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组研究决定还是应该重点调查夏有才,因夏有才是个土大款,身边狂蜂浪蝶又多,他身上的线索也会比较多。大家分析了各种可能性,甚至提出过可能富贵因知晓夏有才被害一事,所以被凶手灭口。不然就是凶手是流窜作案,他杀富贵和夏有才属于偶然,本没任何原因。
过了两天杜平接到富贵老婆的电话,她说这两天总做同一个梦,总梦见富贵回家来找她,似乎对她有话说,杜平和一名特案组成员来到富贵家。
窗外虫鸣蛙叫,湿漉漉的空气撒发着芦苇根部的味道,残月本已淡的像个影子,却又躲进了睡梦里。
梦里她能看到自己的院门,墙角下的西红柿耷拉着青色的果实,院中央的豆角架,豆角在荡漾中长大,白又粗的大葱,绿色的鼓鼓囊囊的叶子指向天空,黄瓜架上一根须子努力往上爬。
一个黑影穿过西红柿豆角和黄瓜,身体撞到豆角架上,他打开了屋门,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是一个黑影,但是他知道那是富贵。
他就站在门口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响着,像壶里烧开的水,但是他张不开嘴,嘴唇紧紧闭着,像是被一双说紧紧捏住了,他扭头指指旁边的五斗柜,想说话但喉咙里只传出了呜咽,他记得手足狂舞,一步步走向床头,富贵媳妇吓得惊醒过来,他知道那个是富贵的影子,但是他靠近后她却是那么的害怕。
一连三天都做同样的梦,富贵媳妇觉得这是富贵给她托梦,一定暗示着什么秘密,也许那秘密有关富贵的惨死。
杜平让富贵媳妇把那个五斗柜打开,五斗柜的里的东西已经被她翻过一遍,并没发现可疑物品。最底下两层是孩子的旧课本、课外读物、小说还有歌曲光盘,往上一层是各类家庭必备的药品,再往上一层里面有个手电筒和废旧的老式收音机和其他杂物,另外还有几本相册,和一些散乱的黑白相片,最上面一层是个电话本和几本账本,这些账本和电话本里的人物都被调查过,并没发现可疑人物。
跟杜平一起来的特案组成员叫孙波,他是从别的市特意调来的,据说破过很多奇异案件。
他拿起相册翻看着,最多的是富贵女儿从小到大的青春留影,包括毕业照,还有一大部分是和同学的合影。
富贵和他老婆的照片很少,孙波从一本大相册的最底层抽出一个泛黄且有褶皱的照片,里面是个毕业照,由于照相技术所限,孩子们的脸拍的都比较模糊,那一排排的牙齿代表着他们羞涩的笑容。
照片上方中间是金色的两行字“石窝镇初级中学初三四班毕业照,1990年6月”
这是富贵初中毕业的毕业照,泛黄的边角诠释着岁月的痕迹,布满黄色瘢痕的照片无情的老去,比它老得还快的是照片上那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那是个还没有被污染的年代,空气是新鲜的,河水是清凉的,蔬菜用的都是农家肥,农药还没在农村大面积使用,孩子们的脸上是真实的笑,因为他们呼吸着新鲜空气,吃着无污染也没有转基因的大米和蔬菜水果!
那个时候的天空可以用湛蓝来形容,那时候的远山可以用绿毯来比喻,那时候溪水的歌唱就是叮咚叮咚,那时候丰收的季节会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现在呢,有的消失了,有的依然存在着,存在着的全都变了颜色和气息,陈腐的颜色,腐败的气息,这一切都归功于污染,污染有个爸爸叫经济,它妈妈叫GDP。
照片的背面写着人名字,那是他们班所有的成员的名字。孙波挨个名字看去,全班共有三十一人,那是一排排比嫩芽还要鲜嫩的年纪。
这些人除了移居外地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走访过了。从通讯录和项次还有五斗柜里其他东西来看,并没有能提供重要线索的东西。
特案组成立三天后,线索绝迹,希望渺茫,大家坐在派出所简陋的会议室内进行又一次的案情分,一样都是愁眉不展。
大家开始研究改变侦破方向,就在此时,重要消息传来,富贵的卡车找到了!
车停在石窝镇西北方郊外的一个树林里,旁边是个公园,里面有个烈士陵园。
特案组命令对附近进行搜索,终于发线一条重大线索,在烈士陵园的一棵松树下面发现了被害人的脸!
两张脸,分别埋在两颗松树下,其中一张已经腐烂不堪,另一张脸还没腐烂完全,四只耳朵,两只鼻子清晰可辨。
一把剔骨钢刀,割掉耳朵就像切下两块豆腐,割掉鼻子就如同切开一块土豆,先在脸上画个轮廓,然后剜个缺口,用手捏住缺口的皮肉用力撕扯,人的脸皮有薄有厚,但是不论薄厚,想徒手撕开一张脸皮是一件很困难的问题。
于是剔骨钢刀在脸皮下左右划动,脸皮和肉迅速分开,没有丝毫分开的迟疑,就像走到头的爱情。
那双割脸的手并不娴熟,所以脸皮上左一道右一道都是伤口,割脸的人或许有些紧张,又或许有些着急,但是终究他的心里非常强大,他执着的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为了仇恨?为了感情?还是为了钱财?不管哪一样都足以支撑着他剥下了别人的脸皮。
正在大家看着法医清理现场的时候,从附近又传来了惊呼,那边的松树下发现了第三张脸皮!
