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哥哥,但他好像不是人

  王大磊说完,又把剩下的半根烟抢过去抽。我仔细想了想,告诉他这个村要真是个走私贩毒的窝点,那他们供奉这个什么海老爷,也就不值得奇怪了。王大磊哦了一声,盘腿坐下,示意我说下去。我曾经被齐方拉去听过一场人类学的讲座,内容是关于养尸和下降头的。那说的是各种玄乎,感觉台上的教授要不穿西装,整个就一神棍。听完以后我问过齐方,他说的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齐方说一半真一半假吧,下降头在国内没有传承,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但是关于养尸这一块,最近几年还真是一下兴盛了不少。就像讲座里说的,黑道、艺人和富商,算得上养尸的三大客户群。但一般来说他们养的都是些鬼童子之类的东西,作用在于打探个商业机密,或者是吸引个人气什么的。只有那种生意做得特别大,并且时常刀口舔血,才会去养我们称之为僵尸的东西。他们养它不仅可以改运囤财,而且还能紧急避祸。当所养的东西完全听命于主人的时候,碰上暗杀或是警方稽查等情况发生,那它事先就会做出警报。

  我说完舔了一下嘴皮子,王大磊已经明白我的意思,神色看着挺凝重的。眼下这个村子的黑道生意做的如此风生水起,八成是跟养尸有关。这也就难怪他们把海老爷当神一样供着,那个什么老爷巡港的仪式,也多半是为了规避海上缉私或是其他什么风险。王大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说了一句,这么说也不对啊。我问他哪儿不对,他摇了好几下头,说他们花这么大力气养尸,又拿这么好的地方置放海老爷。它为什么还不听话,为什么要杀人呢?他说着已经站起来,我就看见他一双脚,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下。我说会不会养尸也有不灵光的时候,会不会他们做了什么,冒犯了海老爷?我又问他鼎里面通道的事,海老爷真的就在里头?你不是说都看不见底吗,怎么进去以后,一会儿工夫就爬出来了?

  王大磊跟我说起鼎里的事,搁上边往下看,真的是深不见底。进去以后才发现,通道内壁抹了吸光材料,手电光照不进去,所以才会有一种看不见底的错觉。通道最多五米深,到底以后改向北折。从位置上判断,应该就是通往第三重院子的。说到这他好像想起什么,拿手指头在地上划了几个方框,自己在那儿左右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用巴掌抹了。我没看出来他画的是什么,看他急的那样,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说是陷阱依据在哪儿呢,而且就算是陷阱的话,别人图咱们什么呢?王大磊深吸进去一口气,缓慢往外吐的时候说,就是不知道他们图什么才可怕。话说到这他才又坐下来,盘着两条腿,支棱着一条胳膊托着下巴。

  这之后静了一阵子,王大磊显得特别不安,弄得我也紧张得不行。他的衣服给我包着脑袋,自个身上就一件薄衬衣。我挺担心他冷不冷的,想着反正头也不疼了,就想把衣服撤下来还他。王大磊却一把按住我不让取,说这一晚上还没过去,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听他这么说我就更紧张了,有点风吹草动,都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可偏偏到天亮都没再出事,村里来车接的时候,我和王大磊都倒地上睡着了。开车的人进来看见,还以为我们俩都死了。他喊人抬了担架进来,刚一碰我胳膊,我整个人啪地一下就给蹦了起来。抬我那人吓了一跳,后来直到坐上车,都没见他缓过来。不过最受惊的还是村委那胖子,我们回去的时候,我看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一上来就握住王大磊的手不放,不停地说高人啊,真是高人啊!王大磊问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没料到我们会活着回来?胖子先点头说是啊,马上又摇头改口,说没想到您这毫发无损地就回来了。那胖子眼里好像压根就没我,我杵在一旁挺没趣的,就问他一块来的齐方现在在哪呢,没事我先去找他去。话音落地齐方刚好出来,问怎么样事办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看齐方拎着袋行李,连走的打算都已经做好了。那胖子也看出来了,拦着我们说先吃饭先吃饭。他还要再派人去看一下,要是事没成的话,可能还要……他没说可能还要干什么,只是侧身,让开了去餐厅的路。
  【其实这么挤牙膏的更法我也挺烦的,要愿意的话,以后一大章节地更,就不用天天来。】
  【来】
  这时候齐方看见了我头上的伤,拿手比划了一下,问我这是摔的还是撞的?我说都是,事挺复杂的,估计一会儿王大磊会跟你解释。我们一路走到餐厅,推开门就看见一大桌子生猛海鲜。胖子让王大磊坐主席,自己在客席落座,陪着一张笑脸叫人上酒。王大磊大手一挥说酒就不喝了,你也不用派人去看,我这就可以告诉你,那事没成。胖子居然没变脸色,仍旧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他问王大磊昨晚上的情况,王大磊不吭气,拿起筷子,拨弄盘子里的一只大海参。我看齐方朝王大磊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王大磊拨弄完了又不吃,把筷子咬在嘴里,要胖子给他换一盘。胖子收起笑容,坐在自个的位置上揣着手,一点没有要动弹的意思。王大磊于是把筷子按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然后又说了一遍换盘的事,这回那胖子居然噌的一下站起来,伸出来两只手,把盘子端了出去。过一会儿他回来,盘子和海参都换过了,他一直把盘子送到王大磊跟前,就差没给他喂进去。我看的莫名其妙,正要开口问,却被齐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见那胖子一脸痴呆地看着王大磊,就像是一条家狗,蹲在自个主人面前似得。

