然悔婚了,男的很是绝情,将所有桂花送他的东西都给退了回来。于是桂花就成天在家以泪洗面,大婶怎么劝都没用。
就在七天前,大婶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干活,回来就不见她女儿桂花在房里了,心中很是着急。这一共就四五户人家,几分钟就问过一圈,都说没看到桂花。她立即猜到桂花定是去找那男方了,于是忙放下手边的事,就往那边赶去。
等赶到时,天已经黑了,男方一家看到她就指着她鼻子骂桂花,说在她来之前桂花闹上门,把他们家闹得鸡犬不宁。大婶担心自个闺女,只跟他们吵了几句,就匆匆往回赶。她知道桂花的老实性子,吵上门去肯定是吃亏受气了,怕她想不开,可别做了什么傻事。
两地隔了将有一个多小时的路,走到半路就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还夹杂着雷电。她更是心急了,也不顾身上衣服打湿,急匆匆往回跑。突然前方一道闪电竖劈而下,随后就是轰隆隆的巨响,吓得她惊跳而起,眼皮更是乱跳得厉害,不祥的感觉滚滚而来。
几乎踉跄着跑向那闪电劈下的地方,那方位是在大马路中央,不知道是不是雷电把电线给劈断的缘故,两旁的路灯都暗了。跑了几步,忽然被什么给绊了一跤,一个狗吃屎跌在地上,回头一看,有些像桂花最喜欢背的那个包。当时她就傻了,哆嗦着往前爬了两米,看到那沥青浇的路面,裂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黑暗中就像猛兽张开了巨口。
桂花生前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所以即使大雨磅礴,路灯不亮,四周一片漆黑,大婶还是一眼就看清那巨口里面似有几片白色的布料。五雷轰顶,也不外乎她当时的感觉,恨不得立即跳下深坑,可是她目测那坑足有一人多高,跳下去容易,要爬上来就难了。
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拍响邻居的门,喊了所有人来帮忙。等大伙齐心协力从那足有两米多高的深坑里,把桂花给抬上来时,大婶尖叫一声,当场就昏了过去。原因啥?那桂花竟被雷劈到全身焦黑,而她之前看到的白色布料,只是散落的一些碎布了。不用说,人早已没气了,谁也没有想到,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是邻居们帮着大婶操办桂花后事的,整个过程中大婶不哭不闹,神情呆滞。大家都以为她是悲痛欲绝,整个人都痴傻了,很是同情。同时对于桂花被雷劈这件事,邻居们嘴上不说,回了家后就犯嘀咕,古时候这样的事属于遭天谴,代表着不祥。所以丧事一办完,大伙就散了,没人敢上大婶家来窜门。
被劈断的电路在大雨停后,就有电工来修了,恢复了几户人家的用电,但马路上的路灯线路,可能是与他们的用电线路分开的,归交通运营部管理,就迟迟没人去修,于是就一直暗的。
在桂花死后的头几天,大婶确实一直都神情恍惚,无法接受女儿离开的事实。等到第四天时,她才醒转过来,就动起了引魂的念头。当天夜里,她就又到桂花被雷劈的那个深坑处,据她说是如果人遭遇天灾而横死,魂魄就会在滞留在原地,需用返魂香将其引导回家。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连夜扎了两个稻草人安放在那离深坑百米左右的地方,拿木棍撬来两块巨石顶住,为的是不让路过车辆夜里走那条道,因为白光极强的车灯,就犹如太阳光,会吓走任何一俱魂魄。
原本大婶动的念头,是想暂时把桂花的魂引到牌位上,不至于让她被阴阳使者给勾走魂,可是恰恰我在桂花头七之夜撞上了门。大婶在开门听我讲述难处时,脑中就闪过了那念头,所以很顺利地就让我们入住进来,也就有了之后的事。
其中有几个疑点,我提了出来,首先是六子说那深坑的地方,四周全是浓雾,这是怎么回事?稻草人可以是人为,难道这大婶还有起雾的异能?其次,是不是一定得我住在桂花闺房里,才能将那引魂术进行?如果当时我坚决不肯入住那间房,大婶又将打算怎么办?
