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金窟》被一个死人引诱,踏上了离奇诡谲的寻宝之路

  第一卷 巴山蛇窟
  引子
  我们都是打不破“贪、嗔、痴”的俗人。世间俗人多圣人少,我们心中有贪念,也算正常吧。
  一个正常人,从小心中就有一个梦,和汤姆索亚的梦想一样——从一株老树的阴影下,掘出海盗埋藏的光闪闪的金币、钻石。
  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宝藏传说,被冒险家从荒山、老林、深渊中挖掘出来,变成了真实的、堆积如山的宝藏。
  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藏,“十八池金子”、“黑水城宝藏”、“太平天国金龙殿宝藏”,还有“硵州岛海底宝藏”、“龙王庙行宫宝藏”,却静静地隐藏在山间林下,待字闺中的少女般,默默等待着有缘人。
  有放猪捡到金子的,也有打井掘出古玉窖藏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时候,寻宝却经历山崩、流沙、陷坑、洪水、猛兽,九死一生。
  “石牛对石鼓,黄金万万五。”识破其中奥秘,便能找到大西国宝藏。清朝九代皇帝,父死子寻,子子孙孙寻找了二百六十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探险家们通过古代文献中的蛛丝马迹,通过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手持不知真伪的宝藏图,展开了一场场寻宝历程,经历了一次次离奇诡异的事件。
  第一章 翻山镜

  陈飞坐在这一间号称史上最牛的茶馆里。这茶馆,名叫“菊社”。
  “老戏园子似的,没瞅出牛B来。”
  贾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用中指把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推了一下,“母牛追公牛——牛B极了!把耳朵递过来,听听牛B不牛B。”
  原来这菊社,已经有三百来年的历史,一直就在蜈蚣街。后来,原址上修建了一座大饭店。旧园中的一砖一瓦,原封未动,搬到了饭店中,独占了饭店的二层。
  三百年来,黑白两道都给菊社三分面子,除了庚子年被八国联军洗劫过一次。满清的皇亲贵胄、辫子军的张大帅,都是菊社的座上宾。当初,有飞贼燕子李三,作案后必留下一只白纸折叠成的燕子,皖系军阀的大佬段祺瑞的府邸,也飞入了白燕子,丢失了一件要紧的物件儿,也是菊社出面,才完璧归赵。
  “‘菊社’这两个字,就是最牛的王爷——醇亲王亲笔书写。”贾老爷子说,“这王爷的父、兄、子、侄、孙子,都是大清皇帝。”
  十年浩劫时,红卫兵小将们气势汹汹前来,破四旧拆台子。戏台上正唱着一出戏,叫做“关公计斩蔡阳”,扮演关公的戏子,手持一把木刀,手起刀落,居然真把蔡阳的人头砍了下来。小将们看见骨碌碌滚动的人头,还对他们眨眼,一个个便落荒而逃。
  “这么邪行?”陈飞手里捧着玻璃杯,看杯中的茶叶在滚水中沉浮,“我口袋里没钱,才来找您老人家的。”
  “放心!这千八百的一杯茶,在这里也就比白开水贵些。老夫是没心思品茶,不然早叫一壶‘大红袍’了。反正不用咱爷俩掏一文钱。”
  “谁要来做冤大头?”
  “一个煤老板。这姓邱的,没少赚黑心钱,政府打击黑煤窑,他就敢顶风作案,使用童工。又爱摆谱,走哪都有两个马仔提溜着黑皮箱跟随,装着两箱子现钞。买个镶金边的马桶,也是当场付现钞,一张一张,他亲手清点。也没什么高雅爱好,就爱数钱。”
  “我们在这里干坐,就是等这孙子?”陈飞皱着眉头。
  “这孙子不知怎么了,一年前突然关闭了煤矿,拎着钱进军古玩行。老夫本着治病救人之心,准备点化他,让这世间少一个黑心的暴发户,多一个雅士。因此和他有些交道。”
  “一丘之貉。”陈飞嘟囔了一声,“这次找您老,是拜托您老下蛋(古玩行中,作假的意思)。”
  “你一边骂我,一边叫我下蛋?这叫做又做婊子,又立牌坊。”
  陈飞连忙赔笑,“我也是个鸟人。”把手里的装着画轴的锦盒打开,“您老照这个来,……”
  “哎呀!”一个胖子急冲冲上来,两手握住贾老爷子的手,“三爷,您老怎么先来了?到您府上接您,扑了个空,还以为您老放我鸽子呢。”
  贾老爷子道:“坐坐坐。好戏就要开始了。”
  胖子瞅了陈飞一眼,满脸堆笑,伸出手和陈飞握了握手,“邱峰,请多指教。”
  “阿飞,——鄙人的助理。”贾老爷子代答道。
  胖子一听是个马仔,把手一撂,再不看陈飞一眼,一屁股坐在贾老爷子的身边。
  “什么玩意儿?”阿飞心里暗骂,又骂贾亦真,“原来这老东西把我拉扯来,是替他充门面。”
  “我的男助理、女助理,都在大堂里待着呢。”胖子说,“这里不比寻常,‘独菊一枝,南北通吃’。没敢在这里摆谱。”胖子一边说,一边招手把穿旗袍的女招待叫来,把茶单看了看,“尼马,杀人不见血呀!白开水不要钱吧,来一杯白开水!”
  “白开水好啊。”贾老爷子捻着下颌的花白的山羊胡子,“从前,蒋委员长就是只喝白开水。”
  胖子一手托着茶单,一手指点,“老爷子来一杯‘大红袍’?也不贵,也就只当在牌桌上放了一炮。”
  “哪里有心思饮茶,看看这旁边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邻桌只有一位粗手大脚的老者,两条大白眉几乎连成了一线,鹰钩鼻子。桌上空空如也,连一杯白开水也没有,在那里干坐。
  “那‘白眉鹰王’,什么来头?”胖子压低喉咙问,也不等回答,拿眼四处张望。只见二楼还有雅座包厢,一个个包厢探出来,好像墨索里尼骄傲的撅着的下嘴唇。
  胖子骂了一声,说:“老子是暴发户,是干了不少缺德的事。你们高高在上的,就都是清白的?”
  “上头包厢的,都是古玩行中的老字辈。”贾老爷子说,“那是吴老根,那是白五爷,跺一跺脚,四九城也颤一颤。邱兄入行尚浅,能在菊社有一席之地,也是老朽的面子呢。”
  二楼包厢内,有一位身穿明黄西服的青年人,旁边有个花枝招展的小蜜。“你妈的富二代,不知靠你爹还是你奶奶,才盘踞在老子头上。”胖子咬着牙,“看老子一会用钱砸死你!”
  “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聚在这里,怕不是为了听戏吧。”阿飞忍不住问道。
  “你不知道这是个拍卖会?”胖子说,“这助理怎么当的,跑这里喝茶看热闹来!”
