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三国——吾情天定,吾剑天杀

  那周仓见他们皆跪在地上不起,搞的一本郑重,不由得插话道:“眭三弟、严四弟、程七弟、邓八弟,快快起来。”王允听周仓呼兄喊弟,这才想起这周仓乃是昔年张角座下十大弟子当中的排行老二,他口呼这四人轮序排行,这四人不正是那黑剑眭固、白剑严政、豹爪程远志、影腿邓茂么?他既是知晓四人身份,不由心头生奇:又想当年自己将一众黄巾要犯从刑庭释放之后,这些人便各奔东西,七年间并未有过丝毫联系,怎得今日四人齐聚、到府中求我相见?于他心底,实是瞧不起黄巾祸匪出身的这帮人——黄巾大乱之时,他为大汉廷尉,司掌天下刑狱,董卓卢植等人攻灭黄巾之后,擒捉了黄巾军中大小将领校尉数千人,一股脑儿的塞在大狱之内,彼时汉帝刘宏原想尽数斩首、以儆效尤,但王允与蔡邕觉得此举大为不妥,以“民反乃君之微瑕,民顺乃君之弘瑜。黄巾百万之众,自民而起,乃天怨所成,若斩黄巾,得一时之效、失一甲之心。若放黄巾,赋回乡野,劝耕以田,此为浩荡天恩,则民感君德,安居乐业,成疏导而不为堵恶之美意,君何不为?”上疏请命,又联合皇甫嵩、朱儁、杨彪等一众清流再三殿前求情,这才让这数千员黄巾将士回归乡野、得了自有之身。这些黄巾将士得知自己性命无虞乃是王允力救的内情之后,自然对他是感恩戴德,那周仓与裴元绍更是心甘情愿的留在王允府中,做他贴身死士。但毕竟王允为官,眭固等人为匪,自古官匪不两立,王允对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好感?

  王允微微泯了一口香茶,慢悠悠的说道:“四位深夜到我府中求见,想必是有要紧之事。”那眭固立即会意,道:“启禀司徒爷,小民深夜求见,扰了司徒爷的雅兴,小民诚惶诚恐。但家师有急命在身,小民这才胆大妄为,还望司徒爷恕罪。”王允也不与他们多作客套,问道:“你们师傅张角不是早已过世了么,怎么又遣命于你四人?”周仓亦是不解,心道:“师傅他老人家当年在广宗城便已归天,三弟他们因此心灰意冷,得释之后,皆说要在乡下耕田劳作,不再过问江湖朝野之事,此时却说甚么奉师命而来,可是时间长了、在乡下呆的糊涂了?也不像啊,四位兄弟皆是沉毅果敢之人,又是正值壮年,又怎会犯这般糊涂?难道是……难道是……师傅当年留下来的甚么遗命?”
  周仓正思忖之间,眭固已是答道:“启禀司徒爷,先师归天之后,咱们兄弟人放浪形骸于乡野之间,做那一事无成的草民。幸得现时恩师云游遇见,收我四人于门下,另授了师承技艺。”王允淡淡道:“哦……那你们现时的恩师姓名为何啊?”眭固道:“家师姓管,单名一个辂字。”众人闻言,俱是大惊,那华佗更是讶道:“可是那纵横庐庐主管辂管先生?”眭固点头道:“正是,华神医也认识我家师傅?”华佗笑道:“认得,当然认得,管辂这个老鬼,啥时候又收了你们四个半大不小的老徒弟……”

  眭固也不与华佗多言,自怀里掏出一封信笺,恭恭敬敬递到王允面前,道:“此乃家师亲笔书信,请司徒爷过目。”王允正要拿手去接,孰料却被华佗一把抢过,但听华佗一边拆信封一边笑道:“管辂这厮,就喜欢装神弄鬼,一会儿让我来,一会儿让自己徒弟来,一会儿又是写信,自己到现在都不出面,让我来看看这厮信里写的什么!”王允早知他性子,也不见怪,调侃道:“王某脑昏目聩,那就有劳华先生读于我这老家伙听了。”
  华佗与蔡邕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眭固四人亦是附和着干笑,可周仓却是忽起警觉——三弟他们为何三弟素来陈伟,华先生自他手中抢了书信,他纵使料不知急,也不用如此紧张、如临大敌一般?还有,华先生常用假名行医,世间知他本名者少之又少,三弟他们与华神医从未谋面,又怎会见面就晓得华神医名号?至于这个管辂,他修的是苍天玄道,与咱们黄天大道乃是死敌,先不言说张角先师亡后四位师弟为何要从新拜师,就是这一桩水火不容的拜门也是说不通……这其间究竟有什么不对?

  周仓正警觉渐起之间,华佗已将管辂的书信取了出来,那信纸说来也怪,只有短短不足半页,似是管辂仓促写就,下面竟是少了一大半纸,华佗心中也是生疑,但一时之间也未转的过来,只是将纸上内容朗声读道——“某管辂,久仰王公高德,常憾乡野莽民,未敢轻扰王公尊听。今番要事,觍颜拜言,诚惶诚恐,司徒王公垂鉴。”——这封信,正是司马懿从管辂派出送信的那四名徒弟的尸身上搜出来的!这封信原有下文,只是司马懿生怕王允慧智,从上下文之中读出不甚对劲之处,看出眭固四人并非管辂徒弟,这才着手撕去,他倒也聪慧,只留了这第一段,虽尽是空谈无识,从行文格式上却是完完整整,独成一文。”华佗读完,果然讶道:“管老头搞什么鬼,这封信里面等于啥都没写!”
  @梦中剑落知多少 2015-02-09 19:33:36
  小弟很想一览毓秀赋全文,不知何日可以得见,默默关注,老哥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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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眭固正声答道:“家师另有一番密言,让小的只说与司徒爷一人听……”王允手指华佗与蔡邕,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眭固面露难色,仍是不肯,那蔡邕不欲与他为难,便道:“管先生既然要这位壮士传密于王兄,定然是非常紧要之事。华神医,咱们暂且避上一避。”华佗亦是一笑,应声道:“好。”话毕,二人便要离席而去,孰料王允伸手将他二人拦住,道:“蔡兄、华兄,咱们乃是君子之交,又能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他少有动怒,此时面上已隐现愠恼之色,对眭固责道:“管先生到底有何指教,王允洗耳恭听。”

  那眭固无法,只得上前数步,离王允座位不足五尺之远,欲附在王允耳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家师的意思是……取你狗命!”他刚完那个“命”字,双目凶光毕露,左手一抄,手中宝剑黑光煞起,刺往王允面门。与此同时,严政、程远志、邓茂三人也是陡然发难,四人双剑拳脚猛扑,尽往王允身上的要紧处扑去。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那周仓虽是早就起疑,但这王允乃是黄巾众将的救命恩人,他再是怀疑,又怎会料到眭固四人会对王允突下狠手?在一瞬之间,他救主心切,直欲身替王允而死,可眭固四人离王允不过咫尺之地,他却远在门扉之处,又怎救得及?眼见眭固、严政二人黑白双剑并使、交织如网,这斗室之内尽是黑白二色剑光,耀人眼目,剑光去处,正是那王允咽喉。而程远志、邓茂二人生怕王允逃脱,各施成名绝学雷豹爪、电影腿,欲锁拿绞断王允四肢。
  那华佗、蔡邕二人蓦地见此变故,也都惊得呆了。但见这四人目露凶光,当场便将那王允毙了,却听那华佗道:“兔崽子们,你华爷爷在此,安能容你造次!”他冷笑一声,身子如电趋光闪,已窜至王允身前,不待眭固、严政、程远志、四人反应,双手双脚同时而出。他这般出手诡怪无比,双手双足竟是四套完全不同的招数,看似滑稽无比,可便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手脚所出的招式却尽攻向眭固四人招数之间的破绽之处。须知世间习武之人会得数种武功也不是甚么厉害之事,只是会的越多反而耽搁精力,每一门都使不到家,反不如只精研一两种本门的武学,若是遇上与人对敌之时,一套功夫使完难奏功效,才会另使另外一路武学,毕竟每一路武功、招式间的武理不同,若是相近尚可迁就,若是截然不同甚至是反路而行,反而会伤及自身。若一个人,能将手脚间的功夫修习到随意变换、任意而出,便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方大豪了。可这华佗乃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师,此刻陡然出招之间竟然能一体四招,足足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眭固四人经这么一缓,各受了他一招,不得已迫退数步,那王允总算暂离危险。

  但眭固四人此行势在必成,安肯休手?转瞬之间,四人又是齐身而上,但见那华佗仍是四招同使,左手虎抓、右手熊抱,扑按转斗,威猛无俦,在眭固、严政黑白双剑织就而成的剑网之中,双脚也不怠慢,左脚回旋上踢,似仙鹤振翅傲翔,从高空凌击那程远志的雷豹爪,右脚面对邓茂急速非常的的电影腿,却是灵活无比,不与之硬撼,歪歪曲曲、忽急忽缓,似灵猿纵山跳涧、攀树蹬枝,将那电影飞腿紧紧黏住。
  眭固四人被华佗缠住,心间的焦急大于吃惊,他们此来,虽是听司马懿告知华佗也在王允府中,但谁又能料到这个华佗不但医术超凡入圣,连武功都如此了得?可他们今次出山乃为‘太平黄天’之业,怎能甫入司马懿门下的第一件事都办砸了?这四人当年皆是黄巾阵前猛将,这些年虽是隐居相间,这悍气却是不减当年,此时华佗既是坏了他们好事,他们又岂能干休?眭固低喝道:“老七、老八,你们缠住这华佗匹夫,我与老四先取了王允老贼的首级!”程远志、邓茂闻言怒吼一声,拳脚间同趋同进,但见豹爪、影腿急如狂风暴雨,欲要缠住那华佗。而眭固、严政二人黑白双剑交相而错,将剑网撒得更密更广,直挺挺的攻向惊魂未定的王允。

  可华佗武功着实太高,早已看出他们的纠缠之策,一面动手破解拆招,一面讥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就想强闯司徒府,也是太瞧不起人了!”说话间,他鹤脚翔展,从程远志爪攻的空隙间提出,正正踢中他小腹,那程远志吃痛,闷哼一声,被他踢翻在地。与此同时,华佗那猿腿忽而攀悬伸转,将邓茂的无影腿裹了个水泄不通。那邓茂冷汗瞬间涔涔而下——这一招攀附,可是要废了自己这赖以成名的影腿了!果不其然,华佗的猿步一裹住邓茂的双腿,瞬间上下击打他腿脚上的关节紧要之处,想那华佗久为名医、熟稔人体周身穴道,邓茂的双腿已被他擒住,废之岂不是吃灰之力?但听关节碎裂的咯咯之声连价响起,众人再瞧那邓茂之时,邓茂双腿已烂如软泥,瘫倒在地,如泥鳅一般。华佗也不与他纠缠,飞身又向眭固、严政二剑攻去。孰料程远志邓茂二人倒也硬气,虽是被华佗所创,却趁华佗跃身之时四手齐出,死死抱住华佗身体,叫那华佗动弹不得。
  可那华佗非但招式了得,连内力也是深厚无比,他一觉双腿被程远志、邓茂二人抱住,丹田气海之中的内力已随意而至,嘿的一下吐气开声,已是将程、邓二人震开丈余。但听他喝到:“贼子还不就擒!”这一声喝过,他已至眭固、严政二人身前,手间虎熊招式一巧一拙,已快抓住二人双剑的剑刃。倘若眭固、严政二人并不撤剑,务求击杀王允,华佗这一手双拿的可不仅仅是他们手中的黑白双剑、而是他们的咽喉了。可便在此刻,他猛觉丹田、顶门、心房三处疼痛无比,有如他人拿着利锥上下急刺一般,他暗骂道:“糟了!可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那司马懿生怕眭固四人行刺王允不成,便以蛇蝎毒汁浸泡信纸,然后以炕火烘干,再藏在信笺之内。幸在司马懿也未料到有这般变故,只是想那王允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这等毒药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奇毒。那华佗身为名医,自晓得天下毒物之性,若在寻常,单是那信纸微透绿色,便可起疑下毒,但今日他身在王允府中,只道眭固这四人乃忠义之士,一时失了警觉,这才中了他们的道儿。他内力既厚、又精通毒理,自然知晓解毒之法,但这般疼痛非比寻常,任他武功再高,也是熬受不住,顷刻之间内力无以为继,身子直挺挺的从半空中跌下。
  眭固、严政二人原先不得不改出剑招应对华佗,却见陡然撤招,心中大喜,知是司马懿的毒药发挥作用,望了一眼受创的程远志、邓茂二人,眼目之中满怀悲愤,直挺挺的向王允刺去——这一击,乃是黄天之怒!务求王允毙命!
  那周仓早已反应过来,岂能容他们得逞?华佗与他们相斗不过片刻之间的功夫,却与了他缓息之机,这一时他已右手紧紧抱住王允,低声道:“司徒爷,得罪了!”随即长吐一口郁气,将王允往后一抛,掷往眭固、严政二人剑网之外。正那时,黑白双剑剑势已至,周仓身子已不及躲避,他情知无幸免之几,竟将身子前揉,以一双肉掌双战黑白双剑!——司徒爷,当年你瞧的起我周仓,留我在府中伺候您老人家,日常之中又颇多训导照顾,此间救命、知遇之恩,我周仓百世不足以报,今日一死,且当士为知己!
  @beyondthebeing 3012楼 2015-02-12 22:50:00
  好久没来,super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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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
  
  @金丰1976 2015-02-16 16:45:01
  祝水鱼兄新年新气象,工作顺利连升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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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老哥,也衷心祝愿老哥生意兴隆,万事如意
  毕竟是当年生死与共的同门兄弟,那眭固、严政二人见周仓拼死上前阻拦,剑势不由缓了一缓,但听眭固高声喝到:“二哥,你休阻了我们大业!”周仓双爪箕张如赢,招式不缓反急,心中思绪如潮——你既认我这个二哥,为何要与我自相残杀,更是拔剑相对大家伙的救命恩公司徒爷?——昔年黄巾事败,汉军攻破广宗,黄巾上下叁仟将校均为汉庭所擒,咱们一干师兄弟皆关在廷尉府下死囚之内,那大将军何进、骑都尉董卓执意要斩草除根,将我们枭首于菜市口,正是司徒公殿前再三求情解命,更是不计官匪之嫌,愿者留在他身边,做护府臂膀之用,离者遣回乡里、令州郡县首赐予牛羊田地……这等救人水火、治世安民的好官,你们也要杀,究竟是所为何意?!

  眭固见他双爪招招凌厉凶狠,目中满是悲愤之意,心中也是焦急悲愤不已——“二哥,咱们当年追随张角先师,所为何事?乃是那汉室礼乐崩坏、朝堂腐朽,咱们大家伙贫苦无依,幸亏先师得了天命之示,高举黄天之棋,蹈行大义之举,图的就是灭了这汉室苍天、建我太平黄天!可怜先师忽染重疾,咱们黄巾之事不成,兄弟伙这才心灰意冷、隐居乡野。可司马懿公子说咱们另有天命,只是昔年机遇不成,今日时机已到,正是大展拳脚包袱之时,兄弟伙这才不惜贱命入世奔走……这王允乃是汉室老贼,昔年先师广宗兵败,也有这老儿搀和的‘功劳’,咱们被汉军擒入大牢之中,死便死了、又有何干?二哥,你却这般糊涂,受了他假仁假义所惑,竟逼得咱们兄弟间睨墙反目、拔刀相见,先师若是在天有灵,作何感想!”眼见周仓一双铁爪舞的如苍龙翔天、雄鹰翱空,十指根根如铁针,直发出呼呼的破空之声,与自己和严政的黑白双剑铮铮击打。须知那周仓武功毕竟只比他们二人高个半筹,便是各持兵器单打独斗,分出胜负也得是百招之外,此刻眭固、严政二人双持利剑,周仓一双赤手空拳,又如何敌得过?若不是严政眭固二人念及当年的兄弟情分,早已将周仓斩于剑下,这其间周仓又岂会不知?