那是张新鲜的脸皮,初步判断被埋时间两天左右,脸皮没有严重腐烂,那是张完整的面皮,上面有四个窟窿,分别位于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皮下还带着脂肪和肉块,由于时间短又是埋在地下还没有蛆虫出来,两只耳朵和鼻子黏满了黑土。
法医清理干净脸皮上的泥土后,大家注意到脸皮的额头上用红笔歪歪扭扭的画了个图案。那图案聊聊数笔,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符号。
一个圆圈代表人头,一撇一捺代表两条胳膊,再一撇一捺代表两条腿,中间的一竖代表身体,简单的几笔组成一个人形,两个人形并排躺着,中间是个简单的八卦图。
回到石窝镇派出所,特案组展开讨论会,大家畅所欲言,根据今天的重大突破,看能不能有新的侦破方向。
跟据第三张脸皮推断,可能会在一两天内又一具无脸尸体会浮在迷脱河或者其他河内。特案组安排查询有无最近报失的人口,另一方面走访公园周围的村庄,寻找目击者。
转天中午时分,市局传来消息,其中两张脸皮属于夏有才和富贵,另外县公安局报告,最近并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鉴定部门出示报告,第三张脸皮的死者系男性,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死者头部的红色图案的成分是朱砂和人血。
加大力度找寻第三名死者的下落,调查石窝镇各村有没有失踪或者数天未归的40岁男性。
如果凶手非流窜作案,那么凶手和三名死者应该认识,这样确定第三名死者身份后,调查范围会大大缩小。
割脸案已经有三名死者,其中还有一具尸体下落不明,事件造成更恶劣的社会影响,石窝镇被血腥味的恐怖所笼罩,上级下达死命令,月底必须破案。距离月底只有半个月时间,特案组的脸上都挂着焦急和惭愧。
由于最近几天大雨不断,冲走了初夏的炎热,但也毁灭了凶手留下的一切痕迹!特案组无名成员无一不是侦破大案无数的高手,但在这起凶残的割脸案上却是束手无策。
过了两天,一名妇女走进派出所,她是石窝镇大有村的村名,他反映称自己的丈夫四天前离家,离开前说是去参加战友聚会,并没说聚会地点,说好两天回来,但至今未归,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丈夫叫陈建国,40岁,身高178,体重100公斤,在石窝镇上开一家土特产店。
从陈建国家提取检测DNA,转天结果显示第三张面皮的所有者正是陈建国!
陈建国、富贵、夏有才三人年龄相当,分属不同村庄,平时的生活和生意中无任何交集,三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龄相同,并且属于同一个镇。
毫无线索,没有头绪,特案组一致认为很快将会有第四个人被割掉脸皮,凶手恐怕现在就在这石窝镇上,似乎有意在向特案组发出挑战,他或许每天蹲在人堆里听人惊恐的描述凶杀案,然后心里泛起阵阵的满足。而案情的每一步进展包括每一次调查都在他的眼睛里,他会做得更谨慎更小心。
现在的情况特殊,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而且没有迹象表明凶手会停止杀人,如此下去,案子不破,会有更多的人被杀。
特案组陷入一片迷茫之中,整个会议室笼罩着让人窒息的气氛,督办此案的省公安厅长刚刚来过电话,案件已经惊动了公安部,他强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月底前案子必须侦破!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孙波拿着那张自己手绘的图案,两个平躺的简易人形图,中间一个简易八卦图,这代表着什么?
孙波叹口气打破沉默说:我有个提议,我觉得这个符号很可疑,凶手用朱砂和人血做颜料画出来的图案,应该跟某种仪式有关,所以我想介绍个人,他们以前帮我破过一些案子,其中包括一些大案,我想请他们来试一下。
周卡和田铁转天傍晚来到了石窝镇派出所,特案组接待了两人,特案组年龄最大的有55岁,最小的孙波也是35岁,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而且是非专业人士, 并没有给特案组带去多大的信心。
周卡照例不听案情,他接过孙波手绘的图案看了一眼,笑了。
他抬头看看孙波问:死了几个人?
孙波说:三个,两个已发现尸体,一个还没找到尸体。
周卡说:从符号来看,我隐约知道凶手要干什么,但是我还不太确定,这个符号我并没有见过。
特案组听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岁数大的张警官问:小伙子,给我们说说凶手想干什么。
周卡说: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怕跟大家说了,影响大家的侦破。我们还是老样子,你们继续按照你们的方法调查,我按照我的方式秘密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凶手知道有个了解他秘密的人存在,会更加谨慎的。
孙波也替周卡解释:周卡办案跟我们不是一个路子,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我也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提前说了会引起不必要的干扰,等案子取得重大突破,他自然会跟我们说。
田铁将行李箱搬到二楼一间宿舍,那是给他们两个安排的客房,来不及休息,周卡要求孙波穿着便装带他去发现浮尸的地方看看。
迷脱河河边的芦苇长得茁壮,给那条清凉的河水两侧系上绿色的裙带,河水懒洋洋的流淌,它不在乎是鱼是虾还是青蛙或者尸体出现在自己身体里,他负责的只是流淌。
三人在夏有才和富贵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转了转,并没什么特别发现。在河边的不远处有棵大榆树,孤傲的挺拔着,它应该是最先见到两具尸体在河里突然出现的唯一目击者。
周卡跟猴子一样灵敏的爬到树上然后手搭凉棚四下张望,河流时而在玉米地中间穿梭,时而在树林边悄然而过,时而在马路边依路而行,又时而隐蔽在浩荡的芦苇丛里。
它本属于很远处的一条大河,却中途分叉而来,与昔日的情人决绝的分开,从此再不相见。流水淙淙轻声呜咽,它再也回不去情人的怀抱。
周卡沿着河岸往上游踱去,不时紧盯着河水,走出二百余米,他停住脚步扒拉开芦苇蹲下身仔细朝河里看着。
他静静盯着河水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最迷茫的沉思,持续了两分钟。
田铁见周卡半天没动问:老周,你干嘛呢?
周卡平静的说:你能从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么?
田铁踩倒芦苇朝河里张望了眼说:能啊,你看我的倒影多么性感。
周卡说:你站到我的位置来。
田铁站到周卡的位置朝水里望去,果然自己的倒影消失了,他愣了愣,往旁边走动两步,自己的倒影又出现在水中。
孙波好奇的站过来,试验了一下,奇怪道:可能是这里水深,所以这一块水面黑漆漆的,影子在这里显得很淡,看不出来。
他来回走动了几趟喃喃道:那也应该有点影子才对,怎么回事呢?老周。
这个地方隐藏在高高的芦苇丛中,河道在这里有个小小的弯曲,河水缓缓的流动,两岸不深处的水草左右摇摆清晰可见,再往深处看去,河水暗淡显得深不可测,河面不时出现几个小小的漩涡然后被水流推着前行突然在这里消失不见。
越往深处瞧去,越感到冰冷眩晕,那一米直径的黑乎乎的水面仿佛能摄人灵魂的黑洞,让人心里说不出的压抑,孙波不觉打了个冷颤。
周卡指指那个地方说:就是这里!
孙波问:这里?什么意思?
周卡说:尸体就是从这里浮上来的。
孙波问:从这里?这里是抛尸地?
