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哥哥,但他好像不是人

  周琳的话让我不寒而栗,有一阵,甚至盖过了我对我哥的担心。我细想这里头的逻辑,总觉得周家这么庞大一经济体,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周同左右?而且这个周同说回来就回来了,他们周家难道就不怀疑,这个所谓的周同,也许是我哥装出来的呢?就算是他周家相信这个周同是真的,并且也愿意遵循家规,把原本属于周同父母的财产还给他。那之前周家丢了的那件东西呢?他们用了那么多手段,想从我哥手里把东西抢回去。现在我哥变成周同了,难道那件东西他们就不再往下追了?

  我脑子乱的不行,越想越琢磨不通。前面的路还远着呢,我于是试探着,向周琳打听他们家丢东西那事。周琳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周家的存在,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了。单从周同父母离家那会儿算起,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这段时间里,一直没听说他们家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直到五年前,二叔把林逸领进门来,才突然传出这么一种说法。

  周琳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丢的那件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家里的老辈好像都知道。五年前的中秋节,周家召开了一次全体董事会。那也是她二叔,头一次叫我哥在周家各房面前亮相。那次会周琳她爸有事没去开,是让周芸代理的。周芸回来就说,家里要出大事!二叔请了个年轻人,全权负责外勤。一开始会上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但当二叔提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居然所有的长辈,都瞬间转了风向答应了。周芸代表的是她爸,但这并不意味,她没有自己说话的权力。她当时就极力反对,说这个小子不知根不知底的,凭什么让他挑外勤?她二叔也没怪周芸,只说让她和林逸先接触一下。如果之后还有意见,再另外调处。反正按照从众的原则,周芸反不反对,这事都已经定了。她后来还真的跑去和我哥接触,接触来接触去的,就说要结婚。周琳抱怨似得说,要那天她去开会就好了。我顺着她的话说,是啊,要是你去,那要嫁我哥的就是你了。周琳白了我一眼,冲着脾气说:“你以为我稀罕啊。我就是想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要是我去,现在肯定都查到底了。哪像周芸,手里就攥着一张收养证明,就跟摸着张王牌似得……”

  我刚捕捉到收养证明四个字,前头司机就说到了。这一路和周琳聊了不少,可是却好像,把整件事搅合地更糊涂了。我以为周家会有一所老大老大的宅子,却没想到,他们有的竟然是一整个别墅小区。车从小区门进去,周琳就开始把脸摆上了。她说她所有的亲戚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头,照外面人的说法,这小区就应该起名儿叫周家村。我粗略地数了一下有四五十栋别墅,心说周家人还真不少。周琳指了指东向第五座楼,说他们家以前就在那儿。我说为什么是以前呢,现在那房子不住了?周琳没吭气,低头摆弄她两根细长的手指。

  他们把周同安排在几乎最里面,房子也出奇的大。车在花廊前停下,我们需要步行,通过一道玻璃走道进去。我走路还是很吃力,通过走道的时候,几次都想干脆爬进去算了。周琳眼角一斜,数落我说你是属蛇的吧,怎么老爱在地上爬。一条走道我花了十好几分钟才过去,心头发颤,喉咙发渴。我以为走进正门就能看见我哥,没想到他妈的进了门,还有个大的不像话的中庭。周琳自己先走进去,叫人给她搬了张凳子,还倒了杯茶喝上。我以极慢的速度往里挪,说你们就不能叫我哥出来吗?周琳纠正我说那个不是我哥而是她哥,又说现在没人使唤得动他。

  中庭之后再上楼,我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电视前面看动物世界。我喊了一声哥,喉咙一下噎住了。那背影没动弹,周琳上来,喊了一声周同。他才应声转过身来,看了我们俩各一眼,然后歪了一下脑袋,露出一个非常天真的表情。照例说我哥的年纪都不应该天真了,看着他的表情,我才真正体会到,这个人他不是我哥。我心里的难受一下涌了出来,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扭头就说行了,人我看过了。周琳说怎么你看一眼就算了,我答说要不然呢,你们还想怎么样?周琳把我往周同身边赶,又另外招呼了几个人进来。其中一个眼珠子灰白,像是得了白内障。周琳也没说要让我干什么,只管叫那几个人,围着我和周同看了一会儿。周同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又坐下去看他的动物世界。最后那个眼珠子灰白的人附在周琳耳边说了几句话,我便听见周琳叹气说:你确定不会错?