  他本是个好武的乡野小子,自鹰爪门习得武功之后便入世闯荡,凭借着一身武艺在冀北一家镖局做那行走押镖的趟子手,平日里那些汉臣小吏的苛捐杂讨虽是压得他甚为吃力,但日子也算过的下去,辛辛苦苦打拼多年、好不容易攒了些钱,盖了三间房子,娶了妻生了子,欲好好操持家业、孝敬老母,做一方安安本本的小老百姓,却逢天下大荒,他为养家糊口,独自一人接了桩凶险无比的镖事,一路上他餐风露宿、血战群匪自不消提,花了三个月时间从冀州之地横穿九州全境,好不容易送到了西南益州,却是无人接货,周仓打开自己一路上负在背上不肯拿下的箱子一瞧,竟是满满一箱无用的瓦砾!他这才只被人耍了,急忙星夜赶回冀州,没料到时隔大半年之后,自己的家早已荡然无存——时任冀州牧刘焉之子刘璋垂涎周仓妻子美色,平日里碍着他武功高强,这次便命一名下人,假扮金主诱骗周仓押镖行走西南。周仓前脚刚出冀州,那刘璋便遣人来将他的妻子王氏掳去府中,其间周仓老母不从,竟被刘璋下人活活打死,而王氏不甘受了刘璋的奸淫侮辱,不得已之下一头撞死在石墙之上,可怜周仓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一家亡尽、无人照料,在王氏怀中足足哀嚎了三日三夜、活活饿死。没料到那刘璋兽欲未逞、竟放火泄愤,一把火将周仓家屋烧得一干二净。那周仓至家之时,满眼竟是断壁残垣,两大一小三具烧得漆黑的骸骨凌乱的团在一处,上面更是蛛网密布,他周仓强忍悲痛将妻子老母埋了,去找刘璋寻仇,却被刘璋一伙打的全身骨骼尽断,弃在城外乱葬岗上,其时正值隆冬、天降大雪,他周仓纵使不失血而死、也熬不过那凛凛冬夜。也是他周仓命不该绝,那张角赴冀州传道、恰是路经此地,听那积雪之下有人呻吟,将他从雪下扒出、悉心医治,不但治好了他的伤,更将他录入门墙之下、传授武学,更劝他以己之苦思度天下万人之苦,杀刘璋一个、只能逞私仇,灭汉室苍天、立黄天之业,才是人间清平之道。可大业未竞、英雄身死,他周仓也沦为囚徒,便是这司徒王允,摒弃官匪之别,懂己、体己、知己,这七年来,软言软语、悉心教导,己出之子也莫过如是。他周仓再是粗陋,也晓得王允、蔡邕等人的济民安世之心,加之王允教他读经识文,他乃知那荆轲刺秦、豫让杀襄的古贤旧事,这其间伏桥如厕、吞炭漆身的忠烈悍举,他周仓岂不为之动容!他立下重誓,士为知己者死,自己有生之年,要保得王允平安。
  可眼下一边是王允这个“知己慈父”,一边是眭固严政这些“过命兄弟”,他既不忍王允手毫发之伤,又不肯出鹰爪里最为狠毒的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来取眭固、严政二人涌泉、太溪、关元这三处归阴之所的要穴,眼看黑白双剑越使越急,剑网也是越来越密,那周仓已被剑势压得双膝跪在地上,只剩双手盘旋飞舞,无数次已空手抓住黑白剑身。那眭固生怕华佗解了毒性、恢复功力,又见周仓双爪间鲜血飞飚,到现在仍是不依不挠、不顾兄弟间的情分,便喝到:“二哥,你不知好歹、为虎作伥,念及咱们兄弟一场,这才剑下留情,你再不让开,休怪做兄弟的心狠手辣了!”那周仓高声答道:“你要杀王公,得先杀我!”眭固与严政互望一眼、同时点头,双剑合在一处,齐插周仓小腹。他们均出一门,知道张角每人都授了一门厉害的得意功夫,早年在军中无数次与周仓喂招,知道周仓那一手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的厉害之处,这黑白双剑一刚一柔、一攻一守,便也是张角所传的“黄定乾坤”的双剑合击之法,因那汉军将校多习阳武,这桩合击的剑法计有六式,六式也是疾狠非常,连消带打、三攻三破,一式连着一式,端的是互借有余、精妙无方,以强攻强,专克刚猛迅疾的对手。那周仓知道这是眭固、严政二人最厉害的剑法,他便是将一十六式虎鹰绝嗣爪使了出来,也是不敌,想到此间,他竟是吭声长笑——此间一死,唯报君耳!

  但见周仓门户大开、双爪箕张,一双手如老树盘根,竟抓住黑白双剑的剑身,宝剑锋利、瞬间双掌间鲜血飞涌,可周仓却全然不顾,双手用力一拉,竟将黑白二剑揽向腰间。但听噗嗤噗嗤两声锐响,那黑白二剑已是自他腰腹间透身而过。那眭固严政虽起了杀心,却没料到周仓竟这般悍烈,不由得一迟疑,那周仓又是一声长啸,汩汩的鲜血随啸声而出,他腰间裹剑,双爪腾空而出,竟一掌一掌的拍向背后的剑身!他每拍一掌,那剑创在腰腹间的伤口边大一分,已是可见其间血淋淋的肚肠,其痛可想而知,但饶是如此,那周仓仍是一刻不停,每一掌皆是拼劲全力,直拍了数掌,已将双剑剑身拍弯了一寸有余!
  眭固、严政二人虽是看的心惊胆跳,慨叹周仓之烈,但今日之事,兄弟已成反目,纵使杀王允必死,也要杀了王允再说!二人齐声嘶吼,四手齐抓剑柄,猛催内力,发足狂奔,将周仓往后逼退,那周仓身后的角落处,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允!便在此时,那裴元绍已听得屋内呼啸打斗之声,撞碎了门窗跃进屋内,一瞧眼,只见周仓、眭固、严政三人浑身浴血,皆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般狂嘶乱喊,周仓腰间插着两把宝剑,双膝跪地,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印,兀自击打身后剑身,而眭、严二人怒目圆睁、面色狰狞,只是挺身向前!向前!向前!向前!——那王允后背倚墙,已是退无可退,只要再前八寸,便可取他性命!此间事毕,汉室最后一根亭柱轰倒,太平之世成矣!我死又有何惧!

  裴元绍虽不明此间兄弟残杀之意,但别人要杀王允,他怎可应允!这尘世滔滔、天下金紫,他早已厌倦,他活在世间的目的,便是恩公王允所说的匡扶社稷。王允若死,社稷不救,那天下万民,有何可依!他飞身前跃,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别说你是同门兄弟,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能容你伤了司徒爷一根毫毛!

  裴元绍拳脚呼呼,转眼间已横砍至眭固、严政二人腰间,那眭固、严政二人非但不肯撤剑转身自保,竟是一点也不肯还招,双手仍紧紧抓住宝剑前逼,任那裴元绍一记记重拳铁掌轰碎了经脉骨骼,也不肯袖手半分。片刻之间,裴元绍已打了数十拳,他在眭、严二人背后打一拳、周仓在剑声上也击一掌,眭严二人吃痛的紧,各后出一腿,缠出裴元绍双腿,劲力一贯,三人四腿尽断。斗到此刻,四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黏成一团,各个神色可怖、癫狂无比,拳声、掌声、狂笑声、呼喝声、骨骼碎裂之声尽数裹挟在一处,鲜血狂喷而出,如落血雨,其壮惨烈,世所未闻。

  偏那时,先前被华佗踢翻在地的程远志稍稍回过神来,自赶来救援的护院武士手中夺过一把大刀,跃过鏖战中的周仓四人,对着王允的头颅劈空一斩!

  此一刀,此一战,兄弟相残,各以死志,既无名,亦无意,如必欲求之,只是为:夜静一刀空,万世俱往休!
  第五十七回 人惊知遇落,夜静一刀空 完
  
  @梦中剑落知多少 3022楼 2015-02-18 08:28:00
  感觉刘璋写的有点坏啊,印演义中的他还是挺爱民的,西川一直也是仁政。
  老哥,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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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调戏貂蝉被刘备张飞揍的就是他,好不了……兄弟新年快乐
  
  @376946199 3024楼 2015-02-18 23:51:00
  楼主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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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
  
  @首长查岗记录 2015-02-24 01:30:47
  居然没太监,崖主果然了不起。新年快乐!要是有实体书就好了,不能一睹为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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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乐!
  这本书会一直更新,只要你们不嫌我慢
  @376946199 2015-02-28 23:17:50
  楼,年都过完了,快回来干正经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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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终于能闲下来一阵了
  第五十八回 天机云梦泽,波撼长安城

  眼见那程远志的夺命一刀如闪电般劈向王允,势必就要把他一劈两半。正那时,王允脸上忽现紫金之色,不及程远志诧异,王允已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直喇喇夹向他手中的大刀。那刀长指短,加之此乃江湖好手程远志的奋力一击,莫说是王允身无半分内力,便是换做张辽、高顺这等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亲临此间险境,要凭这两只手指挡住这一刀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可偏偏如此,那程远志的已是惊得呆了——王允这二指虽是后发,却是远较大刀先至,程远志的大刀离王允头颅尚有一寸之距,而王允的二指已经牢牢夹住刀尖,一股阳刚霸悍无比的内力瞬息之间顺着刀锋袭向程远志,那程远志一时承受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内力,竟被他反震了开去,连大刀都差点脱手,他脸色惊疑不定,只道是自己见了鬼,也不给众人反应之机,大声叫道:“杀!”双手紧紧握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砍。这一次,看你王允往哪儿逃?

  可王允脸上已是微笑不已,双指只是稍稍曲回,旋即又着前伸出,但听当当当当锻铁般的脆音连声价的响起,程远志手中一空,再回眼时,王允的食中二指正正点在自己腋下极泉穴上,这极泉穴那是人体定身之穴,他被王允定住,手中大刀自然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刀身一遇地面,竟有如纸片一般零零落落摔了个八九截。程远志、王允二人这一攻一守只在瞬息之间,可满堂众人都是瞧的一清二楚,方才王允两次出指,第一次纯以内力硬撼倒逼、在招式上倒无显要之处,第二次却是精妙指法与雄浑内力齐头并进,双指如镐、疾点刀身七次,每一击都蕴含暗劲,将这精钢大刀震得碎而不断,其后不待程远志反应,双指直破中宫,径取程远志腋下,这先后出指一次比一次神奇、一次比一次厉害,连华佗都是看的呆了,那些赶来护卫的侍卫们更是惊为天人——堂堂大汉司徒王允,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那周仓瞧的分明,怨那程远志偷袭王允,幸得王允能有如此神功才得脱险,他此时已杀得狂性大发,反手扯住动弹不得的程远志双腿,狂吼一声,用力一扯,只听撕啦啦数声,周仓这一手直如苍鹰擒兽,既血腥又凶狠,竟是将昔日的同门兄弟程远志自双股间一撕两半,尸身内的内脏肚肠散了一地,血水更是如泉涌四溅,将王允整个人都浴在血雨之内,这血雨太浓太厚,本是烛光明亮的斗室亦随之陡然一黯,程远志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的一滚,两截身子已在昏暗的灯光下瞬间萎顿。

  眭固、严政二人怔怔的望着程远志的尸身头颅,再看了癫狂无比的周仓一眼,忽然齐齐长声恸哭——今日前来,原为天下太平,不料寸功未取、同门相残,害得程远志如此惨死,眼前此景,纵使再与周仓、裴元绍二人拼个同归于尽,也不能伤得王允半分,时机即失、兄弟已逝,他们已是无心无力再杀王允。只听得眭固长声痛哭道:“周仓……你助纣为虐、同门残杀……我们到地府等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向师尊交代!”那华佗欲要留他活口,想查出他们前来行刺王允的背后主谋,忙呼道:“周仓,留他性命!”可眭固数十年武功修为,纵使不敌周仓,若是要自我了断、谁又可拦得?但听他嘿一下吐气开声,右掌上翻,啪的一声,正击在自己眉心。他隐居江湖七载,到今日仍是悍气不减,这一掌力求自毙,端的是摧枯拉朽,当下就将眉骨拍断,手掌深凹入脸,直伤及脑髓。那华佗纵是想救也救不得了。严政与他手足情深,也不多话,亦是提掌聚力往眉间一拍,哼都没哼一声,身子就直挺挺的歪了下去。他二人自尽变起俄顷,众人既是为王允脱困所宽慰、又为这黄巾猛士义气悍死所惋惜。那周仓听着众人惋惜之声,陡然恢复神智,一双血眼正瞧见眭固、严政、程远志的尸身,也不顾自己腰间双剑插身,将三人软塌塌的残躯揽在怀中,仰着头对着严实实的屋顶长啸嘶哭。
  那王允也没了先前出指夹住程远志刀锋之时的紫金之色,满脸颓唐,长长叹声道:“何方前辈高人,敬请现身吧!”

  但听得后墙外传来一阵长笑声,众人正惊讶间,只觉眼前一花,两团白色人影从人群头顶上高高跃过,再凝眼时已是有两名头戴冲天冠、身着青懒衣的道人站在王允面前。

  王允拱手弯腰道:“多谢两位道长出手相救。王某眼拙,敢问两位仙长山名倒号。”左首那个眉毛短促、留着山羊胡子的那名道人见当朝司徒王允如此客气、竟弯腰行礼相询,连忙伸手抬住王允双袖,恭声道:“司徒公如此客气,可是折煞小道了。小道姓管,单名一个辂字……”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哗然——原来此人便是那鼎鼎有名的管辂管先生!难怪司徒爷方才双指能力挫程远志,定是他暗中渡力相助,这等神力,果高蹈异士也!王允听他说自己是那管辂,心中也是大喜,道:“原来仙长便是管辂管先生,道长纵横天下经纬之名享誉天下,王某今日这才得见,久仰久仰。”那管辂微微笑道:“管某这等乡野间的村夫贱民,怎及得上司徒爷与蔡侍郎数十年呕心沥血、为民所系的清名?”王允抱之一笑,对着管辂身旁那脸长身瘦的道人道:“管先生素来高蹈清尚,所交者皆名人雅士,今日能与先生同来的,定然也是一方名士……”那道人哈哈一笑,倒不似管辂那边恭谨,大咧咧的道:“司徒爷夸我大师哥神通广大那便罢了,小道石广元,籍籍无名、混吃等死之辈,可受不住司徒爷的名士之誉。”
  王允终究不是江湖中人,思来想去也未听说过这石广元的名号,但听他语气,该是与管辂同门,想来也是身藏绝艺,倒也不敢将他轻视,便道:“仙长武功出神入化,方才那一手隔墙渡力之法神乎其技,王某拜服。”那石广元反而一愣,道:“甚么隔墙渡力之法?司徒爷莫要和小人说笑了。”王允听他矢口否认,不免有些动气,道:“仙长如此神力,借王某之手与众人之前献丑便就罢了,怎的此刻却仍是与我说笑?”那石广元听出王允有气,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袋,讶道:“司徒爷,小人乃粗陋贫贱之辈,师尊虽是授过一些高强精深的武学,但小人实在是资质愚钝,穷其一生也不过学了个皮毛……”那华佗冷不丁的哼了一声,道:“皮毛武学?你石广元自创七十二路碧游劈空掌,专擅内力隔空攻伐之术。昔年五斗米妖教欲南下巴蜀、传教害民,老兄只身入巴蜀、闯汉中,将那五斗米教的教主张鲁打得灰头土脸不提,自教主以降,天地阴阳合五治头、日月星三使、春夏秋冬四堂主、十天干祭主、十二地支祭统,皆被你一人所败,那五斗米横行盘桓数十年,皆不敌阁下一人之力,只得退守汉中,时逾九年,至今不敢入巴蜀半步……此间神力,老兄竟然说是皮毛武学,可是瞧我们众人不起,消遣咱们来了?”

  华佗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一众侍卫皆是私下议论——难怪那一时鼎盛的五斗米教忽然落了颓势,外界传闻是教中高层皆染了怪疾,原来竟是被这个石广元只身所败。那石广元与管辂也是甚为惊讶:“他二人乃是“天下五奇”之一的博望先生司马徽门下,与那五斗米教同属道门,原先与那教主张鲁也算交好,只是后来张鲁被权术所惑,一时走偏了心,欲盘占巴蜀南中之境,那司马徽念及五斗米教创教之祖天师张道陵的施义治世之念,这才派他师兄弟二人同去劝善。他二人前去巴蜀之后,也是说情在先、动武于后,幸在那张鲁迷途知返,有意收止南下传教之心,但无耐教中好战之人甚多,便与管辂、石广元二人定下比武较胜之约,他二人不得已,只得与五斗米教中的一干高手逐个过招,最后侥幸胜得张鲁半招。那张鲁果然诚言,自此不再踏步巴蜀半步。他二人并不是贪功好名之辈,这南阻传教之事,自然不会向外说起,而那五斗米教因比武不胜之事引而为耻,自此中衰,也是鲜少有人提起,此人若是不提,他二人都快将此事忘了……眼下此人竟然能一语说出这其中秘辛,又是从何知晓?再看他盘坐于地,双手捏诀,行的也是道家养气归虚之法,想来也是一方道门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华佗见他二人面色狐疑,又是冷笑道:“怎么了,堂堂管先生、石大侠是不是不知我是为何人?嘿嘿,二位先生昔年阻滞邪教南渡本也是与民为安的善事,怎如个小娘们似的,畏畏缩缩、鬼鬼祟祟,教老子瞧不起?”石广元本性虽是不坏,但就是脾性与这华佗一般的臭,华佗说话句句带刺,他哪里忍的住?也是嚷嚷道:“嘿,你这老鬼,倒也知道的不少,有胆的把名号报上。”华佗眼珠上翻,白了他一眼:“好说,老子姓张名三,有一套王八拳,专打藏头露尾的王八。”石广元更怒,骂道:“嘿,老贼,咱俩现在就比划比划!”华佗又白了他一眼:“你没见老子坐在地上么,现在怎么跟你打?”