周卡摇摇头四下看看,不远处是牛罗锅的养殖场,一只只的大白羊在木栅栏围成的空间里温顺的散步,它们看天空流逝的白云,侧耳倾听远处的微风,他们死前的日子比人要清闲,它们并不着急让自己长大,因为致命的体重将把它们无情的扔进屠宰场。迷脱河从养殖场旁边蜿蜒而过一头扎进远处好大一片芦苇荡。
周卡一摆手:走,想吃羊肉了。
牛罗锅笑逐颜开的迎接每一位客人,当他听说对方要买一只羊的时候,二话不说朝羊圈走去,此时他再也不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残疾老头,他像一位勇猛的战士奔赴向往已久的战场,那是他自己的战场。
田铁说先买一只尝尝,肉质好就来签个大合同,田铁撒谎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味道。
所以牛罗锅的服务很到位,他一个劲的保证他的羊吃的都是草料,不是饲料,草料都是他不辞辛苦在周围十几里范围内买来的,不添加任何添加剂,更没有激素,肉质保证鲜美。
他麻利的给羊放血剥皮开膛破肚,剔骨钢刀在他干瘦的手掌里仿佛一条灵活的蛇,吐吐信子,皮开肉绽。
他一丝不苟的眼神如此专注,他紧锁的眉头如此坚毅,仿佛在完成一件最重要的任务,此刻在他眼里他就是主宰,主刀宰杀。
羊肉在厨房的大铁锅里咕嘟着,它们一块一块的躺在胡萝卜和葱段中间,躺在姜片的上面,身上粘着几粒花椒和几颗干辣椒,它们覆盖着几片香叶枕着几颗大蒜瓣。
铁锅下面是熊熊燃烧的木柴,木柴火是炖肉的不二之选,香气从锅盖四边的缝隙里钻出,羊肉的鲜香扑鼻而来,嗅觉在所有感觉里是反应最灵敏也最不容易被遗忘的,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嗅觉最容易引起饥饿,能将一个人变成馋货,也能把馋货撩拨的五内俱焚。
三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肉一上桌就饿狼一般扑上去,一会功夫风卷残云,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饱嗝声。
牛罗锅小心翼翼的问:三位,感觉怎么样?
田铁伸出大拇指,他已经不能开口,他怕嗓子眼里的羊肉汤会喷牛罗锅脸上。
孙波连叫了几声好,每一声好都紧跟着一个饱嗝。
周卡抚摸着肚子说:一会我们拉走两只,明天来跟你签个合同,我们准备常年订货。
田铁拉拉周卡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我们订完往哪儿卖啊。
“你忘了老李有个小饭馆了。”
“靠,他那饭馆卖的可是炸酱面啊。”
“改啊,卖这肉你不觉得会很赚么?”
“就是有点贵。”
“成本摆着呢,不贵早被抢光了,还轮得到咱们?”
“要不回去我开个清炖羊肉馆吧。”田铁蠢蠢欲动。
张波拉拉周卡的另一边衣角把他拉到旁边问:老周,我们是来走访的,怎么做起买卖来了?
周卡神秘的笑笑说:案子快破了。
牛罗锅家的羊很贵,但是物有所值,孙波掏光了自己带着的所有的钱买了两只羊,周卡要求用牛罗锅的柴油三轮车把羊拉到镇上,牛罗锅痛快的答应了,抓羊上车。
三人开上自己的车先回镇上,然后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牛罗锅将车开过来后,孙波让他将车直接开进派出所。
牛罗锅有点犹豫,堆笑问:咋回事?派出所也买羊?
孙波说:最近的大案没听说过?
“听过听过。”,牛罗锅忙点头。
孙波说:案子重大,从省城调来好些刑警,大家每天很辛苦,遇到好吃的我不能独吞,所以给大伙买几只尝尝,也许吃饱喝足了案子就顺利告破呢。
牛罗锅狐疑道:你们不是贩羊的?
田铁指着孙波:他不是,我是。我跟你请教清炖羊肉咋做,你给我讲讲,你炖的羊肉特入味儿,贼好吃。
周卡和田铁将牛罗锅请到一间宿舍,田铁迫不及待的跟他请教刚才炖羊肉的诀窍,一提这个牛罗锅腰板似乎都挺直了许多:我的炖羊肉秘诀轻易不外传,但是我也有了想法,回头让我媳妇在镇上开个炖羊肉馆子,肯定火!我看你俩是外地人,传给你们也行,你们跟警察是朋友,以后劳烦跟派出所的同志说说,多关照点我媳妇的羊肉馆……其实吧,炖羊肉说简单也简单,主要在火候上,切羊肉也要讲究,羊肉块不能大不能小,连骨肉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我跟你们说个尺寸,严格按照这尺寸切,这样才能保证每一块肉都进味……大料鲜姜一定要按比例来,多一片少一粒都不行!水要十米以下的的地下水,水绝对要望着肉来,千万别多喽,多了蹿味,香葱要用我们本地葱,本地葱个头不大,但是质量好,重要的是劈柴火,必须劈柴火,火不能大不能小,看着火的舌头尖舔上铁锅的锅晕就好……什么是锅晕?你知道乳晕是啥玩意儿不?哈哈……对了,铁锅,一定要用铁锅!钢的都不行,必须铁锅,厚实点的……我有个秘方,你们都没看见,我告诉你们必须……
牛罗锅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大烟袋一吧嗒满室生烟,周卡和田铁只能也将烟点燃默默和他对抗着,我吸你的二手烟,你也吸我的二手烟。
孙波进来后差点让烟雾给顶出去,烟雾弥漫中寻到一张椅子坐下,默默摸出一颗烟点着。他不忍心打扰牛罗锅授艺,也不想让田铁的炖羊肉店还没开就黄了,所以他默默的等着,等牛罗锅说完了,他才伸手挥挥眼前的烟雾找到牛罗锅的位置说:牛大爷,该说说其他事儿了吧。
牛罗锅愣愣的:啥事?该传的我都传了,我真没留一手。
“张大爷,我不是说炖羊肉,我是说割脸皮。”
“割脸皮?你想吃羊头肉,那好办,你得先把羊头劈开,然后……”
“我是说夏有才、富贵和陈建国的脸!”
牛罗锅沉默了下,然后满脸堆笑:“别吓唬我老头子行不?吓人呼啦的,我跟他们又不熟。他们的事儿我哪知道?”
孙波叹口气说:你车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车上,血迹?哦,十里八村谁家红白事儿都让我给宰两头羊送过去,装车难免溅出点血,我也懒得冲洗。你以为车上是人血?哈哈你这娃可真能开玩笑呢。”
孙波说:科学面前邪恶无处遁形,知道啥叫种属鉴定不?知道啥叫CSI不?
牛罗锅摇摇头说:不懂,我没上过一天学,你跟我说这个,是诚心难为我。
孙波说:没啥深奥的,试纸几十块一条,你车上有三个人的血!
牛罗锅的烟袋停在半空。
牛罗锅的烟袋停在半空。
“如果这个你无法理解,那刚刚在你家里搜出的夏有才的两枚金戒指,你该怎么解释?”
