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拥片刻,湿儿突然道:“华克大哥,你觉得他们会把分舵的人怎么处理了?杀掉了吗?还是只是关起来了?”华克之道:“这我如何知道?”湿儿道:“如果只是关起来了的话,你去把他们救出来,双方就会变成势均力敌。”华克之担忧地道:“可是我现在不能离开你。如果我下去的话,他们肯定会上树来捉你。如何是好?”湿儿想了想,打消了念头,道:“我想,以堡主凶残的个性,多半已经全部杀掉了。还是不要冒险去找。”
二人静静地坐在树上,谁也不说话。湿儿想,要是能跟华克大哥这样一直坐下去该多好呀!稍微在幸福中沉浸一下,马上便醒悟过来,目前二人正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须得时刻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一会,湿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策了。虽然现在二人在树上,华克之武功高强,又居高临下,自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可是西海六龙只围不攻,以逸待劳,己方二人最终会被饿死。倘若刚才不上树,拼个你死我活,杀出一条血路,还有逃命的机会。现在,以华克之的武功,树下定然没人拦得住他。他要逃跑,自然不难。如果他要带着我一起逃跑,却又做不到。唉,都怪自己以前学武总偷懒,以致武功低微,眼下白狐偏偏又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如果他们把我抓住,华克大哥肯定乖乖就范,现在却是我拖累了华克大哥。跟他一起赴死当然是我的心愿,可是我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他是丐帮帮主,可以率领丐帮弟子们行侠仗义,救苦救难;他又是武学奇才,对武学的发展尤为重要。他要是跟我死在这里,降龙十八掌岂不是会失传?
决计不能让华克大哥死在这里!可是,我怎生想个法子,让他一个人逃走呢?不如等一下我趁他不注意,自个儿跳下树去摔死算了。如此一来,他一个人便可轻松杀出重围。想到此处,湿儿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那自是伤感的永别之泪。也亏她小小年纪,竟然想到以自己之死去换取心上人的自由。她虽然武功低微,然自幼深受侠义精神的影响,关键时刻,便不自禁地萌生出牺牲自己,成全心爱之人的想法。
华克之见湿儿突然流泪,以为她年纪尚幼,担心被对方抓住送了性命,便即出言安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湿儿是在思索如何才能不拖他的后腿,助他脱困。湿儿忍住悲伤,淡淡地对华克之道:“如果我不幸被他们杀害,华克大哥,你可要给我报仇雪恨呀!”华克之忙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入夜,黑虎竺人、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四人就在树下大吃大喝。刘堡主早已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休息去了。他们此举,自然是想让湿儿和华克之二人看着嘴馋,诱他们下树去。庄丁们穿梭来往,吆喝着为四人端菜送酒,似乎生怕华克之和湿儿看不见闻不着,嗓门都特别地大。
华克之和湿儿下午的面皮吃得很饱,现在情况危急,对西海六龙的吃喝还无感。不过,湿儿自然明白,今天晚上可以不吃,明天还能不吃吗,后天还能不吃吗?那样,岂不是最终要饿死在树上?华克大哥现在精神劲儿很足,还可以下去跟他们打上一架。饿两日之后,想打架都没了力气。如果现在让他下去跟他们过招,自己跳树自尽,华克大哥没有了自己这个累赘,肯定轻松逃脱。湿儿死意已决,对华克之道:“我看他们大吃大喝就烦,华克大哥,你去把他们的桌子掀了可好?”华克之揣度不出湿儿的心意,湿儿让他去打架,他焉能说不好?当即飞身下树。
庄丁们见华克之下来,纷纷涌了过来。华克之一把抓住最前面的两个庄丁,向黑虎竺人等人的桌子扔去。余下庄丁见华克之神勇,只是大声吆喝,却再也不敢上前造次。
黑虎竺人抹了抹嘴,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白狐伊聪、猫头鹰殷于飞和食人鳄庞大海等三人也随即站起。四人离桌朝华克之迎来。离华克之还有丈远,黑虎竺人便拦住其他三人,示意他们靠边站,他要单独跟华克之比试。
华克之见黑虎要跟自己单挑,自然也以江湖规矩待之。他怕西海六龙其他三人上树去捉湿儿,便在离树一丈远处立定,单等黑虎上来。
黑虎跨前两步,双手抱拳道:“华帮主请了!”华克之回礼道:“黑虎兄请!”竺人也不客气,气沉丹田,挥掌拍来。华克之见对方下盘稳健,料知其功力深厚,不敢怠慢,当即运足十成功力举掌相迎。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双方各退了三步。
华克之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心想,这厮果然功力强劲,恐怕比正经和尚还要强不少。他有伤在身,原本信心不足。对了这一掌后,信心大增。如此看来,他想赢自己还不大可能。
竺人更是吃惊不小,华克之虽然是丐帮帮主,但毕竟年轻,此人重伤未愈之下居然还能跟自己打个平手。如若他身上无伤,自己则非受重伤不可。白狐等人也是吃了一惊。心想,此人如此年轻,却怎地修炼出如此高深的内力?
