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就打了电话给关铃,我在村口忐忑的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到王曼的车慢慢开来。
女道士从车上下来,仰着下巴说:“我可以出手,但你得给我磕三个头,外加答应九个要命的条件。”关铃严肃的站在一边,我知道女道士不是开玩笑。
“我没那么多命。”
关乎整个陈庄,我强压着臭脾气,低眉顺眼的说着。王曼轻轻拉着关铃胳膊,关铃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曼没再想着求情。
“别以为我在为难你,我研究了一下八门凶煞……”女道士解释着一些专业知识,我听的不大懂,也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如今局势被破,聚集在我身上的凶煞之气,反冲陈庄气脉,引动地煞,陈庄会先从家畜死起,慢慢再死人。
“唐先生哪么厉害?”王曼惊悚的反问。
另外两女笑而不语,我绷着脸解释:“你拿刀能割断我的喉咙,如果我喉咙断了,你能把我救活吗?布局不等于要会解。按现在的情况看,当初唐先生说的破局方法就是在逗我玩……”
女道士听我说用至阳之血解局,她哆嗦着说:“至阴女孩的处子血,是极阴。还好你没头脑发热,不然害了女孩一生,还让陈庄一天内绝户。”
我听的心底发寒,发誓有空就煮唐先生的魂。
“这次搞不好我也会搭进去,所以条件不会变。”女道士神情凝重的望了一眼寂静的陈庄,指着空中说:“你看阴云盖顶,当阴云合拢时,有家畜开始死,连续八次,陈庄寸草不留。”
说到最后女道士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嘭!嘭!嘭!
仔细观察,月光好像在慢慢抽离陈庄上空,非常邪门。我跪下,连磕三个头说:“你动手吧,这事因我而起,如果陈庄能平安,我可以帮你拼命九次,但不能让我做良心不安的事。”
“我不傻,你如果乱了正气,什么也干不了。”女道士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东西直接开工。
她给了我一道符,让我去取死门的东西,另外几件东西她们会取。不得不说女道士有真料,我没说唐先生把东西埋在哪,她异常准确的全点了出来。
夜静悄悄的,我拿着小铲子沿着桃树根挖着,淡淡的腐臭味越来越浓,当铲子碰到坚硬的东西,我按照女道士说的,用手扒开泥土,露出腐烂的头发……东西刨出来,我也忍不住吓的哆嗦。
一个半烂的人头,眼眶、鼻子、嘴里来回钻着虫子,外部抱着粘连的腐肉。
我哆嗦的捧着它放到一边,继续往下挖,在下面果然又挖出了一根向上的棺材钉。如果不知道是唐先生布的局,我绝对会怀疑女道士。
颤抖的拿着棺材钉放在头颅顶端,用小铲拍着钉帽往下钉,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心里发麻,还要分神注意四周。
浓烈的寒意顺着棺材钉入侵我握着棺材钉的手,我赶紧把符贴在手臂上,整只手立刻麻了。
恶心的把头颅再埋回土里,踩平泥土,我拿着棺材钉回屋。
女道士在屋里摆好了简易的神坛,桌上放着另外七件挖出来的东西。关铃和王曼轻松的站着,她们应该没碰到脏东西。我用另一只手握着发麻的手臂说:“它在里面。”
“我知道。在八门聚合八次的这段时间里,你必须盯紧它。”女道士用一条不知道画着什么玩意的黄色布条缠着我手臂,她再次严厉的警告:“以你心里那口正气压着它,如果让它占据了身体,你可能会弄死全村人,倒时我把你救醒,你也会被枪毙。”
右臂已经冷的麻木,那股寒意时刻往肩膀冲着。我凭着一口气压着它,冷厉的反问:“难道不能灭了?”
“呵呵,还真是一腔正气。”女道士讥讽的反问:“它与你是有怨,还是有仇?着急陈庄的人可以,但不能伤害无辜。”
我打了个尿颤,这才发现胳膊上这玩意能影响我的情绪。关铃说:“懂了吧?这可不是简单的锁鬼。”
“你锁着的东西只是一把刀,煞气才是拿刀的人。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驱除煞气。”女道士说。
“怎么办?”我问。女道士说:“等,煞气发动,家畜全亡,再引煞到别的地方,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那引到哪去?”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女道士说:“四家镇下面偏远的山村不还是土葬吗?翻过后面这座小山,有一个乱世抛尸的山谷,后来也有人埋进去,把煞气往那里引。”
“不行。”
“不行!”
