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小说《欢乐牛逼武侠梦》,感谢倔驴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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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泰山日出:人生若只如初见,尔就仍非我对手
“是黑虎的徒弟时猛么?”湿儿可是恨死了西海六龙。想起前几天被西海六龙捉去,差点把小命都弄丢了。后来又被他们一路狂追,直到长安城附近才勉强脱身。这一口恶气,湿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如果是黑虎徒弟在此,那再好不过!湿儿激动起来,催促华克之道:“还不快快宰了他?”
华克之又犹豫起来,道:“人家是晚辈,我怎好以大欺小?岂不是有失身份?”江湖豪杰都顾忌身份,以大欺小自然会被笑话。华克之作为丐帮帮主,在辈份上便跟正经和尚、玉箫师太以及黑道的西海六龙等人平起平坐。眼前这个多情浪子是黑虎的传人,那自然是晚辈。湿儿道:“他年纪还比你大十来岁,你怎成人家前辈了?”
等了半晌,湿儿见华克之还是犹豫不决,便觉心中不快。心想,这些江湖大侠都把身份看得极重。打起架来偏要论辈份,不好意思出手,比如说黄药师和李莫愁;结交起兄弟来又偏偏乱伦,隔着几辈都可以结交,比如说黄药师和杨过。要是我自己武功高强,我他娘的想打谁就打谁,哪管他辈份不辈份。只可惜自己武功不行,要看华克大哥的脸色。
华克之见湿儿不开心,再也不敢犹豫,走上前去道:“华山派两位兄弟请了。在下丐帮华克之,让我来会一会这位西海派高手如何?”
场中的多情浪子正是黑虎竺人的徒弟乖乖虎时猛。他一听华克之的名头,着实吓了一大跳。他早先自然看出他是丐帮的,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便是丐帮帮主华克之。而且华克之叫破他的门派,更让他诧异不已。西海派虽然名字响亮,但多在西域活动,闯荡中原的次数并不多。他现在用的这套西海飘忽掌,除了他和他的师父师爷,再无别人会使。便是他的几位师叔,也不会飘忽掌。华克之竟然在数招之内就识破了自己的门派,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自艺成之后便只身闯荡江湖,因此,尚不知这次西海六龙助刘堡主捉拿华克之以及他师父黑虎同华克之交手之事。
此时,场中尚看不出胜负。华山派二人虽然单个武功均弱于时猛,但以二对一之时,在气势上还有略胜之迹。他们正要挽回面子,岂会让华克之出手相助?他们早已听见湿儿和华克之的对话,后加入战团的那个华山派弟子道:“原来是华帮主,久仰久仰!在下华山派机不失。你是一派掌门,岂可与我们这些晚生后辈交手?还请华帮主自重。”
湿儿见华克之为难,便笑道:“华克前辈,你就跟晚辈一起看热闹好了!”华克之不善言辞,被湿儿一番取笑后,脸一红,只好又坐下观战。
时猛身形飘忽,掌法飘忽,华山弟子连攻数剑都刺到了空处。华山剑法虽然精妙,却无论如何也伤他不着。打得一阵,二人的剑法反而乱了。打到后来,二人更是狼狈不堪。直看得华克之连连摇头。又拆了数招,只听时猛一声大喝,已将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的长剑打落地上。
华克之正待上前相救,华山派二人却又已挥掌扑上,看来这些人在湿儿面前都喜逞强好胜。华山派是以剑法出名的门派,掌法本就泛泛,加之二人内力平平,自然远非时猛的对手。没几个回合,时猛就逼他们对上了掌。只见时不再和机不失二人在时猛飘忽掌的带动下,时而跌跌撞撞向前,时而踉踉跄跄向后。湿儿看热闹看得兴起,早忘了什么正邪之分,竟然替时猛叫起好来。