  那管辂听华佗唤自己名叫张三,知他也是用的化名、专门调戏石广元来了,他素来比其师弟稳重,心想此来还有要事,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一面拦住石广元,示意他不得鲁莽,一面向华佗、王允等人躬身行礼道:“司徒爷、蔡侍郎、张先生,舍弟言语粗鲁,还望多多包涵。”他又从怀间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与了华佗,说道:“这位张先生,可是中了毒?管某不才,也有一方师传的解毒良药。”华佗也不客气,拿了药瓶,将塞子一拔,一道沙黄的细烟自瓶口冉冉腾起,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俱闻得一股似经年累月不曾打扫的茅坑恶臭,几欲作呕,那华佗却是哈哈大笑,一张口,竟将整瓶药粉倒进嘴里。那药粉入口即烂,有如人兽金黄排泄之物,众人瞧得恶心,定力差些的侍卫忍不住跑出堂外径自吐去了。待他将药粉尽数咽入腹中,还止不住的打了一个饱嗝,连王允、蔡邕这等定力老成之人也不得微微皱眉。那华佗笑骂道:“两位老兄弟,可莫要不识货。此药乃他门下秘传至宝,唤作‘平生散’。取自《论语·宪问》中‘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一意,专救人厄困,可解天下诸般奇毒不说,纵使你身体安泰,服了此药也可强身健体、固本归元,有延年益寿之妙。管老儿,张某可谢谢你了……”他扭头又对石广元道:“看在你师哥给我这桩灵丹妙药的份上,咱俩不打了。”
  王允晓得这华佗精通医理,他说此药乃灵妙之物定然不会有错,对这管辂、石广元好感渐升,正欲言谢,却见管辂陡然大笑道:“华佗老友,你终是露了马脚啦!”华佗见管辂终是认出自己,既是懊恼、又是高兴,道:“你个老鬼,咱们二人神交数十年,只以书信相通、从未谋过一面,你怎的认出我来了?”管辂笑道:“我先前遣图书信于你,请你于此夜前来司徒爷府中相候,老哥素来守约,我入府之后却不得人自报你神医华佗的名号,我便已四处寻找。我又见你盘坐于地,双手念我道门通天指诀,心想司徒内府乃是避讳之地、怎会有一个不相干的道门人物打坐捏诀疗伤?再加上你一口说出我师弟武功师门,我便有七分猜出你便是华佗老兄,这边以师尊所传的‘平生散’试探,心想老哥乃医中名师、药里大家,这等秘辛之物自然逃不过老哥法眼。老哥果不负管某所望,一语中的、畅舒药性典理,老哥你说,既会道家法门、又精通医学药理,天下间能有几个名叫‘张三’的登徒子做到?”

  管辂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幽默谐趣,引得众是为哈哈大笑,不知觉间消了方才厮杀的惨烈之气。王允瞥了周仓、裴元绍二人一眼,见他二人双眼含泪、脸色死灰,仍为同门兄弟之死而伤心失神,不免怨气又伸,手指眭固等人尸身道:“管先生既是相约王某与华兄弟与此间时刻候你,怎的又派了这几个徒弟刺杀与我?既要杀我,为何在他们欲取我性命之时,又出手相救?”管辂一愣,不住摇头道:“司徒爷你在说甚么?管某虽是收了四门劣徒,但也不是这般模样……”他话未说完,那周仓已是恼怒无比,嘶声怒吼道:“甚么模样!甚么模样!我四位兄弟这般模样还不是你这个做师傅的害得!”
  这周仓癫狂发怒着实可怕,华佗此时已解了毒性、恢复了内力,生怕他情绪激动,与这管辂动起来手来,忙上前点住周仓定身穴道,一边替周仓之血接骨,一边道:“周仓,你莫要冲动,管老鬼的为人我敢打包票,他决计不会要杀王老司徒。咱们今日定是中了奸人歹计……”周仓怒极,早已听不进劝,张口便骂:“奸人?甚么奸人?我这四位兄弟大好男儿,又是甚么奸……”华佗生怕他再骂下去,惹了众人不快,急忙将他与裴元绍的哑穴也一同点了。那王允方才责怪管辂也是一时情急伤智,此刻听华佗开解,脑中也觉得此间定有误会,便对周仓道:“周仓,你这四位兄弟乃热血刚烈之辈,当年我向先帝求情,求得他们性命也是因此而起,他们今日身死,定是受了奸人挑拨……”他见周仓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又道:“管先生若真有杀王某之念,方才也不会隔墙渡力与我。此间蹊跷之处不少,待我与管先生一一翔实,定会与你有个交代。”

  石广元啊了一声,陡然叫道:“不好!”说话间,已张开双臂,摆出防守把式,将王允自墙边拉外、藏在自己身后,众人皆是讶然,石广元不待王允问话,急声道:“司徒爷,你一再说我们隔墙渡力救你,可方才你们厮杀之时,我二人确实刚至,再者我二人武功所短之处乃是内力修为,寻常劈空对殴便已罢了,这隔墙渡力、大胜程远志这种好手的本事又如何有的?可这般内力不会空穴来风,定然还有一位大高手,藏在墙后听我们说话……”他这么一说,华佗、管辂、周仓、裴元绍四人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四人武功以华佗最高,纵使张辽、夏侯惇这等强手也是胜过三分,可眼下此人竟如此之长的时间内不被众人内力察觉,此人武功之高,已是可怖可怕至极!

  还是王允老成持重,但听他轻咳一声,朗声道:“前辈高义,为何做那墙后君子,王某觍颜,恳请阁下现身一见。”

  墙后果然有人大笑道:“王老司徒,小侄公务繁忙,不曾拜会,你怎得将小侄也是忘了?”
  是吕布!吕布也终是来了。

  吕布似金身金甲的天将一般从天而落,堂堂正正、鼎鼎当当的立在堂外草地之上,加之其笑声豪广,走路生风,背上虽是负了一人,仍是不减豪雄英杰之气,司徒府中一众侍卫常以吕布为武人楷模典范,今日终是得见,不由得既敬又羡,在心底止不住的啧啧称赞。

  吕布三两步间已走至大堂正中,站在王允等人面前,他统领兵帅为一方豪杰、新近又晋升为奋武将军,假节持钺、仪比三司,官位与王允齐平,但仍是敬守礼节,见了王允等人,不敢以平辈论叙,先将背上张仲景放下,自己弯腰躬身、跪拜于地,以后辈身份行礼,道:“末将吕布,给司徒公、蔡侍郎二位叩首请安了!”王允与蔡邕呵呵一笑,均伸出手来,道:“吕温侯如此大礼,我二人承受不起,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吕布哈哈一笑,这才从地上起身,又是抱拳对诸人道:“吕某夜闯司徒府,不敬失礼之罪,还望各位多多包涵。”那管辂乃是第一次见得吕布,虽是听闻他三异其父、助纣为虐的劣名,但此次初见,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大英雄、大豪杰的凛凛微风与气派,丝毫不像那贪名好利的奸谀恶奴,心生好感,亦是抱拳还礼道:“尝闻吕温侯武功霸绝于世、天下罕无敌手,今日得见,果不负无双猛士之名。小道管辂,可是佩服的紧了。”吕布听他自报家门、是那纵横庐庐主管辂时,也不由得惊了一惊,又还了一礼,道:“先生说的哪里话,‘来者为神,去者为鬼,世事无常,我自纵横。’晚生虽是愚讷,先生这四字自批之言可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先生清颜,不胜欢喜。”石广元这人嘴臭的紧,有意要在吕布这等豪杰面前显摆,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管辂晓得他这个师弟的臭脾气,连忙拉住他袖口,说道:“师弟,不可无礼……”他转身又对吕布道:“让吕温侯见笑了,我这位石师弟就是心直口快,一时荒唐之言,温侯莫要放在心上。”
  吕布自不介意,他素来关心江湖中的名望之辈,脑中一转,已想到这‘石师弟’的名号,笑道:“原来是石广元石道长。晚生笨讷,不知方才所言之语,何非之有,还请石道长教诲点化。”那石广元听他吕布居然也晓得自己名号,他虽是不爱名利,但也不免心起骄傲,朗声答道:“正所谓‘地运不严,天道不明,纵横骆驿,各有所趣。’我师哥这‘纵横’二字,非是横行之意,而是寓意‘取趣’之乐,又所谓‘心空则一道清净,心有则万境纵横’……”

  这石广元絮絮叨叨,吕布眉头微皱,心道:“果真是个浑人,我乱尘师弟性命堪虞,亟需华神医医治,哪有闲工夫听你在此处述理讲道?”那石广元却是瞧不出,仍是自顾自的言道:“……此间纵横之道,论之于武学,也是与世无争、与人无竟之心,故而我师兄弟二人说到底只是个文弱之辈,虽是粗通些武学,终究不过是保命的皮毛之道,吕温侯相救司徒爷的那般霸道雄浑的功夫,我二人穷毕生之力也不可以为之……”王允、蔡邕心想吕布与自己同朝为官数年,今此乃是第一次拜访、又是夤夜负人而至,定然是有十分要紧的事体,可这是石广元好不识相,啰哩啰嗦,他二人虽是老成,也不免嫌他嘴碎,正欲开口将他打断,却听华佗冷笑道:“好一个霸道雄浑、天下无双的吕布吕温侯!听闻温侯投效董贼、甘为狗奴,平日里净做些低三下四、鬼鬼祟祟的勾当,今夜纵使是救人这等善好之事,也做的如偷鸡摸狗一般,可真不负了你‘狗腿爪牙’之名。”

  华佗这番辱骂,可是丝毫不留余地,若是换了常人,不说是当场恶言相向,便是翻脸沉声也是寻常之事,可吕布着实沉定的可怕,脸上非但毫无动静,更是笑道:“吕某所做之事,自有后人公论。前辈亢言斥责,亦是教诲晚辈谆谆之心,吕某自当铭记前辈姓名。”华佗又是冷笑数声,竟摆出动武的架势:“你这人口蜜舌剑,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要问出老子姓名,日后再图报复?嘿嘿,吕布小儿,你可听好了,爷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华佗是也!华爷爷骂就将你骂了,你要是想打架,你华爷爷也是不惧,今日王司徒、蔡侍郎、管道长尽是在此,华某倒要君子面前露个丑,与你这天下无双的吕布较量个三招两式!”
  那张仲景被吕布负在背上在楼宇屋顶之上一路飞奔跳跃,他身无内力、哪经受的住?自然是耳聋目花,吕布将他带到司徒府中已有一炷香时辰,这才稍稍回复心神,此刻听得是华佗高声叫骂,忙出言道:“师哥,师哥!是你么!”华佗早就瞧出了他是自己师弟张仲景,却恼他与吕布厮混在一起,心中更怒,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骂道:“我不是你师哥!你甘与小人为伍,华某再是轻剑,也瞧你不起!”张仲景知道华佗如此怨恨吕布内情,但眼下诸多外人,他不便言说,只得呐呐道:“师哥,你莫要动怒,吕温侯他所作所为,虽有为恶之处,但皆为天下万民所想,其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苦,不可为外人所道,世人这才将他误会了!”蔡邕亦是点头,上前打圆场道:“华老弟,蔡某虽与吕将军少有私交之处,但他身为董卓义子、我为清流中人,但凡董卓有猖恶之命,吕将军皆是明从暗违,多有鼎立相助之谊,教我清流不使倾覆,此间义举岂能是奸佞狗徒之辈所为?”

  吕布看着华佗咬牙切齿,心想自己今夜乃是第一次识得于他,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不通他为何对自己这般愤懑不已,脑中思索了一会儿,只因为自己声名狼藉,那华佗早就起了成见之心。此次渡力相救王允,确是有不甚光明之处。他向来磊落,处事务实,并不以劣名为意,别说是一个华佗对他成见颇深,就是天下人众口铄金,他也能泰然自宽,但今日却有救命之事相求,他不得不解释道:“华神医,晚辈方才借司徒之手挡身杀敌,终是要比在下亲自出手好的。”王允低头稍一忖思,心中直叹出一个妙来:“我王允并无武功,此时在众人面前突然显现出这神来一指,可谓是惊为天人。这府外难保有一二个李儒的眼线,他们回去之后定会将此间神技告知于李儒。李儒日后若再要杀他,怕也要投鼠忌器,大动得一番心思了——毕竟这等‘屈指神功’可是世间罕有,远远超越于一般高手的。”想到此节,王允不由得笑道:“吕温侯非但武功卓绝,连智谋也是如此了得,老身佩服、佩服。”
  蔡邕、管辂等人听王允这么一说,也当即会意,对吕布的好感更近一层,纷纷出言劝解华佗,可华佗早已铁了心,根本听不进劝,只是道:“吕布小儿,你再不言声,可是怕了?”吕布剑眉一挑,道:“华神医行医济世,这些年来也自天下间磨炼出一身上乘的功夫,晚辈后进,不敢向前辈请教。这场架,晚辈认输便是。”想那吕布一声孤傲,从不肯示弱于人,今日为救师弟乱尘,竟当着在场众人之面说出如此气馁的话来,王允、蔡邕、管辂诸人为他惋惜自不消提,那华佗再是有气也不免为之一震,但见石广元上前拉住华佗衣袖道:“华老哥,吕布这小子老夫先前也是看他不爽的紧,但今日身在司徒府中、皆为坐上嘉宾,咱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若是动起手来,岂不是太不给王司徒与蔡侍郎面子?”他见华佗仍听不进二,又道:“老哥,你实在要打架,我石某人他日与你痛痛快快打一顿便是,今日他都已认了输,咱们就犯不着为这浑小子怄气。”

  张仲景也从旁敲打道:“师哥,你与温侯怨憎之事多有误会,今日衮衮诸公在此作证,温侯他实乃牵心家国社稷之辈,纵使温侯他有无心之失,令你……令你……这毕竟是朝室前怨,与私人无关……”吕布一听,顿时纳闷,心里寻思道:“这张仲景说话怎的吞吞吐吐,毫不着调?我与华佗乃是初见,又何来前仇旧怨之说?”但见华佗神色一顿,拳头紧捏、目中更是隐隐含泪,喝道:“你闭嘴!你再是多言半句,我连你也一起揍了!”王允与华佗结交数十年,从未见他有今日这般失态,按住他右肩道:“华兄,你与吕温侯究竟有何仇怨,竟要与他这般水火不容?”华佗此时已然伤情,两行老泪潸然而下,怔怔道:“……他害死我胞弟,更是连累我那弟妹与侄儿自尽,想我华家人丁本就单薄,到得我子侄一辈,就这两个还算争气的侄儿,却因他连累,竟是自此绝后,此间族灭之仇不共戴天……王司徒,你说我当不当报?”
  华佗如此言说,众人更是惊讶,连吕布自己都心想怕是此前替董卓卖命立功之时做的混帐糊涂事,岂料那张仲景幽幽叹道:“师哥,你胞弟华雄之死,实是怨不得温侯……”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大惊——原来华佗竟是那铁胆华雄的胞兄!是了,是了,华姓乃是小姓,他兄弟二人一个佗字、一个雄字,正应了‘醮酒佗发、心雄万夫’这八字豪壮之言。”王允等人有心居中调解,道:“张神医,想那华雄将军与温侯同为一朝之臣,俱是董卓左膀右臂,平日里纵无亲近之处、也有得几分同僚之谊,加之华雄将军人称‘铁胆猛士’,先前在董卓帐下领兵,虽有不可多言之处,也只是忠于上命、于小节上不算有失……后来华将军固守汜水关、力敌关东十八路诸侯,此间身灭报节,为武人应有之义,也对的起‘铁胆’美誉……华将军故于关羽刀下,人所共见、世所皆知,又岂会是温侯所为?此间诸多不甚明白之处,劳烦你将你师哥与温侯这桩旧怨道来。”

  张仲景又是长叹一声,道:“司徒爷有所不知,华将军身死一事,确是温侯所为。”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师兄华佗,将心一横,又道:“昔年董卓帐下为武臣者分有两派,一派以温侯为首,明为助董、实则向民;另一派则以华雄为头,只知忠主报君之义,却少理董贼秽世之行。这两派在朝野暗处相互征伐掣肘,早已成水火不容之势,后适逢袁绍引领关东诸侯勤王逃董,董卓思他军中以温侯最为善战,欲遣温侯携刀狂张辽、陷阵高顺及帐下八健将率五万西凉兵众会战关东诸侯。可温侯智思敏捷,假意告病、推辞不出,董卓无法,只得遣那华雄镇守汜水关。华雄大军方出洛阳,温侯便自请为粮草官,孙子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吕布都督西凉军粮辎重,自是将前线将士的辎重补给扣之又扣。想那关东诸侯浩浩八十万大军,那华雄虽是骁勇,也不过五万之众,加之粮草辎重又被温侯克扣,怎可敌得过关东群雄?华雄死守汜水关数日,酣战天下英杰,到最后只落得个关破人亡的结局。华将军殁后,温侯便着手清算华雄留在军中的旧部交好,或拉拢蚕食、或暗杀剪除,原先华雄一派数日之内便荡然无存。那董卓刻薄寡恩,华雄一死,他便停了华家的薪俸,加之李儒、郭汜等宵小狗辈落井下石,将华家祖宅田产也侵吞了去了,华将军家中亲眷更是失了生活依属,华夫人又是个刚烈女子,本就为丈夫之死伤心不已,华家又是如此内忧外患,她一气之下,携了华安、华定两名幼子悬梁而死……温侯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虽是成了,可未免也是太过毒辣了些……”
  众人听他讲完这其中是非曲直,不由得为华家不幸难过,但转念一想到吕布此为乃是为大义所驱,要除国贼董卓、只得剪其爪牙党羽,那华雄能征善战,此人若是不除,将来吕布举义事之时便多了一个大敌,又觉华雄此人非死不可、吕布此行也算是不得已为之。一时间众人静默无声,皆是不知如何出言作语。

  吕布正气浩然,于他心中,害死华雄、覆灭其派一事并无半分罪责之意,但华雄妻儿自杀一事他也是此刻才是得知,俗话说“祸不及家人”,他于理有亏,又要相求这华佗救人,将心一横,扑通一声,已是双膝跪地,对着华佗磕头三拜道:“华神医,吕布既是与先生有这等血海深仇,这条命与你便是!”