我与关铃异口同声的拒绝。
爸爸说过,那里的东西惹不得,他一次守灵的路上见过阴兵过境,阴兵归去的方向就是那里。关铃说:“我太爷死在里面……”
经过关铃的叙述,原来关老村曾经闻名的棺老不仅仅是个棺材匠,还是摸金校尉这一门的先锋。他给人做棺材只是为了打听人家祖上有没达官贵人,或者干脆挖有钱人家的新坟。
“陈三夜,虽然陈庄都姓陈,但你爸有近亲吗?你爸的爷爷跟我太爷,专门挖人祖坟,干尽了缺德事,都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关铃眼中带着恨意,咬牙说:“要不是姐姐死后替我挡着,我可能也已经死了。”
王曼惊讶的张着嘴。女道士安慰几句,又说:“除了这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陈庄一百多户人家,几百口人,在子时前你们想清楚了。”
“汪!”
凄凉的狗叫声,打破了陈庄寂静的夜。一般这个时间,大老爷们抱着小媳妇都关在屋里干爱干的事。这会,庄里灯火通明,人们被闹的根本没法安心办事。
狗叫声越来越急,它们像知道要死了一般。拴着的狗发疯的挣扎着要跑,没拴着的狗,叫着一头冲进庄前的小河,潜下去后,浮上来的是硬邦邦的尸体。
狗是会水的,自己投河自尽,诡异的吓到了所有人。
我领着女道士她们在去找村长的路上,正巧碰到村长和几个老人慌忙的赶过来。老人见到我就跪,忙着说:“三夜啊!你虽然是捡来的,庄里也从没把你当外人,这事挺邪乎的,你有办法做改,一定不能藏一手。”
老人们真急了,他们几乎一辈子都没出过方圆百里,最远可能只到过四家镇赶集。他们对陈庄的感情,常人无法理解,也许外面的人看着还会笑他们迂腐,落后。
“六大爷您放心。这位是关老村的关铃,这位是临县有名……”我赶紧还礼,恭敬的扶老人起身,扯大旗宽着老人的心。
老人们一听是关铃,心立刻放进了肚里。我这才知道关铃名声挺大。父亲不谈她,也许是不想提起祖上挖坟掘墓那些不光彩的事吧!
“哇……”
凄凉的狗吠声惊得庄里婴儿大哭,一些小孩也躲在母亲怀里发抖。差不多接近子时,狗叫停了,但没有一家的狗还是活的。
一个农家妇女发现自家鸡静静的死绝,哭着骂这是得罪了谁?旁人一听,发现自家也出事了。猪圈里的猪,笼子里的鸡,鸭,鹅……庄里饲养的家禽毫无声息的死了个干净。
恐惧是可以蔓延的,在这种情况下陈庄乱成了一锅粥。
关铃配合着胆颤心惊的村长,安慰着庄里年长的人。王曼拿出县里人的气势,忽悠着不信邪的年轻人。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短暂的压下了众人的惊慌。
“干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怎么引煞进吃人谷?”我站着啥也帮不上,突然感觉自己很废物,除了整鬼,有个屁用?女道士严肃的说:“平常心,以你这种状态,引煞进“吃人谷”,只有死路一条。多死我们两个也会成功,不如到此为止。”
(祝贺大伙周末愉快,晚上还有,不过我还是没法说准确时间,但是肯定有的,我尽快吧! 顶贴,顶贴,不然我死了不会保佑你萌的。)
拿定主意要转移煞气到吃人谷,女道士动手围绕埋人头的地方布子局,再打算进谷布母局接引地煞。
我侧坐在长条凳子上,凳子前端放着阴阳磨刀石,单手握着柴刀,用阳石给柴刀洗锋。一炷香在长条凳后面烧着,等香烧完,正好洗完刀的两面。
夜风比以往要冷很多,嘶嘶的磨刀声,随风远去,庄里胆大的人惊悚的来到我家门前。
刺耳的磨刀声在众人耳边穿梭,老人们纷纷抬手,又叹息着放下。有个年轻人问:“爷,怎么了?”老人摇头说:“听老辈人讲,侩子手杀头,才会把刀的钢口正磨七十二,反磨三十六。不知道三夜要干嘛,但也为难他了,哎。”
在老人长叹中,我用阳石洗完锋,又用阴石收锋,也叫藏锋。
收锋的磨刀声很细腻,钻进耳里像磨在心上。围着的人听了没多久,有几个人像晕车一样恶心想吐,老人们忙着让他们别听,说侩子手的磨刀声吸魂。
不懂的人吓的哆嗦,我专心的单手磨刀,另一只手臂上的寒意在磨刀声下缩回了手掌。
像握着一块冰,冷的刺骨,冷的微热。
“呼!”