  “的确是个拍卖会,而且这次拍卖的是个‘大海货’。”贾老爷子说,“看看这架势,——古玩行中,有头有脸的,全到齐了。”
  说话间,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送来了一本拍卖图册。打开来,里面只有一张图片,图上是一面青铜古镜。
  贾老爷子看了一看,又把图片翻过来,看背面印刷的铜镜的背面。镜钮为三絃钮,卷云地纹上有变形的四神兽为主纹,分别是龟、龙、凤、虎,镜身外边有一圈凹槽,再有一道素面环带。老爷子睁着独眼,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贾亦真长着一对妖眼,一只大、一只小,大的在白天观看,小的在黑夜中观看,猫眼似的。后来左边的妖眼废了,眼窝中装了一只假眼,于是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遮丑,反而得了一个绰号“贾三眼”,也是夸他只剩了一只眼,眼力也胜过别人的两只眼。
  贾老爷子把茶桌一拍,压低声音说:“这是翻山镜!”
  阿飞道:“这下面明明写着,‘秦王照骨镜’五个字。”
  “当初,黄帝铸造了十五面铜镜,”贾老爷子说,“第一面铜镜,直径一尺五寸,象征满月。后面的铜镜,都比前一面镜子少一寸。按这翻山镜的大小,应该是第九镜。秦始皇帝灭六国之后,修建阿房宫,收罗奇珍异宝聚于宫内,其中便有此镜。镜中照人呈倒立状,能照见人的五脏六腑。有心怀歹念的,照镜可见胆张心动。于是秦始皇帝将此镜高悬,命令身边侍从照镜,发现胆张心动的,杀!因此称为‘秦镜高悬’。‘明镜高悬’这四个字,便源于这典故。”
  “现在是法制社会,”胖子说,“就算照见谁心怀鬼胎,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
  贾老爷子道:“这宝镜能照人的肝胆,倘若照山呢?‘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真正有灵气的山,都有金银脉,……”“能照出山中的宝藏?”胖子睁着两只油汪汪的大眼,“当真照出一个金矿来,老子就成煤渣里飞出的金凤凰了!”
  “山中有天生地长的宝贝,也有前人的窖藏。有了这翻山镜,满地都是鼓囊囊的钱包!”贾老爷子说。
  “老邱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胖子一激动,哼唱道:“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他,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胖子唱了几句,又说:“想当初,老子和人抢煤渣,整块整块烫手的煤,蓝的、黄的火苗窜起来,好像狗吐舌头,我从来不怕烫得慌。今天这烫手山芋,老子也吃定了!”
  “难,难,难,”贾老爷子摇摇头,“菊社的拍卖规则,叫做‘赢家通吃’。”
  “这年头,哪里不是赢家通吃。”阿飞说,“跟在后头起哄的,连屁也没得吃。”
  “这个拍卖规则,好比养蛊,把蛇、蜈蚣、蛤蟆、蝎子、大绿毛虫、螳螂放入大缸中,把盖子一捂,缸内的毒虫互相吞噬,‘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最后只剩一个幸存者,别的成了这赢家的盘中餐。”
  “怎么吃法?”胖子恶狠狠地说,“我也不是吃素的!”
  贾老爷子说:“这方式又叫‘输家付款’,出价最高的就是蛊缸中的赢家,免费获得拍卖品。输家们按各自的出价付款。”
  “这么坑爹?”阿飞笑道,“这门票钱,比杨坤的三十二场演唱会贵多了。”
  “干脆老子有多少出多少,拼个鱼死网破。”胖子说,“反正最高价也就是个数字,白得一个翻山镜!”
  “你这么弄,不如到澳门赌色子大小,风险还小些。”贾老爷子说,“也不能张嘴就来,漫天叫价。癞蛤蟆上了马路,才能冒充坦克,在蛊盆中就只能在这圈子转悠,只能凭蛤蟆的力量吞食竞争者。忘了自己是蛤蟆,后果很严重。”
  “怎么办?”胖子说,“屁颠屁颠跑来瞅一眼稀奇,孙子一样缩这里,看别人装有钱人?”
  “不用急。”贾老爷子咂着嘴说。
  第二章 黑猫
  戏台上人往人来,花团锦簇,上演着一出“十八国临潼斗宝”。楚国的伍子胥力拔山兮气盖世,把千金鼎高高举起。
  胖子心中如火烧,头上快冒青烟了,“叽里呱啦,要人命!”
  伍子胥把手里看不见的宝鼎撂下,来到台前。戏台上的众人流水般退去。
  扮演伍子胥的老生对台下拱了拱手。后台转出两个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手里捧着一只尺来长的水晶浮槎,上面竖着一面古镜,绿锈斑斓,不是别的,正是那秦王照骨镜。
  台下一阵骚动。胖子也忍不住起身来,伸着脖子观看。
  又有礼仪小姐替众人捧来文房四宝,另有一卷赤绢、火漆。“把自己的报价,写在赤绢上,用火漆封印,然后等着拆开,看谁死谁活。”贾老爷子笑呵呵说。
  胖子冷着脸,“我可不想白跳进这斗虫盆里,被人卸掉大腿。”
  “还是有机会的。”贾老爷子说,“养蛊的不希望蛊虫死绝,杀鸡取卵,对谁都没好处。任何一件拍品,都有一个封顶价,超过封顶价50%的邪价儿,好比吃了兴奋剂的冠军,被奥委会取消冠军资格,把金牌颁发给第二名。”
  胖子一听有机会,忙问:“您老有什么主意?”
  “这也是个技术活,”贾老爷子说,“需要有眼力,看出拍品的价值,揣摩封顶价。还要晓得竞争者的报价,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掌眼,——有三爷您呢。”胖子说,“别的虫儿的心思,怎么晓得?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贾老爷子对着阿飞,把嘴努了努,“鄙人的助理阿飞,会唇语,看别人说话时嘴唇的开阖,就知道别人说的话。”
  胖子见这马仔有此奇技,立刻变了脸,笑道:“哎呀,飞哥还有这么两刷子?飞哥看看,看虫儿们嘀咕什么?”
  阿飞装没听见,伸手抄过玻璃杯,呷了一口茶。

  “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贾老爷子说,“谁也有过不去的坎,咱们就拉邱老板一把吧。”
  阿飞心想,今天来找这老爷子,便是要他拉自己一把,仿一张八大山人的鱼。这时候,替他挣足面子,不怕这老公鸡不下蛋。于是开口说:“刚才拜托您老的事?”
  “好说好说,”贾老爷子一扬手,“举手之劳。”
  阿飞一听,也来了精神,说道:“您老一句话,就是天上飘下的玉皇大帝的圣旨,别说是看虫儿嘀咕,就是上山打老虎,下海捉蛟龙,晚辈也义不容辞!”