二人又各跨前两步,华克之又是挥右掌击出,黑虎竟也不闪不避,果断挥掌相迎。这一次双掌相交却是无声无息。华克之顿觉这一掌有如打到了空处,暗叫一声不妙,赶紧撤掌回来。哪知他刚一撤掌,对方却突然一股掌力送来。华克之大奇,赶紧催掌力向前,却又击到了对方的虚处。再欲撤掌时,对手掌力又立即袭来。华克之心中一凛,随即明白,刚才第一掌对方是试探自己的掌力,所以以硬碰硬。从这第二掌开始,对方已经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名震江湖的西海飘忽掌!
一般的功夫,都是虚招和实招相结合。有时是虚一招,实一招,有时则是虚几招再实一招。飘忽掌不但招式中有虚招实招之分,更妙的则是一掌之内,掌力吞吞吐吐,时弱时强。你进攻,他则吞,你便觉掌力击空。待你想撤回掌力时,他则吐,掌力随之攻来。吞吞吐吐,殊难对付。华克之连击好几次,都击了个空。连抽好几次,又都让对方乘虚而入。情急之下,他赶紧左掌连击两掌,一虚一实,趁黑虎出招抵挡,总算把右掌抽了回来。
至此,华克之见黑虎掌法奇怪,掌力飘忽,不愿再和他正面对掌,只得将降龙掌往黑虎身上各处招呼。黑虎的招式也颇为老到精妙,一套飘忽掌使出来几无破绽,时而掌变拳,时而又掌变爪,飘飘忽忽,毫无定式。黑虎一个劲地朝前凑,手掌专朝华克之的双掌拍来,逼华克之对掌的意图异常明显。华克之摸不透对方掌力的虚实,便避而不对,一心一意凌空远攻。他不住后退,始终和黑虎保持着数步的距离。
白狐见状,摇头晃脑地嘲笑华克之道:“华帮主的降龙掌真是徒有虚名。改为降蛇掌略微妥当,若是改为被降掌则更是恰如其分。”殷于飞也道:“你不住后退,还比个屁!”华克之潜心应战,一心一意寻找进攻的机会,对二人的嘲讽浑若未闻。
又拆得数招,华克之已被逼得背靠大树。眼见黑虎再出一掌,又非陷入对掌不可。华克之一跃而起,从黑虎头顶飘过,在落地之前施出一招“飞龙在天”,右掌凌空击下,掌势凌厉异常。黑虎倏地转身,左掌拍出。 两掌相交,又是无声无息。华克之突感一股吸力,不自禁地往前冲出两步。他刚刚站稳,黑虎右掌又已经击来。华克之不及细想,赶紧挥左掌相迎。如此一来,两人已是四掌相对。华克之再也不能像最初那样,用左掌助右掌脱困。此般情势,自然远出他之所料。
华克之一皱眉,两掌同时发力,对方双掌却同时空空如野。他左掌发力,黑虎却朝他右掌使劲。他右掌使劲,黑虎偏向他左掌猛催内力。稍觉对方双掌都空空荡荡,华克之略一松懈,对方掌力随即传来。华克之大惊,赶紧运气抵挡。如此一来,华克之唯有一直运气跟对方僵持,黑虎却可以虚虚实实,甚至很长时间不发力。
黑虎的力道怪得出奇,华克之数击不中,空耗不少力气,不多时便已气喘吁吁。而黑虎将掌力的吞吐用得随心所欲,越打越有精神。眼下情势自是对华克之大大的不利,如若有人上前相助黑虎,他更是无法分身应付。好在西海六龙也自恃身份了得,没有刘堡主的督阵,其他三人并不上前助阵,只在一旁尽情嘲笑。
僵持了半个时辰,华克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黑虎竺人却依然悠闲自得。初时二人掌力相当。到现在,华克之却觉对方掌力已然胜过自己,不禁心中暗暗焦急。如此下去岂能全身而退?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功力和掌法取胜,哪知对手用的正是一套以弱胜强的掌法,轻而易举便将自己的功力耗掉大半。