牛罗锅怔怔的半晌无语,最后低下头,放下烟袋,欲言又止的重复着: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孙波说:你的意思是车上的人血的事你不知道?难道是别人开着你的车出去杀的人?那你仔细想想你把车借谁了,并解释下死者为什么要把金戒指送给你。
残烟燃尽,最后一缕烟雾抽离,消散在空气中,牛罗锅最后以死抵抗也随着消散,他低下头痛苦的抽搐着,这个五十五岁的残疾人哭了,哭的那么伤心,好日子刚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养殖场的事业刚刚起步,虽然采购量还有待提高,但前景很好,他还准备给老婆开个羊肉馆,加上自己的秘方准备把连锁开到市里去。
他刚刚结束了五十多年的光棍生涯,艳梅那么漂亮的寡妇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虽然十里八村的都说艳梅是冲着他的钱去的,但他根本不在乎,就算冲着钱去有能怎样?至少说明他有钱。
他再不用半夜对着珍藏的画册撸啊撸了,还白得了个儿子,连顺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竟然对他很好,这孩子本质不错,一定会给他养老送终,即使连顺不管,他自己有足够的钱,可以去县里最好的养老院,有钱还怕吃不好穿不好?若是县里不好那就搬到市里养老院去,他的存款让他有这个底气!
但是他觉得自己想得有点远,他相信连顺和艳梅两人一定不会不管他,因为那娘俩是老实人,人实在的紧。
艳梅从不嫌弃他的残疾和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她并不抗拒那双手在她胸上摸来摸去,也不会将他黑呼呼布满褶皱的身体推离她洁白滑嫩的身体,她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努力耕耘,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从不敢将自己的嘴贴到她的脸上嘴里,他只是在她的脖子以下工作着,而且采用的都是后入式,为的是不让她看见自己苍老丑陋的脸和那一嘴用碱面都刷不白的黄焦焦且参差的牙齿。
这一切就在今天结束了,他刚开始感谢命运让他的晚年能够如此幸福,但是事实证明坏命运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以为警察问了两次话不会再来找他,事情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哪知道自己主动把车开进了派出所,最懊恼的是被逮捕前还把炖羊肉的秘方掏心掏肺的告诉了人家,炖羊肉的关键秘方就是必须加上一种作料……
孙波打断了他畅游的思绪,牛罗锅长叹一声接受了特案组的审讯。
“你为什么杀人?”
“他们调戏我老婆,他们勾引她。”
“他们怎么勾引她的?”
“这个也要说?”
“是的。”
“他们来我这里买羊,跟我老婆说话不尊重,还对她动手动脚,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身残眼不残,他们的手放到我老婆的屁股上,搁你你忍得了么?”
特案组成员回避了他这个问题,“那你就杀了他们?”
“不杀他们会得寸进尺,夏有才和我老婆嬉皮笑脸还留我老婆电话,谁不知道他二奶成群?他前后来了五六趟,开始还买两只羊走,后来干脆就冲着我老婆来,连羊也不舍得买一只。你说他该杀不该杀?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把我媳妇勾搭走?我怎么跟他抢回来?我赶着羊去县城找他?找到了又怎样?我这残废能杀了他? ”
“那你怎么杀的他?”
“他那天来养殖场找我媳妇,我说艳梅去镇上了,他就坐在那里抽烟等,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残废,我连畜生都不如。
他说口渴了,我说水缸里有,水泵刚抽上来的,他去水缸那喝水,没有舀子就把嘴凑上去喝,我过去把他按进水缸里,他脑袋冲下掉进缸里,挣不出来一会就死了,那么大的身子,死得也真快。”
“那你为啥割掉他耳朵和鼻子,还把他耳朵钉上钉子?嘴巴也给缝起来?”
“我怕他回来找我,老辈子传割掉耳朵鼻子,缝上嘴巴让他听不到说不出,就没办法告诉别人是谁杀的。”
“那割脸是怎么回事?”
“他不要脸,我就要帮他割了!”
“用什么割的?”
“剔骨刀。”
“今天你宰羊那把?”田铁突然问。
罗锅点点头,田铁和周卡还有孙波都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他们不愿意在场各位取笑自己,用自己超强的意志力把泛到嗓子眼的呕吐物给压了回去。
“尸体怎么处理的?”
“尸体扔到河里,本来缀着石头,后来可能绳子断了。”
“其余东西呢?”
“其余的我怕埋在附近让野狗刨出来,就埋到烈士陵园去了,那地方清净,常年都没人进去。”
“怎么不一块扔到河里?”
“我怕那东西浮上来,会查到我。”
“富贵和陈建国也是你杀的?”
“是。”
“怎么杀的?”
“一样的方法,骗他们喝水,然后溺死他们。”
“富贵的车怎么会在烈士陵园?”
“我开过去的,然后扔在那里。”
“陈建国的尸体呢?”
“我扔到水里,他的尸体我用铁丝绑在两块石头上的,可能没浮上来。”
“明天要带我们去抛尸地点找到陈建国的尸体。”
“好。”
“陈建国额头的符号是怎么回事?”
牛罗锅沉默了下恶狠狠的说:我要让他们死后不得超生!我从邻村跳大神的神婆那里学来的。
特案组命令民警带刘罗锅去指认现场,此案一破众皆哗然,石窝镇整个轰动了,包括整个宁静县都知道了有个心狠手辣的罗锅杀手,连杀三人,而杀人原因是媳妇被人调戏。
转天报纸电视网络一时间标题党横行,什么:媳妇出轨罗锅丈夫杀人泄愤,割脸狂魔杀人全为争风吃醋、一个罗锅的犯罪史,残疾人的爱竟是杀人毒药、卖羊老汉铁锅炖人脸。
大家问周卡是怎么发现牛罗锅的犯罪证据的,周卡笑笑说:其实也是碰巧,我琢磨着抛尸地点在他家附近,抛尸方便,而且有什么情况他能及时发现,最主要的是我进他家院子后感觉阴森森的,而且我能闻到人血的味道。
孙波笑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周卡说:一种来自地狱的感觉。
省里市里都打来贺电,特案组压抑了许久的心情被牛罗锅的罗王给彻底释放了,虽然忙到了深夜,但是大家都不知疲倦,晚饭也没来得及吃,派出所李所长让厨师把牛罗锅拉来的羊宰了一只,田铁自告奋勇,现学现卖,要给大伙炖一锅喷香的羊肉。
孙波说:刚把人家抓起来就用人家教的法子炖肉吃,这有点别扭哇。
田铁说:幸亏他传给了我,不然这秘方这辈子算是失传了。
好酒好肉好不热闹,虽然高兴但众人明白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还有很多报告要写,所以喝得都不算多,但是一锅羊肉吃了个精光。
结束已经午夜十分,众人都回去安歇。
转天一早,田铁发现周卡不见了。
开始田铁并没在意,看着特案组的成员忙忙碌碌,准备撤离,他也开始收拾东西,他没什么包裹就一个背包,于是想起昨天的清炖羊肉,怕自己记性不好忘了细节于是找个本子把每一步都记录下来,他是真心要开个清炖羊肉馆。
孙波问周卡的去向,田铁说可能是到镇上买土特产了。但是到了晚上周卡还没露面,这下田铁有些着急了。
周卡手机一直关机,感觉有些不对劲,跟孙波商量了下,孙波把情况报告了特案组,特案组立刻决定定位周卡手机位置,但周卡的手机要么没电了要么电池已拔掉,总之无法定位!