  王大磊不客气地说了声坐吧,那胖子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看的傻眼,听王大磊发问,这村里是不是养了一只游尸?他说完胖子就开始点头,张着嘴,说是是是。王大磊又问你们把游尸称作海老爷?胖子不间断地点头,还是说是是是。王大磊沉吟了片刻,接着说海神庙司仪的死,和海老爷有没有关系?胖子回答道有人说有关系有人又说没有,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连夜就把海老爷给烧了。王大磊皱了皱眉头,说既然都烧了,那你们怎么还找人来治海老爷?胖子这回没有马上回答,眼神迷茫地四下乱看。我见王大磊一只手紧紧地压着筷子,拿手指在筷子头上弹了一下,胖子这才把眼神收回去,说烧了海老爷之后,他们这儿事就没停过。除了司仪,村里陆陆续续又死了一些人,而且还都是壮劳力,都正在道上走生意。他们一合计还是得找人来看,请的那个风水师,后来也死了。这不明不白的也没个说法,他们猜测,会不会是海老爷心有不甘,烧了肉身以后,又回来作祟。所以才又找的我们,连蒙带骗的,先把我们弄上岛再说。王大磊问为什么找我们,这种生意,在南方你们应该找周家才对啊。胖子急急地喘了两口,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村里的大事都是书记做主。他说找你们就找你们,我只负责联系和接待。
  这句完了王大磊就不说话了,我看见齐方站起来离座,走过去踹了那胖子一脚。他动作极快,踹完了又马上蹲下去,做出要把胖子扶起来的动作。只听那胖子哎呀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如大梦初醒,坐在地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齐方正好顺势把他扶起来,嘴里说怎么好好坐着都能摔地上,你太胖了要减减肥了!说着,还在胖子胸前的肥肉上拍了两把,完了他走回来,还在我身边坐下,留那胖子在那自言自语,说怎么就摔地上了?这一茬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转过脸面朝王大磊,又问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事没成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昨晚上在海神庙,都碰上什么了?我听他的语气好像已经把之前的问答忘光了,心里暗自吃惊,想王大磊这一手催眠,真他妈绝了。王大磊冲着胖子摆手,说细节你就别打听了,反正事办不完我们也走不了,这样,今晚上咱哥仨再去一趟。他把齐方也算进去了,那胖子投来一瞥,问齐方晚上你愿意去?齐方回了他一句去不去我的事,你管管自个减肥就行了。