  “好兄弟,讲义气!”胖子说。
  阿飞向四周看了一阵,“没什么有价值的嘀咕。那边,还有两个香港佬,完全不知所云。我除了能听听‘沧海一声笑’之外,对鸟语花香没研究。”
  “再仔细看看,总会有人放出响屁来。”胖子道。
  戏台上的伍子胥,带上了白手套,从怀里掏出一个八角的青铜铃来,“叮叮叮”摇了摇。
  一阵雀鸣啾啾声,四面八方飞来数十只黄雀,都戴着鬼脸小面具,飞到伍子胥身边,一只挨一只,一只叠一只,组成了一朵云彩似的。伍子胥取过水晶浮槎中的青铜镜,放在黄雀群之上,又把铃铛摇了一摇。黄雀群驮着古镜,向二楼当中的一间包厢飞去,飞毯一样,停在包厢外的半空中。
  “诸位老少爷们,瞧瞧这绿器对不对,有无动过手。”伍子胥拱着手,扬声道。
  阿飞看着半空中的雀毯,“有意思!”只见过腊嘴鸟在飞行中衔珠子、鸡毛、飞弹。也有能用嘴打水的鹦鹉,甚至溜旱冰、荡秋千。也有算命先生驱使黄雀叼字牌,替人算命。这么成群结队的几十只黄雀,万众一心,结成雀阵的,闻所未闻。
  一位银发老者从包厢中探出半截身子,手持放大镜,观看秦王照骨镜。不等看清,鬼脸黄雀组成的雀云,又飞去了旁边包厢。
  “真正的对手,窝在包厢中,阿飞也看不分明。”贾老爷子又安慰胖子,“不急,等老夫想个辙。”

  一根烟的工夫,黄雀驮着绿镜,在二楼各包厢外都露了脸。
  从天而降的祥云般,雀毯缓缓飞下来,让池座中的众人观看古镜。
  阿飞瞄了一眼翻山镜,仔仔细细看黄雀,一只只蜂鸟似的,停在半空不住振翅儿,头上都戴着白地黑纹的鬼脸小面具。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黑色闪电般撕裂了雀阵。惊慌失措的黄雀,叽叽喳喳,四散飞开。
  一只油光锃亮的大黑猫,一口衔住古镜,落在当地。一眨眼,十来只黑猫鱼贯而入,一对对猫眼绿光莹莹,打量众人。
  只听“叮铃”一阵响,戏台上的老生手持青铜铃一阵摇。阿飞一激灵,定睛再看,闯入者哪里是黑猫?原来是十来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手持M4A1卡宾枪,打扮好似好莱坞大片里的海军陆战队。
  黄雀听见铃声,扭头飞回,小型的神风敢死队一般,飘风骤雨似的,直扑闯入者的面孔,啄向闯入者的双眼。
  贾老爷子的左眼,便是在一次“出穴”(外出寻宝)时,被雀儿啄瞎。老爷子见了这光景,勾起尘封的往事,一张面孔不由自主,皱成了烤白薯。
  领头的蒙面人,身材略显纤弱,把手里的秦王照骨镜撂入携行袋,手里提着M4A1,一阵乱射,把半空的黄雀打成碎肉。十来个武装分子一起举枪,一阵爆豆般枪声过后,满地的黄雀残骸,只有两三只黄雀侥幸逃生,叽叽喳喳飞得无影无踪。
  一个戴着小面具的黄雀头,掉入阿飞的玻璃杯中,睁着一对死不瞑目的黑眼睛。
  三十来个身穿黑西服的人,从门外蜂拥而来,手里都握着一把乌铁八卦斧。领头的黑西服把手一扬,手里的斧头打着旋儿,飞向夺镜者。
  夺镜者把身子一闪,闪过劈面飞来的斧子。斧子“噗”一声,劈入另一名武装分子的右胸。那人身上穿着蜘蛛丝防弹衣,能把弹头的动能分散消耗掉,来防御枪弹的穿透,偏偏斧头产生的是剪切力,能量分散范围很窄。只一斧,就被劈了一个倒仰。
  数十把斧头一齐离手,一群离巢的黑乌鸦似的,直扑众劫匪。那些武装分子个个身手矫捷,心中有了防备,就地一打滚,闪开了斧头的袭击。反倒是有两个看客,来不及躲避,一个被斧头劈中了膀子,一个被劈伤了大腿。
  武装分子们闪过斧子,一滚身,单膝跪地,端枪点射,七八声枪响过后,冲在前的几个黑西装的腿部中枪,剩下的见势不对,也一起趴了下来。领头的黑西服不肯认输,揉身向前,猛地一肘击向一人的面门,击飞了两三米,飞在阿飞、贾老爷子身边,把桌上的玻璃杯撞翻在地。
  阿飞连忙起身躲避。贾老爷子一把拉住,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狗咬狗一嘴毛。”胖子幸灾乐祸说,“我也看出来了,吃仙丹(低价买入高价值的货)是没戏了,今天就是来看‘夺宝奇兵’的。”
  黑西服一击得手,又一提膝,一膝头砸在另一人的下颌,击晕在地。不等黑西服再度发难,夺镜者手里的枪吐出火舌来,“哒哒哒”十来发子弹射入黑西服的双腿。
  夺镜者做了个撤退的手势,武装分子们连忙搀扶同伴,手里端着卡宾枪,一步一步退出。
  只剩了两名武装分子断后,端着枪立在池座旁,监视众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十分钟,那两人依旧端着突击步枪,木雕泥塑一样纹丝不动。一个穿唐装的中年人,被飞来的斧头误伤了大腿,流血不止,担心他自己流尽最后一滴血,便拖着伤腿和腿上的八卦斧,一点点往门外爬。
  唐装尚未爬出门,便听一阵枪响,原来是劫匪鸣枪警告,不许出入。唐装只得靠着门框,满脸涕泪,闭眼等死。
  阿飞实在忍不住,低声骂道:“操,别人都撤了,还不跟着撤。”阿飞起身来对武装分子比手势,示意只过去看看,一不反抗,二不报警。
  阿飞把两手举着,表示投降,来到唐装身边,向旁边一个穿西装的,借了一条领带,绑在唐装腿上的止血点,死死扎紧,“隔十来分钟,略松一下,避免组织坏死。”阿飞说。
  唐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叠声多谢。
  门外,远远地站着一群保安,低声商量如何绕过劫匪,如何从后面突然袭击,解除武装分子的武装。
  众人哪里知道阿飞会唇语,远远的一双眼睛,早把“如何如何”看破了。
  阿飞返回茶座,只等众人实施擒贼计划,他自己好回家吃饭,他连午饭也未吃,就被贾老爷子拖入了这虎穴。
  “哎,”贾老爷子叹了一声,“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你狼叔年轻时一个脾气。”
  阿飞道:“我又不傻,知道没事的。”
  “飞哥是这个!”胖子挑起大拇指,“不像别的主儿,就知道坐山看虎斗,看见老人摔了也不扶。”
  自从武装分子们闯进来,阿飞就闻到一股异味,好像猪肝腐败似的尸臭味,也许这是一种致幻剂,让人产生幻觉,才看见了一群黑猫。
  大部分的武装分子撤退了,只剩了两个看守,异味却不见减退,反而越来越烈。“你们闻到了吗?”阿飞说。
  “谁放屁?”胖子说,“我有鼻炎,放屁也闻不到,但休想瞒过我,我能听响。不过响屁不臭,臭屁不响。”
  贾老爷子瞅着阿飞,说了四个字:
  “静观其变。”
  那彪悍的黑西服伏在地下,拖着两条中枪的伤腿,不出一点声响,一寸一寸向武装劫匪蹭。猛地把手向地下一拍,借势纵起身来,另一手抄起地下跌破了嘴儿的紫砂壶,猛地拍向那人的面门。后台窜出七八个保安,和台上的伍子胥一起,从戏台上直扑下来,按倒另一个劫匪。
  众人七手八脚,把两个武装分子制服。忽然一人惊叫:“妈呀,这他妈是两个死人!”

