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哥哥,但他好像不是人

  【来了】
  我被齐方按着睡下去,他还把他的睡袋也让出来给我。他自个拉着周同,到一边说话去了。我本来还打算听听他们说什么,真一躺下去,马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踏实,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开始能隐隐约约看见有火光,坐起来之后,就看见齐方在火堆旁边坐着。他的那只飞僵也在,身上什么都没穿。齐方正在用朱砂朝它身上描着什么符号,我看不清符号的样子,只能看见那飞僵一身的红。我这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僵尸,和之前齐方他爸的走尸比起来,这具飞僵貌似更像是人。它嘴里没有回魂香,神态也显得很安静。要不是它昨晚上喝了我的血,我几乎就要把它当正常人对待了。齐方朝我看了一眼,打招呼似得说了声:“你醒了?”

  我答应着,从睡袋里脱身出来。睡袋上搁着条裤子,齐方叫我把它换上,别露着屁股到处招摇。我照他说的做,裤子有点小,穿起来不大合身。不过在这地方也没得挑,能凑合就凑合了。我没看见周同,却先看见了一副棺材。棺材盖翻开着,我盯着看了一会儿,不明白这玩意是为谁准备的。看着看着,那棺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搭在了棺材板上。我吓得退了一步,心想我这才刚睡醒呢,怎么就又碰上鬼了!那只手出来之后,紧接着,又冒出来一张脸。看见那脸我忍不住骂了声卧槽,说这周同真是会挑地方,竟然睡到棺材里去了。他看样子还没清醒,也没看我,就跟诈尸似得坐在棺材里。

  齐方顺势也看了周同一眼,放下手里的笔,让飞僵到一边去晾它身上的符号。他自个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伸出两根指头给我看,问我这是几。我答说是二,把他的手拍了,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跑这来干嘛来了,你不是和周芸在一块吗,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齐方搓了搓手里的朱砂,说这事一两句还真说不清楚。周芸他们有一个计划,要在这片林子里,找出一个叫做灵海的地方。齐方他家的祖辈也去过灵海,当时发生的一些事,对他家族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灵海甚至已经成为他们齐家的一块心病,所以,齐方一定要来看看这块心病长什么样子。他似乎觉得解释到这就够了,反过来问我,你怎么跑来的?昨晚上听周同说王大磊死了,事是怎么发生的,周同也没说清楚。

  齐方提到王大磊的死的时候,我好像看见飞僵的表情变了一下。脱光了看它显得更瘦,背上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地突出来。周同终于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先跑去跟飞僵打了声招呼。他们一只鬼一只僵尸,好像天然就显得比较亲热。打完招呼,周同才想起我来。一张脸直往我眼睛上凑,问我能看见他不?我说能,太能了,你眼屎我都看见了!快去洗把脸,别把眼屎糊我脸上了。周同嘴里答应着,却没行动,又问齐方,为什么给飞僵画那么多防晒符?齐方指着我说他中了毒,还不方便走动。要让飞僵背他,这光天白日的,总得采取点措施不是。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说怎么着,你那飞僵还怕太阳?齐方翻着眼皮子答说:“多新鲜啊,哪有僵尸不怕太阳的?要不是碰上你们,我和它这会儿才刚睡下。”

  我突然弄明白了那棺材的用途,齐方睡睡袋,那僵尸就得睡棺材。之前我和周同在林子里,看见过一片露营地。那地方印着十几个棺材印,难不成,全是用来装僵尸的?我问齐方,他摇头说不是。只有他的棺材里是僵尸,其他的,装的都是普通死人。而那些个死人,都是周家要运到灵海里去的。他说到这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才能说清楚这件事。我想起王大磊托给我的那个梦,心里就在琢磨,这把死人运到灵海里,应该就是王大磊所说的,那件非常危险的事。可是这事究竟危险在哪儿呢?死人到了灵海,又会发生什么?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污染环境吧,考虑到干这事的是周家人,那后果一定得往大处去想。王大磊还说过,事关阴阳律。难道这些死人到灵海之后,就会活过来?死的变成了活的,那阴阳的规律,也就被打破了!