  这一顿饭光说话了,东西没吃进去多少。散席之后胖子还安排我们补觉,王大磊说不分开睡,咱们仨得合计今晚上的行动。胖子想了想说那好吧,就给换了个套间。王大磊进门就找厕所,门也不关,趴马桶上可劲地吐。他本来就没吃什么,吐完了淡黄色的胃液,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一种土灰色的硬块。那玩意要从喉咙里出来特别困难,我看王大磊好几次脸都红了,差点没被憋死。我搁一旁着急,不停问齐方怎么办怎么办。齐方倒挺淡定的,王大磊吐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上去狠狠地拍他的背。我看的更急了,总觉得王大磊不吐死,也会被齐方给拍死。
  终于这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结束,王大磊从厕所里爬出来,虚的就剩一口气。我把他扶到沙发上,一杯热水灌进去,才看他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我也是到这会儿才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对胖子的控制不是催眠,而是采用了一种,称为夺舍的手段。齐方说简单点来说,就是王大磊把自己的魂魄分出来一部分,上了那个胖子的身。他控制住胖子,再通过一问一答,把藏在他脑子里的信息抛出来。这样的夺舍非常危险,一不走神,不仅不成功,还有可能把自己的魂魄给弄散了。王大磊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点,不停地在旁边说,是啊是啊好危险啊,差点就死这了,就不能回去见林逸了!我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要用呢?王大磊喘了口气,说除了这个,他是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他大致把昨晚上的情况跟齐方说了一遍,然后列举出几个疑点。在进海神庙的时候王大磊已经感觉不对劲,庙里没有尸气,但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邪祟之意。之后我们进入大殿,那种邪祟之意就更明显了。它上来二话不说,先把我们俩分开。在困住了王大磊之后,它才冲我下手,要把我往死里弄。

  王大磊说一般的鬼物是没有策略性的,它们已经死了,神魂俱散,精魄全无,留下的就只有怨念。这只邪祟居然会挑软柿子捏,很可能背后有人操纵。他说完以后问齐方,就你的了解,尸怪有可能背叛养它的人吗?齐方很肯定地说不会,然后又说,海神庙司仪的死,和海老爷没有关系。王大磊和齐方互看了一眼,统一了口径,说这里头一定有一个人在动手脚。他能够操纵邪祟,带着某种目的,来到这个岛上。海老爷流眼泪甚至流血泪,其实就是为了警示这岛上的人,有个心怀不轨的家伙藏在他们中间。结果岛上没人弄明白这一点,反而对海老爷心生恐惧。他们把它送回海神庙之后,那家伙就开始借机杀人了。他先弄死对养尸最熟悉的神庙司仪,搅得岛民大乱,不由分说先烧了海老爷。这下那家伙便彻底霸占了海神庙,又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接二连三地杀人。他杀了本地的风水师,就是想逼迫岛民向外求助。很可能找我们来也是出于他的计划,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
  事情有了些眉目,可王大磊的焦虑却一点都没减轻。他让我不要把这事跟我哥说,以防万一,人家是冲着他去的。他看上精神不大好,窝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齐方拉我出去遛,说要再看看这个村,顺便准备一些东西应急。出了房间门,走廊里有两个人守着,上来就问我们要去干嘛。齐方说出去转去,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跟着一块来。那俩人商量了一下,留一个守着走廊,另一个还真就跟着来了。他似乎还挺忌惮齐方的,到电梯间,先跑去把门摁开。又问用不用车,他待会儿下去取。齐方摇头说不用,三个人走出村委,先朝人最多的地方去。村里有个农贸市场,早上新鲜的海产,堆得路都过不去。齐方在其中一个虾档前站住脚,蹲下,把人家的对虾挨个挑了一遍,最后用指头夹出一只虾来,问老板这卖多少钱。他在那挑了半天,档口老板已经很不乐意了,这会儿又听说他只买一只,那俩眼珠子,马上瞪得凸了出来。不过他这火最终还是没能发出来,跟我们一块来那个人,上去附在老板耳朵上说了几句话。老板脸色陡然一变,连忙摆着手说,这点东西,你要就拿去吧。齐方认真地说不行,该多少就多少。老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那就给两块吧。齐方还真就给了他两块钱,又找了个塑料袋弄了点水,把虾放进去。

