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矿区的同胞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然也对我们受了如此重的伤流露出了怀疑。卫先生便告诉他们,我们是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研究人员,在戈壁勘察时不幸车子故障又遇上狼群才如此狼狈,然后还煞有其事地掏出一本证件亮给对方看看。
我暗想莫非办假齤证的队伍已经渗透到了东方之珠。结果等我拿过来看时,却发现那玩意儿简直就跟真的一样。我好奇他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身份,卫先生却大笑道,你忘了你卫婶还是非人协会的会员?
这个矿区距离阿尔拜赫雷仅不到100公里,又是中国人的地盘,所以我们很放心地在此地休整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吃过早饭,才由矿区专门安排一辆车把我们送到了阿尔拜赫雷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间酒店。
到前台一打听,黑眼镜他们还没到,我们便要了几间房住下等他们。第二天就是约好的三天期满的日子,可从大清早一直等到夕阳西沉,仍然不见另一支队伍的影子。我开始隐隐有些不安,随即又想到那边毕竟有黑眼镜和凌霄在,其他人再怎么不济,也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于是便安慰自己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闷油瓶和胖子还是趁着天亮出去租了辆吉普车,打算第二天一早出发去接应黑眼镜他们。
当晚,我们正在拟定搜寻计划,前台突然打来电话说大厅有人找。我们立马跑下去一看,果然是凌霄一行人。我一眼望过去,除了凌霄、小庄、风少,老康,还风少的一个伙计。
他们的状况和我们刚走出死域的时候可说是半斤八两,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身上还添了不少新伤,应该这一路上也经历了不少艰辛。小庄见了我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我让服务员给他们倒了茶水,又准备了些食物。除了凌霄还保持了斯文,其他几个都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吃完饭,小庄、风少和伙计各自回房休息了。我等了一会儿,还没见黑眼镜进来,心说这家伙不会停个车也能艳遇上吧,听说蒙古妹子热情得很,我得替小花看好他。于是我站起来说:“我去看看眼镜在搞什么鬼?怎么磨叽半天还不进来。”
“不用了。”凌霄抬起头来,从她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玉珠串放到桌上。我拿起来一看,是顶好的和田老件,每一颗珠子都大小一致,只有居中一颗稍大点,上面有一个形似汉字“花”的图案。
这件东西我认得,是黑眼镜的。
拿起那串玉珠,一丝寒意从我的指尖传遍全身,让我几乎站立不住。我希望自己可以装糊涂,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件东西出现的潜台词我再清楚不过,因为在我的口袋里也有一件类似的——
黎天剑的项链。
通常,对于这种东西,人们都有个统一的命名——
遗物。
=================================================================================呃,大家没有看错,我也没有写错,于是,情况就是那样,希望大家表太激动,抱头逃走~!
继续神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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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紧这串珠子,希望能借这个冰冷的温度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黑眼镜戴着墨镜,叼着香烟,吊儿郎当的痞样还是一直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我和黑眼镜第一次见面是在格尔木的疗养院,算起来也有十余年了。他这个人看上去很不靠谱,实际却比很多人都要靠谱。他身手好、脑子好,经验丰富,遇事果决,一直是很可靠的伙伴,这些年我们一起闯过了很多次生死关,在我心里他就是和闷油瓶一样强大的存在。更何况,知道他和小花的关系后,我对他就莫名地增加了一种亲切感。我甚至想像过,或许我跟黑眼镜也可以像胖子一样,除了下斗,也能时而不时坐下来喝一杯。可是现在……我不觉心里一酸。胖子比我还按捺不住,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可能,瞎子那身本事,怎么可能?!***,是不是你们合起伙来暗算他?”“胖子,你先坐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一下情绪问凌霄:“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出发后,白天还比较顺利,可是到了晚上……凌霄的神情透着几分疑惑。接下来的半小时,她用低沉的声音给我们讲述了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凌霄讲故事的水平远不如胖子,基本上都是平铺直叙,不加任何修饰和渲染。我只好一边听,一边问,一边自行想象,总算是把这起匪夷所思的意外事件了解了个大概,不过即便只是个大概,我听着仍觉得惊心动魄。