时间一久,华克之渐感疲倦。又过一阵子,黑虎已采取主动进攻,时不时地左掌或者右掌催动真气。华克之琢磨不透对方的虚实,唯有在两掌之上注入相等内力防止他的攻击。华克之每掌各半的内力如何抵挡得住黑虎的全力攻击?黑虎每催一次掌力,华克之便被逼后退一步。
华克之暗叹黑虎西海飘忽掌法之博大精深、用力如神。当日力斗玉箫师太、正经和尚和淡定道人三人也没这般狼狈过,黑虎却以一己之力将自己逼得不断后退。华克之心内焦虑不已,想不到我今日要命丧敌手。我死倒无所谓,只可惜湿儿妹妹也要被他们无情杀害。我太对不起她,辜负了她父亲的重托。想至此处,华克之一发狠,再次猛催掌力,却仍是打到了虚处。
黑虎瞧见华克之脸上的神情变化,便知对手已坚持不了多久。他嘿嘿几声冷笑,又忽强忽弱、忽左忽右地连催几次掌力。最后一次竟推得华克之一个趔砠,差点摔倒在地。
华克之苦思破敌之策而不得。忽然想,湿儿妹妹心思敏捷,要是她在旁边给我想想办法多好!一想到湿儿,华克之心里猛地一沉,才觉已经有一阵没听到白狐的嘲笑声了,难道白狐上树捉湿儿去了?他稍一走神,黑虎掌力随即送到。华克之赶紧催掌力迎击,却又扑了个空。刚一撤掌,黑虎雄浑的掌力又已攻到。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惨叫,空中坠下一物,落向黑虎头顶。黑虎正跟华克之专心致志地对掌,猝不及防,被击个正着。又加之此时他所有的内力也都用在跟华克之的拼斗之上,并无内力运在头顶护身,被击中后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华克之陡觉缠绕自己双掌的力道忽然消失,定睛一看,却是黑虎受伤倒地,而从树上落下之“物”正是湿儿。湿儿从树上掉下时因惊吓过度已经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华克之大骇,赶紧将湿儿抱起。
原来,湿儿本打定主意要跳树自杀,让华克之独自逃生。可是真要跳下去赴死,却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她在树上犹豫不决的时候,正是华克之跟黑虎缠斗正酣之时,狡诈的白狐便乘隙上树来捉她。湿儿自然不甘就擒,她深知自己如被擒住,华克之肯定不愿单独逃走。此时自己唯有跳树自杀,华克之才会逃走,然后寻机替自己报仇。湿儿这般半推半就地跳树自杀,树下黑虎和华克之早已异位,站在树下的是黑虎,站在外围的是华克之。湿儿落下便正中黑虎头部。如若湿儿早些时候跳下,就可能砸中华克之的头部,二人就只有乖乖待毙了。
殷于飞和庞大海哪里还顾得上华克之和湿儿?赶紧上前扶起黑虎竺人。庄丁们围住华克之却不敢动手。如此良机,华克之又焉能错过?几个纵跃,已夺路而去。
湿儿这一下死里逃生,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华克之抱着她跑了三五里地,湿儿的魂魄还未完全收回。迷迷糊糊中问道:“华克大哥,我没有死吧?”华克之道:“没有没有。”
又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湿儿方才完全清醒过来。清醒后又问了一句道:“华克大哥,我真的没有死吧?”华克之忙道:“没有没有,你活得好好的呢。都是我不好,让白狐偷偷上了树。”湿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掐得咧嘴“啊哟”大叫,才确信自己仍然活着。
