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李无忧并掌,擎如沉碑,自上而下,举重若轻,轻轻一划。这自顾自的一掌明显忽略了距离,然而劈击带起的强劲掌风瞬间斩过令当迟袍袖,溅起一蓬污血,腥臭难闻。令当迟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生生承受了李无忧的凌空掌斩,也不收招,双袖狂舞,径直扑上来。

  安坐的黝黑大汉陡然站起,大汉一脚踢翻了丰盛的酒席,哈哈豪笑道:“老子血热了,还憋什么,干他娘的李吧。”

  圆桌兜翻,美酒浓汤齐飞,鱼与熊掌共舞,与场内诸高手的极速反应一相对比,菜肴在空中溅散的过程显得无比迟缓与冗长,色香味俱全的背景中,黝黑大汉重步撼楼,双臂挂风,如一匹愤怒的蛮牛向李无忧冲掠。

  指风却早破空。

  漂亮阴柔的年轻人八指连弹,密急如一声。指风穿透了空中的碗碟杯盏,激射李无忧。

  白骨教教主令当迟。千秋帮新任帮主娄听艳。徐州大侠黑面神魏魁斗。游侠儿一寸飞刀一寸金叶秋心,这一座酒席四人中有三个人出了手。

  唯独剩下的叶秋心安坐不动。叶秋心脚底用力,其座椅便迅速向后滑行。霜月木高背椅摩擦着紫晶砂石地板,两种北漠特产蹭出了一股类似檀香般的好闻气味。男子一手捏着明亮小刀,一手执着一盏琥珀色的美酒,凝神观读着场中的每一个细节。

  毫无疑问,第一个与李无忧交上手的是令当迟。

  令当迟袍袖翻腾,袍袖时而胀大膨鼓的像水桶巨蟒,时而绞缠扭结似铁索皮鞭,这一双经过特殊裁剪的长袖隐秘的遮挡着衣下肌体,让人完全无法猜测内里的玄密。短短一瞬,令当迟的攻击就展现了千变万化的方式。但李无忧只是出掌,持续出右掌。李无忧掌掌如一,掌风化刀。不管袍袖怎么变化多端,李无忧右掌发出的风刀依然每击必中,袍袖攻势凌厉,然而一旦被斩,就顿时泄了气,好比打蛇打七寸,李无忧选择的斩击节点总叫令当迟无功而返。

  娄听艳指劲袭至的时候,李无忧已然斩出了一十七掌。空气中不仅有了清檀香,更有了腥血臭。

  与令当迟拆招的同时,李无忧的左掌迎着娄听艳指劲轻慢一推。

  无风无雨亦无尘,楼外晨阳湖外花。李无忧这一掌没有声势,更无异象,可是推掌路线最远处的叶秋心霎时间就有些睁不开眼睛。而娄听艳则不仅视物困难,他更发现攻出去的指劲被这一掌吞没,瞬间消失无踪。前方魏魁斗冲奔的速度亦骤降,大汉的面孔和外露的肌肉如遭无形之手挤压,大风掠湖面般的泛起夸张又诡异的褶皱波纹。

  李无忧击出这一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楼内霎时间桌晃椅动,四面门窗亦扑棱震颤。他的出掌几无声息,这一吸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压制他的节奏,不可让他运使风餐大法!”娄听艳俊脸失色,高声叫道。

  娄听艳于黑森林弑掉叔叔娄冬风,正式登上千秋帮帮主的宝座,西北之行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娄听艳来平朔城本来只打算凑个热闹,不欲出手。但是与李无忧交手的诱惑太大,里面有利益有名声还有武技。武技到了娄听艳这个境界,提高一丝一毫都很难。李无忧以风餐大法、露饮神功名动天下,载誉江湖,甚至声威远飘域外。若得一个与其生死相搏的机会,当可借机证己之不足,破身之迷障。因此,娄听艳在谋策者的反复游说加码之下,决定试上一试。娄听艳不是贪婪侥幸之徒,他推演过今日的局面,假使约到的人都按计划出手,或许真的可以致李无忧于死地。

  八道指劲石沉大海,娄听艳先惊,惊后暗喜。

  他的指法名为欲眠指。这种指法的独到之处在于后劲,欲眠指的后劲不是马上发作的,它像老酒一般绵绵缠缠,潜藏深伏,敌愈强,指劲发作的就愈缓。也就是说,欲眠指乃是一种遇强更强的指法。

  娄听艳知道李无忧很强。但一瞬接下八记欲眠指,毫无反应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逢见。他恨不得再连弹八指,看看李无忧究竟能纳下多少指劲。可是他只攻出去了两指,凤眼眯起的娄听艳这才发现李无忧推掌的掌风竟然不断。

