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以前是白事知宾,我来说说白事里边普通人不知道的事儿

  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吧,大家吃完饭来看,也省的守在屏幕前面和我一样伤眼睛。到时候我多写一点儿一块发。
  中午要有时间的话,不定期写一点儿。
  坟,墓也。古又称——坟冢。‘冢’在释义中有‘长’之说,又译为‘冢子’(长子)。在古时候,死者的坟墓和长子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孙中平来看母亲,竟然还能遇到危险。很显然他母亲的坟墓出问题了。在白事里头,一般祖上的坟墓出问题,家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孙中平急急忙忙驱车回家,出了山,一路畅通无阻。快到家的时候,老远瞧见门前乱作一团。

  他的二弟和妹妹大呼小叫喊人来封门。

  奶奶见到,夺车门而出,呵斥到:“停下!”

  等过去仔细一看,为时已晚。家门早已被封住,窗户也被封了,现在只是在拿木板加固。

  奶奶气的不轻:“你们乱搞什么?”

  孙中平的二弟慌张解释:“老爷子坐起来了!”

  原来他们前脚刚走,家里就出事了。

  话说,孙中平先前载着奶奶刚走,其他人守在门外不敢进去。不过一段时间相安无事之后,他们也安下心,进去给老爷子烧纸钱。

  结果烧着烧着老爷子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众人见状,如惊弓之鸟,夺门而出。

  孙中平的二弟是个胆小的人,没见过这种情况,怕老爷子‘尸变’出来害人,于是慌忙喊人关了门窗,然后拿木板把门封住。

  孙中平的小妹又是个女人,老公带孩子回去睡了,她没个主心骨,只能听她二哥的。

  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高老头脾气古怪,见到这种情况也无奈道:“你们干的好事!”

  老爷子这并不是尸变,而是诈尸。一字之别,云泥之别。诈尸就那么一下,尸变和起尸才是真正吓人的东西。

  张婆婆挨着奶奶对众人说:“不懂还瞎搞个啥?”

  办喜事,叫婚礼;办丧事,叫丧礼。

  凡事都要遵礼。

  孙中平的二弟不懂白事的‘礼’,结果铸成大错。
  丧事的操办,得先停灵再下葬。

  孙中平的二弟把家里的门窗用木板这么一封,整个小洋房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奶奶先前就察觉到孙家这个小洋楼的格局不大对劲,现在想起来,把门一封它和一个墓穴何其相似?倘若是普通死者,这样办问题倒也不大,但是老爷子的情况……

  奶奶急的发抖,这事情超过了丧礼的范畴。

  高老头不知从哪捉来一只公鸡,悄悄上前,往门口一丢。

  说来也奇怪,本来挣扎不止的公鸡,落在门前后,竟乖乖蹲了下来。公鸡啼鸣象征日出,公鸡是大阳之物,连公鸡都怕,这事不能善了。

  张婆婆把那公鸡捡回来,指着大门无奈道:“还不赶快拆开?”

  一干人看出点端倪,哆哆嗦嗦不敢去做。

  奶奶皱着眉,四下寻找我的身影。一直照看我的年轻人把我领过去。

  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的感觉了,只记得听到堂屋内乱作一团后,整个人就跟焉了样,没精打采,完全提不起劲儿。

  奶奶翻了翻我的眼皮,道了一声糟糕。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魂丢了!

  小孩子魂魄不稳固,灵感强,所以经常能见鬼。也容易被鬼冲撞。

  我忘了那夜我做了什么,只是当晚好死不死被老爷子冲撞了,而且那丢了的魂魄估计就在屋里。我懵懵懂懂不自知,只觉得想睡觉。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奶奶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儿。