磨刀结束,我吐出一口长气。王曼好奇的问:“你……在干嘛?”关铃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声告诫说:“打听别人吃饭的手段是禁忌。”
我把柴刀架在凳子上,又点了一炷香,去茅房打了一桶粪,精心的浇灌着屋子边的竹林。“小竹,三夜要进吃人谷,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在没办法借你一用。慢慢吃,吃饱了,三夜送你。”
竹子是我小时候从山上挖的一小窝竹子根,十多年发展成了小片竹林。小时候总跟着爸爸守灵,庄里孩子都躲得我远远的,我只好一个人在竹林边玩和竹子说话。
爸爸说,竹子有气节,它不跟没节气的人玩。
风吹的竹叶飒飒响,我听着好像是小竹在笑,它好像说:“没事,有死而已。”
一群人见我对着竹子低语,跟我差不多大的青年说:“又发邪了,他又跟竹子聊天。”年长的瞪了他一眼,青年缩着脑袋不再吭声。
等祭刀的香烧完,我拿着刀不舍的在竹林里转悠,寻觅良久也没找到粗细适合,竹节正好的竹子。
嗖嗖。
我叹息着不打算再砍竹,风儿吹走了老叶,一根比大拇指粗一点,竹身匀称,底部往上,差不多一米二长度有九个竹节。
“小竹,闭上眼睛,很快就不疼了。”
我握着竹子抚摸几下,看准部位,挥刀坎了下去。咔,一刀两段,几米高的竹子倒下,我疲惫的拖着它出林子,没敢回头看,因为不舍得。
“切!磨把杀人刀,砍根竹子?”王曼小声嘀咕。我懒得搭理她,坐在门槛上精心修竹子,最后砍下一米二,有九个竹节的竹身,插在背后,把修剪下来的竹子埋到了竹林边。
在竹子坟前,点了一炷香,磕了一个头,这才开口劝慰庄里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
等女道士布置完,我们四人在堂屋商量着进吃人谷。
“养足了精神,明天正午进谷,那时阳气最重。”女道士说。我抚摸着竹子,皱着眉头说:“不行,明天黄昏进去。”
女道士点明黄昏进去的厉害关系,关铃根据实情说:“黄昏暮气重,等你们两找到谷中气穴,可能已经到了深夜,那时会很麻烦。”
“我不懂风水,但与鬼打交道,自认不比你们差。正午入谷对鬼来说就是半夜行窃,我们是去借人家地盘转移地煞,不是打鬼的。”我表明自己得态度。女道士拍桌子说:“那样也行,我只负责寻穴,布局,跟鬼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气氛陷入紧张,我毫不示弱得盯着女道士说:“可以。”
关铃赶紧劝解,气氛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我与女道士之间的尴尬没法抹平。商量完行动细节,她们回车上去休息。我端着靠椅坐到竹林边,抱着九节竹,与竹林对话。
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王曼惊讶的叫声把我吵醒。
天已经大亮,王曼捂着嘴巴看着竹林,之前绿油油的竹林,几个小时不见,全部枯萎。
关铃和女道士看着也大惊。烧好饭过来喊我们吃饭的老人,惊恐的看着竹林,又看了看我抱着的竹子说:“庄里的事麻烦你们了……”
竹子一夜枯萎的事情在庄里传开,人们却绝口不提,好像我家旁边的竹林本该是枯萎的一般。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带着王曼家家户户的收集着香和黄纸,王曼背着东西忍不住开口。我走在前面说:“没事,说吧。”
王曼整理一会言语,说:“为什么竹子会死?为什么要砍竹子,没听说竹子能打鬼啊?”