华克之见势不妙,生怕华山派二人受了内伤,一招“亢龙有悔”呼啸而出,掌力正好落在四掌相交之处。他无意伤人,掌力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将三人分了开来。华山派二人再也不敢逞能,赶紧面红耳赤地回到座位上。
华克之来到时猛面前,拱手道:“华某向西海派高手请教几招!”时猛自知不敌,他也是奸猾得紧,赶紧拿前辈晚辈的身份说事。只见他双手一拱,恭恭敬敬地道:“晚辈西海派黑虎竺人门下乖乖虎时猛拜见华帮主。刚才晚辈跟华山派高手过招,招式中定有不少破绽。还望华帮主出言点拨。”
湿儿心道:“华克大哥这个前辈真是当定了。好个出言点拨!是要打嘴仗么?”华克之一见对方自称晚辈,又恭恭敬敬地请自己出言点拨,又是犹豫起来。
湿儿一看华克之要罢手,当然不干,忙道:“华克前辈,你跟晚辈过招该当让他三招才对,不可丢了长辈的身份!”华克之可不愿跟湿儿变成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忙对湿儿道:“你还是叫我大哥好。”湿儿调皮地一笑道:“好吧,我就沾你的光,也当一回前辈。你跟时猛贤侄过招的时候,作为长辈,你要让他三招。”她这一称呼时猛为贤侄,大厅里还剩下的两三个胆大看热闹的便都笑了出来。
时猛只好吃个哑巴亏,眼见不能轻易逃掉,但好歹当个晚辈可以先出三招。他一边准备迎战,一边狠狠地瞪了湿儿一眼。湿儿道:“时猛贤侄,你干嘛?竟敢对前辈如此无礼吗?”时猛忙道:“岂敢岂敢!晚辈时猛拜见前辈美女。”华山派的时不再和机不失也郁闷不已,以后要管华克之和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叫前辈了。
华克之道:“时贤侄,咱们就比划比划。我先让你三招。”说罢,他自己脸先红了。他可没有湿儿那般顽皮。自己二十多岁,管三十多岁的人叫贤侄,怎么都觉着别扭。
时猛道:“晚辈就不客气了。”他的飘忽掌本来就是从以弱胜强的兵法中演化而来,面对强敌,自也不是十分害怕。但如何找到机会跟华克之对掌,心里却是没底。他“呼呼呼”就是三掌,朝华克之要害部位拍去。华克之虽不出招,但降龙掌身法极快,一一闪身躲过。
湿儿生怕华克之吃亏,忙叫道:“三招已过!华克大哥可以出招跟时猛贤侄对打了。”
华克之手掌一伸一缩,一招“潜龙勿用”拍了出去。时猛城府极深,知道前三招打不中对手,因此便用了三个虚招而已。这第四招,正是他诱华克之对掌的最佳时机。他见华克之降龙掌拍来,当即举掌趋前相迎。
华克之吃过飘忽掌的亏,尽管时猛的内力比他弱得多,他还是不愿对掌。他见时猛凑上前来,赶紧后跃,避开两掌相对。刚一着地,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一招“亢龙有悔”。时猛哪敢以掌力凌空硬接?赶紧向旁跃开。他身后的桌子椅子可就遭了殃,应声倒了一大片。
此时,华克之再也顾不得好友赖毅的生意,猛提一口气,然后以气化掌,左掌前探,右掌嗖的从左掌下穿了出去,向着时猛的小腹位置凌空击去。华克之这几招刚猛异常,都是攻向时猛的要害之处。时猛吓得面如土色,别说找机会对掌了,躲不及就要命丧当场,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逃跑。湿儿见华克之猛不可挡,高兴地拍手叫好。华山派二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威猛的掌法,虽然并不是要打他们,也不禁浑身打颤。
时猛手上有好几条丐帮弟子的人命,加之西海六龙前几日设计陷害华克之,华克之此时早欲除之而后快。见时猛摇摇晃晃朝楼梯口逃去,他跃起半空,用足了十成功力,一招“飞龙在天”朝时猛击去,务必在他下楼之前将他打倒在地。
恰在此时,楼梯处飞上一人,替时猛接了这一掌。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那人被掌力震下楼去,华克之也后退了两步。华克之心下一惊,此人是谁?内力相当了得,只怕跟正字辈的和尚差不远!