  门被封死,孙家没一个人敢去开门。奶奶默不作声,寻来羊角锤,一根钉子一根钉子的翘。

  高老头脾气古怪,说话没个顾忌,一边上来忙帮,一边骂孙中平一家人不识好歹。

  张婆婆就忙前忙后,准备接下来要用的东西。

  他们都知道,老爷子这并不是真的‘起尸’,倘若是真起尸,在场就应该没一个活人。

  准确的来说,老爷子应该是诈尸。

  诈尸只凭一口气,只动那么一下。起尸的渊源就久远了,西藏、广西那边尤为多,这里暂且不提。

  就在奶奶和高老头撬门的时候,张婆婆杀了两只公鸡,把鸡冠血滴到一个碗里,把鸡血在黄纸上一点,叠成三张符,和奶奶、高老头一人一张放在心口贴着皮肤。

  不消片刻,那门终于被打开。

  门方一打开,阴风扑面而来,符在胸口跟烧起来样的发烫。

  高老头和奶奶对视一眼,步入屋中,张婆婆守在门边,吩咐其他人做些准备。
  每个人都有这种经历:有些地方明明没风,却感到有风扑面;明明天未凉,却感到刺骨寒意。这都是阴气太盛的原因。

  孙中平的二弟想不通,门只不过封了不到一个小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奶奶无暇和他解释这些。

  屋里还亮着灯,老爷子在灵床上半坐着,高老头艺高人胆大,上前把他按回去。

  奶奶四下看一眼,忍不住叹: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高老头问:“怎么解?”

  奶奶没说话,一摸胸前那张符,竟然摸了一手鸡血!黄纸上只沾了几滴鸡血,怎么可能摸出一手血来?她默不作声拉高老头出得门去,找人把先前扯下来的黑布重新挂在门上当帘子。

  丧礼上,门是不能随便关的。到了非关不可的时候,也只能扯个帘子遮住。

  这才是白事该遵的礼。

  出来后,孙中平一家忙问什么情况。

  奶奶不答话,高老头更不乐意说话,张婆婆则急急忙忙到村头去,没一会儿,找来一个纸人。

  孙中平那个急,又不知道做什么。他二弟满脸懊恼,屋子里的情况,再怎么不明事理的人也应该看得出是出大事了。

  奶奶接过纸人,问孙中平:“老爷子和你母亲有什么随身携带的物件吗?”

  孙中平想了会,壮着胆去屋子里拿。结果被奶奶拦住,高老头会意,上前问清是什么东西,去里屋中取出一块手表、一个手镯。

  手镯是孙中平娘的东西,他媳妇觉得是遗物,觉得晦气不好带,就一直放在老爷子屋中。

  奶奶找来干稻草,把手表和手镯一起塞在纸人中,重新扎好。

  孙中平纳闷:“太婆,这是干啥?”

  奶奶白他一眼:“救人。”
  当夜,孙中平家外面挂了十七八盏灯,但并不是电灯泡,而是灯笼。

  红纸罩着红烛,挂在门外,外人瞧见,肯定以为里面是在办喜事。

  院中摆了几个圆桌,圆桌上垫着红纸,一干亲朋依次而坐。

  这时候张婆婆抱着一个破旧的坛子跑进来,奶奶用手沾了坛子里的水,往纸人身上撒了两滴。

  那坛子是从村里一家空户院子里拿来的,那屋子没人住,这坛子也不知道放在那多久。

  正好昨天下了雨,坛子本就聚阴,坛子里的水也是阴物。

  弄好之后,奶奶拿一方白帕盖在纸人头顶,然后给张婆婆使了个眼色。张婆婆端来两张椅子,放在院子中央,椅子上分别摆着孙中平爷爷、奶奶的牌位。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结婚差不多了。
  孙家的阵仗搞的非常大,大家忙前忙后弄了半天才齐活。

  只见到孙家大院里摆了几张桌子,桌上放几碟冷菜。亲朋好友依次而坐,但谁都没敢动筷子吃。即便四周装饰的喜喜庆庆的,大家依然没心情。

  奶奶挨个和每人都吩咐了个便,才回到纸人放到大门前。随后朝宾客唱了一喏,霍地把遮住堂屋门的黑门帘子掀开。

  黑门帘子被掀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阴风扑来,打了个冷颤。

  本来要人扶着才能立住的纸人,竟然自个儿站了起来。纸人头顶那方白帕,无风自动,但不管怎么动,就是掉不下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几个胆子小的,立马就想走,最后被高老头拦住,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紧接着,大家看到了更加惊人的一幕。

  只见到门帘掀开的瞬间,纸人被屋内阴风一吹,竟然微微飘了起来,就像被人搀扶着走路一样。

  纸人身体里面塞着稻草。虽不重,但也不是能被这些小风吹起来的。那纸人飘了不过一两米,在屋子中央的椅子前站定。

  这时候张婆婆从旁走出,用非常奇怪的音调‘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三声‘唱’完,那纸人也跟着微微颤了几颤。

  虽然幅度小到难以察觉,但还是可以看出,它做了几个拜的动作。

  众人都觉得奇怪,到底发生了啥?