“华克大哥,你刚才赢了黑虎?”湿儿刚才从树上跌下时已被吓晕,自然不知华克之和黑虎谁胜谁败。连自己砸到黑虎头上,她也以为是摔到了地上。现在看华克之抱着自己,那自是华克之和黑虎的打斗已经完结。华克之安然无恙,黑虎便定然身受重伤。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的跳树自杀,反而助华克之反败为胜。
华克之笑道:“哪是我打伤他的,分明是湿儿妹妹亲自出手打伤他的。”湿儿奇道:“我打伤他的?华克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华克之道:“我跟他正打得难解难分时,你从树上掉下来,把他砸晕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处于下风,在湿儿面前,他自然很爱面子,便谎称打得难解难分。提起跟黑虎的打斗,华克之仍心有余悸。
“我掉下去把他砸伤了?”湿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华克之说得如此肯定,她仍是半信半疑。心想,幸好没有砸在华克大哥头上,不然咱二人就自寻死路了。也难怪现在很多人玩儿跳楼自杀,原来可以趁仇人从楼下走过的时候砸死砸伤他。湿儿忙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华克之道:“我以为是湿儿妹妹神机妙算,故意砸他的呢!”说罢,二人一齐哈哈大笑。
虽然把黑虎砸伤了,湿儿自己却毫发无损。她当然乐意一直躺在华克之的怀中。不过,顾念他的伤情,又体贴他刚刚跟黑虎激战,便从他怀里跳下地来。二人估摸黑虎伤得不轻,西海六龙中剩下的三人暂时不会追来,便放缓脚步前行。
湿儿又道:“他跟你打得难解难分,看来他的功夫也不弱。”华克之不无佩服地道:“此人的掌法怪异异常。”
湿儿就爱看热闹,就爱听古怪的事。听华克之说此人掌法怪异,便要刨根问底。华克之虽觉湿儿武功低微,于研究掌法无甚帮助,却也乐于说给湿儿听。便道:“这人跟我打斗的时候,专门逼我对掌。待我双掌跟他贴在一起,他的掌力便变化多端,飘忽不定。我出力打他,他就把内力藏起来。我刚打算撤回掌力,他又突然催内力攻击我。非常难缠!”
湿儿略一沉吟道:“创出这套掌法的高人定然精通兵法。”华克之奇道:“据说这套掌法是西海六龙的师父西海龙王创的。湿儿妹妹如何知道西海龙王精通兵法?”湿儿道:“你进他退,你退他进,正是兵书中提到的游击战。兵书云:‘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华克之道:“有道理。”
湿儿续道:“兵法上说,游击战包括战略防御和战略进攻两个阶段。‘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基本精神是,从敌大我小、敌强我弱的基本特点出发,利用根据地创造的有利形势,灵活地使用兵力和变换战法,趋利避害,扬长击短,在战争中务求保存和发展自己,以多打胜仗、消灭敌人的办法,逐步改变敌强我弱的形势,夺取战争的胜利。拿你们二人的打斗来说,他用飘忽掌法,掌力虚虚实实,他省了力气,却耗费了你的力气。你们打到后来,他的功力反而超过了你。此时,他便已转入战略反攻阶段。”
华克之点点头,又问道:“可是,后来我把内力均匀分配到两掌,他却集中掌力从左边或者右边攻击我。兵书上却又怎么讲?”