  没有任何掌风可以经久不息。

  除非那一掌带起的根本就不是风。

  而是势。

  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仍能一掌起势。

  这说明李无忧还很从容。

  娄听艳必须提醒未出手的人。想杀李无忧,绝对不能够等待时机,一定要雷霆一击,速决之。因为这个人的气脉悠长,内息深厚,江湖之中罕有匹敌,其势一旦交织成场,几乎是压倒一切的。

  魏魁斗的坎肩膨的一声炸裂粉碎,露出壮健似是黑铁铸就的精赤上躯。大汉咬牙瞠目,全身肌肉贲起,却依然动作迟缓,如堕泥沼,只能寸进。这是一个由蛮牛演变成蜗牛的过程。他在那只横亘的手掌面前,最终停步。魏魁斗改扎一个站桩步,收拳于肋下,单拳水平击出。

  一个传统的正拳。

  正拳的效果却很神奇。

  魏魁斗一拳击出,其和李无忧之间便骤然缩减了近丈的距离。照此出拳,拳不过三,他就能够得着李无忧。娄听艳高叫示警,魏魁斗也明白千万不可给李无忧一一击破的机会,因此立即祭出名为缩地成寸的拳法。缩地成寸拳对内力的损耗很大,再加李无忧匪夷所思的控场掌法,即便魏魁斗内力雄浑,也感到连续出拳非常吃力。对拼的已是内力。令他费解的是,李无忧分割战局的策略虽然高明,损费亦颇巨,李无忧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拼消耗的战法?除非李无忧自信一人的内力可以胜过合击众之和?不过,就算你李无忧内息冠绝西北,难道你以为今天出手的只有当下三人?

  魏魁斗黑脸怒面,尽管腮口遭掌风挤压而剧痛,他仍然大喝着挥出了第二记正拳。

  PS:久等

  李无忧左掌慢,右掌疾。

  他的右掌与令当迟交手超过七十击。

  令当迟双袖已被血水濡湿。承受了如许多的斩击,别说常人就是一身横练高手的骨骼也粉碎了。可是令当迟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相反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看上去他竟因痛苦而愉悦。

  当李无忧再一次斩中令当迟的袍袖,溅起了更胜先前的血花的时候,令当迟的袍袖没有退却,一只暴涨数节的手臂自袍袖里穿出,蓦然抓向李无忧的咽喉。

  那手臂碧绿有鳞,骨节粗大,指甲尖长,仿佛是山魈精怪的利爪一般。

  李无忧单调的掌势应机变化,拍封而出,抵住了令当迟的绿爪。

  令当迟一声闷哼,五指弯扣,紧紧攫住了李无忧的手掌。双方甫一较力,令当迟的骷髅面具眼孔处即溢下了惨烈的血线,身躯亦急剧颤抖。李无忧浩如烟海的内力使令当迟立即呈现了无法支撑的迹象,以至于其碧绿色的畸形长臂竟然开始凋零。

  令当迟的手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崩散,星星点点的绿莹莹皮屑飘在空中,恍似鬼火,皮屑落在倒塌的屏风扇面,灼烧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些皮屑显然带着腐蚀的毒性,一旦吸进人体,将是致命的。李无忧手掌不惧剧毒,他的鼻口却不敢轻易尝试,长吸止停。与不堪的手臂对应的是令当迟的头发,他的飘飘银发诡异的泛红,如果说其手臂处于崩溃凋零的状态,那么这银色长发似欲成熟盛开。

  金展元面色大变,转身就跑。他身边的美貌女子徐冬儿也离席而逃。金展元追求春水派的金丝莺徐冬儿已久,每次打听到徐冬儿的踪迹行踪,金展元都会千方百计赶至,大献殷勤。昨夜两人一夜宿醉,借着酒劲,金展元才第一次得偿香唇。今日心足意满的金展元忽逢西北道上的熟人铁头陀,铁头陀向其介绍了贾轻刀。金展元惊异贾轻刀公主岭大游寇的身份,便高楼宴请,大攀交情,不想竟碰到了这档子事。金展元与徐冬儿急不择路,就欲从五楼栏杆处一跃而下。

  金展元一席只留下了贾轻刀。

  金展元突然逃走,贾轻刀却不会逃。他这趟西北之行的意义就在于当前,他怎么会走。

  贾轻刀掠席而上,拔刀出鞘。他的刀是薄如蝉翼的轻刀。当贾轻刀一刀斩出的时候,半透明的刀身完全消失。

  贾轻刀本要直取李无忧。

  然而李无忧的背后守着从容不迫的回玉桥。

  杀李先杀回。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江湖法则。

  贾轻刀的无形快刀疾斩回玉桥。

  回玉桥手中没有任何兵刃用来招架,但是青年的一双手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回玉桥的手凭空削划,脆响萦耳,没有轨迹的蝉翼刀被敲中,震颤着在空中现出形体。