那是和我们分手之后的第二晚。凌霄他们找了一片开阔地扎营,因为前一夜又和狼群缠斗了半宿,全队人可谓伤上加伤,个个都十分疲倦,凌霄和风少守了前半夜,后半夜就交给受伤较轻的黑眼镜和小庄。凌霄回到帐篷睡下后,很快就让自己整个人进入了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不过她的大脑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清醒。戈壁的夜非常安静,静得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当那一声细微的马嘶在静谧的环境中响起时,凌霄立刻就坐起来,拿起枪冲了出去。一到帐外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阵阵白色的雾气,能见度不过二三十米远。凌霄小心翼翼摸到守夜的黑眼镜和小庄那边,一问之下他们也听到了那声马嘶。三人一致认为这雾来得蹊跷,正在商量是否要派人出去侦察一番的时候,浓雾中又传来一阵细密而整齐的马蹄声。三人都握紧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那马蹄声由远及近,雾气中渐渐出现了一队黑色的影子。 “来的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凌霄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阴兵,成吉思汗的阴兵!”这个答案让我和胖子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可能吧?会不会有人在搞鬼?”我抹了一把脸,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一看胖子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凌霄叹了口气,道:“我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所以一开始也以为是有人在故弄玄虚,可这一次……实在太邪门了。”凌霄说,那队人马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虽然有雾,但三人都清楚地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队身披黑色轻甲,手持弓箭,腰挂弯刀的骑士,脚下所跨的战马也是全身包裹着漆黑的战甲。这样的情景把他们都震住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骑士两眼无神,面色蜡黄,双颊凹陷,形似枯槁,看上去竟像是一队死人!小庄熟知蒙元历史,一眼就看出这些奇怪的人的穿着竟像是蒙元时期闻名遐迩的怯薛军!
- TBC -第四十章
怯薛军在当时被称作大中军,是由成吉思汗亲自组建的一支精锐之师,最早是一百人的贴身护卫队,后来发展为一万人的勇猛军队,也就是类似于汉人皇帝的御林军。成吉思汗对怯薛军非常重视,首任统帅便任命声名显赫的“元初四杰”:木华黎、赤老温、博尔忽、博尔术担任。他还规定,战时,怯薛军直接受他的号令;闲时,怯薛军昼夜执勤,贴身保护他的安全,维护他的统治。元朝建立后,怯薛军不再随军出征,只轮番宿直禁廷,渐渐由一个军事组织,发展成为宫廷军事官僚集团,元代官僚阶层的核心部分。
凌霄和小庄都没经过这种阵势,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关键时候还是黑眼镜经验老道,他把凌霄和小庄悄悄拉开,说这就是传说中阴兵借道,活人碰上这种情况必须立刻避让,倘若惊扰了阴兵的队伍,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凌霄和小庄虽然半信半疑,也只好跟着黑眼镜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和光亮。等他们退到二十米开外之后,那些阴兵又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前行进了。三人刚松了一口气,谁知意外就发生了。
那个叫穆兹的以色列雇佣兵不知是出来上厕所还是干什么,正好看见这队阴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枪冲过去就打。凌霄他们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弹射向那些阴兵。子弹打在阴兵身上并没有像凌霄想象的那样直接穿过去,而是发出了“噗噗噗”的沉闷声音。
这一幕发生后,饶是黑眼镜和凌霄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都惊呆了,穆兹更是吓得连枪都掉在了地上。
这些阴兵挨了一顿子弹,马上就停了下来,大概三十秒之后,为首的阴兵突然举起手中的弯刀,他身后的几行阴兵迅速左右散开,凌霄等人见状,知道事情将有所变化,便又悄悄地往那队阴兵靠近。
这时,为首的阴兵弯刀一挥,就听一连串“嗖嗖”的声音破空而起,几乎是同时就看到一阵箭雨飞出直奔穆兹而去,这一幕大大出乎凌霄等人的预料,他们根本来不及作出预警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以色列雇佣兵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毙命。
这下一心避讳的想法也达不成了,凌霄三人和听到动静赶出来的其他人很快投入到与阴兵的战斗中。这话听起来非常地匪夷所思,可凌霄说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就愈发地感到绝望。