  那人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深深地朝我看了一眼。被他看一眼我浑身都发毛,正好动物世界放完了,周同站起来跟我说,林柒我要回家。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周同竟然会叫我的名字。可是除了我以外,这房间里其他人,竟然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周琳甚至还问周同,这不就是你的家吗,你还要回哪儿去?周同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我家不在这,接着又完整地报出了我哥家里的地址。周琳冷笑了一声,说我说什么来着,现在这个周同,只认姓林的!她一冷笑眼神就变得很锐利,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肉,嘲讽道:林柒,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我心说狗屁的机会,你们周家再有钱,能把我哥买回来吗?我真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就要离开这。可惜我步子迈地太慢,还没走出门呢,周同就跑到我前边去了。他还特有礼貌地跟周琳说了声再见,然后靠门边等着我,又说了一遍:“林柒快点,我们回家。”他的声音还和我哥的一样,只不过带了一些奶气。他叫我一声我心里就跌宕一下,刚刚浇灭了的希望,现在又有点燃起来。我心想他这么着急跟我回家,会不会待会到没人的地方,他一下子就变回我哥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又觉得,周琳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走了。周同出了门要下楼的时候,我问周琳,怎么你不拦着他?周琳还是一副冷脸,说你以为你们离开这里,我们就找不到你们了?周同回来这事还挺大的,公司董事还没议出个结论来。他要跟你走你就先带他回去,反正有事,你是跑不掉的。
  【走了】
  【来了】
  周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同已经一蹦一跳地跑下楼去了。看他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我真怕他一脚没踩稳,闪着我哥的老腰。周琳又叫人拿了个牛皮纸袋过来,递到我面前,说这有些钱,你先拿着花。她这姑娘人是长得挺好看的,但出口十句话,有八句都带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

  周琳看我没伸手去接,于是又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周同的。他要跟着你,你总得在他身上花钱不是。我回答她说你放心吧,这么个小屁孩我还养得起。你们周家就是叫钱给烧的,有些事它讲的是感情,不是利益。周琳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你和周同能有什么感情?你是不是以为你哥还会回来?我告诉你,我刚找人看了,周同身上已经一点你哥的影子都没有了!

  她一句话说的我心里面直抽抽,转身下楼,去追早就跑远了的周同。还是周家派车送我们回去,周琳自己没来,而是派了那个眼珠子灰白的老头跟着。那老头一路无话,到我哥楼下了,他突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名片上就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联系方式,那老头张口对我说,有事你可以来找我。我被他弄得糊涂了,心说我跟你非亲非故的,找你干嘛啊我。那老头也看出来我在怀疑,又长叹了一声,说林逸那小伙子人不错,他在的时候没少照顾我,现在他不在了,我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说完那老头就要回车上去,被我一把扯住他一只袖子,几乎是央求着问他,你是不是能看出什么来,我哥是不是真的不在了?老头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我杵在原地,过了好一阵,才想起周同还在我跟前。他已经先跑进楼里把电梯摁好了,又一遍一遍地跑过来叫我说,你带钥匙了没有?被他闹得我想伤心也伤不起来,干脆先上楼,把他安置下再说。周同进屋就熟门熟路地换了双鞋,特兴奋地从这屋跑到那屋。看着他那张脸我还真有一种恍惚的错觉,感觉我哥他人还在,只不过是智商退化成一小屁孩了。