  阿飞、贾老爷子、胖子也连忙过去观看。只见仰八叉躺在地下的两个劫匪,脸上的头套已经被揭下,两人睁着四只无神的眼睛,死鱼眼一样,毫无生气。瘦些的一个劫匪,脸上有尸斑,说明此人早已死亡。
  胖子吸了一口冷气,“尼马,这叫什么事。”“原来是两个大粽子。”贾老爷子说。
  “管他妈什么粽子、烧饼,不能眼睁睁看他白捡一便宜,黑吃黑谁不会?”胖子嘟囔了一句,转身出门,召集马仔,追击夺走宝镜的劫匪。
  贾老爷子摇摇头,也和阿飞步出“菊社”,也不坐电梯,从楼梯上下来,迈步离了这是非之地。
  “浪得虚名。”阿飞评价菊社。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就是老虎,也是圈在动物园的老虎。”阿飞说,“这不是当年了,当年上海滩还有三大亨呢,一跺脚,那冒险家的乐园,也成拆迁房了。”
  “被圈的老虎,也有爪有牙。你跳下动物园的狮虎山,用棍儿捅捅老虎的屁股试试。”
  “我是不敢捅,今天有人捅了。”
  贾老爷子说:“那是普通人吗?俗话说天外有天,菊社虽然牛B,还有更牛B的天在它头上呢。你也见了那两具斗尸,控尸之术已经出神入化,刚刚还端着枪唬人,转眼躺地下死给你看。而且控制一个肉粽子容易,控制两个难于上青天。”
  “有一就有二,什么了不得。”阿飞撇撇嘴。
  “生瓜蛋子!你出门别说认识我,老夫丢不起那面孔。还是天官传人呢,毫无见识。”贾老爷子说,“控尸如同养小鬼、养蛊,养了金蚕蛊,不可能还养着蛇蛊;也如同摆弄牵线木偶,一个就够你手忙脚乱了。”
  贾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难道那人来了。”
  “来就来吧。”阿飞说,“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今天找您老人家,是仿一张画,什么李公麟的马、唐寅的美人,不敢惊动您老。这八大山人的鱼,寥寥数笔,天下除了您老人家,没第二个能画活了。”
  “老夫已经金盆洗手,学做好人了。”贾老爷子说。
  “你答应过了,怎么又推三阻四的!”
  贾老爷子道:“年纪老了,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有时候不记得。”阿飞见这老东西装傻充愣,冷笑道:“年纪老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您老比狼叔还小好些呢,也就七十来岁,在外冒充百岁老人,装姜还是老的辣,装吃过的盐比别人吃过的饭多。您老连你自己的年龄也作假,偏就不下蛋。”
  “胡扯!”贾老爷子笑道,“这年月,都削尖脑袋争做常青树,想多为国家贡献几年余热,哪里有把自己说老的。”
  阿飞见一计不成,于是又用软计,“您老也知道,狼叔说病就病,现在还躺在医院的ICU病房里,透析一次就5000多,他老人家无儿无女,这负担就落我头上了。实在手头紧,才来找您老。这次是洋庄,老外看中了这画,原画哪里敢出手,狼叔出院还不把我的皮剥了?当年,八国联军抢走我们多少宝贝,父债子还,咱们给小老外吃假药,也算报了国仇家恨!”
  “别装愤青。”贾老爷子说,“也别装孝顺孩子,‘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夫等年老体衰,往养老院一窝,和老头老太们打打牌,消遣残生,不能像你狼叔一样,孤零零躺在病床上。”
  “狼叔有张姨照顾呢。”
  “休提那妖女!别看她有胳膊有腿有鼻子有眼,压根就不是人。”
  贾老爷子说,这张紫薇之父,叫做张三,从小在纸铺学扎纸人纸马,三十来岁,仍旧光棍儿一条。
  有一天,张三午睡,一个白生生的女子进来,和他成了好事。
  一年后,女子产下一个女儿,取名“紫薇”。没过三月,隔壁棺材铺被猫踢翻了油灯,大火牵连了一条街。
  那女子称一有动静便惊醒,不能同张三共枕,因此张三一向睡在外间,用几条长凳一拼,就当床了。
  张三半夜被大火惊醒,逃出门来,才想起妻女。这时候,他妻子怀抱女儿也冲出门来。火星子溅在他妻子的裙上,如烧纸一般。张三急忙扑火,这才发现那女子的下半身是纸扎的。原来那女子是他亲手扎的白纸人,得了人的精血,还需三年下半身也能生出血肉。
  那女子把女儿交给张三,转身投入了火海。
  北伐军讨伐吴佩孚,从张三的家乡路过。张三把女儿寄养在大表姐家,只身从戎,参加了北伐,后来屡立战功,改名张震,成了军统头子毛人凤的得力干将。
  张紫薇长大后,机灵敏捷,身轻如纸燕,也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加入军统局。也是在军统的一次秘密行动中,结识了号称“狼主”的陈廊,开始了纠缠不清的一段孽缘。
  “孽缘!”贾老爷子叹道。
  阿飞听这故事,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各种不同的版本,共同点是说张姨是白纸人的闺女,也是一个妖精。
  “不就是故事吗,哪里能当真。”阿飞说。
  “你看看她那身段、面孔,几十年就未变过。再看看我,哎,老脸上刻满了沧桑。”贾老爷子说,“我是没有法海的手段,不然早把那妖女也镇在雷峰塔下,搭救阿狼。”
  阿飞懒得听老爷子唠叨,把锦盒儿递给他,“拜托您老人家了,三天后来取货。”于是伸手拦了一辆的士,送老爷子上车。老爷子也不上车,扶着车门对阿飞说:“告诉你狼叔,那人来了。”
  “就是那领头的女劫匪?”阿飞问。
  “女劫匪?”
  “那海军陆战队的队长,身上有一股香味,不是香水,是荷花、牡丹花的香气。”阿飞说。
  “当真长了一个狗鼻子,也只有你能继承你狼叔的衣钵。”贾老爷子说,“你也别只顾赚钱,当心黄雀在后,有人要你的命。那人一现身,你们陈家必死人,现在老陈家就只有你狼叔和你了。”
  司机说,还上不上车了,没听见后头一阵喇叭声,堵在人家饭店门口,还让人家做生意吗。
  贾老爷子上了车,说了声:“呸,都把老夫当下蛋的公鸡了!”阿飞连忙说:“您老先别走,把事说清楚。”
  老爷子把车门“砰”地带上,
  “把今儿发生的事,告诉你狼叔,你就清楚了。”一句话没说完,计程车开出了八丈远
  第三章 卡迪拉克

  狼叔在琉璃厂的古玩店,叫做“一贯斋”。自从狼叔生病住院,店里的生意就由阿飞打理。
  阿飞和贾老爷子分别后,步行来到北兵马司,坐上了公交车,往琉璃厂来。
  离琉璃厂还有两三站地,公交车突然停在了路边。原来是有乘客被掏了包,要叫司机改道,把一车人拉到派出所,一个个调查,直到找回他的皮夹子。司机说:“这车上没几个人,你好好坐在那里,谁能掏你的包?是不是落在别处了,好好想想。”乘客说上车时还从皮夹子里拿钱,投入了收款箱,就是上车后才丢失的。一个女乘客说:“你上车就没投钱,我还说这什么人,也不怕跌份儿。”于是两人争论起来。
  阿飞趁吵的吵、闹的闹,去把车门打开,蹿出门就走。
  那乘客跳下车来,“抓小偷,就是他掏了我的包!”