  悠悠的蝉翼刀一现即隐,继而绵密的刀声交织破空,刺人耳膜,一刹那,贾轻刀劈出了难以计数的斩击。

  剧斗发生,有的人逃离,有人出手,有人冷眼旁观。

  三清三世没有进一步拆解争斗。一僧一道所做的只是无声无息的向李无忧移近数尺。

  三清三世只移动了这一次。

  但这种接近的举动却很有一种隐晦的暗示。

  不做事,那是做事的时机未到。

  李无忧的长吸因为令当迟的腐蚀毒而间停。

  魏魁斗的第三记缩地成寸拳就到了。

  魏魁斗这一拳打得酣畅淋漓,迥异于前两拳的艰难。

  有的时候过于顺利也是一种警兆,魏魁斗发现李无忧横亘于前的手掌倏然消失不见,一阵排山倒海的巨大压迫感当头落下。

  黑面神双手交叉上架,炼体如钢。

  当是时,李无忧正跃起于空,他愣是一手掰断了令当迟的绿爪,另一手则如落碑般掌劈魏魁斗。

  魏魁斗脚下楼面轰然震塌,魁梧的黑面神自五楼消失,与碎裂的板石木材一起直堕楼下。

  令当迟与李无忧交手之后,一直陷入狂热的状态,不类人更似鬼。他的身体没有痛感,极度坚韧,但遭李无忧生生掰断绿爪,令当迟的眼神终于透出了惊怒交加之色。他低吼一声,鬼魅闪进,还是试图接近李无忧。

  近身缠战比拼内力,李无忧无疑稳占上风。即算当下以寡敌众,但其内息浩如江海,依然有能力当场迫杀令当迟。适才令当迟已经无法抵挡,李无忧稍多催发几分内力,几可致其于死地。不过不知为何,李无忧却没有选择这个方法。他只选择废掉令当迟一只手爪。令当迟体质特殊,损失一爪连重创都算不上,白骨王依旧凌厉的狂攻不守,然而李无忧不再给令当迟拼耗内力的机会。李无忧恢复起初的应对方式,右掌重复斩击,他发出似刀般的掌风,一道比一道强,一道比一道厉,有若实质,等李无忧落地之时,令当迟被逼到了丈外。

  楼板碎了一个大窟窿,窟窿边缘躺着两截断臂。铁头陀的断臂了无生机,令当迟的断臂则急剧的栗动,然后绿色臂爪竟然开始融化,顷刻化成一滩恶臭的绿水,绿水之中仅剩下一根细细白白玉玉莹莹的骨殖。这根骨透着一股神圣近道的意味,但是接近永远是接近,追得越高,摔得越惨,它若走不到骨血融合的圆满境界,那就什么也不是。

  李无忧看着令当迟。

  他嘲讽的表情里有话。

  那意思令当迟一读即懂,李无忧是在说:“我不会成全你。”

  令当迟的发色在银红之间几度转换,火红的色泽经过一次转换就褪色一层。

  令当迟低吼变长啸,怒恨欲狂。

  李无忧左掌再度拍出。

  他左掌拍出的同时,小吸了一口气。

  这一掌遥拍娄听艳。

  相比右掌,李无忧的左掌却总是发得很慢。左右就像是快慢不同的两个世界。
  至今为止,他的左掌只出了三掌。

  第一掌,控场。

  第二掌,劈魏魁斗堕楼。

  这第三掌,单打娄听艳。

  娄听艳的身躯弓弯如虾,八指连弹。

  无果。

  李无忧的掌势连贯,吞噬一切。李无忧的确是在绘势,他的掌势击出,一色楼似乎也在颤抖,这是一种明证。

  娄听艳漂亮的脸庞本来如玉,此时忽然又惨白三分,嘴唇更是血红欲滴,他双手无名指弹出,低低的吟道:“千秋一梦。”