  那虾刚看着已经不行了,一入水,又生龙活虎地游起来。齐方好像心情挺好的样子,拎着虾哼着小曲,一步一步往前走。我问他买这个干嘛用?齐方说买海产,当然是拿来吃的。这回轮到我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不可思议地说,你就买一只吃?齐方回答说有这么一只就不错了,你看这海这么大,龙种可是很难找的。我说啥这货是龙种?抢过塑料袋看了一眼,那就是一只虾啊!齐方说龙种的意思不是说这虾它爸是龙,而是说它天生骨骼清奇,有某种造化成龙的潜质。水里面不只是虾,鱼啊老鳖啊蛇啊什么的,也经常会有龙种出来。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些东西它八字特别的好,假以时日,就可以修行出正果。我将信将疑地问他,你是说这只虾也有可能修成一条龙?那你还要吃它,不怕遭天谴吗?齐方嘿嘿一笑,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它命里的一劫,它渡不过去,就只能被我吃了。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法自然,万事万物在天地间都有自己的位置。在你的位置上做你该做的事这叫命,违背了你的位置,做了你不该做的事,这就叫造孽。他说完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
  我们离开大陆的时候起了点风,这会儿已经快发展成风暴的等级了。天上遍布黑云,往东南方看,好像有雨正往这下过来。跟我们出来那人说回去吧,待会要变天了。齐方却不肯走,又从市场里买了只活鸡,让我抱在怀里。我说这也是拿来吃的?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只凤凰?话还没落下去,齐方已经蹿到另一个铺子里买了一瓶醋。他拧开瓶盖倒掉大半,拿指甲在鸡脖子上划了一下,竟然就把颈动脉给割开了。鸡血流了我一手,剩下的被齐方灌进了醋瓶子里。他拿着那瓶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山包,问跟来那人,山后面是不是坟地?那人明显吃了一惊,反问齐方你怎么知道?他说那地方是村里的公墓,死了人除非自家有地方,不然都得往那埋。齐方招呼说去看看,那人顿了顿,一把拦住我们说那不让人去看。齐方说我不是去看我是去办事,又说你拦着我,也许今晚上死的就是你呢。那人吓得一哆嗦,一把拉住我不放,跟齐方说你去可以,我和你朋友就在这等。我心说卧槽竟然劫持我,没想到齐方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就说行那你们等着吧。他临走把龙种虾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它。正说着呢雨一下子下了下来,我感觉手腕子一沉,好像那虾突然重的提不动了。齐方迎着雨走向小山包,路一弯,便没了他的踪影。

  雨越下越大,天黑的就跟到了晚上似得,我们躲在别人铺子里等着,看街面上水一下涨起来,几乎没过了人脚踝。好像风也不小,停在港里的渔船,随着浪不停地晃。齐方去的那个小山包在雨里彻底看不见了,感觉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时候跟我一块来的那个人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跟我说,我们先回去。我说齐方没回来呢我不走,被他一把拽起来,差点膀子都给拽掉了。我骂了声艹,用力甩开他,还留在原处等。那人伸手来逮我,我往旁闪,就在小小的铺子里和他周旋。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也响了。是王大磊打来的,问我在哪呢,现在赶紧回来。我跟他说还不能走,齐方去看墓地去了,我得等他一块回去。电话里王大磊说不用等他,碰上情况,齐方自己能应付。我问他你那边是怎么了,话没说完,王大磊直接就给挂了。一块来那人趁机上前抓住我,把我一条胳膊拧到身后,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先这样吧】
  【来】
  我就这么被他押着冒着雨回去,进了村委大门,就看见聚了一群人。王大磊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我抬头看,一下子怔住了。只见大厅中央的玻璃吊灯上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朝下,一双眼珠子暴突着。不用细看我已经认出那就是那个胖子,一开始接待我们的是他,这两天陪我们的也是他。直到上午分手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这会儿工夫,却已经死得透透的。王大磊在三楼走廊上,离吊灯最近的那个位置。和他一块还有个男的,高高壮壮的,眼神看着特别狠。王大磊居高临下冲我打了声招呼,然后跟那人一起走楼梯下来。我还没开口问呢,就听王大磊说:“这回真是失策了,没算到今儿是三煞日。有人趁这日子摆了个阵,把胖子引到三煞位上做掉。”

  他这些话大概是说给那人听的,我估摸着,他可能就是这儿的村书记。他听完王大磊的解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像刷子一样,把我上上下下刷了一遍。王大磊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出不对劲,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那人这才开口,一说话,就带着一股冲人的威风劲。他说我以为请了你们来,这个村子就不会再死人了!就算是还要死,死的也应该是你们!我和王大磊都愣那儿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一阵狂风吹开了大门。齐方一身的水,穿过门从外面走进来。他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停在头顶那死胖子身上。他表情里没多大变化,看完以后走过来,还是呼哧呼哧地喘气。那个什么书记看着齐方说你回来的正好,今晚上你跟他去办事,这个人留下。
  他说的“这个人”指的是我,同时,毫不掩饰对我的鄙视。我蹦起来喊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不让老子去!王大磊从旁摁住我,对那个书记说,其实你真没必要非得留一个人,你们这儿是个岛,离大陆又那么远,插上翅膀我们也飞不出去。我附和说就是就是,你留下我又不能吃!我等着齐方替我说话,回头看他,他正好也在看我。我赶紧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让我一个人留下。齐方点了点头,过来跟我和王大磊站在一块。王大磊摁住我左边肩膀,齐方就摁住我右边的。然后齐方开口跟我说,你别跟着去了。我一下没听明白,问他说啥玩意?齐方又说了一遍,和那个什么书记的意思一致:你别跟着去了,去了也没多大作用。听明白以后我突然有种被兄弟卖了的感觉,王大磊也有点不能相信,问齐方,你真同意小七留下?齐方摊开手说要不然呢,就算我们都不同意,他难道就不用留下了?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们了,在别人的地头上,说什么都不顶个屁用。于是最终我还是妥协了,不然等人掏出枪来,结果还是一样得留下。