  我自觉这条思路应该没错,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在林子上探出个头。那飞僵默默地把衣服穿上,站在一片树荫底下,显得很是局促。齐方过去看了看,给它又戴了个面具。那面具是一张鬼脸,青面獠牙,恨不得要吃人似得。齐方说赶太阳还没上去,咱们先往前走着。等到了中午,再接着通报各自的情况。他说着就让飞僵来背我,他和周同去扛那副棺材。我一把拽住齐方,问他知不知道我哥在哪儿?齐方还拿老话搪塞我,说你哥不是元神散了吗,已经找不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往别处看,眼神像是故意要避开我。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肯定我哥还在。而且齐方一定知道他在哪,他们俩说不定又早串通好了。想到这我也就不急了,反正跟定齐方,迟早能见到我哥。

  那飞僵冲我走过来,说是走,其实也没看见它腿动一下。它像是凭空就出现在我跟前,真跟飞似得。我还想说我自己能走,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那飞僵已经一把把我扯了过去。它像扛麻袋一样把我往肩膀上一扛,采取的姿势,还和昨晚上一模一样。我哎了一声,心说不是背我吗?这他妈是背吗,这明明就是……

  想到这突然思维一断,我只觉得身子一动,整个人呼啦啦地向前冲了出去。那飞僵竟然已经扛着我开跑了,路两边的枝啊叶啊飞快地向后退,在我眼里,就只剩下一抹残影。刚开始我还能听见周同在背后叫唤,过了两三秒,就再听不见这林子里还有别的声音。我好像听谁说过速度也是一种兴奋剂,这速度一上去,我的血都好像要烧起来了。不过这飞僵倒是也没跑多久,约莫过了五分钟,它就停下脚步,把我放了下来。我以为它跟人一样也要歇歇脚,却没想到它径自走到一个土坑旁,咚的一声就栽了下去。它栽倒之后就再没动过,吓得我还以为是我把它给骑坏了。我守在它跟前也不敢动,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齐方和周同,扛着棺材从林子里走出来。

  我赶紧招呼齐方过来看看,他倒是一点都不急,先放下棺材,又喝了几口水。这才说阳气太重飞僵受不了,还以为它能背你多跑一段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他叫上周同一块,把飞僵放回棺材里,盖上盖,又给它敷了一层薄土。完了齐方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叫我放在棺材前面拜一拜。我说怎么这僵尸吃素吗?齐方抻着腰,说它昨晚上已经开过荤了,今天得吃清淡一点。

  我听他的去把苹果摆上,齐方在另一边,拿着根棍子猛抽周围的灌木。他告诉周同这叫打草惊蛇,别等我们坐下去,再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周同一听就来劲了,向齐方形容我们如何如何碰见了会飞的蛇。齐方却说那不是蛇,而是一种会结网的长虫。公的名叫蜺,尾巴那儿,长着一个几乎可以乱真的假头。所以也有人叫它双头龙,在古书的记载里,这东西既是妖又是神。我们是运气好只碰上了一条,要是碰上一对,估计已经歇菜了。我说那东西没多厉害吧,就我还能手刃一条呢!

  齐方笑着撇开棍子,比划了一下,说你手刃的那一条,也就两个指头那么粗吧?我回忆了一下,虽然当时眼睛看不见,但感觉还在。那一条被我错认为是绳子,粗也粗不到哪去。齐方说这就对了,母的那叫虹,体型比公的大至少五百倍。要是有这么一条摆在你面前,你一刀一刀砍,都得要一年才能砍断它。周同附和说能有这么厉害?缩了缩脖子,好像已经怕的不行了。
  【我不是专业写手,也爱吃爱耍爱出门,所以一天最多就更一次,没必要经常刷这帖子。以上,说完了】
  【来了】
  我不知道齐方是不是在拿话诓我们,坐在一边,又问了他为什么没和周家一起行动。齐方皱了皱眉,说是他主动脱的队。他打开始就没准备和周家一路走到黑,只不过是借他们的路,把这口棺材和棺材里僵尸运过来。他捻了根细草在手里,又朝埋着棺材的土堆看了一眼。然后他告诉我,周家正在干的事,风险非常大。即便是集合了一批走阴差的高手,成功的几率也还不到三成。齐方离开周家独自行动,看起来是有点势单力薄,但事实上,却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风险。他沿着周家走过的路进去,前头发生过什么,他都能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看齐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于是就问,你们到这儿之后,碰上过什么事没有?周芸的队伍好像和大本营联系不上了,他们又派了周琳,来找之前的那一队人。齐方接过话说,周琳也来了!你知不知道她带了多少人,装备怎么样?他这下把我给问住了,回想起来,那辆面包车里估计能装进去八九个人。至于他们装备如何,我在周家别墅地下室里,就只看见过装装备的包。齐方抓耳挠腮,急得说这回真是耽误事了!我们这一群人脚程都不快,万一要被周琳给赶上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我其实一直都挺奇怪,为什么齐方跟周芸前后脚进的山,人家都走得失了踪,他倒好,我们刚进林子的都能把他给撵上?一问之下才知道,齐方脱队,还真是费了一番周折。一开始出发的时候,齐方在周芸的队伍里,充当的是尸官的角色。他们要运一批死尸到灵海去,就必须保证这一路上,死尸不会发生异变。齐方在这方面是行家,他拿我炼制活尸,除了是向周家表决心之外,也等于是露了一手自个的专业素养。周芸因此判定,齐方他有能力管理队伍里的死人。