  想那吕布纵横半生,为天下之雄,可曾人前示弱过半分?此前接二连三的轻践自己,众人已是奇上加奇,今下更是当众向人屈膝跪拜,这等大辱施之与他这样的盖世豪杰身上,众人上至司徒王允、侍郎蔡邕,下至前来观看热闹的护院武夫、佣役后厨都忍不住开口呼道:“温侯,使不得!”但见华佗脸上老泪纵横,肌肉不住抽搐,却是不言半声,吕布见状,又是咚咚咚连磕三记响头。王允再也看不下去,一面伸手去扶吕布,一面对华佗道:“华老哥,此间是非恩怨,只关国体,与私德无系。你常仰慕鲍叔牙,说他避仇举贤、乃君子之器,到今日你与温侯之间,也是如此善恶之分,你难道不知么?”
  那石广元见华佗仍是不动,而吕布又是长跪不起,他是个心热肠忱的汉子,扑通一声,也跪在吕布身边,道:“华老哥,你要是不解气,小弟也给你磕头了!”他也不待华佗说话,咚咚咚咚自顾自的磕起头来。张仲景也是随之下跪,道:“师哥,师傅在世之时常常教导,‘前人之往不可追、后事之师不堪说’,华雄将军既已往矣,师哥你又何苦沉耽于这私仇之中呢?”华佗瞧的气苦,嘴中讷讷了好半天,终是对王允等人道:“王司徒、蔡侍郎、管先生,非是我华佗善恶不分,只是吕布这厮害死我胞弟全家,令我华家绝后,此仇不报,我华佗无脸见华家列祖列宗……”他转身又对吕布道:“吕布,你方才说要将性命交与了我,可敢应诺?我华佗虽不是什么高洁大义之辈,但这个便宜我也不想占了你的,咱们且动手过招,若是老天无眼、教你胜了我,要杀要剐,我华佗无话可说;可若是你技不如人,教我得了手,我自会将你杀了,以报我华家族灭之仇。”他不想王允等人阻拦,手指吕布又道:“司徒公、蔡侍郎,待我手刃了这厮,我定会自裁已决,以谢今日之罪。”

  吕布摇头苦笑道:“华神医要取在下性命,又何必要在下出手较招?你动手便是。”华佗亦是摇头:“吕布,你一向心比天高,从未人前示弱,今日却任我杀伐,定是有事相求于我,我华佗既是要报仇,自然要报的光明磊落,不然纵使拿了你的人头去我弟弟墓前祭拜,我弟弟也要不齿于我。”吕布道:“不错,吕某今夜急来,正是想请华神医出手相救一人……”华佗长叹道:“华某无才,早被先师逐出门墙,你既有我师弟这般圣手相助,又何烦我这个蹩脚庸医丢人现眼?”张仲景忙道:“师哥,小弟专攻内腑,于外门筋骨之学只会的个皮毛,平日里医治一般的跌打损伤倒还牵强,可今日要救之人受的乃是极为厉害的外伤,小弟这点才学自是手足无措。我知你厌恶西凉军士,若是他人来请,你定是不从,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一时无法、只得劳烦温侯亲来相请……”
  他说只说到一半,就被华佗所断:“不错,我曾立下重誓,凡西凉军士,一概不救。此人既为吕布同伙,自然是蛇鼠一窝,我若救了他,岂不是为当世又留了一个大祸害?不救!”张仲景又是再求;“师哥,你可知此人是谁?”华佗道:“他便是天王老子,我华佗也是不救!”管辂一直从旁观望,久未说话,此时却上前言道:“华神医,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华佗虽被仇恨蒙心,但毕竟是礼节之士,他敬那管辂声名,道:“管先生但说不妨。”

  管辂道:“管某不才,窥得占卜堪舆之术的皮毛之学,平日里尽做些装神弄鬼的旁门左道,本不可为诸公所笑。但一旬之前,我夜观天相,见正天九宫中的耀星黯淡不明,后据周易验算,得知此人当此大难,须得老哥你妙手相救。事不宜迟,我便急遣童子传书于你,请老哥于今日卯时正点司徒府中相候……”王允、蔡邕、吕布等人听在耳中,俱是心惊:“这管辂果真了得,居然真能堪卜先知,连时辰点刻都一毫不差,难道人世诸命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只听那管辂又道:“华老哥,我且念一句小诗与你听——‘一剑东归尽挽破,霸绝司隶笙歌落’,今此我想请老哥相救的耀星便是这东归一剑……”华佗一愣,当场便脱口而出:“一剑东归……一剑东归……一剑东归曹乱尘!”管辂正色道:“不错,正是天下奇侠曹乱尘曹公子。”华佗又道:“他有天书神功护体,又怎会需我这庸医察体疗伤?再说,这小子武功那么高,又有何人能伤得他?”他望了一眼吕布,嗤声道:“要说能伤得曹乱尘的,也就你这个同门大师哥了吧?你们一个三异其姓甘为家奴,一个为虎作伥充当爪牙,俱是那董卓豢养的一丘之貉,便是同门残杀,也没什么了不起。”

  管辂听华佗语气,知他成见已深,不住的摇头道:“家奴也好,爪牙也罢,他二人便是这昭昭天命所示的东归一剑与司隶霸绝……华老哥一生追寻替天行道,今时此刻,上天都要你相救于他,你却袖手旁观,难道是要逆天行事么?”华佗沉吟了许久,缓缓道:“好!我救他便是!”
  众人闻言均是大喜,那吕布更是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道:“华神医之恩,吕某……”却见华佗向后跃开数步,只听华佗道:“华某福薄,受不得你这磕头一谢。”他自怀中掏出一炷细香来,自顾自的寻了一只烛火点上,又是摆出与人动武的架势,这才道:“你武功天下无双,我不求胜你。你若能在这一炷香内将我胜了,我便随你差遣;若是不能,时辰一到,我便自断经脉,与那曹乱尘同死。诸位莫要再说,我华佗蚍蜉撼树也好、螳臂当车也罢,这场架我无论如何总要和吕布斗上一场,不然我二弟在天有灵也是不会放过我。”

  吕布本就心中有愧,实不愿与华佗这等真性情的义士动手,但又心念乱尘安危,眼见那柱细香越燃越短,似乱尘那微不可闻的呼吸一般已是所剩无多,只得将心一横,道:“华神医,得罪了!”

  吕布天下无双,虽是有心不伤华佗,但一出手仍是如雷霆电击,但见身形微微一晃,双掌一横,瞬时间掌影已浩浩荡荡、压地削山一般杀将向华佗。他志在相救乱尘,故而一出手便是极厉害的擒拿手法,他此间全力倾出,纵使换了张辽在场,怕也要被他一招拿下。众人方才虽是见得华佗与眭固严政四人动手,知道这华佗也不是虚妄之辈,但皆是想他捱不住吕布这等山崩海啸般的擒拿掌法。孰料那华佗毫不畏惧,两手握拳成一双虎头,双脚更是盘桓不已,似苍鹤展翅,竟是双手双脚齐上,呼啦啦的迎了上去。
  二人拳脚陡然相交,蓬的一声巨响,华佗当场口喷一股血箭,身子更是倒撞而后,直将后墙砖瓦震的酥了,一时间,砖瓦泥沙簌簌而落,可华佗不偏不饶,双手一展,又是一拳一爪,扑上前去。那吕布是武学大家,天下间的拳法、爪法可谓无所不晓、无所不通,可华佗这拳爪间的功夫威猛无俦、笨拙朴实,他却是从未见过。他只得出快拳快掌力拼,斗了一阵,这才看出华佗这双手的武功一似下山猛虎、一仿冰原笨熊,各取威猛笨拙之极意,实乃是世间最厉害的拳爪之法。他从未见过这般武功,心中思索破敌招式之时,不由有些分心,正被华佗抓着,但听华佗一声清啸,身形如麋鹿一般跳跃不止,众人瞧得眼花,只见华佗的身影越来越快,竟在吕布双手掌影之外翻飞奔跃成一团看不清的人墙,双手间猛虎、笨熊互补巧拙、雄威更增,从身前身后、四面八方攻向吕布招式间的空隙之处。吕布斗的惊讶,又被他这种奇形怪招斗的一时失策,只得双手翻飞,忽拳忽掌、忽指忽抓,片刻间变了数十种名家招数,也只得将华佗拳脚拦在三寸之外。可临场斗武最忌心中留情,他有意不伤华佗,本是掣手掣脚,眼下华佗双脚迭使,时而如灵猿纵山攀涧、时而似雄鹿挺步蹬跃,时而又像白鹤扑棱拍打。配合拳掌间的猛虎悍熊,五形齐出,如猛虫扑兽、凌空击水,浩浩如五爪金龙,盘盘如老僧入定,极形意神化之妙,将盖世无双的吕布竟逼的灰头土脸、一退再退。

  吕布又是退了七步,直退到一处角落里,背倚住青砖墙壁,这才无了后顾之忧,从华佗五形拳掌之间缓得一口气来。天下间高手相斗,拼的就是缓息之机,吕布得此缓空,长调丹田内力,瞧准了华佗右手熊拳幻为鹤翅的变招空隙,右手猛伸、呼啦啦一连七拳殴出。吕布内力既出,那华佗终归不如,他所长者毕竟乃是招式,此间所使的乃是他行医九州数十年,博取天下无数名家之长,再撷取他华家祖传武功精要之处,呕心沥血所自创的“五禽戏”。他那虎熊双雄虽猛,又怎可敌吕布这七龙抢珠的轰天之势?他只得急退,瞥了一眼那柱细香,只瞧细香所剩不过半指,已是快要燃尽,他所求者便是拖住吕布不胜,待细香一灭、他便绝脉自尽,于王允、蔡邕、管辂等人也算是有了交代。
  华佗此间意图,吕布怎会不晓?可斗到此刻,华佗出招之时,已全无守势,虎咬、熊扑、猿掏、鹿蹬、鹤拍,极尽五形变化之能事,他这般空门大漏、五形皆疯,吕布伤他容易,可是要毫发无伤的将他制住却是难比登天。眼看那柱细香只剩粒米艳红,吕布再也不能相让,拼着让华佗受伤,也是要将他拿下。但见他双拳一环,勉强兜住华佗拳脚,右脚高抬,疾踢华佗双肩关节之处。他这一招名为长虹经天,乃是昔年名将马援所传下来一门腿法功夫,那马援是为后汉开国功臣,官居伏波将军、谥封忠成侯,那马援二平岭南、北击乌桓,靠的便是一双神腿与马上枪法,吕布昔年在丁原帐下效力之时,与那马援后人西凉马腾交好,有幸得了马腾赠了三招神腿,这长虹经天便是三者其一。他这些年所学越来越多,也是通晓了不少天下间的名门腿法,倒将这三招神腿给忘了,但此时情急,他脑中陡然一转,正想出马援将军这一招于万军之中取敌酋双肩关节、丧其再攻之力的妙处。他果真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这一脚踢出,体内内力澎湃而出,激得金甲长发箕张飞扬,便是那昔年那伏波将军亲临,也没他这般迅疾气派。但听疙瘩、疙瘩二声轻响,那华佗双肩关节已被吕布踢得易位、双臂自然失力颓拉了下来。

  众人围观吕布与华佗较招许久,见他二人拳脚翻飞、各使绝学,早已心驰神往。而那华佗虽是一直以奇形怪招压着吕布一头,但吕布出招却是有条不紊,诚然大宗师、大高手的气象。眼看那柱细香瞬息间即灭,大家都为吕布捏着一把汗事,他这神来一脚踢出,着实兼顾凶狠与迅疾的妙诣,众人忍不住的欢呼出声来。

  华佗双手失力,自是无法再战,当下呗吕布接连而来的擒拿手法制住穴道,他晓得自己已然败了,长叹一口气,颓唐道:“我输了……”话音刚落,那柱细香的最后一息红点就此灭了。
  高手对决,自不会如庸人一般死缠烂打,吕布即是赢了华佗,也是靠白虹经天这神来一招,若是要他再打一遍,领教华佗这五禽形意的拳脚招式,他也是无法破解。当即躬身道:“华神医这五形神功出神入化,晚辈承蒙指教,实是受益匪浅。今日晚辈本已不胜,幸亏前辈谦让,这才让晚辈钻了这一招半式的空子。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此生铭记。”吕布说话圆润,自然是给足了华佗面子,那华佗自知吕布并未倾尽全力,又给自己这么大一个台阶,凝视吕布半晌,说道:“罢了,罢了,你胜我一场,我医你一回,咱们两不相欠。”他这话说的甚是咯人,吕布生怕将他得罪,不敢多言,上前将华佗双肩关节续上,道一声:“是。”

  华佗转身对王允、蔡邕、管辂道:“华某践守承诺,这便随他同去,若是无法医得那曹乱尘,我便自刎以谢,不教天下人教我华家声名耻笑。诸位,告辞了!”王允欲要劝上一句,却是不知如何开口,但见华佗抬足往门外走去,吕布与张仲景不敢再做耽搁,急忙向王允等人拱手作别,跟了出去。

  吕布方走至门口,忽听得管辂出言喊道:“温侯且慢。”他忙是立住脚步,回首望向管辂,但见管辂大步走上前来,从胸怀之间掏出一个锦囊,交与了吕布,吕布拿眼一瞧,只见那锦囊甚薄,年代也是颇为久远,上口更以红线封死,用手一捏却是空若无物,一时半会间猜不出其中乃是何物,但听管辂正色道:“温侯,我这有一方锦囊,乃是昔年师尊传我之物,他命我初见温侯之时便交由于你。”吕布讶道:“尊师司马徽先生?”管辂道:“正是。”吕布不明其意,正要拆线解开,却被管辂伸手挡住,只听管辂又道:“师尊交付之时亦曾交代,此锦囊乃天之秘意,须得着天降血雪之时开启。”吕布本不信天命定数之说,又不愿拂了管辂与司马徽的好意,将锦囊收起,一个跃身,径是追赶华佗去了。
  王允怔怔望着吕布走了许久,这才悠悠叹了一口气,道:“管先生,今日来访,不知有何天命相授?”管辂望向周仓、裴元绍二人,亦是长叹道:“司徒爷、蔡侍郎,待我与师弟先替这二位壮士止血疗伤,述命之事明日再谈亦是无妨。”

  吕布轻功神速,当下发足猛跃追赶华佗,不一会儿时辰,已是遥遥见得华佗拉着师弟张仲景在长街小巷中穿梭疾行,吕布飞身凌跃之时喊了一声:“华神医等我!”那华佗见吕布跟了上来,更是奔步越快,吕布只这恍惚之间,居然被那华佗又抛后了数丈。吕布见他身形如猿似鹿,端端是迅捷无比,他虽是不敢全力超越,但也不愿太失了面子,脚下更是生力,索性与这华佗斗起脚力轻功来了。可华佗的步法如同他那五形神功那般奇异诡秘,吕布猛一发力,倒可追近个一两步,可只要稍有容让须臾之心,那华佗便将他远远抛到后面。幸在王允司徒府与吕布温侯府距离并不甚远,他二人这么一赶一追的不知觉间,已是到了吕府门前。吕府守门卫士早已将门户洞开、等候多时,远远的瞧见一人携着张仲景与吕布飞奔同来,猜是华佗神医身至,连忙弯腰恭声道:“华神医,里面请!”
  华佗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拉着张仲景直往内府中钻,张辽等人替乱尘度血驱寒已久,体力已渐是不支,正心急火燎之时,却听得屋外人墙外大起嘈杂之声,那李肃性急,刚要发声责问,却得吕布高声喝道:“众人速速让开,华神医来了。”张辽诸将喜不自胜,忙将华佗张仲景二人迎进屋中。华佗自不多言,提过一展明灯,便去瞧看乱尘,只见乱尘面色又是发紫又是发黑,鼻息只间却是少有呼吸之气,他眉头紧皱,探手在乱尘手脉间一切,但觉方触手之时尚还温暖,可片刻之后依然冰冷无比,宛似摸到隆冬寒冰一般。华佗又掀开棉被,细细查看了乱尘胸腹间的伤口,止不住的咋声,张辽高顺等人不敢打扰,又被他这咋舌之声扰的心乱,各个皆想出言询问。还是那李肃最耐不住性子,问道:“华神医,可有良方?”华佗仍是不答,望向李肃手上的伤口,一把抓住,骂道:“还有脸说,谁教你们这度血医治之法的?!”