  阿飞不想废话,撒腿就跑,直跑了两站地,才把那老兄甩开。

  路边有一个公交车站,一辆公车缓缓地驶进站来,陆续有乘客下车。阿飞放缓脚步,从旁边经过,突然被人拦腰一抱,“教主!”阿飞听见叫他的绰号,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从小一起玩泥的发小“肥猫”。
  “吓了我一跳。”阿飞说,“以为谁见义勇为呢。”
  “又捅什么篓子了?”肥猫拍着胸脯说,“有我在,你放心,天塌下来我顶着!”
  “肥猫”是因为五六岁的时候,在云南乡下的外婆家的一段诡异遭遇,才得了这绰号。
  一年前,肥猫变卖了老宅,雇了七八个人,成立了“探星队”,到新疆广袤的土地上探寻陨石。“才下飞机?”阿飞见他风尘仆仆,还拖着行李箱。“下老母鸡,从火车站来的。”肥猫说,“有鬼撵你?在车上就看见你飞跑,先以为是哪个傻帽吃错了药,大白天在马路边晨练呢。”
  “哎,”阿飞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两个死人纠缠,又遇见一个活人纠缠,不许吃饭。对了,你我兄弟胜利会师,去搓一顿团圆饭。那街边的涮羊肉还行。”
  “别提羊肉,吃过新疆羊肉,这里的就不叫羊肉,叫羊膻。”肥猫又说起手抓肉,“现宰的肥羊,大块切肉,放大锅中用白水煮,不说了,一个字‘美哉’!”
  “美术馆对面的巷子里,也有手抓羊肉。”阿飞说,“咱哥俩去抓抓?也让你回忆一下美好时光。”
  “什么也不想,就想一口卤煮火烧。”肥猫说。
  “对面就有一家‘小肠陈’。不过你我久别重逢,多少得整两口吧,在卤煮店喝酒,能尽兴?”
  “喝到它关门,敢撵咱们?”肥猫说,“哥们儿这暴脾气!”
  路过小杂货店,肥猫进去提溜了两瓶二锅头。“一瓶够了,我就二两的量。”阿飞说。
  “甭废话,还不来买单。”
  阿飞晓得肥猫好面儿,往常是争着买单的主儿,不让他,他就和你吹鼻子瞪眼。看来肥猫是山穷水尽了,不知他的新疆探星之行,发生了什么事。
  “看你这鸟样,混得不咋的。”阿飞笑说。
  “一言难尽。”
  到了卤煮店,点了一锅卤煮。肥猫狠狠整了两碗热腾腾的卤煮,喝了三杯二锅头,才开了口,说来投奔阿飞混口饭吃。
  “一贯斋”只有一个伙计,叫做杨朔,成天挂搭着一张苦瓜脸,不像是卖古玩,倒像是卖棺材。阿飞早看他不顺眼,也知道肥猫能侃,三皇五帝、鸡毛蒜皮能把人侃晕菜。“一贯斋”有他相助,立马生意能上一个档次。阿飞说:“这不叫事,回头就炒了那姓杨的。”
  肥猫说:“算我没白认得你。”又说如果阿飞不收留,就准备去美国贩鱼。
  “贩鱼?”
  肥猫说,亚洲鲤鱼入侵美国,泛滥成灾。把美国总统急得尿裤子,下令关闭密西西比河上的水闸,停止船运,阻止鲤鱼北上。“至于吗?”肥猫撇嘴,“看来美利坚合众国缺少吃货啊,不晓得鱼和熊掌都是好东西,糖醋、红烧、清蒸、干烧,‘酸菜鱼’、‘剁椒鱼头’、‘水煮鱼’。等肥爷去了,替老美恶补一下吃货精神,开张一家鱼餐馆,不想发财都难。教主,要不咱一同去拯救美国人民吧,顺便捡洋漏儿发洋财。”
  阿飞笑说:“美国人吃鲑鱼,嫌鲤鱼刺多。”
  “听过鲤鱼跳龙门,没听过鲑鱼能跳!”肥猫说,“看来拯救美利坚,只能靠我们空运吃货了。”
  “‘寻找梦中的那一颗星’的A计划,破产了?”阿飞问。
  “甭提了,被晒脱了几层皮,连毛也没见到。那些自称找到陨星,发了大财的,都他妈是设备公司的托儿,暗里不知收了多少黑钱,其中就有肥爷的血汗钱。”
  原来肥猫的A计划进展不顺。一个月前,他正在街边吃烤羊肉串,喝闷酒,见旁边有两口子打架,一时没忍住,英雄救美,用板砖拍了那男的一下,“把那孙子拍成了尖脑袋,也把我拍破产了,现在全部家当都在这里。”肥猫朝拉杆箱努嘴,“幸好那孙子没成植物人,否则我们这一顿酒,该换个地儿喝了。”
  看肥猫混成这样,阿飞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他从小就爱把从张姨那里听来的,狼叔“出穴”的传奇,以及狼叔的狐朋狗友们讲述的憋宝经历,一五一十吹嘘给肥猫听。把肥猫听得两眼油汪汪的,从小就立志上九天揽银月,下五洋捉金鳖。
  如今,肥猫没捞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倒惹了一身骚。
  “破财免灾。”阿飞安慰了一句,又说:“以后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这里没别的,就人傻钱多。咱兄弟联手,在这琉璃厂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是不可能。”
  肥猫喝了几杯,兴奋劲儿上头,又开始口若悬河,先是谈利比亚危机,又评论了一番克里米亚危机,最后分析伊拉克的局势,以及面临的危机。阿飞酒足饭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别‘危机’了,再喝,该‘肥猫危机’了。”于是两人往“一贯斋”来,阿飞拉着拉杆箱,肥猫借着酒劲,用不要钱要命的破锣嗓子,唱道:“红红的高粱酒!……”
  “一贯斋”的门前,蹲着一个穿白的,站着一个穿黑的。阿飞一见,扭头就走。肥猫说:“黑白无常来索命?”阿飞说:“那边灯影下,还有一辆加长的卡迪拉克。前些天,出手了一个慈禧太后老佛爷的翡翠西瓜,那买家就开着这么一辆车。愿赌服输,这些孙子怎么就不明白呢。真玩意早被孙殿英从东陵掘出来,送给了宋子文。当初就值二百万两,要是真的,能八千卖你?——脑残!”肥猫说:“绝对脑残!卡迪拉克早破产了,还开着老爷车出门显摆呢。”肥猫边说边弯腰,在黑影子里踅摸。“干什么?”阿飞问。
  “老子看他的脑袋硬,还是板砖硬。”
  阿飞一把拉住,“这是坐地发财的买卖,见人就要开口笑。到时候和尚跑了,庙还在呢。”于是挽着肥猫,找了一家洗浴中心,替肥猫接风洗尘,借此躲祸。
  阿飞量浅,不胜酒力,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和肥猫闲扯了几句,便呼呼入睡。
  一觉睡到转天十点,洗洗漱漱,就和肥猫一同来大厅结账。阿飞一看账单,吃了一惊,问肥猫:“你都干了什么了?”肥猫说:“喝了酒,浑身烧得慌,你是只顾睡,我就去做了个‘泰式’。”
  “你的脊梁骨镶金边了?屁股一坐,哗哗掉钱!”