华克之赶紧趋前去看,只见楼下之人五十多岁,身着华山派服饰,正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时不再和机不失赶紧奔下楼去扶起那人,口中连叫“师父、师父”。
那人将时不再和机不失推开,拔出长剑,轻轻一飘,已飞上楼来,落在华克之身前。华克之见他受伤之后身法仍如此轻盈,心中又是一惊。
机不失忙在楼下叫道:“师父,他是丐帮帮主,刚才帮我们打坏人来着!”来人呵斥道:“住嘴!谁好谁坏为师分不清么?”随即对华克之冷冷地道:“丐帮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果然厉害,我再请教几招。”华克之本想向来人自报家门,并解释跟时猛相斗的原因。听他如此说,那自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时不再和机不失既然称他做师父,莫非是华山派掌门人高含沙?忙拱手行礼道:“晚辈丐帮华克之。前辈莫非是华山派高掌门?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还望赐教。”虽然作为丐帮帮主,华克之理应跟其他各派掌门是平辈,但他见到其他门派年纪大的,却早已习惯称呼为前辈。湿儿自然不愿降了辈份,急道:“乱了乱了。你称呼他为兄长即可!”
来人冷冷地道:“在下便是华山派高含沙。华帮主武功高强,‘前辈’二字,在下如何克当?”
原来真是华山掌门高含沙,怪不得内力颇有些修为。华克之忙道:“原来是高掌门,久仰久仰!贵派与敝帮同属正义道上门派,二派历来交好。刚才那人是西海六龙门下的乖乖虎时猛。西海六龙攻占了敝帮陕甘宁分舵,而且时猛手上也沾了不少敝帮弟子的鲜血,华某当手刃他。不知高掌门何故阻拦?”
高含沙略显吃惊,先是“哦”了一声,随即面带喜色道:“陕甘宁分舵被端了?恭喜华帮主!贺喜华帮主!”
华克之吃惊道:“高掌门这是何意?不知华某何处得罪了贵派?高掌门竟然对敝帮的不幸冷言嘲讽?”湿儿也是大吃一惊,少林、武当、丐帮、华山等都是正义道上门派,而西海六龙则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华山派竟然会帮西海六龙来对付丐帮?
高含沙冷冷地道:“你们丐帮到处设置分舵,完全不将其他门派放在眼里。你难道不知道,长安一带还有我华山派和全真教么?”
华克之忙道:“敝帮设立陕甘宁分舵是统一协调这三省的弟子抵抗魔教、行侠仗义,跟贵派和全真教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有难之时,咱们正教之间还可以互相支援。”
高含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们丐帮势力越来越大,行侠仗义都让你们丐帮干了,我们华山派和全真教还有存在的意义么?”
湿儿心想,原来高含沙是担心丐帮抢他们的地盘。不是丐帮弟子早就遍布全国了么?陕西境内自然也早就有丐帮弟子驻扎。华山派真是小肚鸡肠,自己不能发扬光大,便嫉妒丐帮的发展壮大。
华克之道:“不知高掌门对敝帮的发展有何意见?”
高含沙道:“我奉劝你们不要在全国各地到处设立分舵。陕西有全真教和华山派,宁夏有黑鹰派,你们偏偏成立一个陕甘宁分舵。山东有泰山派,河南有少林和嵩山派,你们偏偏又设立一个晋冀鲁豫分舵。难道我们自己境内的事情自己搞不定,需要你们丐帮插手么?”
华克之道:“这些地方原本就有敝帮弟子,我们只是设立一个分舵而已。不知如何碍着贵派的事了?”
“碍着我们什么事?莫非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分明是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大势扩张,抢占别派的地盘。数月前,你们陕甘宁分舵还把华山脚下雷家庄的庄主杀了,真是欺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陕甘宁分舵杀雷庄主的事华克之当然知道。时值他接任帮主的典礼,陕甘宁分舵的吕向阳舵主便因此事而缺席。华克之道:“每个门派都想在武林中发扬光大,贵派可以多招些徒弟,敝帮到处设立分舵也没有错。那雷庄主欺压良善,是江湖豪杰便都想杀他而后快。”
高含沙怒道:“呸!你们也发扬光大得太盛了。难道就不能给我们其他门派留点空间么?我们华山派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到我们山下来行侠仗义?废话少说,今日就让高某领教一下你那天下无敌的降龙掌。”
华克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而且贵我两派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高掌门何必苦苦相逼?”