“不管你跟着关铃学东西的理由,干这行就得记住天地万物皆有灵。”我没正面回答竹子的死因,因为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我舞了舞竹子说:“伶伦以竹正音律,轩辕以竹调元气。竹能正音,调气。爆竹一声响,年兽都能吓走……你说竹子能干嘛?”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竹子的作用,我随便举了几个例子,王曼似有所悟的想着事情。
中午,我背着大包进山,女道士斜挎着八卦布袋,拿着一个罗盘轻装上路。走着艰难的山路,女道士倔强的不让我帮忙,她望着我的包,没少说我歪门邪道。
吃人谷,位于陈庄后山另一面。附近村子都传进了山谷,很少有人活着回来,即使能回来,过不久也会翘辫子。
我对后山很熟,还没到黄昏已经下到了山谷。不算狭窄的山谷,阴森森的没有阳光,也没有植物,一望无际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
“也不像记载上那么恐怖嘛!只是在山阴面不见阳光,有些阴寒而已。”女道士望着山谷,愣了再愣。我停在谷口,在谷外搬了几块干燥的石铺了一个小台子。“你是从书上知道这里的?”
女道士点头,我差点没忍住用竹子插死她。老子手掌上锁着的东西一靠近这里吓得跟乖乖儿似的,她却只看表面。我瞪着眼睛说:“你最好趁着天亮,看清楚大方向,等晚上还要根据你看星星找气穴呢?”
女道士举了举罗盘,我望着山谷,黑着脸说:“这些石头下面,或者缝隙里面全是枯骨,罗盘在里面绝对失灵乱转。大姐,您老的实战经验不会只停留在给人看风水,开坛请神问鬼吧?”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她骂着点了点头。我扫描她全身道袍说:“方案变一下,等会进谷你得听我的。”她打断我的话说:“理由。”
我指着她帽子上的镜子,身上的八卦,还有兜里的纸符,以及我不认识的东西说:“你真打算拿这些对付鬼?”她说:“难道不行?”
不想弄死她了,我想弄死我自己,这位就是实战经验欠缺的高手。我说:“你这行头……嗯,给你打个比喻,你拿着砍刀独闯黑帮老巢,会怎么样?还有,在城里你对付的对象很单一,这里谁知道有多少,你有时间开坛?人家站着给你贴符?一口沾着阳气的唾沫,比你这些都强……”
费尽力气给她科普实战经验,女道士不情不愿的卸下一些看着实用,真打起来却没用的东西藏在了谷外,算是留条后路。
黄昏,吃人谷升起淡淡的水雾,四周温度下降了很多。晚风呼啸在谷内发出呜呜声,听着很恐怖,
包里装着从陈庄各家收来的香和黄纸,我在摆好的石块上烧着纸,大把大把的点香。等天暗下来,谷中阴风阵阵,我对着山谷大喊:“山阳面陈庄陈三夜,烧全村香火,代表陈庄进谷办事,向诸位借道。”
回音在山谷中左右摇荡,谷内没有任何回应的趋势。
天全黑下来,女道士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这招到底灵不灵?不行让我来。”她说着转头要取家伙,我杵着竹子,挡着她说:“等。这是礼数,对人对鬼都一样。”
差不多烧光了所有香,到了晚上九点多,雾气笼罩的山谷突然刮起了狂风,风吹开雾气,露出一条不明显的路。
“有了。”女道士摸了摸袋子里的八件凶煞之器,抬步往里面走。我赶紧拉着她拽回来,她踩到一块石头往一边,还好我反应快,扯住了她背后衣服。隔着道袍,好像扯到了她内衣带子,我赶紧松手小声说:“没问明白,开门你就进去,知道人家是放狗咬人,还是请你?这不是找死嘛!”
“感谢众位开路。”我拱了拱手,摸出两块硬币说:“冒昧来访,能否打扰?”