  伴随着低吟,两道柔和的指劲离体而出。

  先八,后二。十道指劲,撑起一道密网,堪堪抵住了李无忧的掌势。

  娄听艳提振全身功力,就想祭出千秋一梦的后续指法万古成空。

  他在实战之中还从未出过这欲眠指压箱底的破执二指。

  然而他苦苦对抗的掌势却在这个时候消失无踪。


  PS:抱歉,只有一更。时间允许的话,考虑下周小爆一下、

  五楼静了那么一刻。

  这静止有着连锁传播的力量,所有人都停止举动。

  李无忧双掌合并,保持着一个下斩的姿势。

  在这掌风扫过的路线上,霜月木高背椅一分为二,远处一人高的牡丹花瓶悄悄滑落一只瓷耳,花瓶背后的楼壁裂了一个月牙洞,风光入楼,可见天边白云似雪棉。令当迟逼近李无忧身前三尺距离,摇摇晃晃不能再进,其骷髅面具的额头位置出现了一线隐约裂缝,裂缝忽然间变得明显清晰,笔直向下伸展,面具咔吧碎成了两瓣。

  令当迟面具遮掩下的面孔一片血污,苍老与阴鸷是这张面孔最大的特征,惊愕则是无法逆转的表情。前遭白骨教袭灭绛云轩之役,因为无双门的插手,令当迟不得不从西北惊退。令当迟把此事视为生平大辱,他一返甘州便专心研磨血经,寄望将上下两经的境界合一,达到骨血交融的圆满地步。此番再来,他的骨血经虽未臻至大成境界,但自负已有长足进步。可是与李无忧交上手,现实却是鸿沟难弥。令当迟感觉不光招式被对方猜解个透彻,似乎就连心思也逃不过李无忧的法眼。

  惊愕之外是强烈恨意。令当迟凝起最后的生命力,他的躯体明显鼓胀起来。

  李无忧冷哼一声,收掌,站立,一脚踢在令当迟的胸口。

  令当迟撞碎花瓶、贯穿月牙洞,倒飞至楼外,于半空之中突然自爆,迸散成一团莹莹绿焰。

  一色楼楼顶沉默的坐着一个人。

  此人不知何时登至楼顶,坐于水晶尖柱之下。他看着金展元与徐冬儿跳楼而逃、李无忧掌风裂楼、令当迟自爆成尘,俱没有反应。

  这个人还很年轻,他的神情虽有所思但没有多余复杂的感绪,保养完好的皮肤看不见一道疤痕,裁剪合体的长袍贵美绝伦,质料更是上品的水绸。年轻还体现在他的乌黑油亮的齐腰长发上,长发束成十几绺或粗或细的发辫,显得狂野奔放,发辫原本穿缀着繁多的精致首饰,现在却见不到一个。首饰早被摘下。因为他今天要用到的东西唯有背上挂着的兵刃一把。背挂的兵刃造型奇特,它的手柄长约三尺,刃面宽阔怪异如同一只翱翔的翅膀。这把兵刃勉强可以归入斧子的行列,但你若说它更像是一把夸张的短镰,似乎也有道理。

  一色楼外已经没有仆役与使者,秋水小筑的运作基本停摆,处于封岛状态,目前只保证一色楼的正常供应。环岛廊榭的一处观景亭内,曹氏父子时刻关注着一色楼的状况。

  曹饺子瞧见两个人影自五楼节节跃下,他目力虽好,不过也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但是曹饺子对滞留秋水小筑的客人了如指掌,一猜便知是谁,他嬉笑着说道:“蓝礼派的小子吓到了,那样子真是慌张难看啊,喔喔,他是不是摔着了?许小妞的身法倒似更轻盈漂亮些。”

  “你比金展元大不了多少,凭什么叫人家小子?你先别幸灾乐祸,我有件事情要交待于你。”曹影贵言道。

  曹饺子好奇道:“什么事情?”

  曹影贵捻着稀疏的断续,道:“我这趟来西北的时间不长,但觉得秋水小筑各方面都算不错。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便断了你的商会资金支持。作为等价条件,你赚取的利润五年之内不用上交了。如果你能持续周转下去,秋水小筑就作为你的产业好了。”

  “老头子,你看不起人啊,商会的支持资金是摆在那里,但是饺子这几年伸手找你要过钱吗?我就把秋水小筑看作你对我的奖赏啦。”曹饺子转念一想,哼哈叫道:“不对啊,狡诈的老头子,这么轻易放我独立,你觉得我会亏本?”
  曹影贵微笑不语,一色楼楼顶却生出了一道强烈的折光晃了他的眼睛,他眯眼的时刻,一色楼五楼的楼壁炸裂,少顷,一个人影飞出楼外,之后那人竟然在空中爆散成一团绿莹莹的尘屑!

  曹影贵圆润的胖脸顿时生硬。

  曹饺子的脸色亦变了,紧张的道:“谁下的手,这么狠!外面看,至少五十两金,里面的损失可不止这个数了,我的娘啊!”