田铁和孙波都感觉事态有些严重,特案组也都停止了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也都留下来,大家开始分析究竟怎么回事。
这案子是周卡破的,怎么偏偏周卡会失踪?难道他的失踪跟案件有什么关联?牛罗锅白天指认了现场,现在正关在县公安局,谁会报复周卡?
周卡是自己从派出所出去的无疑,绝无可能有人潜入派出所掳走了周卡,周卡的本事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田铁和孙波知道,莫念那么厉害的人物不也被周卡给收拾了么。
而且周卡在玄术有很深的造诣,虽然他从不透露他的玄术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起码他能识得龙眼,能认识七星北斗阵,说明他还是有些门道的,所以应该不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门道。
那么他究竟去哪了呢?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孙波觉得该采取点行动,他下令在所有周卡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搜寻工作,但是周卡才来一天就破了案子,他没去过别的地方,只去过牛罗锅的养殖场。
那就搜查牛罗锅的养殖场,并且在烈士陵园也安排人搜查,所有与本案有关的地点都搜索一遍。
怪事不止这些,让孙波惊恐的是,发现周卡失踪的当天下午,田铁也消失不见!周卡的心沉到了末日。
三天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任谁都知道情况不妙,周卡和田铁的相继踪迹皆无也就意味着他们身处险境,甚至有可能已经遇难。
孙波不由得想起了宝瓶县的人头木桩,周卡一头扎进白巢河的滚滚洪流之中后,也是失踪了三天。
他们调来了警犬,但是警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似乎嗅不到周卡的任何气息,周卡难道没有味道?
迷脱河边高高秘密的芦苇丛里,田铁盘腿而坐,静静的盯着淙淙缓缓的河水,那是周卡说的尸体浮上来的地方,他有种预感,他仿佛看到周卡躺在水底,被一双双惨白的手拽住胳膊和腿,他无法挣扎,嘴里的气泡翻滚着上浮。
田铁看着那块黑漆漆区别于旁边水色的地方,那里时不时浮上来一两个气泡,忽悠悠的上浮,突然在水面炸开。即使太阳光再强,也看不到水底的一切,一切邪恶都隐藏在暗处,等着吞噬一切。
田铁就在岸边静静的坐着,香烟放在旁边,已经空了,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日出日落他从没合眼,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像密密麻麻的红色蛛网,他根本不知道他坐在这里是位了什么,但是他的感觉让他生生在这里坐了三天,一动不动!
田铁给人的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仿佛所有的急躁都跟他绝缘,他的耐力非常惊人,等待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享受,他喜欢钓鱼,喜欢在森林里挖个坑铺上树枝,爬到树上静静等待着猎物失足,一等就是一天,奇怪的是他的腿从来不会麻。
从破晓到薄暮,从暗夜到天明,慢慢流逝的时间就像水一样从头顶缓缓而落,他享受着,沐浴着时间,他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等收获满满靠近,他总会撇撇嘴,露出胜利的笑容。
午夜的颗颗星辰下,田铁撇了撇嘴,漆黑的水底渐渐泛起气泡,气泡越来越多,一个轮廓渐渐升起,水底浮上来一具尸体!
盘腿的田铁直接箭一样一头扎入水中,将尸体拖上岸。那件白色POLO衫和青色裤子,田铁清晰熟悉,那是周卡身上的衣服,它们裹挟着周卡的尸体从水底飘了上来!
田铁急的已经怒发冲冠,他立刻单膝跪下,扶周卡卧在自己腿上,一口口的水从周卡喉咙里喷出,然后周卡被放平,田铁知道心脏复苏怎样操作,他两掌交叠在周卡心脏处按压,然后就要给周卡人工呼吸。
还没等他开始,周卡猛地呕了一下,最后一口水喷出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脸还在么?
还没等他开始,周卡猛地呕了一下,最后一口水喷出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脸还在么?