  雨一直到天黑还在下,在去海神庙之前,齐方让王大磊把那只龙种虾吃了。吃法竟然是把虾撂进一杯热开水里,然后连水带虾一块往下咽。我惊说这难道没什么讲究吗,吃之前,好歹也得有个仪式啊啥的吧?齐方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吃完了还带超度的,以后逢年过节,还要给它烧点纸啊啥的?王大磊捧着杯子笑,突然间脸色一变,说虾卡在喉咙眼咽不下去了。齐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去拍他,吓得王大磊一蹦跶,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咕咚一声落进肚子里。
  折腾完了我们仨才又坐一块儿,王大磊问了齐方墓地的情况。齐方说他去看了最近死的那几个人,还别说,那个潜在的对手杀人手法倒是挺丰富的。这几当中有用蛊弄死的,也有下魇弄死的。结合那胖子的说法,这些都是村里的劳力,都正在道上走生意。弄死他们有可能是为了激起恐慌,或者也有可能,是外边的什么势力,想要渗透到这个岛上。王大磊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说那个书记,好像知道点什么。不仅像是知道,而且,还像是在刻意谋划什么事。他说到这突然看着我说,我他妈就不应该带你出来。我喊了声卧槽你也嫌弃我是吧!王大磊摇头说不是嫌弃,你要是出了事,我没法跟林逸交代。

  王大磊这人平时挺作的,但对我哥,那真是没话说。连带着对我也没话说,弄得我总觉得自己欠他点什么。我说我留这不至于出事吧,要不你再教我两招防身。王大磊说速成的招式都不好使,不如他留点东西给我,保我不会落得跟胖子一样的下场。他说留给我的东西是他那件衣服,昨晚上在海神庙,包过我的头。那是一件夹克,不是全皮的,但却在肩膀、胳膊肘和胸口的位置上,装饰似得嵌进去几块皮子。看着还挺有范儿,王大磊嘱咐我穿着,睡觉的时候都不准脱。我听他的马上就把衣服穿上身,却听齐方在耳朵边上说,你这几块是人皮吧?他这么一说我还不得跳起来,追着王大磊问,不会真是人皮吧!王大磊说人皮怎么了,你以为现在这个世道,人皮好弄啊!他看我想把衣服脱下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又说这件衣服的讲究就是这几块皮,它能把我身上的人气盖住,让鬼物以为我和它们是一样的。这样便不会着了道,对我来说,真没有比它更好的防身用的东西了!即便是他这么说了,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生怕一不小心,碰到衣服上嵌的人皮。
  过了八点半,村里的车来接王大磊和齐方。他们一走套间就显得特别空,我把几个房间门都反锁上,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电视画面在动我却什么都看不进去,老是想他们这回去,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他们这一行也算得上是高危行业了,也不知道我哥管不管五险一金。想着想着突然有点饿了,套间里有个厨房,好像还有冰箱。我去找吃的,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听见有人开门。我以为是齐方他们忘了东西回来拿,回过头去看,门敞开着,但却不见有人进来。难不成是他们出去的时候没把门关好,风一吹给带开了?我于是退出厨房去关门,再回来的时候好像也就不饿了。电视里画面仍然在动,我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咔哒一声又开了。这一次我确定门是关上的,它打开的那一瞬,感觉像是什么人从外面推了一把。我立刻警觉起来,顺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心想不管他什么东西进来,先吃我一记再说!门缓慢地张开,还跟刚才一样,没有人进来。我抓着烟灰缸先远远地躲开,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又慢慢地往门边上凑。门外也没人,我仔细检查了一遍,门锁没坏。于是我再一次把它关上,又用链锁加了一重。