众所周知,蒙古骑兵和战马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和精心挑选出来的战斗精英,因为成吉思汗一直奉行素质过硬的战士和战马是夺取胜利的先决条件。所以,直属于他的亲军——怯薛军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勇士中的勇士。据说,被挑选成为怯薛军的士兵,会进行严格的骑马射击训练,所以个个都有过人的驾驭马匹和使用武器的本领。他们体格强壮,能适应战斗的需要,能在快速撤退时回头射击跟在其后的敌人,能够吃苦和忍耐严酷的气候条件,不贪图安逸舒适和美味佳肴。最最重要的是,怯薛军在训练过程中形成了严格的纪律制度,不管年龄大小,职位高低,每一个都绝对服从统帅的命令,直至战死为止。
因为子弹对阴兵无效,凌霄他们也试图用黑眼镜给的黑驴蹄子与之近身肉搏,然而每当他们想要靠近的时候,阴兵的弓箭手就会抢先放箭将他们逼退。远攻不行,近取不易,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地势空旷,凌霄他们更是避无可避,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雾色越来浓,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凌霄很快发现周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其他人和那些阴兵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浓雾中,不时传来忽近忽远的马蹄声、弓箭破空而过的嗖嗖声和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借着手表上微弱的背景灯光,她小心翼翼避开那群阴兵,一边努力寻找同伴,一边往记忆中停车的地方慢慢靠近。就这样走了十分钟才碰到老康。两人摸上车又费了些周折才找到风少,却始终没有找到黑眼镜、小庄、向导格哈和另外两个伙计的踪影。
那些阴兵一直在车外盘桓,凌霄他们也不敢贸然下车。直到天色微明,浓雾渐渐散去,老康打开车门一看,那些阴兵不知什么时候神秘消失了。而最最奇怪的是,现场没有留下一支箭,只有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箭坑表明夜里的战斗并不是他们几个一起做的噩梦。不过,凌霄和其他人并没有花很长时间去纠结这起诡异的阴兵袭人事件,因为当他们终于在千疮百孔的帐篷里找到失踪的几人时,却发现除了小庄还有微弱的呼吸,黑眼镜、向导格哈和那两个伙计已经死了。
震惊之余,凌霄等人一边给小庄急救,一边检查几名死者的遗体。几个人都是心脏中招,从伤口上来看很像是箭伤,联系昨晚发生的事,凌霄、风少和老康一致判定就是那些阴兵所为。
昏迷一天之后,小庄挺了过来。而他之所以侥幸活下来,原因在于他心脏的位置和常人不一样,是长在右边的。小庄醒来后说,他的子弹打完了就摸回帐篷来取,结果看到黑眼镜胸前中箭,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刚想要好好检查,就感觉左胸一阵剧痛,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其他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他也不清楚。
最后,凌霄他们挖了一个大坑,把四位死者埋了之后,又继续上路。车子开到今天上午终于没油了,接着就是将十几个小时的苦逼步行,直到天黑,他们才碰到一辆皮卡,把他们捎到阿尔拜赫雷。
听完他们的经历,我再次唏嘘不已,想不到仅仅几天不见,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且这事情还如此奇特而诡异,完全超出了我能想象的范围。其实,阴兵借道的事并不稀奇,自古以来民间就有类似的传说。比较著名的像下午五点之后的故宫,经常会有一闪而过的宫女、太监,甚至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喊声,所以故宫下午五点之后就不准游人呆在里面了。
还有一个传言说是唐山大地震后,当地也发生过大规模的“阴兵借道”事件。据传事情发生在第一批参加救灾的解放军某部。当时,这支部队在离唐山灾区还有1个小时路程的时候,全团的汽车莫名其妙全部抛锚在路边,技术人员找不出任何故障。到了晚上8点钟的时候,上面突然下令把车子推到路的右边,所有人熄灯上车待命,严禁说话和擅自行动。午夜十二点,士兵们听到前方响起一阵阵马蹄声,很快就有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他们的车旁经过,看行车路线全部都是从唐山灾区驶来的。马车上并没有赶车人,只有一盏淡绿色的灯;更让人恐怖的是,每辆马车上都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颗颗人头。15分钟之后,这些马车才通过完毕,然后士兵们就发现车子又能够发动了。这样的奇事,据说汶川大地震之后也出现过。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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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文少许改动,凌霄那边生还的只有凌霄、风少、小庄和老康。
第四十一章
在死人多的时间和地点发生“阴兵借道”的奇异事件,按道教的阴阳气场理论来说,也还能说得通。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戈壁滩这种鸟不拉屎、不阴不阳的地方也会有这种邪乎事呢?