  紧接着张婆婆又‘唱’:送入洞房。

  这时候奶奶走上前来,一把火把纸人烧了。

  当夜,孙中平家火光冲天,那纸人烧了足足有半个钟头。

  奶奶舒了口气,在灰烬中,把手表和手镯捡出来,递还给孙中平。让他把这两件东西和老爷子一起葬了。

  然后大家七手八脚把老爷子的尸体抬到棺材里,连夜送去祖山埋了。

  他们去祖山的时候,张婆婆和高老头也跟了去,毕竟山里头夜晚太危险,没两个人照应不行。

  等众人都走了,奶奶才舒一口气准备给我招魂。
  小孩魂丢了要喊回来其实挺简单的。不讲究的话,直接在门前喊名字,做三数喊,喊三声停一下。喊几十次就差不多了。

  讲究一点的话,可以在大门前放一个脸盆,脸盆里盛满水,用白纸折一只小船,小船头朝外,也是做三数喊,一直喊到小船的头朝门里就成了。

  当然,奶奶并不是这样帮我喊魂的,她借着孙家的工具做了个招魂灯。边在孙家上下走,边喊我乳名。才把我魂魄招回来。

  只记得那天晚上我沉沉睡着,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不断下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然后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醒来之后,外面天已大亮,我被抱回了家。奶奶和衣靠在床沿睡着。

  见我醒来,端来姜汤,喂我喝了。

  我迷迷糊糊又睡到中午。

  这时候,外面有车声,孙中平进得屋内,提着礼物,然后递给奶奶一封信封,里面装着酬劳。孙中平千恩万谢,昨天的事情真是吓着他了。

  奶奶收了礼物,从信封里点出两百块钱,说:“这些就够了。”

  孙中平推迟不过,又再三表示感谢,寒暄许久,快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问:“我……我爹是啥子事?”
  奶奶说:“人死,身未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早先前通过和孙中平的谈话奶奶就确定了老爷子并不是前几天才‘死’的,确切的说,他已经‘死’了一年有余。

  当然此死非彼‘死’。

  具体是什么时间,可以推算出,应该是孙中平老娘去世的那几天。那时候老爷子郁郁好久,滴米不进。

  根据孙中平所说,后来老爷子性情大变之后,和谁都不对付。但本来从不管家务事的他竟然开始做起家务事,将家里的一干事宜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这些事儿本来应该孙中平的娘亲和他婆娘做的。

  这点很反常。孙中平甚至有种感觉的,老爷子越来越像死去的老娘。

  而且很有可能老爷子身体里不止一个灵魂。

  这是怎么回事呢?人有三魂七魄,七魄随肉身而生,和肉身相互依存。孙中平在山里的时候,魂魄被惊的散了,所以身体才一动不能动。七魄一稳固,立刻能行走,就是这个理。

  老爷子又是怎么回事呢?他配偶离世,思念成疾,导致魂魄不稳固,以至于让别的东西冲撞了进来。替代了他原本的‘魄’。

  人新死,但身体并未完全死亡,七魄会存留在世一段时间。老爷子是在他老伴儿的丧礼上性情大变的,这七魄是谁的,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会越来越像孙中平的母亲。

  换而言之,就是说孙中平老爹的三魂还是自己的三魂,但是七魄已经换成了孙中平老娘的七魄。

  然而三魂七魄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三魂是只认自己的‘魄’的,原来的‘魄’消失了,三魂自然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久而久之,阴气就会很重,这也直接导致了老爷子在配偶走后一年也死去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老夫老妻,在另一半去世之后,自个也很快不久于人世。

  怪不得高老头会说孙中平老爹的鬼魂不像是新死去的样子。

  奶奶提出要上‘祖山’看看孙中平老娘的坟墓,就是为了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果然老爷子害人害己,思念太深,导致孙中平老娘也不得安生,可能孙中平老娘的三魂都散了,只剩下七魄残留在老爷子身上。