高含沙哪肯罢休?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摆,便要刺出。便在此时,楼下突然有人高声叫道:“高掌门,不好啦!”不闻楼梯响,一个和尚已经站到了高含沙的身后。
高含沙惊道:“净空大师,何事惊慌?”他似乎跟来者非常熟悉,头也不回,光听声音便知来者是谁。
叫净空的和尚见高含沙摆开架势正要跟人打斗,而对手却只是一个年轻的丐帮弟子,略感诧异。劝道:“堂堂掌门欺负一个小叫花,不觉丢人么?贫僧方丈师兄被玄冥神掌打伤了,快去帮贫僧想想办法吧!”
高含沙奇道:“玄冥神掌不是早就失传了吗?大师大惊小怪干什么?”
湿儿也听说过玄冥神掌,那是百损道人所创的一种阴毒无比的掌法,后传与玄冥二老鹤笔翁和鹿杖客。受者身现绿色五指掌印,寒毒入体,发作时痛苦难当,九死一生。张无忌小时候曾被鹤笔翁一掌拍中,寒毒散入五脏六腑,虽经张三丰及武当诸侠输入纯阳内力相援,又经蝶谷医仙胡青牛全力施救仍无法驱尽寒毒,性命危殆。直至他练成九阳神功,方化尽此掌之毒。如果这种掌法真的重现江湖的话,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只不知华克大哥的降龙掌比起玄冥神掌来,孰弱孰强?应该是华克大哥更厉害吧?
净空和尚急切地道:“高掌门快跟贫僧去看看吧!贫僧师兄危在旦夕!”高含沙还剑入鞘,对华克之恨恨地道:“今天暂且放你一马。改日再领教你的降龙十八掌。”
谁人不知降龙十八掌是丐帮帮主的绝技?净空和尚闻言一惊道:“这位莫非是丐帮华帮主?”华克之忙应道:“正是区区在下。”净空和尚道:“贫僧乃青龙寺净空。贫僧方丈师兄净悟刚刚被奸人所伤,疑似是中了玄冥神掌。可否请华帮主一同前往参详?”华克之道:“承蒙净空大师看得起,只是华某尚无什么江湖经验,只能去凑热闹。”当即带同湿儿一起前往青龙寺。高含沙不愿与华克之同行,已经带门下弟子们头前走了。
因事起紧急,两行人不敢怠慢,施展轻功向东飞奔而去。骡马市和青龙寺不过十来里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悉数抵达寺内。净空和尚未及给华克之等人引见寺中其他僧人,便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净悟和尚的禅房。
还未进门,便已听到净悟和尚的低声惨叫“好冷”。声音凄厉异常,似乎痛苦不堪。湿儿闻声一颤,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刚跨进门,又听净悟惨叫道:“热死我了!”吓得湿儿想撒腿就跑。幸亏华克之拽住她的小手,才不致慌张失态。湿儿见一个干瘦老和尚侧卧榻上,正用颤抖的手将厚厚的被子掀开。待湿儿等人来到塌前,他又已将被子盖上,大呼“好冷”。湿儿清楚听到他上下齿磕碰相撞的声音。
净空和尚扶起净悟和尚,给高含沙、华克之等人看背后的伤处。只见干枯粗糙的皮肤之上,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碧绿的五指掌印。跟传说中的玄冥神掌掌印一般无二。正在这时,净悟和尚又叫了一声道:“好热!”掌印却已变得乌黑发亮。华克之刚想伸手去摸,净悟又叫了一声“好冷”,掌印又已变回碧绿。华克之吓了一跳,赶紧将手缩回来。片刻之间,掌印的颜色已经变了好几个来回。
有声版《欢乐牛逼武侠梦》第一回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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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含沙沉思片刻道:“这不是玄冥神掌。先师曾经提起过,玄冥神掌的伤处只呈碧绿,不会呈乌黑发亮。掌印处虽炙热异常,但浑身却是冰冷。像净悟大师这样又冷又热的伤,断然不是伤于玄冥神掌。再说,玄冥二老也没有传人。恐怕打伤净悟大师的却是另有其功。”净空和尚问华克之道:“华帮主有何高见?”华克之红着脸道:“华某没什江湖经验,只觉高掌门说得甚有道理。”净空和尚又问高含沙道:“高掌门可有良策,救贫僧师兄于危难?”高含沙摇摇头道:“高某不懂医术,惭愧惭愧!”