  这回我没有马上走,而是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我的脸几乎就贴着门,在没有看见任何东西靠近的情况下,房门竟然又一次打开了。这次还就在我眼皮底下,再一低头去看,卧槽连链锁都解了!这他妈到底什么门,自动打开也就算了,还带自动解锁的!我身上穿着王大磊哪件人皮夹克,心想这要是来了什么脏东西,它应该把我当作是自己人。它把我当自己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陪它玩一玩。于是我第三次把门关上,加了锁以后,用手死死地按住门把手。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开门,除非它拧把手的劲比我还大。我守着门等着,心里还有点紧张,就怕这门突然正常了,不再以为自己是个自动门了。过了有几分钟都没动静,我几乎就要松手了,却突然感觉门板晃了一下。这次的晃动和之前都不太一样,好像是什么东西,贴着门板震动着。我仔细听了一会儿,弄明白以后,差点被自己蠢哭了。这并不是门要打开的声音,而是我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
  我侧身顶住门,一只手掏出手机,接通以后放在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信号挺差的,手机里沙沙沙的净是杂音。对方应该已经开始说话了,只是我听不清内容,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我等杂音弱一点以后,大声喂了一声,告诉对方这儿信号不好,要不我待会给你拨回去。说完我就要挂电话,那阵沙沙沙的杂音里,却突然窜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只说了四个字,我却字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放我出去”,与此同时,门上的把手朝着同一个方向,咔咔咔地转动了三圈。门板也在不停地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忍不住要破门而出了。我稍微闪开一点,整扇门哗地一声张开。我骇地说不出话来,看着那门,也再没胆子伸手去关。


  就这么站了有一阵子,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面。他看我开着门站着不动,好像也觉得挺奇怪的。我一见他就想起他那句话,说什么请了我们来,这个村就不该再死人了,就算是要死,也应该死的是我们。他眼里透着一股狠,像是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门,没想到人家两腿一迈,自个就进来了。也不带客气的,直接往屋里一坐。我问他这么晚了有事吗,他招呼了一声让我坐下,在地毯上蹭了蹭鞋。接着他突然说起自己有个儿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我心想你他妈坏事没少干,居然还能生出儿子来,嘴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哦了一声。他又把我看了一遍,大概是心里想着他儿子,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他问我是不是还在上大学,又问了一些我家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他问这些干什么,避重就轻地答,原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打发了,没想到过去半个小时,他还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忍不住提醒他,说书记你看时间也不早了。他看了一眼表点了点头,说是不早了,差不多也该走了。我松了口气等着他走,没想到他走之前,先往我面前靠了靠。一只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伸出来,搭住了我的肩头。然后我就听见他说:“这事啊,你不能怪我。”我说你说的什么事,猛地觉得后颈子一麻,两眼一黑。紧接着大脑就像断电了一样,啪地一下失去了意识。
  【憋了一礼拜就憋出这么点……】
  【来了】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打晕了。晕完以后醒过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脖子都是没法动弹的。头也疼,疼得像是要炸了。我只能躺着不动,张开俩眼珠子往周围看。晕之前我和那个什么书记在一起,没想到醒来之后,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他。不过我们已经不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而是换到了一个,四面都是墙、一扇窗户都没有的地方。那个书记就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椅子上,耷拉着头,一动也不动。我心想别是他打晕了我以后又被别人打晕了,想把手伸出去,却突然发现胳膊上拴着一条链子。我一动那链子也跟着动,发出哗啦一声响。

  紧接着那个书记也动了,抬起脸撑起眼皮子,朝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不大对头,显得乌压压的一片。我听见他说你醒了,看我在拽那条链子,又说别费劲了,拽不断的。我说你他妈是什么意思,我都留下来了,至于把我锁上吗?那书记咧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说,把你锁上不是我的意思。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的,我就只能看见他下巴。那下巴上还带着几根胡茬子,他一说话,胡茬子就一并哆嗦起来。他说我们这个村闹鬼闹的很厉害,要是再止不住,这个村的人,就不会再服我了。他们不服我你说会怎么着,我会死,连带着我儿子也会死。我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接过话来,说我那俩兄弟不是在想办法吗?他们都到海神庙去了,明儿一早这事就算是结束了。你不会死,你儿子也不会死。说完以后那书记就笑了,低下头,看我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像两把刷子。他说要把这事办成了靠你那俩兄弟没用,关键的还是在你。