我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胖子首先就埋汰我:“我说天真,你小子没事研究这些个破事干什么?想考倒斗大学研究生是吧?”
“去你娘的,不懂就别吱声。”我骂了他一句,把眼光投向卫先生,希望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前辈能给我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卫先生若有所思地说:“阴兵借道,科学的解释就是地球磁场产生了类似磁带的录音、录影现象。不过,我以前有个经历倒有不同的说法。小吴,你还记得《极刑》吧?宇宙中的一种高等生物,他们有一种能力,可以随意实现时间和空间的大转移。”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想起那个让人极不舒服的故事,便点了点头。卫先生接着说:“但,那些外星人非常善良,不会干出这等事情。”
卫先生的判断我也赞同,不可能是那些外星人搞的鬼。随即我又想起自己的一些经历。当年,我、闷油瓶和胖子在云顶天宫时,都和万奴王的阴兵近距离接触过,闷油瓶甚至还混进过阴兵的队伍。感觉上那些阴兵和凌霄他们碰到的阴兵多少有些不同。难道说因为老板不一样,阴兵的属性也不一样?我正在胡思乱想,就听闷油瓶问了句:“瞎子死时什么表情?”
这话让我一阵意外,莫非这闷油瓶子以前倒过宋慈的斗,把《洗冤录》那套都学会了?
凌霄大概没想到闷油瓶会主动跟她说话,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答道:“很平和、很安详,甚至还带着笑,就好像这个结果是他心甘情愿的。”
“放你妈的狗屁,你才心甘情愿被杀!”胖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怕他一时冲动生出事端,赶紧站起来拉住他。
“胖子。”闷油瓶冲胖子摇了摇头,接着又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凌霄若有所思地说:“其他死者就不一样了,两个伙计的眼睛、嘴巴都张得很大,看样子被吓得不轻。而那个向导的脸上除了惊恐的表情之外,似乎还很意外。”
这两个回答让我更加陷入迷雾之中,黑眼镜他们五个人临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是同一个景象,还是各有不同呢?
这时,小庄又推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医药箱:“吴哥,天哥住哪个房间?我想给他看看伤。”小庄的话让我一下子僵住了,终于还是到了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得不做出和凌霄刚刚一样的动作,从兜里掏出那条项链递给凌霄:“这是黎老弟托我交给你的。”
凌霄的脸刷一下白了,小庄更是一屁股坐倒在沙发扶手上,僵住了。我暗暗叹了口气,将项链递给凌霄。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把它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见他们的情绪还算能hold住,我、胖子和卫先生互相补充着把在死域的经历统统告诉了他们,当然省略了黎天剑威胁我跟卫先生的那一段。最后我说:“要不是黎老弟牺牲了自己,可能我们几个都得交待在那。”
“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凌霄的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完全不像刚刚失去一个战友的样子。接着她又交待了一句“明天起,队伍休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冷血到这个地步,站起来就要跟出去找她理论一番,却被小庄拽住了回来:“吴哥,算了。队长就是这种脾气。”我只好又坐回沙发。
小庄点了一根烟,沉默地抽了半晌才继续说:“其实队长人很好的,每次执行任务,她都会设法保全我们每个人。而天哥……除了队长,他是我们队里身手最好的一个,想不到……”说到这里,他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见小庄这个样子,我很想安慰他几句,可想起黑眼镜,我也是一阵揪心似的难受。胖子大概也和我想到一块儿了,他沙哑着嗓子,连眼圈都红了:“上回跟瞎子闲侃的时候还说,等这趟回去约你和小哥来北京转转,把花儿爷也一块儿叫着。咱哥儿几个好久没聚全了,可现在……胖爷欠他的一条命,恐怕下辈子才能还了。”
我拍拍胖子的肩膀,清了清喉咙勉强开了口:“就当瞎子先下去给咱们探路了。”
卫先生叹了口气,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大家想开点,早些休息吧。”说完,他也离开了。胖子和小庄又在坐了一会儿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闷油瓶,我忽然发现刚刚他除了问那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一直没有说话。
说实话,黑眼镜的死的确很蹊跷,可是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闷油瓶经的事比我们一般人更多、更奇,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可等我问他对这事怎么看时,他却只是摇摇头叫我别想太多,然后便收好黑眼镜的串珠,自顾自地上床睡了。