正在此时,又进来两个和尚。前面一个和尚对净空道:“二师兄,澄定方丈法驾到了!”这和尚正是净空的师弟净慧。净悟受伤后,他和净空分别去请华山掌门高含沙和大兴善寺的澄定方丈。湿儿见澄定和尚白须白眉,少说也有八十来岁,气质超然出尘,端的是浑身仙风道骨。饶是她调皮异常,也对澄定和尚多了一份敬畏之意。
净空赶紧将澄定和尚让到净悟的塌前。澄定和尚只看得两眼,便对净空和净慧摇头叹息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应是无人可救净悟师弟了!二位师弟,赶紧准备后事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空和净慧流着泪道:“烦请师兄细说详情。”澄定和尚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被东瀛倭寇打伤的。”此言一出,众人莫不一惊。华克之书读得不多,也很少听人提起过东瀛,但大抵知道东瀛便是俗称的日本。他喃喃地道:“东瀛和咱们中土不是隔着大海吗?倭寇怎么来的?”湿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先不要发问。
澄定和尚又道:“大约七十年前,老衲的一位师叔也被这种掌法打伤!那时老衲还小,十来岁的年纪。也不知道师叔在哪里遇到了倭寇,二人交手的详情又是如何。反正,最后师叔被抬了回来,一会儿叫好冷,一会儿又叫好热,肩上便也有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掌印。中土武林名家、医学名家都来看了,什么法子都没用,老衲的师叔最后也是不治身亡。”说到这里,澄定和尚不住摇头,口中连喧佛号,眼含无限悲伤,悲伤中又分明闪过一丝恐惧。
澄定和尚顿了一下,续道:“听师父一辈提起,这种掌法起源于东瀛,叫做‘冰火两重天’掌法。也不知倭寇们用什么法子修炼,竟然能在体内练成两股截然相反的真气,一股至阳,一股至阴。‘冰’自然是指至阴的真气,‘火’当然是指至阳的真气。”
听说这种掌法叫“冰火两重天”,湿儿心内直呼不雅。一想到倭寇的荒淫无耻,便又觉得这名字真是太恰如其分了。中土的文人雅士断不会取这么个俗名。
澄定和尚续道:“冰火两重天掌法可比玄冥神掌毒辣多了。纯阴的玄冥神掌尚可被纯阳的九阳神功治好。但如净悟师弟这般中了冰火两重天掌法,至阳至阴两股真气不停地转换,让人一会儿上到天堂,一会又跌入地狱,不断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折腾。无论你用至阳的还是至阴的神功都无法解救,如何能不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倭寇真是恶毒变态至极!非要将人活活折磨至死。”
“过去七十年中,这种掌法再也没有在中土武林出现过。于是,大家也便淡忘了。你们年轻一代人别说见到这种掌法,连听说的机会也都没有。却没想到七十年后倭寇又来中土挑衅,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啊。”叹息一声后,澄定和尚又转向华克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
华克之忙拱手还礼道:“晚辈丐帮华克之,拜见澄定神僧。”“原来是丐帮华帮主。华帮主真是年轻有为,难得的人才。”“哪里哪里。神僧过奖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旭日山庄的东方姑娘。”湿儿忙拱手行礼道:“湿儿拜见澄定神僧。”