  周家头一支进山的先遣队,活人一共有二十五个。除去十六个扛棺材的,剩下的全是周家网罗来的高手。这些人在道上的名声很响,再加上装备好,又是集团作业。刚进山的时候,士气简直都冲了天了。齐方有他自个的打算,一直在死人队伍里物色像样的,准备暗地里炼成僵尸。齐方原来以为,时间这么短,能炼出个游尸来,就算是他运气好了。游尸比走尸能打,但是由于凝气的时间不够,控制起来估计会有点麻烦。齐方也想了办法对付,还想真要是碰上时运不济,游尸炼不出来,走尸他也认了。齐方说起来还有点掩饰不住兴奋,说当时就算是给他三个脑袋,他也不会想到,自己能炼出飞僵。最近这一百年里,国内只出现过四只飞僵。他这只排行老五,但要从各方面素质来看,这一只无疑就是传说中的僵尸之王!

  我看齐方越说越玄乎,离主题也越来越远。赶紧叫他打住,接着说进山后发生的事。齐方还有点意犹未尽,周同支着下巴看着他,也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崇拜。我心说这俩人倒是投缘,可惜没有机会,要不然,让齐方收周同做个徒弟也不错。齐方把话题拉回来,说他们的前期准备其实已经做得很充分了。为此周家还特地画了这个地区的卫星地图,精密度很高,已经大体能够看出来,灵海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我插嘴问了一句,这个灵海到底什么来头?齐方答说他见过的一些记载里提到,灵海就是女娲造人时取人之精魄的地方。

  这他妈比刚才的僵尸之王还玄乎,不过既然是我自己问出来的,我也只能闭着嘴往下听。齐方提到了一些古书里的描述,但对于灵海的具体情况,描述当中却都语焉不详。齐方说这是因为经过了颛顼时期的绝地天通,造成之后很多的上古神学都失传了。所以真要说灵海究竟是什么,除非真正见过的人,不然谁的记载都不可信。也正是因为这玩意的神秘性,从古到今的风水家,都愿意把精力扑在这上头,其中,就包括了齐方的家族。

  齐方停下来喝了口水,又叫我把腿伸出来给他看看。伤口周围的肌肉发硬,我得用手搬,才能把腿搬直。齐方在我伤口旁边捏了半天,啧了一声,说你这不行啊,毒积在皮下了,得想个办法,把毒弄出来。我问他还有什么办法?再割个口子,放点血?齐方一边摇头一边想,最后也没说什么,只让我感觉不对劲了,马上告诉他。周家的先遣队里也有人染上过这种毒,用了抗生素,隔天一早就好了。齐方说真正要人命的都不是这种看得见的东西,而是藏在暗处,那些个不易察觉的玩意。

  他一说,我马上想起我们刚进山那会儿碰见的菌丝。我把事情说了一遍,齐方听完,说怎么他们没碰见那玩意?他苦想了一阵,又嫌我描述的不够具体,弄得他也没法判断那菌丝究竟是个啥。我说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要嫌我描述的不具体,让周同去给你抓一把来看看!周同啊了一声,十个手指头交叉到一块,突然说,他好像知道那菌丝的来历。我和齐方都有点不信,让他说说,他都知道些什么。周同在说之前,先问齐方,待会能不能在他背上画一道阳符?他鬼做的太久了,身上的阳气比常人要弱。齐方点头说行,周同这才说,他觉得那种菌丝,应该是游散的灵体。本质上类似于游魂野鬼,到处去找那些断了阳气的东西,想要附在上头。周同问我还记不记得,最初看到菌丝,是在孙师傅杀死的狗崽子身上。狗崽受菌丝的控制,竟然从进山的门楼那儿,跟了我们一路。