  听起来很悬,其实是很常见的事儿,有一套简单的解决方法。佛家劝人放下执念,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但奶奶太高看了孙中平一家人的胆子,没想到他们胆子会那么小,老爷子诈尸,他们竟然直接封门。再加上孙家小洋楼格局古怪,所以屋内阴气积累,导致了老爷子的鬼魂出现问题。

  一时半会还好,时间久了容易‘闹鬼’,而且这种情况,你找和尚道士来都不好使,只能拆房子。

  人之所以会诈尸,其实是人死了,但身体并未完全死亡,七魄还有一部分残存在身体内。不甘心,最后动了一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最后一口气,这口气散完了,也就完了。

  奶奶后来用纸人办婚礼,其实只是为了引老爷子的鬼魂出来,好送他上路。

  至于青额头?老爷子是阴气积累太多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先前奶奶和张婆婆他们因为太害怕,所以先入为主了。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孙家也活该倒这个霉。而且他们和老爷子朝夕相处,极可能已经阴阳不调,导致点儿背。

  当然,点背到什么程度,就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
  孙中平细细一想,这一年来运气似乎是挺不好的。

  早些年,文革结束后他就开始做生意。孙中平脑子本来就好,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头几年赚了很多钱。可老娘走后不久,生意渐渐不好做。虽然也在赚钱,但和头几年没得比。

  那时候老爷子性情也正好大变。

  孙中平叹了口气:“太婆,您就是我再生父母!”

  奶奶摆摆手说是自己的本分。

  孙中平追问:“爹之前为什么会起尸?”

  奶奶说:“不是起尸,是诈尸,起尸渊源太深,跟诈尸是两码事。老爷子一口气被吊了一年多,高老头银针扎眉心那一下,身体里最后一口生气泄了,自然就坐了起来,没多大事儿,按下去就完了。”她没解释太多。

  孙中平听罢,感慨无比。他爹娘生前恩爱,没想到恩爱到这种程度。

  奶奶没说话,心里思绪万千。

  好半晌,孙中平才问:“那为什么爹和我过不去?”

  他指的是之前张婆婆在主持丧礼的时候。只要他一磕头,蜡烛就会灭掉这回事。

  奶奶说:“这是老爷子的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孙中平叹了口气,不再过问,约好再来拜访,便驱车回了。

  奶奶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传闻——老爷子的媳妇年轻时候并不安分,孙中平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还得另说。

  想来一个男人养育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多年,还能平心静气,到底还是对另一半的感情太深,害人害己。
  好了,今天没了,都九点半了,大伙看完早点睡吧,都忘了说国庆快乐。
  顺便说一下,明天也是晚饭这会儿开始写,写多少算多少。大家早点休息吧,晚安。
  作者:兔子的小萝莉2014 时间:2014-10-03 22:17:00
  请问楼主,我去火葬场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回来路上就开始不舒服,头晕噁心,第二天跟死者女儿吃饭的时候,我也突然出现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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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还是有人问我问题了啊……
  其实在白事里头,因为参加丧礼而导致生病的情况有,也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直接发病送到医院去了。会出现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八字相克。
  一般像你这种头晕之类的小问题,可能是身体虚被阴气稍微冲了就会晕,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所以都是小事。
  当然还有很多情况,都是大家心理因素作祟——就是传说中的‘想太多’。
  记得大概是95年的时候,在其他人的丧礼上,有个年轻人风尘仆仆从外头赶来,一头扎在地上哭,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晕死。醒过来之后说头晕眼花,看到死者了。
  当时整个丧礼的人都吃惊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加完班赶了一夜的火车,总共两天两夜没睡觉跑过来。
  这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是被死者冲撞,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两天两夜没睡觉,又忽然哭成那样,不出问题才怪。后来我们给他检查了一下,果然如此。
  但他家属不信啊,非说是闹鬼了……这把人逼的,我们没办法,只好像模像样给他做个了驱邪仪式。
  主要是这种情况还不少。
  你也别太担心那么多,疑神疑鬼还不如信自己。传你个秘诀,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说:“我是个大美女(大帅哥),谁都比不上我,哼”适当的情况下, 还可以加个V字手势。连做三次,保管以后都没事儿。
  来了,大家久等了。
  直到这里,孙中平家的事儿这才算完。奶奶叹了口气,目送孙中平离开,回头给我做了碗面。面里边放了大半碗腊肉,我咸得慌,没吃下去。奶奶逼着我把腊肉吃光,她才端起碗把剩下的面消灭干净。

  “别浪费。”这是奶奶的原话。

  我魂魄虽然被找回,但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奶奶说是被吓着了,要调养几日。

  她忙前忙后,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一股脑全拿出来给我吃,那几天真像过年似的。

  为此我还特地装了一个月病,最后被前来接我回家的老爹识破。

  老爹狠狠给我一个爆栗:“你怎么把奶奶的东西都吃光了?”