心里默念着“钱通阴阳,天地为证”把硬币往地上一丢,一块是人头,还有一块在滑溜的石块上快速的旋转,怎么也不倒下去。
有天地做证,它们肯放我们进去,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叮。
硬币在光滑的石头上停止转动,却没有倒下去,反而滚落到一旁的石缝中夹着。
“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女道士摸了摸金钱剑,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我捡起硬币,装进口袋,抓住空中烧了一半的黄纸放飞,说:“各位,请带路。”
黄纸在雾气中摇摇晃晃的飘着远去,没走雾气散开的路。还好我们之前没走那条打开的路,不然真上了鬼当。
这时候需要的是胆气。
“愣着干嘛?跟上。”我走入雾气,衣服没有湿,有一种披着湿衣服的错觉。女道士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拉着我的衣角默默走在后面。
天上有朦胧的星光,我默数了两千七百二十七步,前边出现了断崖,黄纸飘了下去。
断崖上笼罩着黑雾,望下去诡异的能看到崖底,一只只虚影的鬼影沾在骷髅上,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我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脚刚要迈出去,女道士扯着我说:“你不要命了。”
“山谷里哪会有悬崖?明知是假的,却怕跳,那才会出事。”
我想着,不顾女道士的挣扎,强行抱着她跳崖。怀里的女道士吓的大叫,耳边只有呼呼的风,我平静的看着底下伸手要往上爬的无数虚影。
我们没有落到崖底,黄纸掉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山壁前,我们正对着山壁站着。再抬头,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星光,奇异的是却能见到东西。
“鬼遮眼?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女道士不确定的问。
“瞎蒙的。”我摇了摇头,对着石壁拱手说:“陈庄陈三夜来访。”
女道士哼了一声,凝神四顾。一股强烈的寒意突然包裹我的双臂,胳膊上打着锁鬼结的黄布诡异的自然散开,寒意消失也带走了锁在我手中的鬼。
黄纸再次飘起,贴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我大方的对着女道士说:“主人有请,我们进去吧。”
担心女道士没懂我的意思,我猛的对墙壁撞了过去,结果,一个踉跄撞了个空,眼前是一个古朴的院子。我身上的寿衣也变了样,成了一套白色长衫,头上还竖着白色的帽子,帽边还吊着串珠,顶上写着“冥”字,手中握着的还是九节竹。
“离魂了。”我瞬间明白自己撞晕在崖壁上,才会出现在宽敞的院子里。至于这身行头,不定就是阴间临时工的工作服,听说黑无常管勾魂,白无常管押鬼。
三个壮汉穿着大几十年前的老款短衫,面相不怒带凶,他们身后站着两排剪着短发,只留一根小辫子的队伍,看情况还真进了鬼山寨。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被绑在一边,嘴里堵着布条,眼神凶狠的挣扎着。其中一个壮汉拱手说:“我叫陈五,你有胆气和血性,不过你这一身皮,哼。”
我二话没说,扯了头上的帽子,脱点外面的白袍丢在地上。白袍诡异的消失,我身上很自然的出现原本的寿衣。“陈庄陈三夜,前来借道办事,请通融。”
“有性格。”陈五哈哈大笑,指着被绑着的女人说:“借道可以,山有山规,这女人得留下做买路钱。要么你入寨,四当家就是你的。”
我笑着摇头说:“听老人讲古话,老辈子人要借道过山门,只要过了天梯,此后来去无阻,不知道是谬传?还是真有这规矩。”
众鬼神情大变,陈五铁着脸说:“有。”
四周阴风呼呼,真切的哭嚎声不知从哪里发出。场中还算平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上天梯就是踢山门,谁家的山肯大方的让旁人来去无阻?然而,我一直按规矩来,山有山规,山规就是它们立足阳间的基础,它们不能破。
正在此时,女道士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她挽着发髻,穿着飘逸的道袍,手上拿着一朵荷花,神情还有些迷糊。“这是哪?”
“梦里。”我说着,暗想,这妞来头还真大,拿荷花的道统应该是八仙之一吧!
女道士似乎一下变聪明了,似笑非笑的对众鬼拱手说:“在梦里能见到诸位,真是三生有幸。”
众鬼也没多话,陈五大声戾呵:“摆天梯,请陈壮士过山。”
凶神恶煞的两排鬼消失,空着的场中出一根柱子,柱子两边插着锋利的山刀,刀锋吞吐着黑芒。
“众位,请了。”
我走到柱子前往上看了看,柱子直通天际,看不到顶。双手刚抓住两片刀,就感觉有人问:“多行不义,该如何?”我在心里答:“行正之不义,杀。对邪之不义,赦。”
回答着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踩着刀山,一步步的往上爬,看着非常轻松。然而我知道,只要那个问题失了正心,鬼气冲魂,刀会切断手足,魂魄受伤那可是真死。
到了顶部,我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军阀奋战中,一群人不抢乱世普通人,专门抢有钱人,偶尔还救济一下山下贫民,有一回他们抢了过路的大客商,大客商也不是啥好人,专门发战争财,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一寨子人被当地军阀血洗,丢下了吃人谷。
“陈三夜,我问你,我们该死吗?”不知道谁问。
“该。”我毫不含糊的答。那个声音又说:“我们不服,在乱世苟且偷生,从没欺压老百姓,为什么该死?”