  这么想想心里确实好受一些,周同跑累了,自己把电视打开在那看。我试着联系王大磊,打了好几次,要不关机,要不就不在服务区。我哥出了这么大事,除了他,我真想不到还能向谁去讨个方子。歇了个把钟头,我的腿脚好像稍微利索了点。至少走起来不那么困难了,也不会光觉得膝盖窝里有针在扎。

  这时候周同跑来说他饿了,我问他想吃什么,他想了想,答说要吃麻辣香锅。他锁骨那块还扎着绷带,胳膊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创可贴。我指着这些伤跟他说,你都这样了还吃麻辣香锅,不怕把我哥的身体吃坏了!周同低下头看了自已一眼,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一脸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鲜感。他说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东西,你为什么老说是林逸的?

  他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顺带着问他,你能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死了活过来的是我哥,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过了,我哥还得把位置还你?周同摸着下巴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边吃麻辣香锅边说吧。我是真想抽他,咬死了不让他吃那玩意。后来我带他到学校食堂,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买了份套餐给他。周同试探着吃了一口,大概觉得味道还行,也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问他现在能说了不?周同仰着脖子看了会儿食堂里的电视广告,突然问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点头说听说过,好像是你爸妈烧炭自杀,连带着把你也弄死了。周同说烧炭是烧炭,不过我爸妈不是自杀,那盆炭,是他们替我准备的。我愕然,心想怎么他一个六岁小孩说的话,我都有点听不懂了。周同把盆里的米粒拨拉到一边,说他和他爸妈离开周家的时候,他还不到四岁。他们走的时候,他爸妈从家里带出来一样东西。他的话和王大磊之前说的能够对应上,可见周家的东西,确实老早就已经丢了。

  我问周同见没见过那是个什么东西,周同敲了一下饭盆,说去给买瓶可乐呗。我说你小子毛病可真多,周同笑着戳自己的脸,说你就当我是林逸,对我好一点。你对我好一点林逸也会高兴的,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情同父子了。我说你还知道什么叫情同父子,一提起我哥,耐不住鼻子就酸。我去给周同买可乐,刷饭卡的时候,猛不丁被人在后背上拍了一把。我本来就站不太稳,被他这么一拍,一个趔趄就扑在了刷卡机上。收钱的阿姨看了我一眼,说同学,咱们这可不给刷脸的!

  我爬起来回头一看,拍我的竟然是霍宁辉。好一阵不见,他劈头盖脸就冲我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说我才刚回来,你是下来吃饭的不?霍宁辉说他们社团有个聚餐,问我坐哪儿,待会吃完了他再找我。我给他指了个位置,他看见周同了,非要过去打个招呼。我只好领着他往位置上走,还隔着两三张凳子,霍宁辉猛不丁地弯腰鞠躬,叫了一声哥哥好!我和周同都吓了一跳,连带着周边好几个座上的情侣,全都把眼神投了过来。周同回过神来,咧开嘴傻笑说,你好你好,我是林柒他哥,我叫林逸。我心说你们之前不都见过了吗,现在玩什么自我介绍啊!我让霍宁辉赶快滚,他嘴里答应着,脚底下一溜,却偏往周同身边靠。周同只顾盯着我手里的可乐了,连霍宁辉问他话他都没听见。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霍宁辉那小子不知道打哪儿听说的,我哥和周芸订了婚。他问什么时候能正式结婚,是不是真像外头说的,结了婚就能拿到周氏20%的股份?我连推带搡地把霍宁辉弄走,又带周同换了个僻静的位置,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周同告诉我,他爸妈拿走的东西,一开始是装在一个小盒子里的。他们一家人换了一个地方,开始过一种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时候周围的人经常干一些奇怪的事,比如把旧房子上的房梁和影壁刮花,又比如把以前的老坟扒了,把棺材和死人拖出来曝晒。周同和别的小孩一样,大人干什么,他们就跟在屁股后面起哄。周同的爸妈却和别的大人不一样,别人白天把棺材板扒出来,到了晚上,他们再去把棺材埋回去。这样的事出了好几次,开始的时候,好多人都以为是棺材里有鬼。后来终于有人查到周同父母头上,然后就说他们有罪,要判刑。这些事周同都不能理解,但最让他弄不明白的,却是他爸妈在接受公审之前,决定先把他杀了。