  奶奶摸着我胖了一圈的脸,拿眼睛狠狠瞪老爹,一巴掌打他脑袋上:“你个混账东西!打小孩干什么?”

  老爹怂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那一瞬间,我有种他才是奶奶的孙子的感觉。

  虽然之后被接回家免不了一顿爆揍,不过一想到有奶奶给我撑腰,心里的委屈也就少了许多。

  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吧。

  心里头住这个老人家,模样慈祥,却愿意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

  被老爹接回城里之后,我格外想念乡下的生活,想念奶奶做的面,奶奶烙的饼,奶奶做的米汤饭。

  不过我知道,在城里的生活并不会长久,因为那时候还小,并未到上学的年纪。老爹和老妈又忙于生计,没空照料我,到时候还是会被送到奶奶那儿去。

  果然,不到一个月,爹妈就忙不过来,奶奶又不愿意搬到城里,所以我又被送到乡下。

  刚到那儿,我就傻眼。

  一个白裙子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坐在奶奶家,奶奶看着他,眼睛笑成了两汪弯月。有个妇人坐在奶奶左手边,说着悄悄话。
  老爹盯着那白裙子丫头看了会儿,问:“这谁家姑娘,长得真水灵啊。”

  奶奶瞪他一眼,指着那个妇人介绍道:“这是孙红梅,隔壁孙家村孙中平的妹妹,这个是他女儿。”又指着老爹,“这是犬子。”

  孙红梅是个普通妇人模样,客气打了招呼。

  倒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甜甜喊了声:“叔叔好!”

  老爹喜笑颜开,连夸懂事。奶奶也笑得更灿烂了。

  这人啊,就怕比较。我很皮,和那女孩一比,就是个不懂事儿的家伙,所以她喊了叔叔之后,我立马朝着她妈大声喊了句:“阿姨好!”

  那声音,都能把头顶的瓦片震下来。

  老爹捂着耳朵酸我:“得了吧,谁不知道你,装什么乖。”

  现在想起童年的事儿,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老爹和孙红梅客气了两句。

  他并不知道孙中平家发生的事情,奶奶也没有和他说过,但他听过孙中平的名字。

  孙中平在这一代是出了名的敢做事,所以发财发的比别人早。

  老爹客气了两句,得知孙红梅是送女儿来学书法之后,看我的眼神就更加鄙夷了。

  奶奶是白事知宾,白事知宾偶尔也会在丧礼上帮人写两张对联。所以,一手书法也是必须的。当然,丧礼上对联儿该怎么写,也是一门学问,不过这是后话。

  我瞟了那女孩两眼,确实长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皮肤白皙,跟乡下野姑娘完全不一样。

  老爹说:“你看人家!”

  我气得滑在椅子上不说话。

  女孩叫张停雨,她示好样的递给我一颗糖。这事情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因为接下来我擦了把鼻涕,一巴掌把糖给扇飞了。

  老爹气得怒发冲冠,扒了我裤子给我一顿狠揍。

  奶奶连劝都没劝,转头去哄被我弄得大哭的张停雨。倒是孙阿姨过来拉我老爹:“小孩子的事,算啦算啦。”

  老爹人高马大,每一巴掌落在我屁股上发出的声响,都能奏成一首交响曲儿。

  我心里念着红军不怕远征难,咬紧牙关,死活不肯求饶。

  也就是那时候,我和张停雨结下梁子。
  老爹呆了一下午就走了,孙阿姨留下一叠钱和张停雨之后,也走了。奶奶知道孙家是想借学书法来报之前的恩情,所以并没有拒绝。

  我盯着张停雨的白裙子,觉得她要是和我争宠,我肯定争不过她。

  奶奶对我很宠溺,但在是非问题上分得很清。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我知道,在张停雨面前我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但我还是放声哭了一下午:“我不要她,我不要她,我不要她……”