“当你将内力分成两部分,两掌同时用力,他却集中力量攻击你的左掌或者攻击你的右掌。这一部分却是从‘运动战’中演化而来。兵书云:‘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华克之连连点头。心想,这个小妹妹虽然武功微不足道,但是学识倒是有些渊博。
末了,湿儿又补充道:“这是敌强我弱时,反败为胜的战法。”湿儿说得华克之面红耳赤。他刚才撒谎说打得难解难分,实际是一开始二人实力相当,到后来变成他处下风。现在湿儿说这是弱者反败为胜,等于戳破了他的谎言,黑虎便是以不强于他的功力而胜了他。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华克之忽然问道:“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呀?”湿儿道:“咱们不是要去泰山么?你看天上的星星,咱们走得没错,正是向东。”华克之道:“亏你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行走,竟然没有走错。湿儿妹妹真是精灵得很。”湿儿笑道:“比起你们的黄前帮主,我可是差远了。”说完这话又觉不妥,她忆起华克之在金瓶似的小山对黄蓉大加批判。心想,华克大哥定然不会喜欢一个像黄蓉那样的女子。刚想改口,却听华克之道:“湿儿妹妹比起黄前帮主来,丝毫不差,恐怕要更胜一筹。”他见湿儿对黄蓉颇有好感,便也顺着她来说,反而更赞她比黄蓉聪明。
湿儿又道:“待得咱们上了泰山,那个小男孩恐怕早已不知去向。”华克之道:“我预感也是扑一个空。可是不去找上一找,总是心有不甘。”湿儿道:“如若在泰山找不到那个小男孩,恐怕还是要回丐帮总舵去问你们那位重要人物。”华克之道:“那是自然。”
果如二人预料的那般,西海六龙等人并未追来。西海六龙中已有三人受伤,即使追来了,华克之和湿儿自也不用特别害怕。二人牵手徐行,一直走到天亮。见到一户农家,便借宿了一个上午,好好睡了一觉。这户农家的主人对华克之和湿儿甚是热情,好吃好喝招待二人。
临行前,华克之朝主人要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将自己身上这件比较不破烂的留了下来。湿儿心想,华克大哥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我跟他在一起心里欢喜无比,可是过不了多久却馋也馋死我了。虽然你批判黄前帮主,我倒是很希望你像黄前帮主一样,总有用不完的银子,也总能带我去酒楼大快朵颐。也罢,将来也只有嫁乞随乞了,谁叫我喜欢他呢。
一路无话,不两日,二人已来到繁华的长安城。
湿儿是最爱看热闹的人。看着繁华无比的街道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如何能马上离去?湿儿央求华克之道:“华克大哥,咱们在这里歇两日吧。”华克之虽然急于找到那个小男孩来搞清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但他如何愿意让湿儿不开心?湿儿一提议,他自然连连赞同。
二人一路手牵手,漫无目的地闲逛。行经骡马市的时候,迎风飘来一阵饭菜香。湿儿扭头一看,一座名唤“秦唐一号”的酒楼矗立在道旁。这酒楼富丽堂皇,若是能进去大吃大喝一顿,该有多享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兜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只得眼巴巴地猛咽口水。她的脚步虽随着华克之而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秦唐一号。
华克之自然注意到了湿儿的表现。他心想,这个小妹妹聪明漂亮,对我又那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大吃货。只可惜我是个叫花子,可真是亏待她了!
“克之!”华克之正待拉着湿儿继续前行,忽听得有人用巴蜀乡音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发现秦唐一号酒楼前站着一人,正是儿时伙伴赖毅。华克之大喜,赶紧拉了湿儿过去相见。华克之道:“你娃儿啷个跑这里来啰?”赖毅握着他的手道:“还不是在这里讨生活。”又指着湿儿问道:“这位定是弟妹了?”华克之素知赖毅也爱八卦,赶紧松开湿儿的手道:“哪里哪里,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赖毅嗬嗬两声坏笑,忙将二人让到二楼临窗雅座,招呼手下店小三上茶上菜。
华克之环视一圈,店内生意不错。虽说楼上是雅座,却已坐了十来桌客人,有些嘈杂,何来雅趣可言?只是环境比楼下稍好罢了。这些客人多是巨贾商客,穿戴华丽。不远处一张桌子的下首坐着两个年轻人,看衣着像是华山派弟子。桌子上分明摆放着三副杯盘,菜已上来,二人却不开口吃喝,显是在等师长或其他重要人物。最靠近自己这桌是个三十来岁的多情浪子,视线一直停在湿儿身上。
华克之本欲上前跟华山派的打个招呼,但一想到最近被西海六龙追杀,眼下又有伤在身,还是不跟江湖上的人打招呼的好。再说自己也不认识那二人,便端坐不前,往窗外望去。
不远处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城楼,高约十数丈,雄伟壮观。赖毅介绍道:“那是钟楼,不远处还有鼓楼。你们在此多盘桓几天,我带你们去逛逛。”
湿儿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心花怒放。自从跟了叫花子头儿出来后,已经好多天没有机会好好地享受一顿了。她对华克之和赖毅道:“你们俩好好叙旧,我就不便插嘴了。”
华克之和赖毅五年前分开一直未有机会见面,此番重逢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待得赖毅劝华克之也先吃点东西的时候,却发现满桌的酒菜已所剩不多,忙吩咐店小三重新布菜。
湿儿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嘿嘿。我要不多吃点,你会觉得自己店里的菜不好吃。”赖毅忙道:“小妹妹喜欢吃就好!”