在我提出这两个问题后,大婶的面上出现疑惑,我不知她是对前一个问题无法解释还是对后一个。却听盛世尧突然开了口:“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引魂术引的是桂花的魂,她的房间自然是她最熟悉与依恋的地方,所以这个环境条件必须得有。至于如果你不愿住这间房,想必她也能有话说服你。而那半夜起浓雾,是不是那深坑附近有沟渠或者河?”这后一句话,是问那大婶的。
在经过讲述后,大婶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些,虽然眼中满是万念俱灰,可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她定目看着盛世尧道:“那附近确实有条河,那几天大雨把河水给涨满了,水漫到了田里,把我们种的菜都给淹了,后来他们挖土堆了个坝,防止水再漫到这边村子来。”
道理如此简单,百米外的浓雾,是前几天的大雨和温差变化造成的,之所以只在那一带出现,是因为当地村民筑起了坝,把那雨水给拦在了那边。
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眼前这个貌似村妇的独身女人,是如何会那引魂术的?这回大婶闭紧了嘴,再不肯说,就是周通拿她女儿桂花的骨灰盒威胁,她也只是垂着头闷声不语。
盛世尧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不说就能让你女儿即使还不了魂复生,也能安存在那牌位里?我不知道告诉你引魂术的人是怎么教你的,你可知这引魂术一开始就走错了步骤?”
“怎么可能?大仙说......”大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上,惊恐地看着我们。
盛世尧面露讥讽,“大仙?引魂引魂,自然是用引魂香,而你用的却是返魂香,就算今晚我们不戳破你,你的女儿也不可能魂寄到她身上。”我微微动容,依他的意思,难道这世上真有引魂术?
大婶一听,脸刷的一下白了,嘴里直呼不可能。
“信不信随你。”盛世尧撩了话,走到供放牌位的案台边,捏起香炉旁还剩的几根香,轻轻一掰,就掰断了,他嗤笑了声道:“还是我看走眼了,连返魂香都不是,只不过是普通的庙里供奉的香罢了,这一把香,你花了不少钱买吧。”
这下大婶的脸色就不是用白来形容,而是面如死灰,突然她急急从地上爬到盛世尧脚边,抓住他的裤管问:“那现在怎么办?这香要是假的,桂花她......”看这情形,居然三言两语间,她真信了盛世尧的话。
盛世尧没有去看她,视线定在那黑白照片上,淡漠地说:“你的女儿早已进了轮道回,还是多烧点纸钱给她吧。”
大婶惊愣了两秒,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我们无言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再说话,周通也早已把桂花的骨灰盒放回了案台。其实当时也就是吓吓这大婶,不会真的就把那骨灰盒给砸了的。等她将心中悲愤都发泄出来后,才缓缓道出由来,原来在桂花死后,丧礼请了附近有名的唱经和尚来做法事。
法事做了三天,那和尚在临走前乘着四下无人时,就问大婶可想她女儿灵魂复返,当时大婶迷迷顿顿,也不明白他在说啥。那和尚见状就留了地址,只说如果她想再见桂花,就去这个地址找一位黄大仙,他能够帮到她。
大婶醒过神来,就想起这事,立即去了那地址,找到了那黄大仙。从他那得知了引魂术一说,并且花了两千块钱,买了那把所谓的返魂香。可以说,当时的她完全就像中邪了一样,对那黄大仙深信不疑,买完香临走时,那黄大仙还慎重告诫她,此事违反伦常,不能外泄,否则不但会失败,她闺女桂花还会魂飞魄散,连下辈子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听到这连连摇头,从唱经和尚到这黄大仙,整个事件漏洞百出,也就当时失去爱女的大婶,因为悲痛欲绝而丧失了理智,竟然被这样的谎言骗到。
念在大婶失女心伤的份上,我们并没有报警,主要这事也玄乎,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从大婶家出来,问了问除去那条大路,可还有别的路可绕行。大婶给我们指了条老路,说是以前的盘山公路,后来修葺了这条大道后,那条老路就没人走了。
回到车上,仍是由六子开车,往那条盘山公路徐徐开进。
在我第三次偷偷飘盛世尧时,他蹙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道:“有话就说。”我立即问出心中的疑惑:“那引魂术是真有其事吗?还有那什么引魂香,真的能把人的魂魄给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前头接连两声“噗哧”,周通从座椅上掉过头来,笑道:“小妹,你怎么就这么天真的呢?那是尧哥随口糊弄人家的,你居然还真信了?”
啊?我目瞪口呆。
周通嘿嘿一笑,又道:“要是尧哥当时不如此说,那老太婆能把所有话都吐给咱们吗?我老周听过迷迭香,可还从没听过什么引魂香,要真能把死了的人的魂魄给引回来,这世界不乱套了?听那狗屁黄大仙在胡说吧。”
他话一说完,前头开车的六子闷声笑起来,甚至连我身旁的盛世尧嘴角都轻勾起弧度。合着刚才那一番话,就是盛世尧糊弄那大婶的,我气恼的把头扭向一边,兀自生着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