  奶奶摸着我的脑袋:“好了好了,快起来。”

  张停雨中午哭过,眼圈红红的,揉着眼睛伸手过来要和我和好,我翘着嘴巴不说话。

  之后她还真在奶奶家住了下来。

  奶奶也从第二天开始教她写毛笔字儿。

  张停雨还小,手握不住毛笔,奶奶就去给她做了个合适的。顺带着,我也被拉着开始学习。

  估计在那个年代,连幼儿园都没开始上就在学习书法的,也没几个吧。

  白事知宾,在书法上的研究,或许比不上书法家。但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说起来有点像唐代楷书,法度严谨,笔力遒劲,又在部分字体上,讲究洒脱圆润,学起来很难。

  俗语有说:和尚念经,道士画符,知宾写字。

  相传,汉代朱书陶瓶,即用朱砂写在陶瓶上的解殃文辞,也被称作镇碑文,又名解殃瓶、魂瓶,目的是为世上生人解殃祈福。

  镇魂瓶上的字儿,一般也由白事知宾代劳。

  白事知宾初学的书法,都是奶奶现在教的类似唐代楷书的版本。以后还得慢慢进修。

  想成为一个白事知宾,在书法上的学习必不可少。

  不过我整天想着到处撒野,哪里学得进去。
  张停雨就不同了,这姑娘天生学书法的料,掌握了基本运笔方法后,把我甩了七八条街。

  奶奶每每看着我在毛边纸上歪七硕八的字儿,都要叹一口气:“怪不得白事知宾传女不传男。”

  也就是因此,我和张停雨的别扭越来越大。期间高老头来探望过奶奶一次。瞧见我正在和张停雨闹别扭,他阴阳怪气说:“鹅说你呀,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

  我性子野,当即吐他一口唾沫:“大把胡子没媳妇,还好意思说我!”

  高老头当即脸就气红了。

  奶奶拿棍子抽我手:“没大没小!”

  张停雨在边上喊了声:“爷爷好!”便乖巧坐好。

  高老头笑呵呵的摸出几块钱给她。

  我气的嘴巴都歪了……

  八十年代,对小孩子来说,几块钱是很大的一笔。

  张停雨大方的要请我吃东西,我当然不同意,有气节的我,怎么能接受敌人的食物?于是我最后狠狠的吃了她一包糖。

  高老头看的直乐。

  当天高老头来找奶奶,其实是为了张翠娥婆婆的事儿的。奶奶答应帮他说亲,但是没动静,所以他厚着脸皮来问。

  我捧腹大笑,喊:“老不羞,老不羞!”

  高老头脸涨得通红。

  奶奶也咯吱笑着,满口答应:“这就去,这就去。”

  之后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奶奶尽心尽力,算是帮高老头搭上了张婆婆的那条船。
  记得很久之后,张婆婆和高老头办喜事,请奶奶主持婚事,后来被奶奶拒绝。

  白事知宾是积阴德的活儿,但红白事都管的话,不吉利。。

  张婆婆也知道这点,所以并没有为难。

  我和奶奶去吃喜酒,孙家的人也在,那天张婆婆穿着红嫁衣,带着红盖头,被高老头背进屋的时候,谁都可以想象到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红晕的样子。

  记得那天高老头和我说了一句话:“鹅说,你听。这女人啊,你要对她好,她才能依你,你看你整天和人姑娘吵架,以后不好找媳妇儿啊。”

  高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一脸‘鹅这辈子啊,就是毁在不知道怎么对女人好上,你以后千万不要步我后尘’的表情。

  我心想,要女人干啥?