  当时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点着头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菌丝会出现在你身上,也是因为看你阳气弱,才想附上去?周同说可不是吗,一般人的阳气都集中在头顶、心脾和脐下这几个地方,后背本来就显得空虚。再加上他还阳不久,身上的阴阳比例,完全达不到正常人的状态。所以菌丝才会爬到他背上,又因为游散的灵体性质偏寒,所以才能用发热的东西把它给烫掉。我恍然大悟,看齐方,却皱巴着一张脸,像是有什么想不通。我拍了他一把,问他想什么呢?齐方站起来走了几步,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劲啊!要真有游散的灵体在这山里四处飘忽,那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那些个死尸,就应该统统站起来才对!难道当时没有灵体溢出来,是后来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听埋着棺材的那个土堆,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棺材盖直接掀翻土层飞了起来,掉在离棺材好几米远的地方。我和周同都吓得跳了起来,眼看着刚才已经蔫了的飞僵,正从棺材里直直地站起来。它面具上那两只黑洞洞的鬼眼,一动不动,直盯着我们来的方向。齐方喊了一声糟,就地趴了下去。把一只耳朵贴在旁边的树上,听了一会儿,说是有人来了。紧接着就看他匆匆忙忙站起来,招呼我和周同赶紧离开这!

  我急忙去拎东西,刚把包背上,那飞僵已经到了我跟前。它伸出手拽我的胳膊,把我扛起来的时候动作还很利索,但身子却明显往一边歪。我心想肯定是因为阳气过盛它才会这样,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那飞僵扛着我已经打算启动了,突然齐方又叫了声停,让它先把我放下来。我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以为是齐方心疼自个的僵尸,打算让我自己走。没想到我两脚才着地,齐方就指着那棺材,招呼我躺进去。他说扛你一个实在太浪费了,让飞僵把你和棺材一齐带走,我和周同在后边好跑。他又嘱咐飞僵尽量往没路的地方跑,咱们不可能甩掉后边的人,能避一阵是一阵。

  说完,齐方也不理我答不答应,一把把我推进了棺材里。棺材盖旋即盖死,周围的空间顿时就密闭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着,只能感觉棺材立了起来,接着便离了地。拿棺材当交通工具,我这还是第一次。棺材里窒息感很强,我尽量摈住呼吸,怕待会氧气会不够用。这一段跑得时间还挺长,等把我运到安全的地方,飞僵又马上折返回去,找齐方他们。我看它身上的朱砂符都化了,从衣服里透出来,一滩一滩像血似得。过了一阵它再从林子里出来,一只手拎着齐方,另一手抓着周同。
  【走了】
  头顶上太阳已经升的很高,阳光一缕一缕照着飞僵,照得它浑身都在冒青烟,眼睛里全是血丝。我想上去帮一把手,才走了几步,飞僵已经放了齐方和周同,一脑袋栽倒在地上。齐方扑过去就用自己的衣服蒙住它的头,紧张地满头大汗,让我赶紧把它搬到一边去。他自己还要再回去一趟,把我们待过和走过的痕迹遮掩一下。

  周同这会儿也起来了,和我一起把飞僵收进棺材里。我不知道僵尸有没有意志可言,就我看,这只僵尸也真是够拼的了。盖上了棺材盖子,我们找了块背阴的地方,挖了个浅坑埋那口棺材。齐方回来说,情况非常不妙!周琳他们走得很快,已经接近我们昨晚上宿营那块地方。而且他们既然是来找前一队人马的,装备估计比之前的还要好。如果他们有红外线热感仪一类的东西在手上,我们几个在这林子里,根本就藏不住。咱们现在就得开始想想,万一要是双方碰了面,拿什么说词去应付……

  齐方说得快,连珠炮似得。说完了,就跑去看他的僵尸。飞僵的尸气被冲散了不少,齐方说照这种状况,它至少得养到今晚子夜以后,才有可能再站起来。万一在那之前行踪就暴露了,我们这几个活人还好说,它一个死人,那才真是想跑都跑不了!周同还在往棺材上加土,说到时候我们轮流背着它跑。反正不能把它一个扔在这,人家放一把火就把它烧化了!他好像是才想起来我腿有伤,又说林柒不算,就咱俩轮着背。

  齐方没太听周同在安排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拧眉头,自言自语说不行啊,至少得想个法子先对付一阵,不然这样干等着,也太他妈被动了。我看他的样子,像是什么主意都没有,顺道着就提了一茬,说要不然,你布个阵试试?齐方指了指自个,说你看我像是会布阵吗?和死人没关系的东西,都不在我专业范畴内!他懊恼地甩了两下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扑到我面前,问我说:“你之前不也跟你哥出过门吗,怎么样,他教没教过你布阵?”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齐方拉开一点距离,嘴里说我哥要教,也要我学得会啊!那玩意学问大了去了,我只听他提过一些原理,具体怎么操作,我还真没个概念。齐方还不气馁,又问我都见过什么样的阵符,现在给我张纸,还能不能再画出来?