我感觉手捏着的两把刀划破了皮肤,脚下的刀切入了脚底板,一种没法形容的疼让我颤抖。我答:“抢就是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刀陷的更深,我冷着脸继续说:“不弄清楚旁人身份就抢,害一寨人性命,不智。你们问该不该死?自然该死。如果问我你们有错吗?我不知道,真要说错,是乱世的错。但你们依旧该死。”
轰。
天梯崩溃,我完好无损的站在女道士身边。众鬼陷入迷茫,陈五最先回神,他拱着拱手说:“你说的对,被逼无奈去抢,那怨世道,但不能把抢当作理所当然。你们走吧,后面很太平,但内谷有种说不出的邪门,我们进去也会迷路。”
旁边两人提着被绑的女人丢在我脚边说:“她的怨气很重,你小心了。”
我和女道士带着女人出门,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只是梦里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地上很凉,我杵着竹竿起身,拿着冰凉的黄布条,看着山壁旁边有一条之前没看到的小路。没一会,女道士醒来,起身愤怒的说:“陈三夜,你这种做法我很讨厌。”
“我跳崖,撞石头,凭的是感觉和胆子,真解释不清楚。”我笑着又说:“道长大人,咱们走了。”
“我叫蔡奇不叫道长。”蔡奇气呼呼拿着金钱剑,捅着空气往前走。
黑漆漆的通道尽头躺着一具枯骨,枯骨手臂向着我们,它似乎要往外爬。骨旁有个烂墨斗、破碎的马灯、以及一块乌黑阴森的青铜牌。
我用竹竿翻转铜牌,一面刻着撬开的棺材,还有一面用篆书刻着“轻骑”两个字。蔡奇的罗盘又能用了,她没管骨头专注的算计着什么。
“这里!”
蔡奇在几十米外插下金钱剑,严肃无比的说:“把锁鬼的黄布条拿来埋下。”
我没动地上的骨头,也没拿看着很值钱的令牌,注意着四周走了过去。蔡奇拿着金钱剑撬开石块,一条正在脱皮的蛇在下面虚弱的吐着信子,新鳞片看着很软。
“阴穴龙脉啊,如果把地煞引过来,这里会成为极阴极煞的凶地,会不会真养条阴龙出来?”她看着我手上的黄色布条,又看了看蛇,兴奋的像个疯狂的科学家。
“我检查了一下,这里很干净,没有脏东西。”我说。她瞟了一眼脱皮的蛇说:“这里有龙,脏东西顶不住地阴,要有也是僵尸。”
我背脊发凉,指着死人骨头的方向说:“你可别吓我,鬼是阴物好对付,僵尸那玩意……”
“老娘专打僵尸。”蔡奇低头小心翼翼的又对小蛇说:“小龙龙,别怕,姐姐有个东西让你帮忙压着,等过了八天,你再把它放走,好不好?”
蛇艰难扭了两下肉呼呼的身体,好像在回答她的话。蔡奇说:“姐姐叫蔡奇,以后你就叫小龙女了。”她说着划破中指,滴了点血在蛇身上,又拿着冰冷的黄布盖在蛇身上,接着把石头放回了原位。
我不懂这些,留意着不远处的尸骨,越是平静,心里那种不安越重。
蔡奇异常顺利的把八件凶器按照特定的方位埋下,拍了拍手掌说:“搞定,陈庄应该没事了。”
“陈庄没事,我们有事了。”我颤抖的紧捏着竹竿,望着遥远处的黑暗。蔡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过了好一会,她惊吓的捂住了嘴巴。
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窟窿,或者说墓室开了一个洞。由于光线太暗,之前看着只是一抹黑,等眼睛适应黑暗,会看到那处的黑暗有层次感,等完全适应,就看到了窟窿,棺材头对着窟窿,也正巧对着我们。
“阴棺当头冲,大凶。”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