  他这话说的我浑身不自在,偏偏又拽不动那条链子,只能像案板上的肉一样躺着。那书记围着我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说,烧海老爷是他下的令。海老爷已经没用了,留着它,对岛上的生意不会有好处。他得再找一个人替代海老爷,保证这个岛,不被外人染指。我渐渐地听出点苗头来了,他这是要拿我替代海老爷!海老爷是只尸怪,所以在我顶替它的位置之前,也要先变成个死人才行。我的心一下子凉下去,不顾一切地挣扎,嘴里喊着你不能杀我!书记转完了圈停在我脚那头,我看不见他人,只能听见他声音。他说杀你也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怪要怨,到时候别找错了人。我突然感觉脚后跟被人拽了一下,然后在脚腕的位置上,贴上去一个凉飕飕的东西。那东西只挨了一下皮肉,马上就有血流出来。

  我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动手了,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好像还接受不了他把我脚腕子割开的这个事实。电视里演反派要杀人的时候不都得铺垫吗,你他妈说杀就杀,连个刀下留人的机会都不给!我又想会不会他是在吓唬我,这一刀没割破多少皮,血流一会儿自动就会止住。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黏糊糊又带着温热的液体,一下就把我半条裤子给浸湿了。我不知道割腕自杀死得快不快,但照目前这速度,我可能很快就会失血休克。慢慢地挣扎那劲也没了,我浑身发软,连呼吸都嫌费劲。我拼着力气还想再喊两声,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的。两个眼睛里更是一片花白,不管朝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影影幢幢。我他妈才刚成年啊,还没爬上人生巅峰,啪嗒一下就给摔谷底了!以前还能指望我哥来救我,这回离这么远,我哥压根就不可能知道我快死了!还有齐方和王大磊,他们现在在哪呢,我死了以后他们会怎么着?是不是人死了都能变成鬼,那我成了鬼,一定不会放过你个挨千刀的书记!到后来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水里,一会儿浮一会儿沉,不知道要漂到哪去。身上除了脚后跟热流滚滚,其他地方完全是一片冰凉。

  真到了这份上我又好像不怕了,就是觉得憋屈,连自己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个书记说杀我不是他的意思,那是谁授意,让他拿我去做那个什么海老爷的替身?这是我脑子里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再之后,意识里就只剩一片模糊。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下来,乍一看见眼前有亮光,还以为是到天堂了。再一看天堂里怎么会有穿低胸装的姑娘,弯着腰凑近我跟前,两团白花花的胸脯,差一点就要从衣领里蹦出来。我盯着看了好一阵子,直到那姑娘刮了我一耳光,嘴里骂了声流氓。她骂完就走,我再看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我就靠在一条马路牙子上,被人割开的脚腕子,缠满了脏兮兮的绷带。刚走开那姑娘这会儿又回来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说叫不到车,先在这等会吧。我想了一下问她说:你是谁,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是鬼了?那姑娘侧脸瞥了我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你就是一色鬼,又报了个名字给我,说她叫苏丽。

  我问我是怎么到的这,我记得我好像快死了。苏丽摊开手耸耸肩,把敞开的领子又往下拽了拽。看她模样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果然,她告诉我说她在这一带站街。刚来一帅哥,招呼她过去。她还以为是生意上门了,过去一看,就见我躺地上,一副快死的样子。那帅哥给了她二百块钱,让她把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去。然后帅哥就走了,留下她和我在这。苏丽故意把大腿伸出马路牙子,好几辆车,在经过我们面前的时候都刻意慢下来。可却没有停下来的,大概是我的样子有点招人嫌。我又问那个帅哥长什么样,苏丽半仰着头想了一下,回答说长得很帅。她这跟没说没区别,我低头去看脚腕子,包扎的真是不咋样。那条绷带好像还泡过海水,沾着沙子和水草一类的东西。

  苏丽等的没趣了,就问我说,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是不是跟人结仇了,是不是得罪黄市长了?我说你也知道黄市长?苏丽点头,说这地方有谁不知道他?不过听说他这两天不在市里,岛上出了案子,他去查去了。这个市就只有一个岛,我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莫非黄市长亲自出马,去岛上找齐方的麻烦?这时候突然有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停下,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司机伸出脑袋问,是不是要车?苏丽马上跳起来,跑出去两步才想起我来,又折返回来扶着我,一块钻进出租车里。车上开着广播,正好在播本地新闻。第一遍用方言播的我没听懂,到第二遍才是普通话版。头条新闻是说打掉了本市一个走私贩毒团伙,缴获海洛因、冰毒数量特别巨大。又说主犯畏罪自杀,抓捕犯罪嫌疑人七十余名。出租车司机冷笑了一声,说黄市长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了。赖书记在岛上风光了这么些年,最后,也就落得个自杀的下场。