  在明溪矿洞那会儿,我看过我哥布迷阵。当时他是用了一种两面都有字的黄纸,我匆匆忙忙瞥了一眼,也大致还记得纸上写的都是哪些字。我把这些情况跟齐方一说,他马上拍手,叫我把记得的字都写出来。他虽然不会布阵,但对于符箓和暗示,还是有一定的研究的。我们现在已经丝毫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用我画出来的阵符,加上齐方的经验,看看能不能糊弄一阵子。我虽然觉得这么做不大靠谱,也还是尽力凭想象,画了一沓阵符出来。

  我哥画的符都挺流畅挺拔的,怎么到了我手里,全像没睡醒的虫子似得。齐方说像虫子就像虫子了,从包里摸了个罗盘,就去找地方布阵去了。我和周同看着棺材,也往这周围打探,看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就这么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看见齐方回来。他的神情非但一点没缓和,反而好像更糟了。我以为是阵没布成,问他,齐方却说成是成了。不过来的那些肯定都是能人,咱们这临时凑出来的技能,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我跟周同开了块空地出来,齐方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抬起头看着天。他喃喃说天黑了就好了。天黑了,追兵的行动也会不方便。

  虽然知道事情紧迫,但能采取的措施我们都采取了,剩下也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齐方把给飞僵准备的苹果摆好,我们仨又各自吃了点东西。后边有追兵在,我们不敢生火也不敢点灯。天完全黑下来以后,林子里压根什么都看不见。齐方让我和周同睡一会儿,等到能走的时候,他再叫我们。我说昨晚上守夜的也是你,今天要还不睡,人怎么受得了。我的意思是我来看着,周同正在啃一板巧克力,鼓着腮帮子说要不然他守夜。反正他昨天睡过棺材了,现在还精神的很。我不放心他个小屁孩,怕他一会儿犯起瞌睡来,倒头就能睡着。齐方却没什么意见,说反正睡的时间不会太长,差不多子夜了就得开拔。

  敲定了这事,齐方摸黑给周同背上画了个符。我把手电和镰刀也给了他,让他一旦发现什么情况,马上叫醒我们。周同也不知道是不是点了头,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我根本看不见他在哪儿。躺下去才刚窝了一会儿,我就听见身边有走路的动静。我压低声音叫周同,他答应了一声,说是去撒个尿。我还想嘱咐他别走远了,突然从我脚那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我甚至感觉我鞋子都湿了,一下蹿起来,骂说你他妈看着点尿啊!周同吓了一跳,尿一半不尿了,还怪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躺在这!我不想和他理论,换了个地方躺下去,这才迷瞪了一会儿。期间我醒了好几回,看看表,听听四周的动静。感觉一切无恙,才又闭上眼睡回去。

  最后一次我醒来看表,表上的两根指针,都在十二点旁边,我想已经是子夜了,齐方可能马上就要叫我们出发。于是也就不打算再睡,坐起来,搓了两把脸。搓完脸我才感觉周围静得不像话,周同不是在守夜吗,多少得有点动静才是啊!我叫了他一声,没有人答应。我开始以为他小子没扛住,给睡过去了,往周围去摸,一不小心就摸到了一只脚。那只脚蹬了我一下,含混地说你不睡觉,抓我脚干嘛?我听那是齐方的声音,放开他,继续去摸周同。

  摸了一圈下来,除了齐方和埋着棺材的土堆,其他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事情不对劲,拧亮了一支手电,迅速扫了扫周围。齐方这下彻底醒了,一跃而起,又不敢大声喊,只能低吼着问我:“你干嘛,不是不让你开灯吗?”我说周同不见了!我摸过也看过,到处都没有他!他到哪去了,你刚才醒没醒,听没听见他的声音?黑暗中我看不见齐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猛地站起来,飞快地跑了两步。没他的指示我不敢再开灯,朝放装备的地方过去,摸到周同的包还在。他刚才估计是蹲在这吃东西来着,饼干的包装袋就撂在地上。我给他的手电也还在,那把镰刀却不见了。

  齐方跑出去又跑回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闷声栽到我跟前。他急着说人还真不见了,这么黑灯瞎火的,他能到哪去?我说周同连撒尿都不敢走远,他要是离开,肯定不是自愿的。会不会你给他画的符不管用,有东西过来,把他给掳走了!齐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摇头,听着就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他说如果真有东西过来,飞僵也不会躺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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