  过一条街,就是“一贯斋”。阿飞边走边说:“我身上就剩70块了,你就可劲儿造吧。本来说中午请你到砂锅居搓一顿。——陪我吃盒饭吧。”肥猫笑说:“我要红绕丸子的。”
  “到了探视时间,去医院一趟。”阿飞说,“看看狼叔,也问问一些事。”
  来到“一贯斋”,卡迪拉克和一白一黑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杨朔在看一本时尚杂志,见阿飞来了,连忙去招呼店里看货的一对小夫妻。
  阿飞问昨晚有什么动静。杨朔说,没什么动静,就有一个穿白的,一个穿黑的来,说他们的老板要拜访你。肥猫睁着眼说:“以后这里就是肥爷的地盘,他敢竖着进来,老子就敢让他横着出去。”
  阿飞叫杨朔继续看杂志,心说你也看不了几天了,等和狼叔打声招呼,立马炒了你,让我兄弟来补缺。于是阿飞亲自来接待顾客。
  那一对夫妻看了看文玩字画,又看一副青玉残牌,一共只有九张筒子牌。“好眼力!”阿飞说:“别小觑了这九张筒子,说起这事还有一个传说。宁波‘天一阁’芙蓉洲的平和堂,专门收藏各类麻将。一天夜里,这麻将陈列馆外,出现了九个小和尚,一起在那里玩碗中的两个色子呢,有的和尚脸上只有一只眼,有的三只,还有九只眼的,就像这张九筒一样。值班的胡师傅以为是鬼,用板砖一掷,惊走了小和尚,只剩了两个色子。从此,平和堂最珍贵的一副青玉麻将,就少了九张筒子。这一副残牌,共九张,就是那逃掉的九个小和尚呢。”男顾客听了,冷着一张脸。那女的,听得格格笑。
  “对了!”杨朔在旁说,“何萍大姐也来找过你。”阿飞知道问不出所以然,便继续推销麻将牌:“那什么青铜鼎、石造像,论斤两能值几个子儿?宝贵的是它身上蕴含的文化价值。这九张筒子牌背后的故事,正是价值所在。况且,把九个高僧小活佛请到家中,万事大顺,和筒子清一色!”
  女的笑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担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九个和尚在一起,该咋和了!”说着两人笑嘻嘻地走了。
  肥猫说:“这年头,谁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是九个和尚变的,不如说是‘吃着火锅唱着歌’里麻匪们戴的筒子面具的原型道具,从摄影组丢失的,不是从天一阁。”
  “杨朔,阿飞哥还没回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绿军装,两条麻花辫,腰间扎一条胶皮武装带,一阵风进门来。
  “教主,又是被你诱骗的无知少女?”肥猫说:“这个也忒秀逗了吧。”
  “你才秀逗了!”女孩啐了一声。
  阿飞忙说:“别瞎说,这是何姐的闺女,才从老家来。何姐经营文革文物,什么文革瓷、像章、雕塑,还有邮票、粮票。因此叫招娣穿上一身红卫兵,做形象大使。”
  “我妈店里有客人,抽不开身,叫我来请你来家一趟。”招娣说。
  肥猫听说招娣的脑子没坏,立刻改变了观点,觉得招娣天真可爱,不像城里爱装逼的娘们。肥猫说:“以前咱妈在那街上卖炸油饼,我光顾过好几次呢,——又香又脆,入口绵软。据我看,‘天兴居’的炒肝、‘六必居’的酱菜、‘白魁老号’的门钉肉饼、王致和的臭豆腐,都不如咱们的‘何姐炸油饼’。我自从吃过咱妈的炸油饼,心中就有了一个伟大的理想,准备和咱妈学炸油饼,争取把‘何姐油饼’做强做大,做成名小吃,做成百年的老字号。”
  阿飞笑道:“招娣,别理那傻哥哥,他天生就那啰嗦劲儿。”招娣说:“你们说话卷舌子,他又噼里啪啦,打翻了贩核桃的车子一样。我压根没听懂他说什么。”
  来到街尾的何姐的店门前,阿飞远远地又看见那一辆加长的卡迪拉克,忙问招娣:“你们店里,来了一个板寸头?”招娣说:“没有板寸头,只来了个大背头。”
  “那孙子看来改发型了,肥爷在此,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肥猫说。
  何姐看见阿飞,从店里迎出来,拉着阿飞进门,指着一位西服革履的大背头介绍:“宝岛台湾来的郭大老板,都找你两天了!”
  阿飞一见不是买翡翠西瓜的主儿,心里立马平静了,于是很有风度地一伸手,“郭老板。”和姓郭的握了握手。
  “郭自强,”大背头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叫我‘强哥’好,寸金难买寸光阴,叫一声‘强哥’,我也成了常青树了。”阿飞随口叫了一声,便问何姐何事?
  “天大的好事,强哥来寻‘天官’,我拍胸脯推荐你!”
  西汉末年,赤眉军起事,在黄河南北纵横驰骋,拥立放牛童刘盆子为皇帝,组建了十万掘子军。战时掘子军用铁锹打地道,直通敌营,或者挖掘地道破城而入;平时便挖坟掘冢,盗取奇珍异宝当作军饷。掘子军分为三个部分,头一位叫“天官”,天官不入地,只是观天文识地理,如同诸葛孔明借东风,配合赤眉军作战。平时天官利用所长,观山川气象,寻找金脉玉矿,以及天生地长的宝物。
  赤眉军失败之后,“天官”散入三教九流,利用所学,寻找宝藏。有扮作货郎、打卦的、也有扮作江湖郎中走街串巷,用一对火眼,寻找世人视为贱物的宝贝。也有扮作采药人、猎户,出没深山密林。
  阿飞的祖父,叫做陈三元,便是天官的后人。陈家祖上以游医身份掩盖真实身份,行医治病只是个幌子。谁知到了陈三元这一代,不务正业,潜心研究医术,一心悬壶济世。
  陈三元而立之年,便是县城中小有名气的郎中了。一个月黑之夜,有人上门求医,说有产妇难产,请郎中到家接生。
  救人如救火,特别是孕妇难产,搞不好会一尸两命。陈三元不敢怠慢,赶紧收拾上路,随着黄袍人来到城郊的一座大宅。宅中也有十位穿黄的,正在那里焦头烂额,叹气跺脚,一见郎中前来,急忙迎入内室。青纱帐中,有一位面如金纸的产妇。陈郎中急忙救治,忙中也顾不上别的,顺手在纱帐上揩了揩手上的血迹。
  所幸母子平安,陈三元松了口气,打道回府。
  转天来复诊,不见宅院,只见几株茂盛的野芭蕉。蕉叶上有一个血手迹,正是昨夜陈三元接生,忙乱中向青纱帐上留下的手印。
  陈三元吃一大惊,屁滚尿流逃回了家。定下神来之后,连忙寻出祖上传下的《天官书》,和太史公所著‘天官书’同名,却记载如何观看天文地脉寻宝,以及各类宝物呈现的异象。陈三元研究了三天,心中有数,便携锹来到城郊芭蕉树下,掘地三尺,便见一个玉匣,匣中有十二个金乐人,手持各种乐器,有琴、萧、埙、瑟,笙,也有击罄,也有弹凤首箜篌的。其中一个妇人,面容很像那产妇,怀抱琵琶,不知产下的婴儿在何处。
  陈三元变卖了“十二乐人”,获利万金,从此重操祖业,干起了“出穴”的勾当。
  阿飞也偷看过狼叔收藏的《天官书》,把那些诡异的憋宝术,当‘聊斋’来看。书中记载的比较合情理的,阿飞都倒背如流。
  郭大老板率领一票马仔,坐着豪车,到琉璃厂寻访天官,自称有天大的生意。何姐担心肥水流了外人田,赶上正牌天官狼叔生病,就把阿飞拉了充数。
  何姐说:“南边的齐臻品,在博物馆做研究,吃公家饭,早不是江湖中人了。狼叔偏偏生病,这‘北陈南齐’,除了阿飞再没别人。”又说当初,她在街头卖油饼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没一个有眼力的。阿飞眼里有宝啊,一边吃油饼儿,一边看酱罐子“元青花”,稀泥糊啦的一个罐子,价值连城!因此有了本儿,张罗了这一家小店,也免了烟熏火燎,在街边炸油饼儿。
  阿飞见何姐的面孔略显浮肿,两道眉毛隐隐发红,身上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异味,如同打开尘封许久的衣橱,扑鼻而来的樟脑球的陈旧味。阿飞说:“何姐,最近遇见什么怪事吗?是不是撞邪了。”何姐笑着说,你看阿飞这眼力劲儿,我最近老失眠,精神头差些,这就被阿飞看破了。都说‘老来子’聪明,阿飞的父亲就是六十多了,才得了这独苗苗。
  大背头听了何姐的一番吹嘘,又加上现在“天官”简直是稀有品种,比中国的一级保护动物丹顶鹤还少。于是他对阿飞说:“有一笔天大的宝藏,小天官可有意?”