  那时候我年岁还小,脑子里只有动画片、玩儿、吃。直到成年之后,才追悔莫及。

  从高老头的婚礼回来之后,张停雨留在了自己家。

  我也乐得清闲,缠着奶奶讲故事,奶奶笑着给我说些奇闻异录。

  那时候我只知道奶奶经常会帮人主持丧礼,但是并不知道白事知宾是个什么概念。

  奶奶并没有和我解释很多,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白事知宾有正行、外行之说。
  这里的正行、外行,并不是说外行人的外行,这里的行念‘xing’第二声。

  是行走的行。

  正行知宾,也就是奶奶这种,常驻一方。

  外行知宾,就是行天下的,也被称作行宾。行宾在古语里又被称作旅人。

  奶奶说:“行宾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我问奶奶行宾都是什么。”

  奶奶笑呵呵说:“行宾啊,你爷爷就是行宾。”

  从出生到现在,我始终没见过爷爷长什么样。还在城里住的时候,见到别人都有爷爷,我问过老爹爷爷去哪儿了。老爹是个不正经的人,和我说爷爷出去玩儿了。

  我又问:“那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老爹又说:“爷爷嫌你丑,一个人出去玩儿了,不带你,不想回来。”

  记得那时候听完我就哭了,哭的叫一个昏天暗地,现在想起来,我老爸怎么这么缺心眼儿。

  奶奶笑着摸我脑袋:“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天,奶奶哄着我快睡着的时候,又说了句:“你这孩子,天生体质不好,你爸小时候也是,容易惹鬼,估计都是遗传你爷爷。以后听奶奶的,千万不要乱跑,不然奶奶照顾不到你。”

  小时候的我并不明白这句话中间包含的意思,等长大之后才知道奶奶的辛酸。

  在乡下的日子,除去要被逼着练书法,其他都挺好的。

  奶奶平日就靠着帮别人家主持丧礼过日子。不过奶奶是个实诚人,不管丧礼多累,从不多收他人一分一文。

  奶奶丧礼办的到位,大家也乐意多付点儿,不过每次都被她拒绝。她说常说这是白事知宾的规矩。

  我也不太懂,不过期间奶奶帮忙举办过一个丧礼。

  东村一个青年人夜间赶路回家,碰到有人劫财……死了。
  东村有个年轻人叫赵千,本来是在家里务农的,后来经人介绍,在县里打工。

  那一天正好是结算的日子。赵千结了工钱,舍不得花钱在外住宿,又舍不得那两个车钱,于是连夜从城里往村子赶。

  别看已经80年代,文革也过了,但舍不得钱,走路回家在农村是常有的事儿。农村人不比城市,生活比较艰苦,一个子儿都得省着花。

  赵千倒霉,连夜从县里往回赶,结果路上出碰见劫道的。

  连脑袋都被人砍了下来。

  他的尸体是被隔壁村的王二山发现的。

  据说那天大早,王二山去放牛,顺便到自家水稻田里看看,结果到了那边,牛死活不肯往前走一步。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牛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地里说不定有什么。

  王二山担心稻田有事,就下去瞧。

  结果他往下走过去一看,傻眼了。那时候正值七月,水稻开花长得老高,王二山一脚踩下去,往里一瞄,瞧见一片红。

  再往里一走,就看到一具无头尸。

  这事轰动了整市,出动了大批公安机关进行侦查。

  无头尸身上钱财全部不见。死者生前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手指用力抓住地面,导致指纹破坏。再加上尸体被稻田里的水泡了一夜,指纹难以采集,所以身份确认困难。

  那时候还是80年代初,DNA鉴定并不发达。直到1985年,我国才首次用DNA分析技术,对一起英国移民纠纷案成功进行了鉴定。所以那时候的公安机关,并没有很有效的方法来确定无头尸的身份。只能初步估计是附近村里的人。

  后来公安部门通过紧急排查,调查了四周很多村子,才正式确认了无头尸是东村的赵千。

  赵千的父母来认尸的时候,连续哭昏三次,最后勉强通过右脚的一根断指确认死者正是赵千。那是赵千小时候务农,不小心用锄头弄断的。

  此案轰动一时,为了不过分引起民众恐慌,并没有见报,只在市井坊间口口相传。

  鉴于此案的性质极其恶劣,相关部门下了很大功夫,立了专案组缉拿凶手。由于四周都是稻田围着、水多,犯罪者又极其狡猾,并没有留下多少证据,连猎犬都不好使。

  公安机关无功而返,唯一的线索是其他村有个人大晚上从此处路过,不过那人只是埋头赶路,并没有看见什么。

  案情毫无进展,甚至连赵千的头颅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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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写了好长一段的,停电了,没保存,郁闷。。今天就到这儿了吧,大家早点休息,注意身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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