  我说啥玩意,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周同一口气喝完了瓶子里的可乐,打了个可乐味的嗝,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架完炉子我妈就把烟囱封死了,然后让我在屋里睡觉,她和我爸出去干活。我感觉喘不过气来,想跑出去,可就是打不开门。我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爸妈就不应该死啊!略微一寻思,又说会不会你爸妈已经决定要自杀,怕留下你一个没人照顾,所以让你先死,他们随后跟上呢?周同挠了一下鼻尖,问我说那为啥他们后来进来的时候,是被人抬进来的?而且他们还满头是血,看那样子,好像已经叫人给打死了。打死他们的人随后又把门封死,然后林逸才进来。我忙喊了一声打住,说你刚才说门封死了,那我哥是怎么进去的?
  【睡了】
  【来了】
  周同用特别不解的眼神看着我,比划了个动作,说当然是穿墙进去的啊。我哥进去那会儿周同已经没气了,进入所谓灵魂出窍的状态,正等着他爸他妈也出窍,然后一家三口共赴黄泉。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爸妈,却把我哥等来了。我哥进屋就往炉子旁边靠,浑身的冰碴子,被炉子一铐,化成水往下滴。

  周同忍不住问我哥,你是阎王爷派来抓我的小鬼吗?我哥说不是,靠近周同他爸妈,拨开那俩人的头发看了看。周同也凑过去看,只见他爸妈的头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血就是从针眼里面流出来的,一起流出来的,还有淡黄色的脑汁。我哥跟周同说,他爸妈的这种状态,魂魄已经被打散了。轮回转世是没机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周同糊里糊涂地觉得,这些话听着挺可怕的。他又问我哥那他怎么办,他爸妈是不是不会跟他一块去投胎了?我哥在周同的脑门上按了几下,说你的天灵盖里还有一丝生机。如果现在有人来救你,估计你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我打断周同,说这些个事都过去几十年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周同摇晃着脑袋说他也不知道,但就那一年那一天,他和我哥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没忘。后来压根就没人来救他,周同的生气渐渐弱了,眼看着就不行了。他问我哥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像故事里说的,要下地府见阎王,说过谎的还要被拔舌头?我哥拍着他说,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是直接进轮回的,不过就是下辈子托胎成人的机会很小,有可能来世只能做一棵花或者一棵草什么的。

  我问周同,怎么我哥没跟你提要借你的身体用用?周同答说没有,又眨巴着眼睛说,感觉那天,林逸是来找我爸妈的。他来晚了一步,我爸妈都死了,而且魂魄也没了,根本就没给他留下见面的机会。那天林逸其实挺难过的,又待了一会儿,就说他要走了。就在林逸要走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吓得林逸到处躲,后来实在是没处可去,才躲进了我的尸体里。

  周同说到这特意停下来,学我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他说事情大体上就是这样,我是被我爸妈弄死的,我爸妈是被外面的什么人弄死的。林逸上了我的身,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死活出不来。也没人带我去地府投胎,我就留下了,让林逸养着我。林逸说迟早有一天他会走,到时候,会想办法让我活下去。周同突然伸出一只手搁在我鼻子上,着急地说,林柒你别哭啊!林逸不在了我也会当你是我弟弟的,谁要是欺负你,我替你去报仇!