  众人既是大惊又是不解,皆望向张仲景,张仲景脸上通红,道:“师哥,乃是我……”华佗不待他说完,又是骂道:“亏得师傅还说你块璞玉,明明就是个蠢材!愚蠢!真真是愚蠢至极!”张仲景脸上更红,呐呐道:“小弟不才,无得医治曹少侠伤愈之法,只能以度血置换之法吊住少侠气息,好向阎王爷讨得时间去求得师哥前来……”华佗道:“你可知众人气血不同、相性各异,如此度血实是凶险非常?”张仲景道:“小弟也知,这情急之下不得良方,只得以克凝化血的草药调配,以抵挡各位将军与曹少侠的血性迥异之处。”华佗一瞪眼,道:“你知是便好。”扭头又对吕布呼道:“吕布,你令他们各人再放出一碗血来。”张仲景不解,道:“师哥,你既说诸位将军与曹少侠血性相异,怎的又要诸将放血?”

  华佗横眉倒竖:“你治还是我治?!”众将皆是没料到这华佗脾气如此这般臭不可闻,唯独吕布晓得这其中因缘,但听他道:“华神医莫怒,我们取血便是。”吕布一言、便是军令,众将也不言语,各提了尖刀,要往手心间再划口子。孰料华佗又道:“手臂间的血乃是远脉之相,虽可救人,但不及心腑之妙。”众人闻言,均是一惊——这心腑之间乃是内脏诸穴要紧之处,这华佗竟要取一碗血来,岂非是存心加害?吕布虽与华佗结识不久,虽是见他言语鲁莽、性子急躁,但实下里却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知他断断不会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也不多言,抄起一拔匕首,往自己腰腹间便是一戳,他这一戳虽不在穴道之处,但也是下刀甚深、匕首直没剩柄,吕布反手又是一拔,一股鲜红的血箭自伤口间喷涌而出,这才大声喝道:“拿碗来!”
  早有小校将海碗备好,吕布只待那海碗之中的鲜血盛满溢出,这才伸手点穴止血。众将见吕布都以身为表,哪敢甘为人后?一个个敞开胸腹,提刀便往腰腹间放血,只不过片刻之间,乱尘病榻之侧已满满当当的放了四五十只海碗。华佗瞧这吕府上下皆是有情有义的豪杰之辈,嘴上虽是不说,心中却是暗暗赞许,不由得将吕布的怨气减了又减,但听他道:“再去寻一个大鼎来。”张辽放眼四望,只见那原先院中的大鼎已是高燃油火,这吕府之中又如何再寻得第二个?一时之间束手无策,只得命小校去自己府中扛一只前来。华佗只候了一会儿,便已不耐烦,骂道:“亏你们都是赳赳统领的雄将,却是这般没脑子,无怪打不过袁绍!没有大鼎,便是用煮饭烧菜的大锅来,又是如何?”

  众将挨了他的骂,也不敢还嘴,臧霸、侯成、魏续三人告先便去了后院之中,不一会儿时分,他三人便已灰头土脸的扛了一顶硕大的铁锅来了。那铁锅乃是吕府上下千人寻常做饭炒菜之用,此锅以精铁所铸,分量少说有个千吧斤,三人齐力托举都不免摇摇晃晃、吃力非常,待得到了殿内,臧霸连连呼道:“各位兄弟快快让开!”待众人急忙退出一个大空圈之后,三人这才长吸一口猛气,轰隆一声将铁锅掷在地上。

  华佗上前查看那铁锅,但见那铁锅半丈方圆、深逾七尺,点头道:“此锅尺寸大小虽是合制,但锅身太薄,难有大鼎之妙……但眼下也就只能将就用他了。”他双手一抄,已把乱尘自病榻上拉起,顺手又抄起一只海碗,放鼻下闻了闻,二话不说便自乱尘口中灌将下去。他见众人不动,又是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帮我将这死猪一般的沉小子抬进锅里去!”
  众人又七手八脚将乱尘置入大锅之中,各个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半句,生怕这个稀奇古怪的华佗又出言相骂。华佗径自从吕布手中夺过匕首,在乱尘两只脚底心上狠狠一插,直剜出两个大洞来。乱尘虽已重伤昏死,受此剧痛也不由得呻吟出声来。吕布见那华佗提刀又要插向乱尘头颅,急忙伸手将他拦住,讶问道:“华神医这是干什么!”

  华佗冷哼道:“干什么?当然是凿开他头颅!”众人更是大惊,吕布更是言道:“华神医莫要说笑,我师弟他伤在胸腹,你怎可凿他头颅?岂不是……岂不是……”他碍于相求华佗,岂不是后面的“要害死我家师弟”这七个字却是说不出口来,华佗冷笑道:“你大可安心,我华佗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多少也知人无信不立的道理。华某既是答应王司徒、蔡侍郎、管先生三位如论如何也就得这贼小子性命,自然不会食言,你且让开!”吕布仍不放心,望向张仲景,见张仲景微微点头,示意他遵照华佗之法,这才将匕首还于了华佗。华佗提了匕首便往乱尘脑门插去,说来也怪,乱尘脑门之上的头骨却是坚硬的出奇,吕布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插之下竟是只入半寸,但此间剧痛逼得乱尘身体猛的大震。华佗却是瞧也不敲,以手做锤,一个劲的锤在匕首之上,欲要强行凿开乱尘头骨。他只砸了两三下,众将瞧得乱尘身体猛震,实是疼痛的紧了,再也看不下去,纷纷言说道:“华神医!华神医!轻些……轻些……”魏续、张辽二人更是把持不住,一个托住乱尘头颅、一个拉住华佗右臂,深怕华佗再使大力。华佗不得运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想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散来,自喃自语道:“麻沸散啊麻沸散,我精心调制数十年,才得你们这两余之方,今日可真是便宜了这贼小子了。”张仲景闻言,当下喜不自胜,惊呼道:“师哥,你果是将此神方研成了!”
  华佗瞪了他一眼,脸上颇有得色,道:“那是自然。”他他将那小小一包药散递与了吕布,道:“尔等既是心疼这贼小子难熬这凿头之苦,我这方麻沸散自可削他疼痛。你且取了温酒来与之相兑,喂他服用便是。”群豪虽是不明这麻沸散的妙用,但耳听他师兄弟一问一答,便知这麻沸散乃是华佗的医方至宝,各个欢喜非常。吕布缓缓解开那小小散包,但闻得一股淡淡的芬芳之气,也不迟疑,接过高顺递来的酒碗,小心翼翼的将麻沸散与温酒和了,微微抖了又抖,生怕撒出半分碗外,待的药草与那温酒同化,成碧绿晶莹之色,这才掰开乱尘嘴唇,亲自将药酒一滴不剩的灌下肚去。

  那麻沸散果乃是天下奇方至瑰,甫入乱尘腹中,乱尘整个身体便已松弛,人也是沉沉说去。华佗又是着力插凿乱尘颅骨。群豪紧紧围在华佗与乱尘身边,见得他每凿一下,总有一股紫血溅出,既是心疼又是担心,但又不敢再是出言阻拦。也不知过了多久,华佗这才将乱尘颅骨凿开,轻轻取了下来。那张辽守候多时,急忙接在手中,更是急切问道:“华神医,下一步该如何使当?”华佗却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瞧看乱尘那已呈紫黑之色的脑浆,道:“果不出我所料,这阴寒之气已侵入脑髓,算你小子命大,若是老子再晚来半个时辰,寒气逼入脑仁,你这条小命可是连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他转身又对群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一把?”群豪既是气愤又是纳闷——张辽兄弟开口询问,你却不答。现在你这华老怪又怪我们不肯从旁帮忙?我们纵使有心相帮,又是从何帮起?
  张仲景猛的一拍脑袋,喜道:“我懂了!我懂了!”连忙抄起一只热血海碗,顺着乱尘颅骨掀开之处兜头盖脸便往下倒,华佗点头道:“张师弟,你总算是开了窍了。”张仲景一边倒血,一边笑道:“多谢师哥夸奖。师哥这桩换血之法果真神奇,小弟愚笨,到此时才误得其中精要,佩服、佩服!”华佗终是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且边做边说,我倒要看看我被逐出门墙之后,师傅他老人家将你调教的如何。”张仲景却不及于回答,反是伸手道:“师哥,拿来。”

  华佗笑道:“什么拿来?”张仲景道:“师哥莫要戏弄小弟了。师哥之所以凿开乱尘少侠顶门与双足三孔,乃是洞开人身三大学髓明灯,明灯一开,人体运行之血必如大江破堤、泄体而出。小弟方才虽令诸位将军度血解毒,却只是治表不治里、治标不治本,难消已深入乱尘少侠脑浆骨髓中的寒气。师哥此方,正是先行尽数放走乱尘少侠体内的寒血,再借众将阳刚热血度换。如此一来,寒热相济、水火相生,乱尘少侠的阴毒自可消除。只是这桩法子,还是绕回了我方才欠缺思量之处,便是如何调剂诸人迥异血相、不使冲突之法。不过师哥既是以此方施救,定然有调和之妙药,我这才伸手讨要。师哥,你说我这个做师弟的说的是与不是?”

  华佗一摊手,道:“我身上自无圣药,我如此施救乃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救了他命再说。”他转身又对吕布道:“吕布,咱们一码归一码,我答应你救他性命,此法定可将他救活。可他因次异血日后再出差乱,我可不会再治。”张仲景与吕布等人闻他言说、皆是面现颓色,正大失所望间听华佗又道:“现成的圣药老子确实没有,可我却有处方一张……”吕布喜道:“恳请华神医赐方!”众将也均附和道:“恳请华神医赐方!”
  华佗抬眼凝视吕布许久,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吕布急道:“莫说是一件事,便是千件万件,吕某也应得。”华佗嗤声道:“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更谈不上什么千难万难,只怕你不肯。”吕布决然道:“但请华神医言说。”华佗道:“我只要你的命!”众将怒气蓄积已久,听华佗如此言说,均是大怒,李肃最先忍不住,方要破口大骂,却被吕布扬手喝止,但听吕布淡淡道:“我害得华神医家门无后,早该以命相抵,今日更能以一命换一命,公平的很。”说罢,抬掌便往自己脑门拍去,那华佗却又喝道:“慢着!你既是如此不惧死,老子忽然改了主意了。”张仲景劝道:“师哥……”华佗道:“你闭嘴!……吕布,这满座武夫皆是你狐狗同党,你自可不死,我只求一命换一命,你选一人置换便是。”

  张辽等人先前见吕布抬掌几欲自尽,齐齐出招相阻,好不容易拖住吕布铁掌,又闻华佗如此蛮横,心中又气又急,均是心想乱尘之伤不能再拖,张辽抢先出声道:“既然这华神医要一人向死,军中以我最劣,我去便是!”高顺亦道:“高某领兵武艺皆不如张兄弟,由我死罢!”臧霸、侯成、魏续、宋宪等人哪肯落后,均是言说自己赴死。华佗环视群雄,这向死之事,换了凡夫俗子,自然是避之不及,可温侯军中上自吕布本人、下自小校微尉,都是如此向死如生。但听他长叹一口气,双膝猛然一跪,泣道:“二弟啊,非是大哥不肯替你报仇,只是……只是他们……他们……”
  他语不成声,吕布瞧的心酸,也跪下身来,吕布一跪、众将皆跪,连那张仲景也随着下跪求那华佗,只听吕布道:“华神医,吕布这一条命,随时候君来取。”众将亦道:“华神医,我们这些贱命,也虽主公一同与你!”华佗手指群豪,泣声道:“吕布,你的狗头且先寄在头颅之上,若你他日未能扫平宵小、安定万民,我非但要取你狗头,连他们的我也一并要了。”吕布等人均异口同声应道:“理当如是!”华佗伏地向着华家祖坟所在的东北方向三拜之后,缓缓道:“拿纸笔来。”

  旋即便有下人取来纸币,华佗挥毫在纸上写道:“白术、茯神(去木)、黄芪(去芦)、龙眼肉、酸枣仁各八两,人参、木香(不见火)各五两,甘草(炙)二两、当归、远志(蜜炙)、附子(炮)、桂心各七钱。”他这医方所取的药材均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药性颇为迥异,纵是那张仲景久为名医也顾忌药性冲突之理而未此调方,但张仲景心知师哥医术高出自己颇多,如此配方定有其奥妙之处,便不多言,拿了药方便自告奋勇去城中药店抓取。岂料吕布挥手道:“不劳张先生辛苦,吕某府中自有药房。”原来吕布早是未雨绸缪,一直在暗中筹备有朝一日对董卓一党突起发难,早就将这温侯一府暗中挖的陷空,下藏兵械三万、粮秣十仓,足够未来举事之用,连药材、铁甲、衣物、银两也是无一不具、无一不备,只待天时。吕布走至右首墙角处,将一人高的花瓶轻扭了三圈,那花瓶缓缓退入墙中,露出一个五尺见方的通道来,地道一开,早有四名小校执了火把,去了府下径自取了药材前来。
  华佗又道:“将这些药材捣磨成粉,撒在大锅之内。”众人又是寻捣盘的寻捣盘、捣药的捣药,忙乎了好一阵,这才制成药粉,细细洒在大锅之内。”其间张仲景、吕布、张辽、高顺四人不停为乱尘注血洗毒,乱尘自腰一下尽数没在血水之内,可先前那四五十只海碗中的备血即将用尽,众将瞧在眼中、也不待吕布吩咐,又掏匕首再行刺腰放血,连那观看热闹的后房小厨、账房先生都被群豪诚挚高义所感,借了刀具,多多少少也放,可他们不通武学、难知穴位所在,有两三个人不经意间反将自己刺得重伤。华佗瞧在眼中,心中大叹不止,也不出声阻拦。好不容易锅中血水漫至乱尘下颚,华佗才出言道:“够了!”众人这才停手。

  吕布关切乱尘伤势,问道:“华神医,下一步改如何使当?”华佗道:“将他置于这温血之中六个时辰,待他体内寒血去尽、新血溶生之时,我再替他缝合伤口,他这条小命便可保了。”张仲景讶道:“温血……师哥,眼下锅中鲜血渐是发寒,我们如何使的鲜血常温?”华佗叹道:“我原是有小火慢烤的法子,故而方才要你们寻一口大鼎来,可一时情急,你们只好取了这薄薄铁锅之用,我这桩法子倒是难行?”李肃口快,问道:“这铁锅如何?咱们自也可以用小火慢烤。我这就去准备柴火。”华佗骂道:“非但是个蠢材,连耳朵都似聋了一般。”李肃被他一骂,顿时脸颊燥红,却又不好还嘴,心想:救乱尘这小子要紧,我便是觍着这张老脸求你,也没什么丢人。又道:“华神医,如何不可?”
  华佗道:“大鼎内壁甚厚,非但可抵御烈火之灼,更能将我所调配的药性缓缓逼发,起了文火慢煮、细水长流之妙。我原先设想以小火煨上小半个时辰,再歇息得一会,只需维系锅中鲜血与人体常温持平即可。可这铁锅内壁甚薄,火力一至,锅中鲜血尚未回温,已是将人给烫伤了,那老子还治个屁啊!”群豪闻言,均是苦恼不已,吕布反是微微一笑,道:“华神医,晚辈有个法子,不知能否通行。”华佗没好气的道:“有屁快放。”吕布道:“晚辈不才,可以所学的明阳掌渡力加热铁锅。”华佗摇摇头,道:“你内力太厚,这明阳掌使将出来,热力更甚那烈火炙烤,不成,不成!”吕布又是微微一笑,伸出双手,按在铁锅两侧。他内力果然了得,不一会的工夫,铁锅之内的鲜血已是蒸腾起白烟。华佗连忙阻止道:“你想烫死这小子啊!”不想被张辽、高顺二人拦住:“神医莫慌,您伸手入锅一探便知。”

  华佗将信将疑,将手探进锅内,只觉鲜血温润、毫无燥热之感,心中止不住为吕布的精深内功折服——吕布武功一向霸道悍烈,他这明阳掌带个阳字,打在人身上、定然有如烈阳炙烤,可如今他已能将内力挥发自如,天下间这等操纵自如的本事,也就他吕布有这本事了吧?先前我在司徒府中与他打架,我以为自己招式远胜于他、内力也是相差不多,最后他能得胜也是靠那怪脚倒踢侥幸所致,浑没料到他原是如此隐藏内力,想来与我真是夜郎自大的紧了,人家只不过出了两三成力便就将我那苦思了数十年的‘五禽戏’给挡了,我这张老脸可在王司徒、蔡侍郎、管庐主这三位面前丢尽了……
  @zujishou2009 3060楼 2015-03-14 14:46:00
  问好鱼兄!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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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
  
  华佗思忖之间,吕布等人已着手运功,那吕布虽有鬼神之威,但终非鬼神,难逃人力可为之限——他今夜先与甄宓比拼内力,后与华佗斗掌赛步,早是大耗内力,此后又负着张仲景来回急赶救人,加上为救乱尘之上失血过多,此刻长久以纯阳内力加热铁锅,难免不支。可满堂之上,会的阳烈一类武功的兄弟虽多,但能如他这般操控自若的,就仅他一人。若是他收掌歇力,锅中温血失了热气,乱尘又如何可救?

