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游泳池

  那些日子,除了去游泳池晒太阳,散散心,没多少心思外出,一直盼着能接到莎娜的电话,听到她柔情的细语。宿舍里,安静了许多。我时常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读书,给家人写信。静下来,也会想起苏颖,仿佛能在脑海深处,听到她的声音。深夜里,有时在梦中遇见莎娜。一晚,我从梦中惊醒,梦到刚与她做过爱。醒来后,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昏暗中,四肢发颤,浑身湿淋淋的,被子和床单也被夜汗渗透。那场梦,是如此逼真,清晰的,胜似IMAX电影。光脚下榻,踱步窗前,依着窗沿,我仰首望着外面高悬的明月,感到十分空虚和茫然。

  自从上次接到母亲深夜打来的电话,安德鲁斯有些自暴自弃,言行举止中,流露出一丝颓废心态,认为事到临头,只能破盘子破摔。对他来说,去西点军校的梦想,像海市蜃楼,早已变得虚无飘渺。前途、学业和分数,也已无济于事。他打着小算盘,估摸自己所剩下的,也只是时间。他猜测着,社会的法网必将向自己伸张开来,司法部门会通过洛杉矶刑警署将他依法逮捕,送上军事法庭;或许通过联邦调查局和ATF,将他送上加州联邦法庭,判刑后,打入监狱。因此,每次听到阵阵敲门声,他都会胆战心惊,感觉就像教堂钟楼顶上为自己敲响的最后钟声,被吓得魂不附体。

  通常,他的活动十分规律,很少呆在宿舍。为预防引火烧身,他舍弃在屋内放置毒品器皿,也改变了一度在宿舍吸大麻的习惯。但这些与上次在上帝面前的忏悔,都无法使一个有大麻烟瘾的人真正迷途知返、痛改前非,只不过是粉饰了一下表层,改变了一些方式方法,不再通过邮件寄送朋友大麻卷烟。放学后,他私下同汉斯和鲍尔聚在一起,与往常一样,吸着大麻水烟袋和玩扑克牌,一呆就是半天。回到宿舍,头脑呆呆的,俩眼通红,一问三不知。晚上,他有时带女孩子外出,谈情说爱,去看电影。回来后,浑身弥散着女人的香水味,抽着一根接一根的万宝路,直到夜里。之后,是蒙头大睡和阵阵鼾声,一觉睡到天亮。

  过了一阵子,没见警员登门擒人,外面,也无风吹草动,这使他感觉万分困惑和差异。一夜,他与母亲通了长途电话,得知司令部的军事警察未曾到父母家登门拜访,坐班时,也没人找父亲去司令部谈话。私下里,父母已咨询过当地律师,建议说,需耐心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不要主动与官方接触,更不应盲目提供任何线索。这个案件,如同一局未下完的棋,该耐心等待另一方出下一步棋,方可斟酌和谋划自己的对策。毕竟美国法院和归属地所在的军事法庭信奉法律制度。司法部门与被告都享有同等权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仅官方有诉讼权和义务,被告人也有自我陈述的公民权益和法律保障。律师分析说,军方在此案上的踟蹰不前,可能传递了一个信号,就是军方在法律程序上遇到了麻烦,当前并不掌握足够指控他人的确凿证据;为防止打草惊蛇,还在继续调查期间。他建议说,为了今后案子辩护的方便,安德鲁斯应顾全大局,尽量保持行为低调和不动声色。

  一天下午,他被大麻闹昏了头,有些沉不住气,误以为司法部门在耍心术,目的是故意作弄和拖垮自己,突然产生了去自首的念头。洗罢澡,他意识到大麻的隐患,这才恍然大悟,差点儿让毒瘾给自己和家人酿出大祸,被一时糊涂,吓出一身冷汗。