忽听旁边桌子有人叫道:“小美妞,跟着一个叫花子多没意思?过来陪大爷喝几杯!”湿儿转头一看,邻桌那个多情浪子正淫笑着看着自己。湿儿大怒道:“你讨打呢?”那男子轻薄地道:“来呀!小美妞快来打我呀!”
湿儿吩咐华克之道:“华克大哥,揍他!”华克之自然也很生气,打架他也不怕。但如出手打架的话,岂不是砸了好友赖毅的场子?多年未见,刚重逢就把好友的场子给砸了,如何说得过去?自己兜里又没有银子赔,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华克之正犹豫间,一个华山弟子走了过来,对那个多情浪子喝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还不快给我滚远一点。”
华克之眼见一场打斗不可避免,桌子凳子少不了要坏上几张,正在吃饭的客人们也会不付款就逃掉,便歉然地对赖毅道:“赖兄,真是不好意思,要给你添麻烦了。”赖毅虽然不会武功,但为人豪爽,当即慷慨激昂地道:“我便是不做生意,也不能让小妹妹受了丝毫委屈!”
湿儿心内却道:“还是华山派的爱行侠仗义,华克大哥虽武功高强,却总有点畏首畏尾。”她是小女孩,心中所想便是打打杀杀,逞威逞能,绝不愿吃半点亏。华克之憨厚老实,处处为朋友着想,二人自然想得不同。
多情浪子斜了华山弟子一眼道:“自己掂量一下斤两再来跟我说话!”华山弟子在多情浪子的桌子上轻轻一拍,桌上杯盘齐齐上跃,酒水肉菜洒了一桌,喝道:“在下华山派时不再,敢问这位流氓哥儿大名?”华克之见他小小年纪,却有不浅的内力,心里暗暗赞许。心想,华山派不光剑法出名,这内功也是不错。
多情浪子却丝毫不将时不再放在眼里,仍是端坐不动,冷冷地道:“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字?”时不再大怒,长剑早已出鞘,往多情浪子咽喉刺去。多情浪子假意端杯喝酒,“叮”地一声,那刺往咽喉的一剑正好刺中缓缓举起的酒杯。时不再只觉虎口发麻,长剑差点脱手。
时不再微微一怔,随即再次举剑颜刺。多情浪子把杯就唇,仰头豪饮。又是“叮”的一声,这一剑仍是不偏不倚地刺到了杯子上。好在时不再这次已有准备,长剑稳稳拿在手中,心中却已是大怒。
如此被人小看,以后哪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时不再将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从右侧向多情浪子的脖子削去。这一剑去得又快又急,不愧是江湖闻名的华山剑法。那多情浪子一转头,举杯对另一名尚在座位上的华山弟子道:“来,干了这一杯。”他些微的一个侧身敬酒,竟又巧妙万分地将杯子对准削来的剑。“当”地一声脆响,杯子未碎,剑已被反弹出去。
见同门被对方戏耍,坐着的那个华山弟子如何能忍?当即拔剑上来以二对一。二人一前一后夹攻那多情浪子。后者再也不能稳坐原地,身形一飘,已将身前桌子撞到,挥掌和两个华山弟子缠斗起来。
华克之一见他的掌法,霍地站了起来。湿儿心中不解,刚才人家调戏我你不上,现在人家打得正热闹,你又激动什么?
华克之忙对湿儿道:“这人用的是西海飘忽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