  第四章 莫卧儿大帝之宝


  “你看都过饭点了,”何姐说,“不如咱们到后面院子里,随便吃两口家常便饭。你们边吃边聊。”
  何姐的店铺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后院是仓库和生活区域。大背头围坐在院里的饭桌旁,说:“家常便饭才好嘛,饭店里的吃撑了也不饱。这个‘饱’,不是指填没填满肚子,是那一种吃饱的感觉,一种家的味道。”
  招娣协助她母亲张罗饭菜,肥猫也过去蹭油,帮着捣蒜剥葱,和招娣套近乎。
  大背头借机盘道,旁敲侧击来试探阿飞的深浅。阿飞心知肚明,难得有人洗耳恭听,正好卖弄卖弄他自己的学问。
  阿飞说,“出穴”不外乎“望、闻、问、切”四个字,此四字放之四海皆准。“望”是观天文察地理,下雨、结霜,有宝藏处一定有异常。又比如金银窖藏处,植物必有异样,“山上有葱,下有银;山上有韭,下有金”,长江两岸有一种海州香薷,生长茂盛的地方,地下往往有铜矿。金银之上的植物,金银含量大幅超标,这时候就靠“闻”字诀了,板栗的枝叶、胡枝子、牛奶子、槲栎、还有三叶草、曼陀罗的花粉,都容易吸收地底的微量元素,有无本领闻出其中细微区别,就是天官的手段了。
  大背头连连点头:“胜读十年书!”
  阿飞继续滔滔不绝说,也不要小看飞禽走兽,甚至蚁虫,比如蚂蚁就喜欢把黄金从地下搬运到巢穴中。自古就有用狗,利用狗鼻子找金玉窖藏的,清末民初的时候,天津卫的狗王赵七,就是干这勾当的。又有杀鸭,鸭肫中有金粒,因此发现金矿的。金龟子能摄入金元素,灰烬中若有金粒,此处必有金矿,或者金窖藏。
  有一个传说,说是一个妇人埋藏了五十两白银,取银的时候,发现银子不翼而飞,藏银处变了蚁窝。妇人迁怒蚂蚁,把蚁子扫进火炉中解恨,谁知在蚁子的灰烬中发现了银子,恰好五十两。
  大背头激动地说:“凭兄弟心中韬略,可与孔明、刘伯温媲美,此等上天入地的神通,哪里能埋没在这穷乡僻壤。”“强哥,”阿飞说:“这是天子脚下的琉璃厂,叫‘穷乡’?别忒夜郎自大了,你们岛上的专家还说我们,买不起电脑玩手机呢。”大背头连忙解释,是用错了典故,又说提起夜郎国,传说夜郎古城中,掩埋了惊天宝藏呢。
  说话间,招娣把一道道精心烹饪的菜肴上桌。肥猫打下手,替众人盛饭,众人的碗里满满盛着白米饭,偏他的碗中只盛了半碗。招娣说:“减肥啊。”肥猫解释说,这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新兵们盛饭才满当当盛一碗,老兵都是先盛半碗,几口吃了这半碗,第二碗才使劲儿盛。新兵蛋子们吃完第一碗,早他妈没饭可盛了。
  大背头说先别吃饭,“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有知己了,还没酒呢。于是大背头叫来马仔,从卡迪拉克的后备箱中,搬来了半箱茅台酒。
  大背头的两个马仔,一个穿白一个穿黑。穿白西服的,叫做周杰,长得白白净净,戴无框金丝眼镜,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另一个三十来岁,身穿黑西服的叫阮松,越南人,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又在金三角做过非法勾当,后来流落到台湾,成了大背头的贴身保镖。肥猫一听“阮松”两字,笑道:“好名字,全占齐了!”阿飞说,你这脑子就不想正经的,歪的邪的倒不少。“我是说绵软包子皮呢,又香又软又松。”肥猫说,“你别这么不纯洁行不行?”
  大背头叫大阮和眼镜,去外边自己安排午饭,他要陪小天官畅饮几杯。
  大背头举杯对阿飞说:“以前只是听说过天官,这回见识了算是真服了!”于是讲述了事情的原由。
  当年,日军攻占了首府南京,国民政府迁到了陪都重庆。从上海飞往重庆的,一架运送黄金的飞机,在大巴山一带坠毁,遗失了八吨黄金。中央银行派遣探险队进入深山老林,寻找黄金,都是黄鹤一去不复返。
  1946年,在上海中央银行任职的大背头的父亲,也率领一支探险队深入丛林寻找黄金,最后只返回了两人,他的父亲和另一名银行职员,损失二十来人,也不见黄金下落。
  其实探险队已经发现了飞机残骸和机上的八吨黄金,后来遇见泥石流,只有两人逃生。这两人把黄金地点,详细标明在一张地图上,准备找机会搬运,私分了这八吨金子。
  后来,另一人在“太平轮”上押送中央银行运往台湾的一批银元,从上海开往基隆的途中,太平轮沉没。
  从此这天大的秘密,只有大背头的父亲一人知晓。
  他的父亲在1949年到了台湾,后来死于肺炎,临终前,把藏金图交给了他。
  一番话,听得肥猫热血沸腾,端着饭碗发愣,拨拉起心中的小算盘,算了算八吨黄金,合多少盎司,一盎司黄金在国际交易市场上是多少钱。
  “阿飞老弟,”大背头说,“这么一个大‘火穴’,老弟不动心?”