  俗话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渐渐的,正如我慢慢从苏颖不幸遇难身亡的阴影中走出,安德鲁斯也逐渐对那邮寄毒品走私案变得淡漠,心态开始轻松起来。回到宿舍,隔着门,就可以听到他的口哨声;嘴里和脸颊上,也多了些幽默和笑容。
  @ACAC2013 3303楼 2013-12-15 12:04:54
  寒冬季节,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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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好友燕泥!
  @ACAC2013 3327楼 2013-12-16 10:44:53
  @绝壁松岩
  美国現有百分之七十的冰雪气侯,不知你那如何.兄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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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加州类似香港气候。今天圣诞在北京度过。嘻嘻!
  @神仙姐姐20121212 3347楼 2013-12-16 17:48:37
  小时候,老师告诉我:人的体内都有一个勤奋小人和一个懒惰小人当你犹豫不决时他们就会打架。小学时勤奋小人经常把懒惰小人打得落花流水,初中时就打成平手了,到高中时就是懒惰小人经常获胜了。可是到了大学我忽然发现他们不打架了,妈的勤奋小人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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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毕业,进入职场,就该寻找“方便”了。哈哈哈。娃哈哈!
  @胡马古道 3350楼 2013-12-16 18:10:48
  顶好文,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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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的支持!
  @竹琴月眸 3356楼 2013-12-16 21:35:58
  【红姑娘】
  她是长在角落的一棵矮树
  叫做红姑娘
  落叶荒冢白骨
  只留下了她的灵魂躯体
  于是,寒冬是她 温暖 了我们的心
  标注:此果子,叫做红姑娘,这是我拍的真实照片。希望冬日残阳中,让红色润色着你的文字,加油,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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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美女。
  @周涛1115 3329楼 2013-12-16 11:41:21
  支持,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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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的支持!
  @鄢晓丹2013 3332楼 2013-12-16 12:02:53
  @绝壁松岩 支持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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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朋友!
  @墨斗池 3334楼 2013-12-16 13:03:32
  @绝壁松岩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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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哦!
  @神仙姐姐20121212 3346楼 2013-12-16 17:46:53
  小明一直为他的 爸爸 是一个伟大工程师感到骄傲。 某日,他遇到小华。于是和小华聊了起来。 小明对小华说:“你知道喜马拉雅山吗?” 小华说:“知道啊。” 小明说:“那是我 爸爸 建成的。嘿嘿” 当时小华就无语了。他想了一会。 说:“你知道死海吗?那是我 爸爸 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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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爸爸是开山辟地的众生之父啊。厉害!
  @神仙姐姐20121212 3345楼 2013-12-16 17:36:50
  出海两年多的的船员阿福终于回到家乡。但一回到家的他却发现多一个婴儿!阿福激动的问着妻子“是谁干的好事?是不是隔壁的阿呆?”“不是。”妻子回答“是不是我的朋友阿瓜?”“不是。”“一定是小王,我那该死的酒肉兄弟!”“烦死人了!”妻子叫道“难道我就没有自己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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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自家的狐朋狗友,是夫人的外遇啊…… 汗!

  感谢大家的支持!


  

  
  @梦雍 3383楼 2013-12-17 09:47:09
  整个美女放在游泳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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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鱼啊!娃哈哈!
  一周就这样,即将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周六晚,大学村电影院放夜场,上映斯皮尔伯格的《外星人》和由他编剧的影片《鬼驱人》。那天晚上,安德鲁斯和他的哥们儿去邻近校园的一家酒吧“蹭酒”,我独自徒步来到大学村,看了夜场。坐在上次与苏颖看电影时的同个位子上,望着身旁的空位,思念着她。

  看着《鬼驱人》,我在暗想,什么是人的最终归宿?到底人死后,有没有来世?按照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能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灭,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种物体转移为另一种物体,其能的总量保持不变。既然如此,那么人的心灵和灵魂呢?像斯皮尔伯格电影中讲述的故事,故去者的肉体和身躯腐烂后,灵魂是否还会存在于世间?如果苏颖的在天之灵此时此刻真能看到我,她该哭还是笑?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铃声十分急促和别异,一听就知道是长途电话。

  从话筒里,传来电磁噪波和长途电话的吱喳声,好长时间没听到来电人的声音。刚要挂机,一个略微沙哑和吞吐的中年男士声音发了话。他称自己是苏颖的父亲。

  我从未听过她父亲的声音,就连他照片上的模样,也只是稍微有些印象,梳着一边倒的分头,清秀的脸盘上,戴着书生气十足的宽边近视眼镜,灰白的鬓角和略微凸起的颧骨。上次与堂兄“John”通话时,得知他并不愿见我。不仅如此,而且,对自己女儿的死,在一定程度上,怪罪于我。突然间,接到他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听到他颤栗的声音,这使我内心有些忐忑。一段尴尬的寒暄过后,他开始说话了。