不论春夏秋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都是她在前面跑着笑着,他跑在她的影子里,穿过春花,踏过冬雪,他眼里只有她。
他曾经想过要一直这么跑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只要她就在他前面一直笑一直笑,他的眼里有她的影子在,他就算拥有了整个世界。
夏天的桃花,冬天的飞雪,她的皮肤就是这两种颜色的混搭,他知道她是这里最漂亮的女孩,而她也认为黑黝黝的他和自己的颜色很搭配。
那时候村子北面的树林里,村子南面的池塘边,都会闪过他们嘻戏的身影,他们小学的时候,男孩子会含着嫉妒鄙夷叫他“媳妇迷”,女孩子自惭形秽的咒骂她“真不要脸”。
他们的班主任是位三十多岁的未婚女士,也知道他和她亲密的如胶似漆,她没有刻意的拆分他们的快乐,相反她经常痴痴的羡慕着他们,同时悲凉着自己。
他们是邻居,上学他就去她家等她,坐在小板凳上,她的妈妈给她编着粗粗的辫子,她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冲他傻傻的笑。
她的妈妈是下乡青年,跟本村的村民结婚后就再也没回过城市里,她放弃了回城,她觉得她该为自己的爱负责,无论是对丈夫,还是对女儿。
妈妈是那么漂亮,她遗传了妈妈的漂亮和爸爸的憨厚,她比妈妈还要漂亮,五官大方而精致,眉梢眼角时时含着醉人的笑。她是那么单纯,单纯到谁对她好,她就觉得该用所有去回报。
他们一起上小学,又一起上初中,初中的时候,她不停的收到一个男孩子送给她的礼物,有时候是带两个小球的蝴蝶结,有时候是两根漂亮的红绸带,而更多的时候他会给她买冰激凌,因为她很喜欢冰激凌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凉凉的,但她从来都不会收他的礼物,而送礼物的人总是将东西强塞给她,然后跑掉。
给她送礼物的孩子叫夏有才,他能在没有父母支援的情况下,弄来好多零花钱,他是大伙眼中的能人。
自从上了初中,夏有才看见了她,泛滥的情丝开始疯狂的抽拔,情欲的花朵绽放在他望向她的刹那,早熟的他对她痴迷不已,一直沉迷,一直爱,一直到死。
夏有才向每个同学宣布他的女朋友就是她,她傻傻的并不知什么是女朋友,夏有才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懵懂的点头,她只知道他对她好,她该报答他。
她扭头看见咬着嘴唇孤单离去的他,他叫郑重,他一度认为他会是她未来的丈夫,而她永远是他美丽的新娘。
她看到他的迷茫和孤单,她隐隐明白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她开始躲避夏有才,但是夏有才是那么的坚持,他的毅力和韧劲跟他的个性一样与众不同,那是支撑他日后事业发达的两根最坚实的支柱。
夏有才不管那一切,他只知道给自己喜欢的人送礼物是多么天经地义,他不求什么回报,回报是要看对方的心思,而我对你好,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每到生日他都会给她送上生日礼物,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在那个生日礼物还没那么流行的农村,他的生日礼物曾经让她心里粘满了幸福的蜜糖,她曾经想夏有才跟郑重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她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但是她也知道,两个人里,她只能选择一个,她曾经渴望他们两个都在自己身边宠她爱她,但是她的奢望终于没有实现,郑重在一次郑重和夏有才的争斗之后要她做出选择,她踌躇了一会,知道这是一项单选题,她选择了郑重。
不久夏有才辍学了,他深深认为钱才是自己这辈子首先要拥有很多的东西,他认为钱能够为他买到一切,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风花雪月,还有她的感情。
她和郑重上完了初中,又一直念完了高中,高考失利的两人回到了村里,他背着包裹出去打工,她选择在家里等待他的归来,因为他出门前说过让她等,等他发了财,一定回来风风光光的娶她。
寒暑交替,他每隔半年会回家一趟,而每一次重整行囊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次生离死别。夏有才那几年正是风生水起的的时候,在县城的水产市场稳稳扎根,并迅速扩大。
他忘不了初中的女朋友,虽然那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但那毕竟是他的初恋,他趁郑重出门在外,开始用他的厚脸皮和鼓鼓的皮夹子对她展开攻势。
但是她知道她这一辈子是属于郑重的,他穷追猛打,她躲躲闪闪,他持之以恒,她寸步不让,他不顾一切,她避而不见。
他失败了,败给了远在他乡的郑重,他的皮夹子政策也失败了,败给了纯洁的爱情,他忽然觉得还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他把这些东西统统叫做爱情。
从那时起他惧怕爱情,惧怕爱情曾经带给他的伤害,他心灰意冷,娶了曾经窈窕的大梅子,因为大梅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梅”字。
大梅子叫秋梅,而她叫艳梅!
结婚后他眼睁睁看着大梅子的脸和身体迅速膨胀起来,他寻找到让大梅子膨胀的东西就是那些大鱼大肉,还有高热量的零食,她欲壑难填的食欲让他们的夫妻感情背道而驰。
他渐渐的开始躲避她,她给他生了个儿子,然后身材再一次变形,她的体重让他不堪重负,他开始寻觅猎物,他不找未婚的,因为未婚的会跟他谈感情谈爱情,他害怕爱情,那是他的初恋带给他的刻骨铭心的教训。
他喜欢已婚少妇,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大把大把的在她们身上花钱,他要验证究竟有多少女人会对金钱无动于衷。他不在乎她们是爱钱还是爱他,他知道她们其实并不爱他,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知道金钱不是万能的,它买不来爱情,他想用金钱买来的情欲冲淡那该死的爱情!
即使全世界的女人都爱钱,但只要艳梅不爱,那他就永远是个挫败者。
艳梅结婚那天,他得到了消息,他醉的跟狗一样倒在昏暗路灯下冰冷的街角,凌晨醒来的他仰望星空,眼泪将星星连城一片。
他不擅长风花雪月,他只是痴情。他不懂情趣情调,他只是一往情深。
郑重攒了些钱回到老家娶了艳梅,一年后他们有了儿子,他给儿子取名叫连顺。后来大棚蔬菜开始流行,他脑子活络,敢想敢干,开始扣大棚种蔬菜发家致富,几个大棚的工作量相当繁重,他不肯雇人,只是自己包揽了所有活计,他不让艳梅干重活,怕她弄脏了白皙的双手,怕她晒黑了白嫩的皮肤。
在他出车祸死前,他的事业总算有了起色,他买了辆卡车,亲自将蔬菜送往大城市的蔬菜批发集散地,那一次他和伙计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他那天买了礼物给艳梅,还给喜欢捕鱼的儿子买了一套钓具。
但是他那天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在他车前一晃而过的鬼魅般的黑色轿车,他着急见的人,成了他最后的瞻仰人。
悲痛欲绝也可以让人失去痛觉,欲哭无泪的背后是泪流成河。
他走了,留下了悲伤和痛苦,让人震惊的是郑重下葬半年后艳梅改嫁了,她的改嫁掀起一场不小的舆论风波,曾经甜蜜到人人羡慕的婚姻,从小到大几十年的感情,仅仅半年就土崩瓦解,村里乃至周边村里的人都对她不满意,她玷污了他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失去了他们对自己另一半进行教化的榜样。
但是他们不知道郑重的离去除了留下了悲伤和痛苦,还留下了肥料种子的欠款,留下了银行的贷款。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艳梅投靠的怀抱,她嫁给了五十五岁,比她大16岁的残疾人牛罗锅!他们不愿意让丑陋的牛罗锅和白皙的艳梅同时出现在脑海里,他们觉得那是一种亵渎!