  车里其他人都没怎地,倒是我,直接嚷嚷着问那个司机,黄市长和那个岛上的书记是怎么一回事?司机狐疑地看着我说:“你是外地来的吧?黄市长是我们市里的地头蛇,赖书记是岛上的。这两家都不是做正经买卖,走私贩毒、买卖人口。两家的势力差不多,但因为有海隔着,一时半会,谁也吞不下谁。这几年市里头发展房地产,黄市长一下暴发了。相比起来岛上越来越不景气,国际航线有变化,好多走私的货都不走岛上这条线了。赖书记慢慢地就扛不住了,这不前两天,岛上突然传出风声,说是岛民要反赖书记。黄市长趁机伸手,借岛上的内讧,把赖书记一窝端了。从今往后咱们这的黑道就算是统一了,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老百姓。”

  司机说完嘿嘿笑了一声,正好到医院门口,收了我和苏丽一人五十块钱。苏丽扶我到急诊室前,就说她要走了。我也没理由让她留下,自己挂了个号,在候诊室里坐着。护士路过的时候看见我,咦了一声,马上叫了部担架车过来。我躺在上头被他们推来推去的,最后安排在急诊手术室里输血。来了几拨医生问我怎么回事,又问要不要帮我报警?我说不用了,心想报警了我也说不清楚。输完血睡了一觉,到第二天中午,我感觉基本上没啥问题了。这时候出院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手机都快打爆了,齐方、王大磊,愣是没一个接我电话。我想了想最后打给我哥,也还是没通,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却给我拨了回来。我不敢说我差点死了,就说我现在不在岛上,王大磊和齐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哥让我就在医院等着,其余的事他会处理。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在医院等,还想会不会等到我哥来接我。没想到我等来的却是王大磊和齐方,俩人不知道闹什么别扭了,走路都不在一块走。王大磊脸色特别差,一到病房就先坐下。齐方却显得莫名的踟蹰,都到门口了,居然又一转头往外走,说他去买点吃的。我迫不及待问王大磊,知不知道那个赖书记差点杀了我?王大磊说他事先不知道,我听出点不对,问他什么叫“事先”?王大磊捂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我,有没有烟?我说这是在病房里不能抽,要不我们出去?王大磊点点头站起来,知道我腿脚不利索,拉开门等着我。

  我们到楼下空地上,我掏出烟给王大磊。他点了一根夹在手指头中间,还没抽一口,突然一松手,把烟撂在了地上。他原本只是脸色差,这一阵子,竟然整个人充满了怒气。我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医院门前,停着部加长版的豪车,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后面那个我不认识,但前面那个,我却一点都不会认错。那是我哥,穿着笔挺的西装,倾着身子仔细听后面那人说话。后面那人边说边笑,一只手在我哥肩膀上,连续拍了好几下。然后他又冲着我和王大磊打了个招呼,领先我哥一步,朝我们走过来。他走得越近笑得就越夸张,等到我们面前的时候,一嘴的大白牙露出来有十几颗。我听他自我介绍说敝姓黄,两位幸会幸会。他那手伸向王大磊,在空中举了一会儿,又伸向我。我随便握了一下,反被他抓着不放,说真是辛苦你了。这回要不是有你,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他说完了才把我放开,转过头看着我哥,让他无论如何在这多住几天。我哥笑了一下,仍旧贴身跟随,把那姓黄的送回加长版豪车上。

  车彻底出了医院门,我哥才转身回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脸上没有表情,一身精英的打扮。王大磊劈头就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我哥不说话只是站着,看我的脚,然后又看到我脸上。我问哥到底怎么了?他摇了一下头,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这话不知道是在向我解释还是向王大磊,说完这句,我哥就说会安排人,尽快送我们回去。我说那你呢,你真要留下多住几天?我哥避开我的眼神,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人还没找到。我问他什么人没找到?正好齐方回来,拎了一袋子乱七八糟吃的东西。我们就在一种说不清的气氛中回到病房,我和王大磊坐病床上,齐方坐凳子上。我哥连坐都没坐就走了,说是大致的情况,齐方会告诉我。我心说王大磊不是才是你心腹吗,怎么一转身变成齐方了?之后齐方跟我说了整件事的缘由,听完以后,我才明白王大磊为什么那么气不打一处来。
  【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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