  我真都没留意自己是什么时候哭出来的,好像只有眼泪在流,其他啥感觉都没有。我抹了一把泪说行了我知道了,你爸妈为什么杀你,谁杀了你爸妈,这些事我慢慢再查,至于我哥……他既然想让你活下去,那我也会管好你的。周同撇了撇嘴,一转眼,就看见霍宁辉正朝着我们过来。他还是隔老远就喊哥哥好,简直比他自个的亲哥还亲。周同趁机问我那是谁,我说是我的室友,你少跟他说几句话,别露了馅了。霍宁辉上来就问我们吃完了没有,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坐会儿,聊点什么。我说得了吧你,你就是想打听人家隐私!我得跟我哥回去了,有啥事日后再说。

  我刚要站起来,裤子口袋里突地一阵乱颤,掏出手机来看,是一固话打来的。等接通了,对面先是好一阵嘈杂,在嘈杂中我听见个声音,大声地问我说,我们老板在不在你那儿?我说你谁啊,你们老板又谁啊?嘈杂把那个声音盖过去了,又过了一阵,对方才报上姓名。原来是我哥公司那个懂电脑的徐康,问我找我哥来着。

  我说出什么事了吗?徐康支吾了一下,勉勉强强地开口说,公司里遭贼了。早上来就发现保险箱被盗,完了公司之前的一些流水,也都被翻乱了。他们已经报了警,警察要找公司负责人,可是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我哥,所以才找到我这来。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说行吧,我去找找我哥,你们先跟警察那边对付着。

  我这头挂了电话,那头周同和霍宁辉,已经开始聊上了。周同这小子真不靠谱,刚跟他说了少说两句,转个背就给忘干净了。我连忙拽了他一把,说哥啊,公司出了点事,你不过去看看去。周同把眉毛一横,什么身份都给忘光了,直接就来了一句,我去哪看得懂啊,还是你去吧!我气得差点吐血,霍宁辉偷偷把我拽到一边问我说,你哥是不是出啥问题了?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说话跟个小屁孩似得。我知道瞒也瞒不住他,干脆答说我哥出车祸,脑子撞傻了。你看他这样周家是不会要他的了,你也就别再跟着瞎起哄了!霍宁辉同情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要有事你去忙去,我替你看着点你哥。他这样离不开人,你要带着他到处跑,万一被记者拍到了,那娱乐新闻,可是要多难听就能写多难听!

  霍宁辉难得仗义这一回,再加上他说的也在理,我就把周同交给他,打了个车到我哥公司去。到那儿之后,估计是现场已经勘完了,警察连同我哥公司的几个职员,都在门口走廊里杵着。徐康一见我就迎了上来,问我哥怎么没来。我说我哥病了走不成,警察这非得要负责人吗,我能替我哥不?一个片警也跟着徐康过来了 ,对照着公司的经营许可证,说你和这证上的负责人长得可不像。我说那证是我哥的,他病了来不了,有事我可以全权代理。大概是盗窃案案底不大,片警也没说非要我哥来。有几份回执让我签了名,然后就说他们会尽快调查。我问究竟丢啥了,事情经过又是怎么一回事?片警指了指那几个职员,说待会你们自己沟通一下。

  等警察都撤了,徐康才跟我交代说,丢的是几把钥匙。我有点不可思议,问他说只丢了钥匙?徐康一个劲地点头,打开保险柜向我展示,现金和财务章都在,就钥匙没了!那串钥匙是我哥之前买的几套房产的,然后被翻乱的流水里头,夹着那几套房的置业凭证。徐康还没说完,一个叫舒雅的女孩儿就说,警察说这可能是内贼干的!

  她一提出内贼,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怵了一下。我盯着舒雅等她往下说,看她拿手按着胸口,轻轻地拍了几下。“公司大门是用钥匙打开的,保险柜被撬的痕迹也不明显,那个贼很清楚要找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这种种线索,还不能说明是内贼干的吗?”舒雅的这些话一出来,另一个女孩马上反驳说,也有可能是大厦物业的人啊。他们每天进出对这里都熟悉得很,而且你说内贼,你看我们这儿谁像是贼?