  “这么晚,给你去电话,打扰你休息了。请宽恕我的冒昧。”他低沉地说。

  我没吱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不知你知不知晓,我们已把苏颖接回京,安葬在她最喜欢的香山上。孩子大了,不能总留在父母身边。但她毕竟还是孩子,是父母的心肝肉。人要叶落归根,她终于回来了。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这些天,她母亲一直在哭,怎么劝,她也不听,真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有一件事,让我十分悔恨,可能会恨悔一辈子,直到我死……”

  他的那番话,让我有些目瞪口呆。我知道她父亲的身份,是中央政府里一个有显赫地位和身份的要员。虽然在社会上和国家机关里,是一位领导干部和带头羊,但在私家个人生活中,他毕竟是自然人和一个独身闺女的父亲。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同时,也有无法宽恕自己的地方与缺陷。

  他的声音有些颤栗,恐怕偷偷淌着泪在说:“苏颖,是我和我妻子的独生女,所以非常疼爱,生下来后,一抱起来,就爱不释手。她从小就被爷爷和外公溺爱、惯得十分任性和倔强。出事前两天,她从美国打来电话,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谈到你们的关系时,我们发生了口角。电话里,我训斥了她,她还骂我是老顽固。后来,她不爽地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她母亲和我还嘀咕,是不是我的语气太严厉和有些独断专行?毕竟我是个国家干部,说话可能带些官腔,年轻人不特别爱听,感觉有些逆耳。发生车祸后,我进行了反复的反思,有过自责。知道那天是她二十岁生日。那时候,你和她在一起。因为,父母都不在她身边,你是她最心爱的人。她打电话来的目的,也是希望我和她母亲能成全你们的爱情,甚至将来的婚姻。但是,她在我这里碰了钉子……

  我是个共产党人,同时,也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在我女儿死的这件事上,我有些模糊了。虽然,我得承认她永远走了,但是,总觉得放不下,仿佛她的灵魂,还在这个世间。有时,我会不知不觉地和她交谈,说悄悄话。如果时间能倒流、历史能从写,我应该尊重你们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毕竟,我们老了,像主席说的,你们才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苏颖她爷爷,是个顶天立地打天下的人,我自己,也是革命者。但在你们的感情与婚姻问题上,我还很保守和世俗,没能脱离那种旧思想的框框,还相信什么‘门当户对’。这也是我和女儿那次通话时所遇到的矛盾。现在回想起来,真后悔。如果她还能活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算得了什么?有时,我们这些干革命的,在革命工作中都可以党和国家的利益为重,但到了自己的家庭生活中,却缺乏了一种大度精神。

  这些天,北京的天气凉了,刚刚下过今年的头场雪。苏颖她妈念叨着,不知她在山上冷不冷。我啊,也天天在想她……”

  电话里,他低声地哭泣着。他清了下嗓子,可以听到痰盂的叮当声,然后,接着说:“我一直矛盾着,该不该给你去这电话。上次在旧金山,我不知道你曾给我那小侄子去过电话,想见我女儿最后一面。回京后,才听到这消息。当时,我十分后悔。我意识到,作为一个父亲,不该由于自己的恩怨和偏见,不给你们年轻人一次最后见面的机会。这是自私、狭隘和不公平的,不是一个共产党人的作风。所以嘛,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之一,应该是向你亲自赔礼道歉。有错必纠,有过必改嘛。这才是共产党人的精神。希望你能原谅和理解我一个老人的心情。我想,这样会圆满些。为此,苏颖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恭敬地笑纳并感谢了他老人家那番发自肺腑的诚意。

  他停歇了片刻,接着问:“不知方不方便问个问题。作为父亲,我想知道,我女儿死亡的那一刻,受没受到痛苦?希望你能理解和如实地告诉我。甭担心,我经历过文革,能挺住。”

  “就是一霎那的瞬间。当我冲到跟前,她已经躺在地上,合着眼,一动不动……”

  “那就好。至少她没受到太大的精神痛苦和心理伤害。”他喃喃道。

  我们又寒暄了一阵子,他说,快到美国传统的感恩节和圣诞节了,祝我节日快乐。如果有机会回国,苏颖的家,就是我家,一定到家里做客。挂了电话,我彻夜未眠,一直在想苏颖父亲的那番话,对自己女儿死亡的自责和对她的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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