“真是郎才女貌啊,祝贺二位。”寒暄一毕,澄定和尚正色道:“华帮主,我中土和东瀛的交往久矣。远在秦朝,就有徐福东渡。至唐代,两国的交往已经变得非常频仍。当时,很多倭寇来我学习,史称‘遣唐使’。从明朝开始,倭寇贼子便经常大规模在我国沿海一带活动。倭寇和我中土武林人士过招已不是什么罕事。只是这个贼子竟然跑到高手林立的长安城伤人,实是大胆狂妄至极。”
中土武林忽招东瀛倭寇挑衅,大家均感事态重大,尽皆沉默不语。过了一阵,众人忽觉室内少了点什么。净空和尚返身一看,却是净悟和尚早已没了呼吸。那少了的,自然便是好热好冷的叫声。净空净慧二僧跪在塌前放声痛哭。湿儿见净悟和尚背上掌印的颜色兀自变换不停,不禁紧紧握住华克之的手。
等净空净慧二僧哭了个痛快,澄定和尚才出言安慰二人。几大掌门高僧商讨重大事情本无湿儿插话的资格,但华克之嘴拙,只是一味地沉默,湿儿便开口轻声问道:“却不知倭寇为何要伤害净悟神僧?”她一贯管和尚叫大叔,此时竟也改口称神僧,大概是出于对澄定和尚和死去的净悟和尚的尊敬。
净空和尚答道:“贫僧和净慧师弟在院内散步时,突然从藏经阁方向传来师兄的厉声喝问:‘是何人敢闯藏经……’师兄想说的自然是‘是何人敢闯藏经阁’。‘阁’字尚未出口,便传来了他凄厉的惨叫。贫僧和净慧师弟赶到藏经阁时,师兄已经倒在地上,口中好冷好热地叫。净慧师弟照顾受伤的师兄,贫僧则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人?想来那东瀛贼子的轻功高明得很。”
净空和尚缓了一缓,续道:“本寺在唐代曾跟东瀛有些来往。当时,东瀛派了很多遣唐使来我中土学习,其中就有一些东瀛的高僧来本寺学法。但这样的交往在唐朝以后就断了。如今已经过去数百年,我们还哪里知道本寺前辈高僧跟东瀛人有何恩怨?”
湿儿道:“那东瀛贼子既然在藏经阁出现,定然是冲着经书来的。”净空和尚道:“这一节贫僧和净慧师弟自然也想到了。在前去请澄定师兄和高掌门、华帮主之前,贫僧已差弟子们去藏经阁清点过藏书。重要经典都未有失窃,独缺了一本无足轻重的《顺风相送》。”湿儿奇道:“那是什么书?”净空和尚道:“那是一本成书于明永乐年间的有关航海的书,业内称为‘海道针经’。明代航海家世代相传,却不知因何缘由放到了本寺的藏经阁。”
湿儿道:“可能对东瀛倭寇来说,航海技术非常重要。对咱们中土而言,见到大海的机会都少,自然不重视什么海道针经。只是这倭寇也太狠心,拿了书就走吧,竟然还用狠毒手段伤人,实在当诛!”澄定和尚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言差矣!咱们历史上不是还有郑和下西洋么?航海技术对咱们中土来说也非常重要。”湿儿脸一红道:“多谢澄定神僧指点。咱们定当从倭寇手中将书夺回来。”
华克之犹记得鲁猪脚长老曾在金瓶似的小山提到过保卫钓鱼岛,插话道:“如果咱们也学习一些航海技术,必要时便可去钓鱼岛找倭寇的晦气。”他知道,倘若朝廷官兵不出手,光靠武林人士的话,要夺回钓鱼岛几无可能,便只说去找倭寇的晦气。澄定和尚赞道:“华帮主说得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为国着想,为民谋福,真大侠也。”华克之忙谦虚道:“神僧过奖了,晚辈不敢当。”高含沙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澄定和净空、净慧等和尚似乎熟知高含沙的性格,也不加理会。
湿儿突然问净空和尚道:“请问大师,这本《顺风相送》可曾提到钓鱼岛?”净空对净慧道:“师弟,这书你读过几遍,你来回答小施主吧。”净慧脸微红道:“当初贫僧以为此书是武功秘籍,背着两位师兄偷偷看过几遍。不曾想,还是被二师兄注意到了。书中并没有提到小施主所说的钓鱼岛,倒是在其中一篇《福建往琉球》中提到一个‘钓鱼屿’,不知跟钓鱼岛是否是同一回事?”