一开始,我对闷油瓶不痛不痒的反应很有些意见,毕竟他和黑眼镜相识多年,又跟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于情于理他也不该这么冷淡,后来回过头来一想,这人一向喜怒不行于色,就算他再为黑眼镜的死伤心难过,估计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便释然了。
我们在阿尔拜赫雷待了五天,除了被闷油瓶强行拉去医院(好吧,其实那就是一个小诊所)换药,绝大部分时间我都宅在酒店里。一则腿上的伤口还让我有些不良于行,二则黑眼镜的突然逝去也叫我提不起出去溜达的兴致,所以,我又把卫先生那个故事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了一遍。
这本书以前我一共看过三次,第一次是在高中时期,最近一次是在夹这趟喇嘛之后,那几次看我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故事的完整性和可看性上,而这一次我带着思索和探究的眼光去读,竟叫我发现了几处可疑的地方。
卫先生是一位冒险家,他性格固执,好管闲事,极度主观,为满足好奇心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敢于尝试一切不可知的事物,所以他的一生可说是充满了传奇色彩。卫先生同时也是一位小说家,几十年来他坚持记录自己的冒险经历,最终形成了145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部部精彩纷呈,个个扣人心弦。
像关于成陵的这个故事,一开篇讲的就是一个自称到过成吉思汗墓的人——阿水,阴差阳错被卷入海底一个神秘的地方,结果那里竟然就是神秘的成吉思汗墓,墓地周围还生活着一大批守陵人。阿水在那个地方生活了几年,最后因为不舍外界的生活,设法从海底回到地面的经过。这段经历听起来相当地匪夷所思,但卫先生却记述得非常清楚,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阿水的经历在整个故事里占了很大的比重,接下去按照惯例就该是讲卫先生如何参与这次事件了,然而在这个故事里,他并没有详细叙述这一过程,反而花了大量的篇幅去赘述几方人马不具太大意义的争论,直到快结尾才用了很少的笔墨来交待自己行动失败,最后更只是勉勉强强给了个结局,让人有种敷衍搪塞,闪烁其辞的感觉。这在卫先生的故事里是非常少见的,也不符合他一贯的脾气,所以我觉得,或许,这个故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它的背后一定还另有隐情。
- TBC -
第四十二章
我把自己的设想告诉了闷油瓶,想跟他探讨探讨,结果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这挨千刀的只淡定地摸摸我的头,来一句“别想太多”,就倒在床上望天了,直把我气得牙痒痒。后来,我也私底下找过卫先生,想套套他的话,可这老狐狸狡猾得都快成精了,问了半天他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只好作罢。横竖离那地方不远了,等到了不怕他不说实话。
十五人的队伍虽说折了一半,也还得需要两辆车,不过在这种地方H2是万万不能了,老康只好想办法弄了两辆牧马人。这期间,小庄又去找了个向导。五天后,队伍重新整装出发。
一开始我们还能在路边看到一些敖包和牧民,随着越来越深入草原的腹地,人类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少。好在这一路都是比较平坦的自然路,再加上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所以尽管沿途风景乏善可陈,大家的兴致还是非常地高。不知是不是之前的路程把霉运都用光了,一路走来,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如此顺顺当当走了四五天,平坦的地势开始起伏,远处更是群山耸立,山陵连绵。我深吸了一口气,明白唐努乌梁山到了。
唐努乌梁山绵延于俄蒙交界,地形复杂,山势险峻,湖泊交错,隘口众多,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卫先生记录的那次经历就发生在这座山脉之中。
从气候带上来说,这一带正位于北纬55°上下的高寒地区,一年之中有二百多天都是严寒天气。我们来的这会儿正值盛夏,虽说不至于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却也冷得够呛,所以一个个都裹上了厚实的羊皮袍子。胖子穿上后更加无限接近于球状,而闷油瓶穿起来倒别有一番异族风情。
根据卫先生的记载,要到达那个地方必须穿过“卡尔底克山口”,再沿“恰斯河”一路南行三十里。可是,我们在唐努乌梁山南麓转悠了整整两天,GPS上仍然没有所谓“卡尔底克山口”的影子出现。眼看食物和饮水越来越少,队伍中对卫先生的质疑声渐渐多了起来——胖子就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及我们铁三角独处的时候抱怨过——可卫先生仍是一副老神在在、不急不躁的样子。以我对卫先生的了解,虽然他这人从年轻到现在都是顽固不化外加脾气倔强,但绝不是不靠谱的人,所以我推测,这个老狐狸在那篇故事里提到的关键地名多半都是杜撰出来的,真正的位置应该藏在他的脑子里。
第三天,我们仍然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在大山中穿梭,当走到一个名叫默都尔克的极不起眼的小山口时,这两天一直很少出声的卫先生突然让胖子停车,接着他跳下车跑到山口跟前看了一会儿,转身对我们说:“就是这里。”
众人一阵欢呼,随即就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山口太窄,车子进不去。好在卫先生说这里离最终目的地不过一天左右的路程,我们便打包好必备的装备,怀着极度兴奋的情绪徒步上路。