  吕布又勉力撑了大半个时辰,脸色已然煞白绿气,按在铁锅上的双手更是连连颤动,华佗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吕布,你再不袖手,这小子的命还没救回来,你自己的这条命可要提前送与我了!”吕布听在耳中,知他说话虽冲,但实是热忱之言,已是暗地里对自己有了好意,勉强笑道:“没事……”他这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却是控制不住胸口的闷郁之气,一口大血狂喷而出,华佗急忙将他拉开,喝道:“放手!”华佗生怕吕布顾及同门情分、不肯休息,又疾点了吕布定身穴道,却不知此时吕布丹田气海之内空空如野,别说是运气抵挡华佗,便是个寻常小孩手指轻轻戳他身子他也不莫能抵挡,华佗点穴之时难免施力,竟将吕布七尺男儿身躯给推倒在地。众将不解这其中缘由,以为华佗又在使坏,各个横眉怒目,急欲发作,听得张仲景疾呼道:“师哥!师哥!曹少侠他……”众将循声望去,只瞧见乱尘方方有些血色的脸庞逐渐黯淡泛紫,显然是一失了吕布热气相助,他体内的阴毒寒血片刻之间就讲满锅血水浸得冰寒。华佗神色大变,连连皱眉,喃喃自语道:“我只长于招式,内却是尔尔,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百愁不解之间,突听得群豪之中有人叹声道:“真是后悔,当年师傅传我水火相济的练功法门。我却言说自己贪多不胜、不如专精一门,只是深研那寒冰掌,若是当年能懂得师傅的良苦用心,纵使我资质不佳,只能练的个不三不四,今日也可救得乱尘兄弟的性命了……”又听得一人道:“是啊,当年恩师也如此教诲过,只可惜我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也只学了一门山阴功。”他二人这么一说,大殿之上不少人随声附和,华佗猛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有了!哈哈哈哈,天下武学不是阴就是阳,华佗华佗啊华佗,你怎的这般蠢,连这点都想不到?”众人被他这么一笑,只以为他因乱尘的病情而急的发了狂,欲出言安慰他,却听华佗大呼道:“方才是哪些个贼小子说会寒冰掌、山阴功这类寒门武学的?”群豪不知其意,但闻他问话,不敢不答,旋即站出十几人来,但见为首的四人正是那臧霸、魏续、宋宪、侯成,其余诸人也是吕布军中佼佼之辈,华佗面色狂喜,又对张辽等人大声问道:“那你们便是擅长烈火掌、纯阳拳这类功夫了?”不待张辽等人答话,华佗又道:“快,快,快,你们烈火对寒冰,从军中择出与自己内力相当者,两人为组,上前按在铁锅上!”

  群豪当即会意,心中亦是大喜——果真是盖世神医!以烈火对寒冰,不正是起了那水火相济、阴阳相生的妙诣么?张辽高顺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出掌,按在铁锅之上,须臾之间,国内热气腾腾蒸起,乱尘得了温血相助,脸色果然好转。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张辽高顺二人也是支撑不住,郝萌臧霸二人旋即出掌接替,他二人只撑了两炷香不到,便已脱力,此后李肃对魏续、成廉对侯成、曹性对宋宪二人一组也只得撑了一炷香功夫,便被阴阳对拼之力反震的支持不住,需得打坐垂帘入定,调理丹田之中的气息。幸得吕府中不缺内力高强的汉子,纵使只能撑得片刻,也是绵绵不绝与了,他人回复之机,尚有几组人还未上前发功,张辽高顺二人已然回复气力,再是出掌按于铁锅之上。
  如此众人轮番上阵,倒也不觉辛劳,不知不觉间,天色大光,已是足满了六个时辰。而吕布也是回复满脸红光血色,自行冲开了华佗所点的穴道,他耳听乱尘呼吸渐起,虽仍是微弱、但已可辨得缓慢平坦之息,又伸手拿他脉象,亦是不再庞杂紊乱,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华佗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啦,将这贼小子自锅里捞起,我缝合完他的伤口,他便死不了啦。”群豪自是大喜,也不顾血水污身,七手八脚的将沉沉昏睡之中的乱尘平放回床榻之上,张仲景早已备好剪刀针线,笑道:“师哥你是外科圣手,今日作师弟的给师哥打打下手,也算是开开眼界。”华佗此先乃是被仇恨所惑,实不是一个恶人,听得师弟张仲景这般讨趣说笑,仿佛又忆起了昔年同在张伯祖门下学医之时的欢愉时光,不由得微笑道:“这等当口,说什么闲话,拿线、拿线……”

  他二人同为当世神医,一个切肉去腐、一个止血缝合,妙手回春之时丝毫不啻于武林中人比武较招,吕布等人从旁观看,只见他二人四手穿梭如燕,那医刀挥舞似庖丁解牛、针线穿梭比蜘蛛结网,只不过小半个时辰,他师兄弟二人便将去腐、上药、止血、缝针、裹纱这五桩步骤完成了。华佗将手中剪刀一扔,长吁一口气,道:“成了。”

  群号喜上眉梢,均是拱手抱拳,谢道:“华神医妙手回春,扁鹊在世也不可比也!”华佗闪身一让,并不受礼,道:“你们这些贼小子少拍老子马屁,我华佗岂是那董卓一般的匹夫,敢不要脸的去比扁鹊祖师爷?”群豪均是晓得他的臭脾气,非但不怒,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反是哈哈大笑。吕布又道:“华神医,您这救命之恩,吕某今生莫敢相王,此后神医若有差遣,吕布自当从命!”华佗连连摇头,道:“我与你有杀兄之仇,谁要你报恩了?”
  他想了一会儿,将右手一摊,道:“拿来!”吕布不解,问道:“华神医所需何物?”华佗双眉倒竖,道:“难道求人医治,可不付诊金么?”群豪大为讶异,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听华佗又道:“兀那小子,还楞着干嘛?我华佗虽是行医救人,但也要混得一日三餐的酒食,岂能做那蚀本的生意?快、快、快,现金现银,概不赊欠!”

  吕布不由得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华佗只是嘴上不饶人、但内心里却是一个真性情的好人,又想将来自己欲要成就大业,军中难免有一二顽疾,眼下虽有张仲景助力,但华佗医术更为神妙,说不定可助得自己一臂之力,一时之间竟生了留他在府中长远做客之心,便躬身弯腰道:“华神医只是为求那一日三餐,又有何难?小子这府中藏有西域上等牛肉以及上万坛陈年佳酿,华神医若在府中做客,别说是一日三顿美酒好肉,便是一日八顿、十顿也没什么大不了。”

  华佗从未料到这威仪天下的无双吕布竟会说这种笑话,心中自然而然的生了一股亲切感,直欲想笑,但碍于面子、只得强压住笑意,道:“既是有美酒大肉,我住上两天也是无妨。不过你这诊金,咱们可一分都不能少。你快唤个账房先生来,我与你好生算他一算。”吕布见他并无丝毫迟疑、当场便即答应了,更为大喜,道:“那是,那是!”他转身对众人道:“账房的庞老先生在么?”门外有人应了一声:“侯爷,小老儿在这儿呢。”吕布唤道:“劳烦庞老先生进来说话。”那庞师爷实在是老迈的可以了,群豪已是让了一条路来,他颠颠簸簸、慢慢吞吞的走了半天,才走到吕布跟前,对着吕布便是噗通一跪,边咳嗽边道:“小老儿……给侯爷和各位将军磕头请安啦!”吕布怜他老迈,也不欲他磕头,伸手将他扶起,又拉过一张桌椅与他坐了,道:“劳烦老先生执笔记下账目,稍会儿华神医将诊金算完,你去府库之中取了与他。”庞师爷道:“使得,使得……咳咳咳……”
  这姓庞的老师爷平日里便就有趣的紧,这温侯府上下除了吕布一人,上至张辽高顺、下至看门喂马的小校都领教过他的调戏逗哏,此时听得他又要作弄那华佗,各个嘻嘻哈哈,连张辽高顺这等一向沉稳的汉子都忍不住抿嘴微笑。那华佗素来嘴不饶人,听着庞老师爷与他顶嘴,顿时来了兴致,笑骂道:“老师爷既然说是不错,那定然便是不错,来来来,我买一送一、且替你看相便是。”言语之间已伸手去搭那庞老师爷的脉象。

  这一搭不要紧,众人之间华佗陡然咋舌一声,伸手又去搭他左手脉搏,过了一会儿,又重去搭他右手脉搏,如此来来回回转换了个四五趟,两条眉毛都皱成一条线,群豪只以为他乃是做戏,更是哈哈大笑个不止,却听华佗对张仲景道:“奇了怪了……师弟,你擅于内科,你也来瞧瞧。”张仲景甫一搭住那庞老师爷的左手脉搏,便道:“这可真是奇了!”群豪顿时哄堂大笑,只觉他师兄弟二人一唱一和,演的活似个真的一般,那吕布心细,见华佗二人均紧闭双眼、苦苦寻思,并不似作伪,问道:“两位神医,庞老师爷这肺咳究竟是何疑难杂症?”华佗沉于疑惑之中,张仲景沉吟了半晌,道:“老先生脉中似有三股内力,每一股内力相互冲突顶撞,最后汇于心肺之间,这才长咳不止,只是这肺咳的毛病既不是风寒湿热二相所致,又不是疫病虫毒四物所染,却似个武林高手因修习武功导致走火入魔而成……”华佗摇头道:“师弟,你这话一半对又一半不对,这位老师爷气海之中毫无内息吐纳,又何来走火入魔之说?况且武林中人无论正邪两派的武功,都没有说内力不在丹田汇聚而藏于心肺之间的……但老先生的脉象,却又似极了绝顶高手的内力冲突,每一股内力都不输于温侯,当世之间,老夫见过能有这般内力的,也就乱尘这贼小子了……老先生,你这伤真真是奇怪的紧了,我治不了……”
  群豪哪里肯相信这手无缚鸡之力里、走路都跌跌撞撞的老头子竟是超越于吕布、乱尘这等武林翘楚,各个笑的前仰后俯,那李肃更是捶胸笑道:“张老弟,我与你结识这么久,平日里只见你老实巴交、苟于言笑,今日你见了自家师哥,也这般不正经起来了。”张仲景急道:“兄长,仲景句句属实,非是说笑……”吕布本就将信将疑,伸出右手探那庞老师爷脉搏,可方方碰到庞老师爷的手腕,却觉右手陡然一麻、似被闪电震击了一般,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大惊失色之下,左手又探,这一次却如石沉大海一般,一只左手竟被庞老师爷的手腕给紧紧吸住,他情急之下急忙运劲挣脱,可连运了三次内劲,一至手掌之间却莫名其妙的消了个一干二净,他纵横人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相,既是惶恐又是惊讶,道:“老……老先生……”话未说完,又觉一股柔和醇厚丝毫不输于师尊普净的内力自庞老师爷的手腕间升起,将他方才挣脱不开的左手轻轻托起。但听那庞老师爷出声赞道:“侯爷好俊的内力!”

  吕布、华佗、张仲景三人瞧的仔细,心想这次可真是遇到了不世出的高人了,那吕布心道:“我左慈、普净两位师尊乃是半仙之体,此人内力能与两位师尊伯仲,天下间能有这般神通广大的又能是谁呢?……那董卓自洛阳迁都长安,当初在洛阳之时的家仆佣役不愿离乡背井、并未与我同来长安,后来我侯府缺人,便自市集之上张榜录人,这位庞老师爷当时便来应征,我见他账薄做的尚是不错,又怜他年老孤苦,便收在府中……想不到他在我府中大半年了,我平日里多少还见得一两次面,竟丝毫探知不出他深具如此雄浑似海的内力,左慈师尊曾教诲过,人的武功若是练到极致,便返璞归真、重返自然,有所谓‘无象之象、无极之极’乃我道门修真之臻化处,我乱尘师弟无状六剑亦是同理,现今虽也是厉害,但练得尚还不到家,远不及此人这无象无状的境界……我怎忘了那归隐已久的‘天下五奇’五位老人家?老师爷姓庞,难道是那‘左道旁门’庞德公?呀!若是庞老先生,这大半年来他定是考量于我,我常有少策失言之处,岂不被他早瞧在眼里、藏在心中?惭愧,惭愧……”
  吕布既已想通这庞老师爷身份性命,急忙跪身抱拳、恭恭敬敬的道:“小侄吕布,拜见庞德公庞老神仙!”群豪不由得大惊,均是拿眼望向那庞老师爷,只见他鼠头獐目、眉发皆白,满脸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实不想不到这个身材矮小、甚至有些驼背的老头子竟是那驰名世间、已成江湖传说的天下五奇之一、‘西卧左道庞门’的庞德公。可吕布素来沉毅,再是说笑也不至于如此面色凝重、施以跪拜大礼,一时之间,各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那庞德公伸手来扶吕布,口中呵呵笑道:“吕布师侄,快快起来。我与你两位师傅乃是至交,算来只不过高你一辈,你喊我一声师叔便是了。”庞德公吩咐,吕布不敢造次,恭声道:“是,庞师叔。”这才起身。可他方方站起,华佗又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顶更是砰砰砰的发出猛磕之声,但听他口中呼道:“师父大人在上,徒弟给您磕头啦!”

  这一次庞德公却不避让,心安理得的受了他三叩九拜之后,才叹气道:“华佗,你且起来罢。”华佗道:“是,师父!”言毕,规规矩矩的侍立于一旁。这事态发展陡变不止,顷刻之间这原先不过侯府中的账房先生摇身一变成了温侯吕布的师叔、神医华佗的师父,群豪哪里反应的过来?连吕布也不免心中嘀咕:“这华佗不是与张仲景同在张伯祖门下学医么,什么时候又成了庞师叔的弟子了?”