  我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说你们谁见到王大磊没有?徐康第一个跳出来回答,要找王大磊,比找老板还难。坚持一定是内贼所为的舒雅,嘟着嘴说会不会就是他干的?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应话,看来王大磊在这儿,一点都不遭人待见。我又问你们谁知道那几套房的具体地址,钥匙丢了不是大事,但是锁得换。别到时候,连带着闹出更大的事来。这一下他们全都静下来了,面面相觑,谁都答不上来。我只好作罢,想着回去之后,再在我哥房子里找找,有没有他其它物业的地址。

  走到大厦楼下,那个叫舒雅的女孩,竟然紧随着我追了出来。她跑得气喘吁吁地,一把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我看了看,说你这不知道地址吗,刚才为什么不说?舒雅把气喘匀了,才说我哥上这儿看房子的时候,她正好跟她男朋友也在看。他们想买房结婚,碰上我哥,就跟我哥说了。后来订房的时候,我哥替他们交了五万块钱订金。舒雅显得挺不好意思的,说公司没有这项福利,她怕刚才说了,其他同事会觉得我哥特别照顾她,想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去。她也只知道我哥买在这个小区的哪一套,至于其他几套房在哪,她就不知道了。
  【走了】
  @闲潭2015 2279楼 2015-03-18 01:22
  用“回见”代替“走了”是不是感觉上温情点呢?
  ------------------------------
  好,回见
  @我是路人哎哎哎 2289楼 2015-03-18 16:12
  一个包袱接一个包袱,换的有点快,转眼前面的就没什么意义了。有趣到是有趣,但是貌似通盘的控制能力有点弱。
  ------------------------------
  你说的对,我会注意的
  【来了】
  我谢了舒雅,攥着那张纸条,心里就想不明白,哪有人入室盗窃偷钥匙的!难道我哥有东西存在这几套房里,他一不在了,这些东西就叫人给惦记上了?可谁又能知道他有东西在那儿呢,莫非真像舒雅说的,是内贼所为?我又想起老早之前徐康跟我说过,公司里曾经被人装过窃听器。会不会在那会儿我哥买房的消息就泄露出去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一定是内贼干的了。

  我转念去想,这几套房里,存的会是些什么东西。我哥消失得太突然,根本什么都没跟我说。他一直以来追寻的谜题,在我看来,只掀开了一个角。我特别想知道我哥在借尸还魂成为我哥之前是谁,他这么多年来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又究竟在探寻什么?会惦记我哥留下的东西的,也无非就是他们周家。但如果是周家,想知道我哥名下有几处房产,托关系找房产交易登记中心,一查就清楚,也犯不着派人来偷钥匙啊。这么一番思前想后的,我决定还是抽空,到这个地址去看看。能看出什么来不好说,但也总比我绞尽脑汁在这瞎揣测的强。

  回去的路上,我又接了一通周琳的电话。她通知我这周五他们要开董事会,跟周同有关的一些事,会上就会有决议。那天媒体和政府都会派人过去,过程还是挺公正的,叫我不用担心有人会对周同不利。他们自己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能答应她,会早点带周同过去。说完了正事周琳还不肯挂,又问我在干什么?我心说我在干什么你还能不知道吗,下意识地回头看,想知道周家有没有派人跟着我。这么一看倒也没什么异常,我回答说我在外面办事,正打算要回去。我打趣着问周琳,怎么现在都你跟我联系了,周芸到哪去了?周琳啧了一声,听得出来不很乐意,只说周芸带队出门去了,便把电话挂了。