牛罗锅很小的时候后背起了个疙瘩,实际上那是一种维生素缺乏引起的严重骨骼疾病,是一种佝偻病。
他瘦小枯干还背着个大锅,没有女孩子肯嫁给他。他是光棍一条,一直以放羊为生,放了快半个世纪的羊,终于放出了名堂。
近年物价上涨,羊肉价格节节攀升,他扩大养殖,在乡里农业技术人员的帮助下改变养殖方法,使羊的出栏率大大增加。
四年后他赚到了可以有底气娶个媳妇的钱,正好赶上现在这社会姑娘们爱慕虚荣,先看口袋后看人,这么利好的政策点燃了牛罗锅的希望,所以他开始让媒人在十里八村挑选合适的结婚对象,他不在乎其他,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一个勤快的女人。
虽然不会有大姑娘看上他,但是一些离异的寡妇还是对这个老实巴交、任劳任怨又有一定经济基础的牛罗锅有点那个意思的,要是他能再发育发育,她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有四种人是最受女人欢迎的。第一种是高富帅,第二种是矮富帅,第三种是高富丑,第四种是矮富丑。
只要有钱,有钱途,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在如今这个社会。
在媒人的张罗下,牛罗锅终于娶了个漂亮的寡妇,这是那媒人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最辉煌的成就。
漂亮女人家住邻村,是个寡妇,有意思的是她刚当了半年的寡妇。
寡妇名叫艳梅39岁,有个12岁的儿子叫连顺,丈夫死于一起交通事故,据跟丈夫一起出车运蔬菜的伙计说,艳梅的丈夫那天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他急着回家见老婆孩子,车开的飞快,一辆小轿车在前面一晃,他猛的向右打方向盘,结果车冲出了隔离带,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大卡车车头冲下栽进了沟里,艳梅丈夫被甩出驾驶室,也是头冲下插进了烂泥里,当场死亡,伙计侥幸逃过一难,而且近乎毫发无伤。
艳梅很漂亮,虽然已经快四十了,但是白白的皮肤,丰满而又摇曳多姿的身段,走起路来会弹性十足且依然上翘的两个肉球和丰满的臀部让许多不同年龄段的男人们垂涎欲滴。
艳梅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张馅饼,砸的牛罗锅晕头转向许久许久。牛罗锅替艳梅还清了蔬菜大棚的欠款。
艳梅嫁过来后,帮着牛罗锅打理养殖场,连顺也没嫌弃他的后爹,一切都和和气气的,从此三人过上了说不上幸福但是很平静自然的生活。
富足的生活不一定幸福,但幸福的生活百分之九十九是富足的。
夏有才一直对艳梅念念不忘,郑重死后他帮着艳梅忙前忙后,料理后事。她很感激他,不论他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他终究一直对她好着,从初中到现在,跨度已经长达26年。
每个女人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暗恋了26年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多数会感动,还带着沾沾自喜。
所以艳梅并不讨厌夏有才,若是没有郑重,他当年的结婚对象一定是夏有才!
但夏有才还是对艳梅嫁给牛罗锅的做法激怒了,他想不透,也想不通,想不透自己苦苦追求的女人怎么从来都不会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更想不通艳梅怎么会委身嫁给刘罗锅。
他一想到刘罗锅黝黑枯干还带着残疾的身体钻进艳梅香香的被窝就会止不住的浑身哆嗦,他觉得这次他必须夺回艳梅。
女人心海底针,说出这句话的人,不知道曾经被女人如何残酷的伤害过。夏有才太想弄懂艳梅的心思,他一趟趟去牛罗锅的养殖场找艳梅,开始还借口买两只羊,后来干脆就坐在那里,看着艳梅用铡刀切着青草,用那双白皙的手收拾羊圈,他心里恨恨的想,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让艳梅干一点重活,那种想法甚至在26年期前在初中开学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到这些他就会觉得那把切草的铡刀一下下铡在了他的心上。
对艳梅心怀不轨的男人有很多,他们有大有小,有直接的有含蓄的,有付诸行动的,也有藏在心里的。郑重没死的时候,这些人也都会压制自己的龌龊想法,因为那时候艳梅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
艳梅嫁给牛罗锅,她就摘掉了女神的皇冠,披上了淫娃荡妇的透明衣装,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他们能看到她衣服下面高耸的胸和弹性十足的臀部一般,但他们的眼神还是愿意在她两腿之间探索。
富贵看似忠厚老实,实际上却是个蔫大胆,他和艳梅在初中是同一个班,在初中那会他能看见艳梅的时间甚至比郑重都长。他知道那时候夏有才对艳梅垂涎欲滴,不断送给艳梅各种各样的礼物,但是那时候他没钱,他有的只是一年四季都流不完的鼻涕。
艳梅嫁给牛罗锅同样成为他淫心泛滥的导火索,火焰将他那淫乱的眼神烧的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了讨厌的鼻涕,他可以行动了。
他采用的办法和夏有才的是一样的,但是他远没有夏有才聪明,夏有才还知道讨好连顺,他知道连顺爱捕鱼,还特意给连顺买了幅粘网,买了套钓竿。后来那副他送给连顺的粘网成功把他给网了上来,而钓竿的鱼线缝住了他的嘴巴。
富贵的骚扰更加直接,他甚至背着牛罗锅,偷偷把手摸到艳梅的屁股上。
同样曾经把手放在艳梅屁股上的还有陈建国,陈建国跟艳梅是高中同学,只是不在一个班,但是都是石窝镇的,所以关系比较好,只是那时候郑重也在高中,因此他对艳梅的爱从没外露,但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如果他对艳梅的淫乱想法能称之为爱的话。
他在石窝镇上开了个土特产店,向经过的外地人兜售本地特产,同时销售一些活物,鸡鸭羊是他的主营,他一直从牛罗锅那里买羊,然后在自己的土特产店销售,艳梅嫁给牛罗锅后,他去的次数更勤了。
夏有才、富贵、冯建国去牛罗锅的养殖场从来不与别人说,更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这个很容易理解,因为毕竟他们都有老婆孩子。所以他们的失踪,从来没人怀疑过养殖场。
那个建在离村不远,守着迷脱河边,四周一片荒野的养殖场,对于这三个贪恋美色的人来说就是一座泛着羊膻味的坟墓。
周卡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脸还在么?
田铁忙说:在呢在呢。你自己看。
田铁忙用力拍拍周卡的脸,揪揪他耳朵,周卡吐了口气坐起来,大口的呼吸,他第一次感觉呼吸是这么的香甜。
田铁止不住问,老周,你咋从河里钻出来了?
周卡说:你咋知道我会从这儿钻上来?
“我预感到你会从这里出来。”
周卡看看田铁说:“我没想到我会从这里出来。”
田铁愕然,周卡四下张望然后说:赶紧给孙波打电话,去抓人。
田铁奇怪道:抓谁?
“凶手!”
“在哪?”
周卡一直远处的养殖场说:在那里!