湿儿道:“咱们经常说‘岛屿、岛屿’,实际上岛和屿并没有明确的区别。二者都是四面环水,上面长有树或草的海岛。只是一般屿比岛略小。净慧大师还记得提到‘钓鱼屿’的那一小段文字么?”
净慧和尚道:“原文大概是这样的:‘太武放洋,用甲寅针七更船取乌蚯。用甲寅并甲卯针正南东墙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头。又用乙辰取木山。北风东涌开洋,用甲卯取彭家山。用甲卯及单卯取钓鱼屿。南风东涌放洋,用乙辰针取小琉球头,至彭家花瓶屿在内。正南风梅花开洋,用乙辰取小琉球。用单乙取钓鱼屿南边。用卯针取赤坎屿。用艮针取枯美山。南风用单辰四更,看好风单甲十一更取古巴山,即马齿山,是麻山赤屿。用甲卯针取琉球国为妙。’”净慧和尚当年误将此书当作武功秘籍背了下来,时至今日,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湿儿道:“这段文字好像全是些古代航海家习用的术语,深奥难懂。据记载,明代出使琉球,多由金门岛正式出洋。第一句的‘太武’即指金门岛,‘乌坵’则指福建湄州岛东的乌坵屿,这里是祭献天后妈祖的地方,是出洋者的必拜之地之一。‘小琉球’则指我国的台湾宝岛。这段话大致是说,从福建金门岛经台湾海峡,再经由钓鱼屿等岛屿进入琉球国境的航海方法。如此看来,钓鱼屿便是钓鱼岛无疑。”湿儿从小就习文练武。在武学方面虽想当大侠,却因为怕苦怕累,以致武功始终不入流。习文方面原本也不甚努力,但是她天资聪颖而且记性好,读过的书便都还记得。此时,在几个成天念经的大和尚面前竟也能侃侃而谈。华克之更是被她说得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湿儿见华克之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偷偷掐了他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书中说,钓鱼岛是在进入琉球国之前经过的,清楚地表明钓鱼岛等岛屿在明朝的海疆之内。我记得另有一本明朝典籍,说是到了古米山才算进入琉球国。恐怕东瀛贼子偷走此书的目的,便在于毁去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真是狼子野心。”说完这些话,湿儿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怎么还懂这些东西呢?以前我都是听哥哥的,他现在不在身边,华克大哥又没读过书,我倒是成了文化人。
澄定和尚等人自然把佛教经典背得滚瓜烂熟,但于佛教之外的典籍就甚少涉猎。此时听湿儿说丢失的《顺风相送》一书是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便都咒骂倭寇不止。净慧和尚道:“贫僧当初见此书既非佛经,亦非武功秘籍,便不再留意。没想到因贫僧等的疏忽,导致此书被倭寇盗了去。若因此被倭寇毁灭掉有关国土的证据,贫僧真是罪孽深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华克之道:“净慧大师不必自责。咱们找机会把这本书夺回来。华某就不信咱中土武林斗不过倭寇!”
华克之和湿儿在长安待了两日,一边游玩一边暗中查找倭寇的踪迹。却哪里见到倭寇的半点影子?湿儿道:“我有种预感,那个焦山口便是日本人!”华克之奇道:“不是说日本人是畜生么?可是焦山口明明长得跟人一样。湿儿妹妹,你冤枉焦大哥了。”湿儿扑哧一笑道:“说他们是畜生,自然是骂他们。因为他们残忍变态,算得上是人面兽心。”心想,华克大哥真朴实,竟把人家骂人的话当了真。
湿儿又道:“华克大哥,你说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陷阱有没有可能是倭寇布下的?”华克之一惊,随即答道:“不会吧?倭寇只是来夺书,他们的目的是妄图霸占咱们的钓鱼岛。跟金瓶似的小山有啥关系?”湿儿道:“那就不对了。为了钓鱼岛,咱中土武林和东瀛武林少不了要狠狠地打上一架。这是国际大气候和咱们自己的小气候决定的,是迟早要来的,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咱们武林人士是夺岛的主力,如果倭寇先设毒计除掉中土武林人士,不就轻而易举把钓鱼岛霸占了吗?”