  走之前我把周同交给霍宁辉,让他们俩先回我哥那儿去。没想到我回去房子里却没人,等了一会,才见他们俩坐电梯上来。一个人拎着一袋菜,另一个人居然拎着个铜锅。我说卧槽你们这是要干嘛,霍宁辉笑得脸都皱了,说准备晚上吃麻辣火锅。他早就想吃了,和周同两个一拍即合,马上就去买料去了。我太阳穴发胀,感觉有这俩货在,不出一礼拜就能把我气死。我在电梯里就把周同衣服扒拉开,指着那些个坑坑巴巴的伤口对霍宁辉说,他都这样了,你让他吃麻辣火锅!霍宁辉竟然回了我一句,你哥身材不错啊。完了那晚上吃的还是火锅,不过麻辣汤底被我倒了,就只煮了锅咸汤涮。虾和牛肉我全让霍宁辉吃了,整一顿饭周同都可怜巴巴地蹲在桌子旁边,看着霍宁辉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肉。

  吃完了饭时间还早,我说我再出去一下,让霍宁辉陪着周同。他倒也没说不乐意,只是提醒我说,我最近缺的课又够开除的了。我说我知道,明天开始,肯定回去好好上课。霍宁辉说你要去哪就去吧,要是太晚回来,我就睡这儿了。我抓着舒雅给我的纸条出了门,想了想,又回去拎了一把扳手和一把手电。

  纸条上的地址挺偏僻,公车过去,花了我一个多钟头。小区门岗那儿还要做来访登记,写清楚去的是到哪一栋楼的哪一层。我发现在我来之前不到半个钟头,也有一个访客记录,跟我去的是同一栋楼的同一层。我心说不会那么巧吧,这都能让我碰上那个偷钥匙的人。上楼的时候我就开始留心,尽可能放慢脚步,连声控灯都不去触发。

  到7楼,出楼梯口,左右只有两户。我哥买的右边那户,房门紧闭着,在黑暗中看,就像是一堵墙。我打开手电照了一下,又慢慢走上去,顺着门沿摸索了一圈。门上积灰挺严重的,可见好长时间都没人来过了。但是锁眼和把手的位置却有擦拭过的痕迹,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个偷钥匙的人,果然已经来过这了!那他现在是走了没走,难道真如我所料,他是来拿我哥的遗物的?

  我心里一阵狂跳,就想要趴在门上,听门里面的动静。没想到我脸才刚凑上去,那扇门竟咔哒一声,被人给拉开了。一个拿着手电的人正要往外走,光在我脸上晃了一下,把他吓得,连忙又退了回去。我想着既然都碰上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扳手,迎着那人就往里冲。我一脚踏进门里,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听见那人惨叫了一声:“我的祖宗哟!”他手里的光来回乱晃,最后停在他自个脸上,映出来一张惨白惨白的大脸。这下轮到我吓一跳了,吓过之后定下神来,竟然觉得那张脸看着挺眼熟的。怎么看怎么像王大磊,再到近处一细看,妈的还真是他!王大磊一脸的欲哭无泪,直把我往门外赶。我急着问你怎么在这,这会儿才发现,门里头地板上,铺了一层像灰一样的东西。王大磊喊着你先出去出去,老子辛辛苦苦布置了半个钟头,叫你一脚就给踩没了!

  我不知道王大磊布置了什么,被他赶出去,只能在楼道里站着。我看他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举着一支笤帚,在地上细心地扫着。他一边扫一边退,刚才我看见的灰,便又平整地铺在地板上。王大磊退出来顺手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才问我说,你怎么跑来了?我把我哥公司丢钥匙的事说了,然后揪着王大磊叫唤,果然就是你偷的!你偷我哥钥匙干什么?还有你刚才在里头捣鼓些啥?王大磊把手上的灰拍干净,领我到楼梯上坐下。他说钥匙是他偷的没错,他是想来看看,我哥有没有留下魂器。我问他魂器是什么,反应过来,又问是不是我哥还有可能回来?王大磊把身上的包取下来,随手放到一边,问我说:你觉得你哥,是那种一声不吭,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的人吗?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