  但听庞德公又道:“华佗,我当年面授你十二日武学,今日受了你三叩九拜之礼,咱们这师徒之谊,便就尽啦。”华佗迟疑道:“师父……”庞德公摇头道:“休要再叫我师父。华佗,你的授业恩师乃是张伯祖张先生,我素来钦敬于他,一直想登门拜访,只怕他瞧不起我这旁门左道,等我终是有了胆量去求见之时,他却又驾鹤西去了,终使我缘悭一面、引以今生之恨。我既是钦敬于他,又怎可失了礼数,将他亲传弟子录入门墙?我虽是个稀里糊涂的怪人,却不能对先人不敬。当年我见你行医救人、却被强盗所害,心生不忍、将你搭救,又见你虽是资质上佳却将家传的武学练的稀疏平常,这才起了顽劣之心,传了你我道家武学的法门。我此举并非要授你衣钵,乃是要你习武自保,施救天下苍生,安宁康庄人道。这些年来,我虽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你也算仁心仁德,总算没有坏了你先师的名声。故而我今日受你三叩九拜,成了咱们师徒之礼,但缘尽于此,你也不必强求,日后相见,你便呼我一声庞老头儿吧。”华佗道:“徒儿不敢……”庞德公白眉一横,怒道:“放屁!”华佗晓得他的臭脾气,心头再是不舍,又哪敢顶嘴半句?急忙连珠价的道:“是,是,是……”
  这姓庞的老师爷平日里便就有趣的紧,这温侯府上下除了吕布一人,上至张辽高顺、下至看门喂马的小校都领教过他的调戏逗哏,此时听得他又要作弄那华佗,各个嘻嘻哈哈,连张辽高顺这等一向沉稳的汉子都忍不住抿嘴微笑。那华佗素来嘴不饶人,听着庞老师爷与他顶嘴,顿时来了兴致,笑骂道:“老师爷既然说是不错,那定然便是不错,来来来,我买一送一、且替你看相便是。”言语之间已伸手去搭那庞老师爷的脉象。

  这一段之前少发了一段,我明早去单位电脑找到原稿了来补上,抱歉了
  补上昨天漏发的


  华佗见他庞老师爷着实老迈,又一个劲儿的咳嗽,提笔俯在案牍之上,连面貌都埋在白发之下,心道:“这位老先生咳的如此厉害,却像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一般,可他步履虚浮、脚下乏力,并非习武之人,而他年纪少说也是七老八十了,又怎会受那内伤?罢了罢了,待我调戏过吕布、出得心间的这口恶气之后,我再替他把脉探相便是。”华佗道:“我寻常出诊,若是穷苦人家,便不收银两;若是普通庄户,便收他三文钱,以敬我扁鹊祖师爷仁、爱、德之心;若是大户人家,嘿嘿,我可要收白银千两、黄金一斤。至于你嘛,贵为当朝温侯,可谓是位极人臣了,自然要水涨船高,这样吧,收你黄金一万两。”群豪听他说前半句时还是止不住的在笑,刻华佗后半句一出,各个都傻了眼,连他师弟张仲景都劝他道:“师哥,某要说笑。”华佗喝道:“谁说笑啦?我且算一笔账与你们听,先前我那麻沸散,令乱尘这贼小子全身麻醉、阻他换血之痛,这等盖世良方乃我行走天下十三州,采集各处的灵草妙物精心炮制了十多年,这才得了这区区一瓶,今日可是全部与了他。光我这一瓶麻沸散,便值那黄金八千两。其二,我出的方子,可不是胡乱编凑,名曰令万血和合散,专以调配个人血相,免得这小子受那混血冲突之毒,这方子乃是我捉了数百上千只老鼠、日以继夜的实验才独门自创而成,怎么说也值那三千两金子罢?嘿嘿,我这是看我师弟颜面,还是少算了你一千两,怎么地,你们想倚仗人多势众,存心抵赖不成?”

  吕布见他一本正经,不似说笑,也是哭笑不得,方要说话,却听得那账房庞老师爷插言道:“不错,不错,华神医这价钱公道合理,童叟……咳咳咳……童叟无欺……华神医,你既收了侯爷这么多钱,不如行个方便,替小老儿将这肺咳的老毛病也治了罢?”

  这姓庞的老师爷平日里便就有趣的紧,这温侯府上下除了吕布一人,上至张辽高顺、下至看门喂马的小校都领教过他的调戏逗哏,此时听得他又要作弄那华佗,各个嘻嘻哈哈,连张辽高顺这等一向沉稳的汉子都忍不住抿嘴微笑。那华佗素来嘴不饶人,听着庞老师爷与他顶嘴,顿时来了兴致,笑骂道:“老师爷既然说是不错,那定然便是不错,来来来,我买一送一、且替你看相便是。”言语之间已伸手去搭那庞老师爷的脉象。
  吕布瞧在眼中,心中寻思:“难怪庞师叔的名号是‘左道旁门’,非但武功涉猎庞杂,连行事说话都这么稀奇古怪,不近乎人情常理……庞师叔既是在我府中大半年,定然是观望于我,若我当真如世间传言那般狼戾不仁、无恶不作,恐怕庞师叔早已一掌将我毙了……”想到此节,他冷汗涔涔而下,顷刻之间连贴身内力都已湿透。

  他正惶恐之间,果是听得庞德公说道:“吕布,当初我来你府上之时,我便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时过境迁、我这一住便是大半年,到今日,我却另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吕布道:“小侄恭聆庞师叔教诲。”群豪这才相信这糟老头子真是那庞德公无疑,顿时噤若寒蝉,又听他有话要说与吕布听,皆欲退离大殿,岂料庞德公大手一挥,笑道:“诸位将军与我与吕布师侄都是生死之交,小老儿的这些话,一齐听了也无不可。”群豪莫敢不从,均躬身诺道:“是,恭聆前辈教诲!”

  庞德公嘿嘿一笑,道:“我们相处多时,何时又如此拘礼过?高顺,你去取了美酒来,咱们边喝边说。”高顺心道:“这位庞前辈道号‘左道旁门’,行事果然大异于常人,之前为隐瞒身份说了三教九流的荤段子便救罢了,今日身份已知,却仍是这般嘻嘻哈哈的与我们这些后辈晚生说话,浑没个大高手老前辈的模样。”他心中嘀咕,拿眼瞧那庞德公容貌猥琐、油头垢面,哪里像是一位叱咤江湖数十年的武林神话?但只是这么一迟疑间,已迎上庞德公的目光,但见他双目精芒大圣,锐利如剑,但这锋锐之色一现即收,转眼间又成了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子。高顺心里发憷,急忙领了几名小校,去府库之中甄选了一十二缸年份最久的陈年西域佳酿来,又亲自择了一杠,抬至庞德公身前。庞德公伸掌轻轻一扫,已似快刀削泥一般将那酒缸缸口连同封泥一齐削落在地,醇烈的酒香旋即馥满大殿,引得庞德公大赞道:“好酒!好酒!果然是好酒!吕师侄,我来你府中大半年,可头一回喝这般好酒呢!”也不等吕布说话,他单手一抄,已将那足有五尺方圆、重逾千斤的厚土大缸轻飘飘的托在掌心,众人正衷心佩服于他方才这两手神乎其技的武功之时,他早已高举酒缸,呼啦啦的仰头倒灌了一肚子美酒。但听得他高声打了一个饱嗝,笑道:“拿碗来,这等绝世美酒大家一起喝了才是尽兴!”
  高顺拿眼望向吕布,只见吕布微微含笑,道:“且凭师叔吩咐。”群豪各个好酒,早已眼馋的紧,只是碍于这庞德公的前辈身份,不敢造次,眼下得了吕布应允,各个心下欢喜,渐渐失了拘泥惶恐之心。众将不敢学庞德公这般癫狂,皆拿了海碗,满满的舀了,以吕布为首,齐声道:“晚辈向庞老师敬酒,请!”庞德公大笑道:“好男儿,当是快意恩仇、潇洒人世,诸位能忍辱负重如斯,难得啊难得!来,来,来,庞某先干为敬!大家伙儿干了!”群豪齐声应道:“为国为家,死而后已!”众人举碗一饮而尽,连干三碗,放声哈哈大笑。

  庞德公缓缓说道:“师侄,我在鹿门山与黄承彦那老鬼饮酒之时,听他言说你的种种劣迹,说你不查生父下落,却拜他姓丁原为义父,此后又诛丁原,复败国贼董卓为父,此间三异其姓,实为做人之耻。我说你乃左慈、普净两位师兄的高徒,断不会人品如此低劣,想来你骨血之中得传乃父诸葛玄的隐忍之气,这才如此使然。可黄老鬼却是不信,说你为虎作伥,助那狗贼董卓残害了不少忠良,引得天怒人怨,这黄老鬼一生从未说过谎话,我见他信誓旦旦,却仍是不信,便与他打了个赌,赌你并非禽兽无教之类。后来我便下山寻你,可一路上听闻你诸多劣迹,其间多有坊间添油加醋,直把你说成个人面兽心、无药可医的杀人魔王,连你帐下这些将军都与你蛇鼠一窝,各个皆是禽兽走狗。我倒是有些信了,便想替天行道将你们尽数毙了。适逢你在虎牢关前大战关东诸侯,我便赶往虎牢关,却听闻你诸葛玄、于吉两位父亲同时现身救你,你生父诸葛玄更是自死于阵前,你爹为人正直无私,我素来钦佩,心想他舍身赴死定不只为父子骨血之情,想来世人对你多有误会,便生了暗中查探之心。后来你督师迁都长安,府中缺人,我便来应征,这大半年来,幸得你与诸位将军的照顾,日子过的还算不赖。”
  吕布目中含泪,道:“父亲舔犊之情,孩儿刻骨铭记。只是我恶贯满盈、坏事做尽,实不值爹爹为我这不肖子赴死殒命……”庞德公道:“古来为家国大事者,又有几人行事光明磊落、不落的他人检点的?师侄,你爹常言,‘生而为人,当无愧于天、无憾于地,他人言语,恍如清风’。虎父当有虎子,你既为人杰,便有些不得已之处,只要你自个儿问心无愧,他人说什么狗屁王八蛋,你管他做甚?”

  庞德公说的话虽有些粗鲁,但诚乃长辈之风,句句公道在理,直说到了群豪的心里去。那臧霸平日里与他最为熟识,此时渐失了畏惧之心,将他当作平日里一起插科打诨的那个老师爷,一不留神,高声到:“庞老鬼,你说的太对了!主公,咱们兄弟伙跟着你,为的是天下安定,少有所依、老有所养,平日里受的糟气哪还少了?可兄弟们便是知道您的大志所向,都铁了心跟了你!还请主公日后别说这般自损威风的话来?”众将被他这份豪气所惑,齐声道:“咱们主公乃是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好男儿、大丈夫,什么时候似那娘们儿一般哭哭啼啼的!”吕布听在耳中、甜在心中,他一生豪傲、何曾人前落泪?此时此刻,一双虎目竟是落下泪来,但听他举碗高呼道:“诸位兄弟,千言万语,仅此一碗!”言毕,仰首,将满满当当的一海碗酒哗啦啦的灌进喉中。群豪亦是高举酒碗,一饮而尽,主仆对望,放声大笑,其势豪壮,直冲云霄。
  庞德公心中欢喜、目里含笑,对吕布道:“师侄,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上天赐你无双天分、师父传你精强武学,实乃是托寄天下大业、人间疾苦于你,你自当珍之惜之。”吕布道:“师叔谆谆教诲,吕布自当铭记在心。”群豪亦道:“我等追随主公,万死不辞!”“好,好,好……”庞德公连赞三个好字,又对华佗道:“华佗,你且留在吕府之中,他日吕府中人若有疾患之处,还需你出力扶持。”华佗应道:“是,师……庞老师……”

  庞德公点了点头,又对吕布说道:“想必你已经见过管辂、石广元两位师侄了吧?”吕布道:“是。”庞德公面色忽沉,似有忧色,缓声道:“我这位管辂师侄号称‘纵横庐主’,倒并非一味托大,他天赋异禀,洞悉天机之处远甚于其师司马徽。你可知他今日来寻那司徒王允,所为何事?”吕布道:“侄儿不知。”庞德公仰头遥望窗外天穹,长叹一口气,道:“管辂师侄夜观天象,据紫薇斗算之法、演天星奇变之道,得了一纸赋文,名曰‘毓秀赋’。”吕布点头道:“前段时日,董卓去寻管辂师兄,以求问鼎天下、荣登九五之意,我当时也曾同去,据闻管辂师兄与他的便是这‘毓秀赋’。”庞德公道:“不错,‘天下钟灵处,尽在毓秀赋。’当年被你乱尘师弟卷入凡间转世的天星地灵、漫天神佛皆在此赋中,此后百年之内,便是这些豪杰出将入相、纵横天下。”吕布道:“原来如此。”庞德公又道:“那你想不想见这毓秀一赋?”吕布截然道:“不想!”
  庞德公也不吃惊,问道:“为何?”吕布道:“师叔在上,请恕侄儿狂妄。侄儿一直以为人力胜天,有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生死有命,成事在人。”庞德公摇头道:“古来多少英杰之辈,皆难逃‘命是天定’之理,你又岂能例外?”吕布面色坚毅,道:“命若天定,我便破了这天,纵是身死坏灭,自也无憾无悔!”庞德公又是长叹一声,微微挤出一丝笑意,伸手轻按住吕布的右肩,道:“果然是普净、左慈教出的好徒弟!好!看来那司徒府你也不用去了。”吕布点头行礼,道:“是!”

  庞德公先了看吕布、华佗,再看了病榻之上昏睡中的乱尘,又是环视众人,道:“各位,这桩尘缘已然了了,小老儿该走啦。”众人均想出声挽留,却不见他如何迈动步伐,只一眨眼间,只觉一阵清风拂过,早已失了他的踪影,但听他朗朗余音绕梁:“烽火冥灭,连环长往。白门倒悬,事违尘枉。天下去返,鼎力为当。天下去返,鼎力为当!”
  第五十八回 天机云梦泽,波撼长安城 完
  @死在水里的鱼 3076楼 2015-03-20 17:35
  第五十八回 天机云梦泽,波撼长安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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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剑落知多少 2015-03-20 20:30:37
  作为读者,真想看看这毓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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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啊,我要是都写出来了,就没啥看头了
  第五十九回 心忧天下士,舍身为连环

  次日傍晚,管辂、石广元二人沐浴更衣之后,才来见得王允、蔡邕。而王允、蔡邕二人等候多时,早已严命府中侍卫于门墙之外严家守护,生怕待会被细作偷听了去、将管辂将要说的天机泄露了出去。四人相见,均是一拜,以显君子之礼,但见管辂自怀中掏出一只羊皮小卷,缓缓道:“王司徒,蔡侍郎,昨日在下与你们言及《毓秀赋》一事,我今日便转交与你,这其中记载便是此后百年内纵横天下二百三十五位的英雄豪杰,计有佛门诸天二十、十六罗汉、八部天龙共四十四位金仙,道家雷霆三省、北极四圣、五方雷王、玉府九司、三十六宫守将、七十二殿御帅共计一百二十九位大罗,人教五岳帝君、五方鬼帝、五感生帝、五炁真君、罗酆六天计有二十六位天君,天庭四值功曹、四海龙王、十殿阎君、三十六天将五十四位真神。其中,佛门为吴臣、道家为魏将、天庭为蜀子,他者为晋僚……”王允问道:“什么吴魏蜀晋?我大汉并无这等封王啊?”