华克之想了想道:“湿儿妹妹说得没错,的确是这个理。那咱们打的赌怎么办?倭寇算邪道还是正道?”湿儿道:“倭寇比邪教还邪恶,当然算邪教才对。”华克之道:“如此说来,如果是倭寇布下的陷阱,那也算我赢?”湿儿道:“那是自然。”
忽然,湿儿又道:“不对!即使是邪教中人,却也不愿钓鱼岛落入倭寇手中。如果硬要将倭寇、邪教和正教分成两队的话,肯定是倭寇算一边,中土的邪教和正教算一边。”华克之道:“湿儿妹妹说得对。邪道上的人虽然残忍,是大坏蛋,可是邪教中的大部分人也是爱国的。如果倭寇要夺咱们的钓鱼岛,邪教多半愿意跟正教一起抗击倭寇。那湿儿妹妹赌这个阴谋是倭寇还是中土武林设的?”
湿儿沉吟片刻道:“这可又太不公平了。倭寇大老远来金瓶似的小山设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在倭寇和中土武林之间选择,赌中土武林的自有必胜的把握。依我看,邪教的可能性最大,正教的可能性次之,倭寇又次之。不如将正教和倭寇分成一队,邪教分成一队,这样双方才都有胜出的机会。”华克之道:“好,一言为定。”
湿儿见华克之虽时时惦记去泰山找那个小男孩,却又不忍心打搅自己的游兴,一直闭口不提去泰山之事。心想,华克大哥对我真好,除了不愿乱杀人之外,凡事都顺着我。我也应该替他分忧,不要贪玩才对。想至此,湿儿便牵着华克之去找赖毅辞行。
久别重逢,马上便又要分手,赖毅自然好酒好肉送行。华克之大是感动,也不推辞。湿儿知道出了长安城后又要开始讨饭生活,更是巴不得多吃一些好菜。华克之酒量欠佳,刚饮两小杯就已变成了大红脸。赖毅却又举杯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好兄弟,再来一杯!”华克之已感头晕,想推辞,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湿儿见他为难,便接话道:“赖兄,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哦。”赖毅一怔,问道:“哪里不对了?请小妹妹斧正。”湿儿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这位好兄弟现在是丐帮帮主, 他走到哪里都有朋友。你说对不对?”赖毅连连点头道:“小妹妹说得极是。”湿儿又道:“所以你刚才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就不对了。那句话应该改成‘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一杯酒,华克大哥就不喝了,到下一个朋友那里再喝。你看如何?”赖毅赶紧收起酒杯,歉意地道:“我真是小看了好兄弟。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到哪里能少了酒喝?”
三人吃饱喝足后又说笑一阵,赖毅才送华克之和湿儿上路。他牵来两匹好马给他们,还要硬塞一个包裹给华克之。华克之坚拒不要,赖毅却执意要送。二人推辞不下之际,只听湿儿在旁清咳一声。华克之忙道:“赖兄的盛情难却,小弟就收下了。”湿儿却道:“赖兄,包裹我们收下,你收一匹马儿回去吧。”赖毅刚要坚持,见湿儿小脸一红,马上明白过来,人家要亲密地同骑一匹马,便高高兴兴地牵了一匹回去。
二人挥别赖毅后,湿儿一把抢过包裹来,掂了掂。心说,嗯,够沉。可不是湿儿我爱银子,实在是前几天饿怕了。她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过得惯叫花子生活?她见华克之正看着自己,赶紧做个鬼脸,“嘿嘿”讪笑两声。
二人一路向东而行,时快时慢。不几日便到了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