  “别人家的孩子,又不能抱回自己家,动心管屁用。”
  大背头又说,他父亲过世之后,他沦落为打鱼人。
  台湾海峡自古便是对外航道,不乏沉船宝藏,尤其是彰湖一带,号称现代“金银岛”。
  大背头打捞沉船发财后,来内地投资房地产,开发了“太平洋新城”。现在有钱有闲了,便想把他父亲的心愿完成,把那八吨黄金搬回家。他一直是在海上讨生活,上了岸就成了没脚蟹。这宝藏好比失散多年的孩子,时隔几十年,拿着当年的照片也不认得了,因此前来琉璃厂,寻找天官相助。
  “初学乍练,帮不上强哥。”阿飞说。
  “教主!又不会缺胳膊少腿,这是空手套白狼啊。”肥猫心想光脚不怕穿鞋的,台湾佬也不能把他剁碎了做包子馅,至多是白跑一趟,磨坏两双鞋底。
  大背头听见“教主”两字,忙问阿飞是什么道门的高人。肥猫笑着说:“天地会!他是天一句、地一句,会扯蛋,因此叫做‘天地会’!”
  “过谦了!”大背头笑道,“说起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还是台湾人呢。”肥猫说:“你老兄的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不过陈总舵主又是天地会的,又是老陈家的,看陈总舵主的面子,我们兄弟答应你了!”
  大背头喜笑颜开,问道:“这位兄弟?”肥猫说:“王耀阳!”
  “耀阳哥相貌堂堂,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呢?”大背头问。阿飞笑说:“有一句话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给我八百城管,我能扫平天下。耀阳哥,以前就是城管。”
  肥猫从部队转业后,做了几天城管,遇见一个卖烤白薯的,好言好语劝他收摊,别影响市容。谁知那人大叫“城管打人了!”边叫边用烤白薯拍他自己的脸,拍得惨不忍睹。肥猫也是人,不是圣人,也抓起烫手的烤白薯,糊了小贩一脸,因此被驱逐出城管队伍。
  “得一子龙,又得一猛张飞,何愁大事不成!”大背头喝了几杯酒,一时兴起,唱道:“他有个四弟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
  肥猫宿醉未消,又添新酒,睁着两个醉眼说:“何姐,等哥们儿发财了,就来做上门女婿。”
  阿飞说:“你先别惦记发财做女婿,寻找几十年前失落的宝藏,不是容易的事。”
  “做人就不容易,尤其是做得不像人的时候。”肥猫说。阿飞见他晒得祖籍是非洲似的,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心一软,于是对大背头说:“既然我兄弟答应了你,那就三日后出发。”
  肥猫说:“先小人后君子,俗话说凤凰不落无宝处。”大背头忙说,给你们报酬,显得我拿大,把你们当马仔看。咱们实行股份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我提供资金购买装备,包吃包住包机票,我是支锅的,又有家传藏宝图,当然是大股东,我拿70%红利,你两个分30%。
  肥猫一听,三八二十四,他和阿飞一人能分1.2吨黄金,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肥猫心中激动,脸上一点不露,很勉强地说:“强哥,你老兄真不愧是资产阶级的代表,忒会算计。剥削、压榨、奴役、白拿人当枪使,十八般武艺都全了。”
  阿飞曾经在一个黄金卖场,见过一千块一公斤重的金砖堆砌成的一座小金山,按黄金市价来计算,金山的价值超过了两亿六千万。现在大背头抬出这么两座金山,还在金山上扣了一顶金帽子,这么下血本,只怕不单是寻找八吨黄金。
  阿飞说:“既然我们都是股东,彼此就要做到信息公开,隐瞒和发布虚假消息,证监会要停牌的。”
  大背头呵呵笑道:“真瞒不过小天官的火眼金睛!”又说实不相瞒,除了八吨黄金外,飞机上另有十一箱古玩珍宝,诸如金佛、珊瑚佛头塔、玉石莲花、红珊瑚树、红宝石佛,还有蓝宝石、碧玺、金镶镯、玉佛、玉藕之类的珍宝。虽然一部分由于飞机失事损毁了,其中最有价值的‘莫卧儿大帝金刚石’,是不会摔坏的。这金刚石由于莫卧儿王朝发生政变,神秘失踪,后来流落到阿富汗。清乾隆年间,平定准葛尔叛乱,威震南疆,阿富汗臣服清朝,将这‘莫卧儿大帝之宝’作为贡礼。后来慈禧太后老佛爷把这宝贝当随葬品,和翡翠西瓜、翠玉白菜一同带入了东陵。没料到会被孙殿英从东陵挖掘出来,通过军统局的戴笠,献给了第一夫人宋美龄。宋美龄把‘莫卧儿大帝之宝’存在中央银行的保险库中,在随黄金转移重庆的途中,飞机坠毁,失落在群山中。
  肥猫说:“一桌丰盛的宴席,只许我们吃两口黄花菜,没有这样的道理,要么别叫我们上桌吃饭,要么别的山珍河鲜,我们也要尝一口。”一番讨价还价,大背头才答应古玩珍宝,阿飞和肥猫一人挑两样,但不能动他的莫卧儿大帝之宝。
  阿飞说:“万里长征也要一步步走,我们第一步是确定宝藏的位置,不需要太多人手,人多反而添乱。强哥派两人和我们一同进山,您老有五张多了,别跟着冒险了,留在大后方组织运输队,接到我们的消息,再率领大部队来接应。”
  大背头说,五十多只算青年干部,哪里能够不种树,等着摘果子呢?因此要求站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一同进山,带上刚刚的两个马仔,一个“大阮”、一个“眼镜”。
  阿飞知道大背头担心脱离他的控制范围,见到宝藏的先遣队会见财起意,撇下他单练。也舍不得交出家传的藏宝图。
  一月前,阿飞在网上约驴友到神龙架探险,因为狼叔犯病,未能成行,却也和驴友们交流,知道了许多深山探险的知识。这时候,他就现炒现卖地说出来。丛林探险需要防范野猪、狼、熊、蛇等野兽,还有数不清的、看不见的天坑,也会要人命,甚至猎人下的圈套和机关,都是安全隐患。又说需要购置的装备,比如登山包、绳索、狼眼手电、防蚂蝗防蛇的山袜,以及军用的工兵铲,伞兵刀。也要必备蛇毒血清,丛林中容易吃到不干净的食物和水,因此也要带上止腹泻的药物。另外,最重要的“天官三宝”,黑驴蹄子、鸡脚、打狗饼。
  深山密林中不见天日,也许有从古墓老坟中爬出来的大粽子,黑驴蹄子就是对付大粽子的。从活雄鸡上剁的鸡爪,能够辟邪,回避不干净的东西。打狗饼就是白面团儿,里面有一绺头发、七个枝荆(酸枣树上的刺),据说碰见野狼野狗,用打狗饼投掷,野狼野狗吃了饼儿,枝荆扎嘴,头发缚舌,再不能张口。
  肥猫说:“这些封建迷信,到了破除的时候了。关系到咱们的身家性命,又不能大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过年放了几千年的鞭炮,都能用电子鞭炮替代,咱们也该新事新办,超市里买两根泡椒凤爪,几个小面包,一根酱猪蹄就齐活,实在饿得慌了,还能充饥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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