开头两公里,道路非常狭窄,两人并排走都挺费劲,就跟在小胡同里穿行一样;渐渐地,路面变得开阔起来,大家也散开来四处搜寻河流的影子。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发现了一条干涸的河道。卫先生蹲下身体仔细查看了好一阵,肯定地告诉我们:这就是“恰斯河”。我心里一阵激动,因为在卫先生的故事中,“沿恰斯河南行三十里”,便可到达通往成陵的最后一块跳板!不过,我显然再次高估了这个老狐狸的诚信度,30里很快走完,卫先生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悄悄问他到底还有多远,他狡黠地眨眨眼睛,回了句“到了就知道”。
天渐渐黑了,我们已经连续行军了十来个小时,三十公里恐怕都不止了。我开始感觉有些吃力,本想提议休息一下,可一看到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还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只得硬生生把这个要求咽回了肚里。就在我猜测这次长途行军会不会通宵达旦时,不远处出现了一片高地,而卫先生也终于停了下来:“到了。”
众人立刻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快速冲了过去。离近了一看,那高地平坦整齐,上面还有一些灌木丛,看上去和其他高地并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卫先生是凭怎么确认这里就是我们那个要找的地方。
折腾一个月总算到了地方,大家很快在高地上搭好了帐篷,胖子又抽起风来,非要让那个向导带他打猎去,还把闷油瓶拽着一块儿。三个人不知道到哪里去闲逛了一圈,回来时还真有收获。胖子手里拎着四只大肥兔子,得意得他那对老鼠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晚饭自然就是烤野兔和罐头汤,挨饿受冻走了一整天终于吃到热乎乎的饭菜,我馋得一连吃了两条烤兔腿,又灌了两碗热汤才作罢。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我感觉人生圆满了。
吃过饭,大家都没有散去的意思,我心里明白,摊牌的时刻到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发难的竟会是风少。
风少先是给卫先生倒了杯茶,若无其事地说:“卫叔,您这大半个月辛苦了。这接下来的路,还得请您老人家多多担待。”
“贤侄客气了,陶翁和我是多年老友,他的后人我自当尽力保全。”卫先生抽了口烟斗,淡淡地说。
陶翁?据我所知,卫先生的朋友中姓陶的只有那位前几年过世的超级富豪。难道风少就是他的儿子?要说这位超级富豪的确是个人物,当年卫先生和他共同经历了不少奇事,其中就包括寻成陵未果在内。而到过成陵的那个阿水与他也颇有渊源,正是他其中一个情妇的亲哥哥。只可惜这位超级富豪死后,几房太太、子女争遗产争得头破血流,而他钦定的继承人又好大喜功,盲目投资,再加上世界金融风暴的影响,如今这个家族的财富和影响力已远不如前。莫非正因为这个原因,风少这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才不远千里来找成吉思汗的陵墓,希望东山再起?而卫先生念着故人之情,不得不答应风少走这一遭。想到这儿,我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这时,凌霄也开口了,并且难得地和风少站在了同一阵线:“陶先生的话正是我想说的。这一路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由此可见,下边的情况是多么地凶险。先生是唯一经历过那件事的人,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这两人一搭一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卫先生是什么人,这些阵仗早八百年前就见识过了。他接过茶来,茗了一口,道:“我对这个墓的了解全部都写在故事里,你们应该读得比我多。”
这种变相拒绝的话难不倒凌霄,她微微一笑,接过话说:“卫先生的风采,晚辈早就仰慕已久。您的大作,晚辈当然读过不止一次。所以,我才感觉在这个故事里,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哈哈,凌小姐高抬卫某了。”卫先生大笑起来,“卫某写的是小说,不是传记,当然是虚虚实实,似是而非了,否则早就被某些组织请去喝茶了。”这意有所知的一句话让凌霄的神色在一刹那变得有些不自在,她沉默了两秒钟才说:“您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们是志在必得,所以还请先生极力促成此事。”
话都挑明到这份上了,卫先生也收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冷冷地说:“事情成与不成,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看老天爷的兴致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扔下一句“那个日子就在两天后,你们好自为之”,就独自进了帐篷。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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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那个日子!