  管辂道:“汉为帝,那吴魏蜀晋亦然为帝……”他话未说完,王允与蔡邕二人已是勃然大怒,蔡邕更是喝到:“放肆!”王允与蔡邕本是涵养极好之人,但管辂陡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也自然是怒不可遏,王允强压着怒气,道:“管先生,我敬你为一方高人,始终以礼相待,你怎可出口无忌,说这等背天欺君的话来?”
  管辂涩然一笑,道:“两位莫怒。王司徒,我且问你,古来再是大鼎大盛的朝代、再世忠厚善治的君王,又有哪个能万年相传的?三皇五帝,举八才,使布仁义礼智信于四方,得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便是如此内平外成、万民无忧,却传了多少年?夏启为一代雄主,改乃父大禹禅让之制,建华夏大国,成世袭之祖,其间虽有射日霸王后羿、亦有少康这等中兴雄主,可又如何?四百年后,暴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终至天下覆反,夏朝历十二世十七王,自此而绝。夏亡之后,便是殷商,成汤开国雄主、一代天骄,奠烈烈殷商之基,其后盘庚、武丁二帝秣马厉兵、不敢荒宁,四方征讨而夷狄臣服,殷商一时之胜,气瀚云天。至末帝纣王,虽闻见甚敏、才力过人,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却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用其妇人之言,为天下逋逃主,后周王姬发奉天征讨,牧野一战,前徒倒戈、血流浮杵,殷商终是自绝于天。西东二周,有文王姬昌瘾辱负重、励精图治,武王承嗣,拜阐教姜子牙为国相,以兄弟周公旦、召公奭为爪牙,安民劝农,重贤用良,西岐之地、龙凤云集,攻入朝歌、覆灭殷商,成两周八百年功业。可前任雄武,后人忘治,幽王废申后、逐太子,为申后父申侯所恨;其宠信美人褒姒,烽火戏于诸侯,将天下心所失。后申侯合鄫国、犬戎之力,屠幽王、掳褒姒,西周自此而绝,为后人所笑。其后平王继位,东周始建,可身边群雄环绕,君有令而臣不从、臣有威而君不逆,有所谓春秋五霸、战国七雄,苟延残喘三百年,为暴秦破洛邑,杀赧王、戮宗祠,二周自此绝嗣,暴秦穷兵黩武,失道于天,虽灭六国、统天下、建其朝,止有始皇、胡亥二帝,不复论焉。至我前后二汉,鼎鼎三百年中,贤帝迭出、名臣辈举,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但天命昭昭,命有定数,故而前有新朝王莽、今有暴贼董卓、后有吴魏蜀晋,此间天道轮回,因果循环矣……”
  那王允、蔡邕皆为饱读诗书的大儒,管辂这一席长话引经据史、句句在理,他们纵是想辩,也是无法回答,二人只得久久叹了一口长气。管辂又道:“王司徒,莫要过于伤心,汉室嗣绝,仍有三十年光景。你既为大汉司徒,当鞠躬尽瘁,虽万死而不可悔矣,故而我传这《毓秀赋》与你,并非是要你看过之后,遣人找出一一扼杀,而是要你舍大汉国祚、想万民之求,集大汉国力、建秘密之会、揽武林义士,暗中保护他们,以使我华夏中国不失朝堂贤臣、吴魏蜀晋四国不乏守疆良将。”王允又是长叹一口气,将那毓秀一赋拿在手中,那羊皮小卷轻如飞烟,可他拿在手中,却似是重逾泰山。他细细解开那纸羊皮小卷上的丝带,露出里面的赋文来——“一剑东归尽挽破,霸绝司隶笙歌落。五岳帝于魏蜀吴,征来伐去落晋家。天垂西南皆蜀锦,沿袭汉祚长叹息。佛门空我据江海,逍遥江湖自常色。汉禅魏举道颜改,明朝人晋复谁在?魏武无复邺城东,蜀汉昭烈白帝终。大帝寄言武昌隆,龙骧逐船建康城。佛门潮涌赤壁起,罗汉天龙共潮生。霸王猛虎跃江左,二十诸天皆过梦。周郎不与东风顾,英风子敬借荆州。吴下阿蒙白衣渡,伯言蹇蹇燃夷陵。兴霸征波三千里,幼平血战无月明……”
  今天由于毓秀赋全文没有改完,所以就少发一点,抱歉了各位
  “……西南天命落门庭,皎皎成都孤汉沦。长坂破军战神起,夕照潼关皆似霰。老当益壮定军斩,义阳文长谋子午。可怜元直八门锁,天水麟儿剑阁失。武圣麦城不觉飞,西乡恒侯终不见。孤灯不明五丈原,落凤望月空长叹。四值功曹落巴城,龙游浅水与晋人。阎君天将去悠悠,后主宴上不知愁……”

  “……巍魏大道拔天起,许昌新都多夏侯。轰霆纵横三曹子,雷王络绎成五子。九司玉府谋朝日,四圣流苏镇二极。贞侯奇佐御北庭,双荀谋筹共留香。日立刚戾自机深,太尉揣君无遗策。宛城典君失双戟,虎候裸衣斗战神。亚夫沉详却樊城,合肥更阑不敢啼。司马画阁中天起,魏主六传云外崩……”

  “……晋人阴图高平陵,曾遇文武畏如虎。鹰视狼顾何可羡,欺天罔地君不见?仲达生憎不得位,峻平淮南眼惊分。路人之心临道语,泰始炎炎立惠帝。二士矜功身自死,凶凶荒公女南风。八王之乱灼万里,五胡祸华汉悲戚。三国浮沉沧海孤,神罗金仙复位路。世乱衣冠南人渡,尘落乱定满江雾。”
  这毓秀赋短短不逾六百字,可王允、蔡邕二人读来却是花了大半个时辰,管辂明晓他们二人欲要从字眼之中一一探知这赋上的英杰之名,微微苦笑道:“王司徒,蔡侍郎,天命既定,两位又何必强求?命有天时,天时到处,名运自解,又岂能急于一时?”那王允心牵毓秀赋中的最后几句,颤巍巍的说道:“管先生,其他的我可以不问,我只想问这一句‘八王之乱灼万里,五胡祸华汉悲戚’,究竟是哪八王、又是哪五胡?”管辂长叹一口气,却不回答,王允愣了半晌,怔怔道:“朝代更替乃亘古之事,老夫无话可说。可天不佑我大汉,为何又不佑我子民?要他们受的外族祸乱、衣冠南渡之苦?”

  管辂、石广元师兄弟二人眼睑低垂,自不好答话,那斗室之内,只听得王允、蔡邕二人一声比一声苍老、一口比一口无力的叹息之声。也不知过了何时,王允陡然言道:“管先生,你既言我大汉还有三十年运命,那恕王允斗胆相问鬼神一事,不知我还有几年性命,可扶持这大汉江山鼎立、天下子民守安?”蔡邕亦道:“王大哥之言,正是蔡某所想,管先生,我又有几年阳寿?”

  管辂目光之中悲色更显,过了好一会,缓缓伸出一根指头来,王允早已支撑不住,双膝一跌,跪坐于地,泣道:“十年?十年!大汉还有三十年运命,可我王允却只有十年阳寿……先帝爷,您托孤之任,王允千刀万剐,也不能担承了!”管辂缓缓摇头,目中已然有泪,但听他断断续续道:“王司徒……不是十年,是一年……我,你,蔡侍郎,还有我师弟,我们四人都只剩一年光景,更是一日同死……”王允、蔡邕二人闻言均是大惊,但见管辂、石广元二人面色悲戚,丝毫不似作伪,那蔡邕生性豁达,目中含泪,紧紧握住王允的双手,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大哥,我们兄弟结义之时曾说,‘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伯喈能与王大哥结为金兰之交,共为国死,此生已而无憾矣!”王允却没他这份豁达,满脑子想的都是汉室家国,他噙泪思吟半晌,忽然向管辂行大拜之礼。
  管辂又如何可受的?师兄弟二人急忙跪下身来,但听得石广元道:“司徒为何行此大礼?我师哥只能卜相算意,却不能逆天改命,若是相求延命,此乃鬼神之为,非人力可举……”王允缓缓摇头道:“人之生死,皆在阴薄,王允又岂敢觍颜相求?我只是想,在位一时做一日事,眼下董卓祸乱长安,呈大逆覆鼎之势,可先生的毓秀赋中却半句也不曾言说与他,可是那董贼作恶天收,命不容他?”

  管辂伸手扶起,道:“王司徒且先起来说话……”他见王允执拗不起,又是一声长叹,道:“董卓作恶,诚不久矣。只是其贼覆灭,并非天收,而是人为……”王允目中陡然放出精光,急道:“是得何人?”管辂苦笑道:“正是王司徒你自己。”王允先是一惊,后是大喜,俯首叩拜道:“管先生若有天机神算,敬请赐教。”

  这一次管辂却未避让,直待王允三顿首拜后,才到:“不瞒王司徒,我今次来寻你,确是所为这桩天机。此桩天机可举可不举,举则董贼势倒,不举则天命难分,此为这桩天机的诡秘之处……”蔡邕道:“既为天机,有何可举可不举?管先生但说便是。”管辂道:“天机一言,我间四人运命便既成定数,再无更改。我与石师弟本是乡野草民,为此而死也不过云烟过目而已,可两位归为司徒、侍郎,若为命死,安能从容?””王允与蔡邕齐声答道:“虽万死而不可悔也。”

  其实管辂早已明知天命不可更改,方才那番询问只是为探明王允、蔡邕二人的心意,此刻见他二人执意赴死,这才肯将除董卓之计道出。这斗室之外尽是王允的心腹人马把手,斗室之内只有四人,可管辂仍是将声音压的极低极低,直似要低到尘埃里去那般,只听他道:“要除董卓,当行两桩事,此为连环之计……第一桩事,我要你宴请长安名贵,当众烧了这毓秀一赋。第二桩事,是我要你们二位嫁女……”
  管辂说的话虽是匪夷所思,王允、蔡邕二人一时不能理会,但将他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耳中,管辂的话音说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语速也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这厢厮面授命,时辰并不太长,不过一炷香时分,可却人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其后管辂又从头讲起,一字不落的再说了一遍。王允、蔡邕二人都是当世大儒,别说这么短短一段话,便是从未见过的拗口骈文古句,听得一遍之后也能默写而出,可今次管辂所传的攸关汉室纲常、百姓安定,他二人又怎可不恭心聆听?

  管辂把这桩话讲完,仍不放心,问道:“两位可都记住了?”他见得王允与蔡邕均郑重无比的点了点头,才舒出了一口长气,道:“这些天来,此桩重负石压我身,如鲠在喉,今日传了司徒,彷如重见天日。”

  王允、蔡邕脸上既有惊奇、又有肃穆,既见喜形、又得悲色,石广元道:“此间多有违背人伦之事,两位纵有不舍难为,也是世之常情……”王允也不说话,对着蔡邕却是俯身一拜,蔡邕见状,亦是俯身而拜,他兄弟二人肝胆相照数十年,也未有今日这般庄重赤忱,如此对拜九次,这才相互搀扶,立地而起,推开门扉,任由夕照的阳光照在二人脸上,耀的眉毛须发都是通红。门外一众侍卫望着他们二人,多少已猜知他们已得了管辂天命授意,各个脸上都是肃然严穆之色。
  管辂与石广元师兄弟二人对视而笑,亦是从斗室之内走出,立在那慨然夕照的浴血红光之内,然后,他们轻轻拍打了自己衣衫上灰尘,双膝一弯,对着东南荆州方向,委身跪了下去。前几日寒雨刚过,地上尚且潮湿泥泞,可二人便是那般以身伏垂、以面贴地,将满身满脸都沾满了淤泥,有侍卫伸手欲扶,却被王允眼神制止,因为他已从他师兄弟二人的脸上看清卸下那份天下重任的释然。

  忽有微风拂过,将管辂、石广元二人的纶巾扰动,便听得管辂与微风夕阳间轻声言道:“师父,徒儿献上连环计,终是顺应了天数。”

  王允、蔡邕二人一愕,旋即亦是释然——世外之人,亦有世俗之心。天下苍生,便是世俗?何人能逃得了,走的脱?……可你们又何必拜首天地师亲呢?即然为天除贼,纵是有违人伦,因黎民苍生而行之又有何妨?
  @376946199 2015-03-24 23:00:49
  楼主挖的千米深大坑看来还得看几年才能看完了,555,好想一口气看全本啊!有人问我掉这么大坑怎么爬的起来,我只能说在脑袋上扎个洞放水灌满坑浮起来,问我脑里哪来这么多水?我不是脑袋进这么多水为啥跳楼主的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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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
  @梦中剑落知多少 2015-03-24 22:40:57
  老哥,好赋,道尽三国诸多英杰。就是魏国九司四圣想不出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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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司玉府谋朝日,四圣流苏镇二极。
  九司是谋士,指代满宠、毛玠、崔琰、陈群、司马朗、韩浩、董昭、刘晔、吕虔九人
  四圣镇东西二极,西极二圣为钟繇、张既,东极二圣则为文聘、田豫
  @梦中剑落知多少 2015-03-24 22:40:57
  老哥,好赋,道尽三国诸多英杰。就是魏国九司四圣想不出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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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如果老兄有兴趣,可以把自己所想的英杰名字一一对应写下来,我看看与我自己想的对不对
  @梦中剑落知多少 2015-03-25 15:38:50
  吴国的很明确,都是他们的字,从孙策到四大都督、甘宁周泰。蜀国五虎上将,魏延,卧龙凤雏徐庶姜维,四值功曹蒋琬费祎董允樊建,只是法正为啥不单独来一句呢。魏国夏侯一族,曹操曹植曹丕,雷王络绎成五子我想不是五子良将,而是八虎骑中姓曹的五个,曹仁曹纯曹洪曹真曹休。一群谋士郭嘉荀攸荀彧程昱贾诩。接下来典韦许褚徐晃张辽,可惜没有张郃。晋朝前几句说的是司马懿高平陵诛杀曹爽,司马师淮南遇文鸳,司马昭,司马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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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好厉害,大赞!
  法正确实没单独写,此人私德太差,拉低了蜀国那一票的水准,所以干脆不算他,直接在三十六天将里将天彗星的名目拉给他,‘龙游浅水与晋人’这一句还说了个罗宪,后面的‘阎君天将去悠悠’,十殿阎王有张嶷、张翼、廖化、霍峻、霍弋、王平、马岱、傅佥、马忠、黄权(笑)
  魏国三曹子是曹丕曹植曹彰,曹仁曹纯曹洪曹真曹休这些人都算在夏侯里面,我写的五子雷王是张郃、于禁、庞德、李典、乐进。
  至于晋朝全对,只少了两个在开头总览里面的龙骧将军王濬和安东将军王浑。

  另,由于个人才思有限,晋少了羊祜和杜预,很是抱歉

  今天下午和一群朋友聊天,忘乎所以,只写了一点,不过把管辂与王允这一段对话说给他们听了,有位先生说:“管辂这是在说潜台词给王允老头听啊,让王允做好挂的准备,别老是想着大汉千古啥的;就是您老人家没几年可活了,就别瞎折腾了,我帮你出连环计收拾完董卓,你就可以领便当了”
  觉得甚是好笑,发上来,图诸君一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长安的秋已是愈来愈深。吕府中棕榈叶渐次秋黄,偶有晚风夜雨一扫,落得满府满院皆是一片金黄。眼见天气渐寒,乱尘床榻上的被絮也自薄丝换成了衾被,虽有华佗、张仲景两名当世神医的悉心照料,但吕布、张辽等人哪怕公事再忙、军务再紧,每日总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携了天南地北寻来的灵芝甘草等大补之物来探望乱尘。而那太师董卓得了乱尘伤重的消息,居然而也是慎重无比,从宫中调了十名御医做华佗、张仲景的下手帮衬不说,每日每日间用大车拖来天下各地搜集来的灵丹妙药,吕府虽大,可如何容得这堆积如山的药材?库房塞满之后,吕布无法,只能容它们聚在乱尘养伤的耳房院外,时有晚风秋雨,那些珍贵无比的药材都渐渐起了霉丝。

  乱尘身体一日日康复,群豪多少有些宽心,但见他整日价沉沉昏睡,虽知是他因体内之血尽数替换、本元大伤才得如此,但总希望有一日来探望之时,能见乱尘睁开眼来,说上一两句话。

  这一日午后,乱尘才慢慢醒转,只觉双眼惺忪疼痛,费了一番大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来,从眼缝之中看到的一袭红衣红裙、身材窈窕的少女,那少女背对着自己,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汤轻轻的吹着。乱尘瞧她背影,脑中第一刻想起的便是师姐貂蝉,不由得伸手唤她:“师……师姐……”他虽有无上的内力护体,但此次受创着实伤及脑髓筋骨,他久病在床,又哪里来的半分力气?这微微一抬手间,却觉胸口一阵钻心无比的剧痛,把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少女未曾想到乱尘今日会陡然醒转,被他这么啊的一声,反是受了一惊,她急忙将手中药碗放下,快步走至乱尘床前,望着乱尘迷离初醒的瘦削面庞,欢喜无比的道:“啊,你可终是醒了!”她也不待乱尘回答,已离身而起,陡然推开屋门,往前院跑去,口中更是止不住的喊道:“甄姐姐、甄姐姐!曹公子醒了,曹公子醒啦!”语声中充满了欢喜之情。这少女的音声甚为悦耳好听,便是如此心急间亦如鸣柳黄鹂一般,乱尘听在耳中,更觉她似极了师姐貂蝉,低低唤道:“师姐……师姐……不要……不要走……”一念及师姐,他心伤便牵动肉疾,只断断续续的唤了两句,便无以为继。

  过了一会,听得屋外又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只听得另一个少女音声道:“曹郎……曹郎……”乱尘眼目赤疼,恍恍惚惚只瞧了一眼,便知这少女是那夜与自己渭水同歌的“知己”甄宓。乱尘虽未见甄宓面上表情,但见她娇躯微抖,一进屋便将一双芊芊玉手紧紧抱住自己,知她实是牵挂自己的紧了,便强忍住周身的疼痛,笑道:“你……你来啦……”甄宓武功再高、终归是个芳华少女,情郎因己而伤、至今日终是醒转,她喜极而泣,将螓首轻埋在乱尘怀间,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起来。乱尘怜她心意,右手软软轻拍她的香肩,劝道:“莫哭……莫哭……”

  他二人情深意切,先前那少女在一旁瞧的脸颊羞红,颔首微笑,道:“甄姐姐……我……我去唤吕温侯与华神医他们来……”那红衣少女一走,这小小耳房便重回安宁,乱尘闭着双目躺在绵软如云的床榻之内,耳中除了甄宓时断时续的微微抽泣声外,偶尔似还能听得窗外秋雁南飞的振翅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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