艳梅被抓,周卡一口咬定说还有个男人在那里,但是除了连顺,搜遍养殖场也没有见到其他人,艳梅也一口咬定养殖场只有她和连顺两人。
艳梅被拷在审讯椅上,汗津津的头发贴在脸上,难掩她漂亮的容貌和眉眼间我见犹怜的媚人气质,她的皮肤白皙,在审讯灯的照射下白的异常,泛着悠悠的诱人光泽。
她坚称自己没做任何违法的事情,然后就是闭口不言,对她来说,特案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有作案嫌疑。
杜平曾走访过艳梅,那时候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杜平不明白怎么她成了嫌犯,他认为她顶多算是知情者,或者应该只是牛罗锅的帮凶。
艳梅的态度如此坚决,能看出她是个外表温柔但是内心却很倔强的女人,她可以为一个人死心塌地,又可以为一件事守住天大的秘密。
但是,她的坚定坚决与坚持在她见到推门而入的周卡的那一刻起,彻底崩溃了!她瞪起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周卡,周卡踱步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冲她微笑着。
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艳梅很快承认了杀人的全部过程,她说她只跟周卡一个人说。
但是她拒绝透露周卡所说的那个男人的行踪,那个男人或许是个帮凶或许也是主谋。
让我们回到艳梅那含苞待放的年纪,去看一看她的青葱岁月里遇到过哪些诡异,她的善良换来了怎样的邪门外道。
那时候郑重还在外地的工地上挥洒着汗水,夏有才还在他的水产品世界里游来游去,游刃有余,富贵从南方拉来的新鲜水果总是会引起哄抢,陈建国看着镇上过往的游客有了开个土特产店的想法,而牛罗锅还在河边堤坝上孤独的赶着羊群。
艳梅没事就去照看村里本家的一位奶奶,那位奶奶和她自己的亲奶奶是妯娌关系,艳梅小时候,她对她特别的喜爱。
但是她的名声不太好,村里的人都在背后说她是破鞋烂货,说她勾引男人。她抽烟喝酒,她不像农村妇女一样下地干活,她有自己的职业,人们管那个职业叫做神婆。
她的丈夫死得太早,早的都没来得及给她留下一男半女,也或许她的身体根本已经生不出孩子。
她喜欢漂亮的男人,所以跟她有一腿的男人,都是面貌英俊,身体健壮的,她特别喜欢艳梅,因为艳梅太漂亮。
她经常给艳梅买好吃的,艳梅也喜欢往她家里跑,艳梅的母亲和亲奶奶多次要艳梅不要去她家玩,但是艳梅就是那样的人,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全力以赴的好!
所以神婆奶奶年老的时候,当她那些曾经的恋人或者说是奸夫,早就跟她断了来往的时候,只有艳梅还一直过去陪她说话,给她送些吃的,帮她将水缸挑满水。
神婆奶奶是她丈夫早年间在市里跑买卖,领回来的媳妇,她的思想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她的过去无人知道,她的口音很奇怪,但那一身风尘的气质昭示着她不凡的出身,就连他的丈夫对她以前的历史也是知之甚少,他只是在她受人欺凌的时候出手救了她,她为了报恩跟他 从城市回到了乡村。
她很老了,在弥留之际,她对艳梅说:当年到处在打仗,是你阿爷把我从火窟里救了出来,还给我名分,但是他死的早,我却没能为他做什么,我希望你以后和郑重好好在一起,一定要两个人好好活下去,否则就会像我一样孤苦一生,我的命啊,唉,我早该跟你阿爷在那边见面的。
那晚艳梅赔了神婆奶奶整整一晚,转天夜里神婆奶奶去世。
世界上最急性子的恐怕就是时光了,他的脚步从不会停歇,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艳梅和郑重如愿以偿的举行了婚礼,和他们从小预料的一模一样。
很快她们的儿子出生,小连顺渐渐长大,大棚蔬菜郁郁葱葱,天空是蓝的,笑容是甜的,车轮滚滚奔赴外地蔬菜集散市场,那天,他急着回家听听她们母子的笑声,但回到艳梅身边的却只有噩耗。
半年前郑重被安葬在村外的一处坟冢,坟冢是艳梅特意挑选的,距离烈士陵园不远处有一片奇形怪状的野树林,坟墓位于树林里的一处凹洼的背阴处。
迷脱河在那片树林的不远处缓缓淌过,站在树林里能望见牛罗锅的养殖场,阳光洒满大地的时候,那片树林里见不到阳光,风吹过原野山村的时候,树林里没有风,从坟墓的地方看不到天上的白云,鸟儿鸣叫着飞遍整个树林,但却从来不会落到那个坟墓上。
那里安静的就像另外一个世界,或许艳梅希望郑重在那里享受永久的安宁。
半年后艳梅带着连顺搬进了牛罗锅的养殖场,那里也成了招蜂引蝶的地方。牛罗锅到现在也不相信艳梅这样仙子一样的人竟然会嫁给他。
贪婪的吮吸着艳梅身体的第一晚,牛罗锅想,就算立刻死了也值了。
他愿意为艳梅做任何事情,他想就算艳梅让自己去死,他也愿意。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敢做得呢?只要是艳梅让他做。
艳梅第一个杀的就是夏有才。
艳梅知道夏有才一直对自己一往情深着,垂涎欲滴着。她知道他爱她,会对她百依百顺,所以艳梅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夏有才。
那天下午,大白子拿刀要冲上去宰了夏有才的时候,夏有才接了个电话,是艳梅打来的,约他到附近的公园去一趟。
夏有才当然不会让大白子开车送自己去,他要保密,他打了辆老头车,就是老头开的那种三轮车,拉客的黑三轮。
现在各地都对这种黑车严厉打击,电三轮车飞速奔跑在马路上而且还是由根本不懂什么交通规则的老年人开,那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可偏偏还是有人图便宜图方便愿意乘坐这种车,他们不知道这种车把他们跟鬼门关拉的很近。
夏有才打的老头车,没有直接将他送进鬼门关,但是去间接把他送上了不归路。
在历史陵园外的树林里的草地上,夏有才在艳梅身上卖力的运动着,艳梅躺在夕阳中,天空下,树林间,风吹过,树林呜咽,她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冠望向天空,那里有飞鸟掠过,她笑了。
背挨着草地,身上是泛着鱼腥味的夏有才,她辗转承欢,享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她在他身下颤抖着,嘴里发出貌似痛苦其实愉悦的呻吟,她睁开美丽的眼睛望着他,她仿佛看到了初中时期那个把各种礼物硬塞给他的小男孩,她想记住他最后的容颜,他那张脸泛着油光和汗水还有征服者如愿以偿的表情。
艳梅割下他的那张脸,又用剔骨钢刀割掉他的耳朵、鼻子,用连顺钓具里的鱼线缝上他的嘴巴,最后将两根长钉用铁锤钉入他的两耳。
艳梅把他的脸皮和耳朵鼻子埋在了一棵松树下。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里默念着:我满足了你,你也为我做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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