卫先生虽然没有讲明,我却已经了然那个日子必然就是开海眼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借助那个移动的海子通到埋葬一代天骄的地下海洋去!
主角走了,配角和看戏的自然也散了场。我和闷油瓶、胖子住一个帐篷,一回到帐篷,胖子就忍不住裂开嘴笑了:“天真,后天晚上胖爷就要踏上名垂青史的第一步。先说好,摸到明器你们两口子算一份,胖子算一份。奶奶的,和你们瞎混了这么些年,总算碰上个油斗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拉倒吧,下不下得去都不一定,你丫就开始做白日梦了。”我的心情没法像胖子这么轻松,毕竟当年卫先生**了可谓当时最强大的几股力量去筹划那次行动,最后仍然以失败告终。而现在的我们别说兵强马壮了,连基本的潜水装备都是七拼八凑来的,我总感觉前景堪忧。
“呸呸呸,你他娘的少乌鸦嘴。”胖子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忽然鬼鬼祟祟地瞅瞅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天真,你觉不觉得那卫老头有猫腻?”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胖子可能是指进入唐努乌梁山以来,卫先生不明朗的态度。这个我倒是能理解的,当下便不以为意地说:“小说嘛,当然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胖爷说的不是这个。”胖子摇摇头,表情更加地神秘,“我觉得,卫老头肯定知道怎么下那个斗,甚至,他根本就下过那个斗。”
“不会吧?”我心里一咯噔,“你怎么知道?”
胖子不答反问:“你回想一下卫老头的经历,同样的条件,人力物力比起之前那个什么倒爷阿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为什么反而没下去?”
我若有所思地答道:“不是说被底下的那些守陵人拒绝了吗?”胖子又摇摇头:“所以说你天真,底下那些人怎么知道来的是他家女婿还是挖坟子的?”
“这个……” 还别说,这茬我以前还从没去考虑过,现在被胖子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要知道,中国海军最先进的水下监控系统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才达到600米的监控距离,而且还只是声纳技术。而那些生活在距离地面二百多米的海底,从七八百年前开始就没有取得任何物质和精神文明进步的守陵人,怎么可能仅凭肉眼就洞悉海面上的情形?
胖子想了想,接着又说:“还有天真,你记不记得在火车上袭击你的那伙计?”
“火车上?”我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你是说那个讲什么蒙古天语的刺客?”
胖子点点头道:“就是他。你说你既没害人爹妈,又没睡人老婆,平白无故他干嘛杀你?”
“去你娘的,你妹才害人爹妈,睡人老婆。”我骂了一句,转过头来想想胖子说得确实在理。千百年来,不管凶手杀人的动机如何,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利益。只有当其利益受到严重威胁时,才会痛下杀手。于是我顺着胖子的思路继续分析:“你说得好像在理。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就算他是蒙古人,也只是针对我而已。说不定跟我、小哥或是吴家有什么私人恩怨呢?”
“谁说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胖子收起了嬉皮笑脸,一字一句地说。一听这话我先是有些费解,随即便开始回忆这一路上发生的各种突发事件,当初看似合理的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再回过头去细细品品,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难道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林林总总其实就是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
“还有个事儿我觉着蹊跷。”胖子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你们说瞎子是不是折得有点太邪乎了?我怀疑……”胖子的话还没说完,一直静静旁听的闷油瓶突然掰过我的肩膀,跟着就把脸凑了上来。于是,就在胖子那盏1000瓦超亮灯泡的注视下,我被闷油瓶华丽丽地强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