  曹影贵心绪不宁的道:“令当迟死了。”

  “令当迟死了!”曹饺子惊道:“那楼里边岂不是一塌糊涂?别的尚且不管,我的雨上寒山栖梧大画屏啊,我的密窑水墨牡丹瓶啊,我的那些霜纹瓷啊,都是我的私家货啊,天啊!”

  令当迟身死一色楼,这件事情必将影响甘州的武林格局。武林格局的变动将大大的影响世俗生态,商会的利益很可能受损。曹影贵眺望着一色楼楼顶,他能够看见水晶尖柱旁边依稀有人,但是距离过远,无法辨认那人是谁。曹影贵郁然的回头,蔚蓝的秋水湖自然宁静,湖面没有一艘船只,渡船均已停在渡口。

  “老头子,假若蓝礼教的小子奔过来,哭着找我们要船,怎么办?”曹饺子思虑道:“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我们只是商人。这场生意不是我们的。我们什么也不能提供,没有必要回避他们。是死是活,一切要还须看他俩的运气。小饺子,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曹影贵回复了宁静神态,缓缓的道。

  “赌什么?赌注是啥?”

  “就赌这两个人能不能活着跑到渡口。赌注为商会西北边贸的三年经营权。答案由你来猜。”

  曹饺子严肃思索,他望着渐渐接近的金展元、徐冬儿,沉声道:“他们无法活着过来。”

  “为什么?”曹影贵问道。

  “父亲,您说得对,今天的一色楼外人是不能进的。同样,事未结束,外人也出不了岛。”曹饺子郑重的答道。

  曹影贵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小饺子,你赢了。”

  只见从岛心高地疾掠而下的金展元忽然身体不受控制,摔落在地面,竟是不动了。徐冬儿也出现一个明显的停顿,继而速度骤降,她又软绵绵的向前走出几步,一头栽倒。

  一个紫衣剑客出现在两人倒下的地方,他弯腰伸手在两人身体上各自按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向曹氏父子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消失在高地。

  曹饺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这两人应该是不能活了。曹影贵拍拍其子的后背,随手拾起一根小亭摆放的鱼竿,温声道:“小饺子别看了,陪胖老头子钓钓鱼吧。”

  PS:一更

  一色楼。五楼。

  李无忧拉过一只高背椅,悠然坐下。他环顾四周,远观风景,甚至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头顶的雕梁画栋,李无忧和颜悦色的道:“令当迟和我有未了之事,我记得。但我却不记得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你们谁若记得,可以提醒我一下,今日一并解决。”

  叶秋心的座椅背紧贴着栏杆,他摇晃着杯中酒,不做声。娄听艳压下适才欲全力出击的一指,气息不畅,一时间说不出话。横刀胸前的贾轻刀只沉默的盯着回玉桥。回玉桥则默立在李无忧的椅侧,对于贾轻刀挑衅的目光,视若不见。

  三清和尚干咳一声,正要发言,楼板却是一声轰响,木石飞溅,可怜的五楼楼板又裂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魁梧的黑面神自四楼一跃而上。魏魁斗面黑如漆,尘土满身,长裤也破了几个口子,着实狼狈,他凶狠的瞪视着李无忧,愠怒道:“李无忧,江湖都赞你内息深厚,罕有匹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老子还不服,老子想和你再切磋几手。”

  李无忧十指交叉,大拇指徐徐轮绕,这是他习惯的思考方式,李无忧饶有兴味的看着魏魁斗,微笑道:“抱歉,我只切不磋。”

  “李无忧,生死有命,没人能说得准胜负。”魏魁斗张开双手,做出再战的姿势,仿佛下一步就要把李无忧无揉个粉碎,准备出击之前,他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叶秋心。”

  叶秋心将酒杯抵在唇边,手与酒杯遮挡了半张脸的表情,叶秋心只有一双眼睛不离李无忧。叶秋心没有回话。事实上,他今天从未主动说过什么。叶秋心的举动就是观察再观察。他的观察重点虽然是李无忧,但是其他诸人魏魁斗、娄听艳、贾轻刀乃至三清三世,他都收纳于眼。

  “无量天尊。”三清和尚在这个时候插言道:“李门主,我教宫教主苦候已久,今日还是正事要紧。”

  李无忧看也不看三清和尚,不耐烦的道:“李某走了半个城区,他登几层楼就那么难?想谈?让宫无上上来见我。”

  三清和尚被一句话顶了回去,他转头瞧向三世道人,三世道人法相庄严的低头念叨着:“阿弥陀佛。”

  三清和尚见状,也低眉顺目,无语了。

  魏魁斗却勃然发怒,他大吼道:“叶寸金!你到底干还是不干!你应一声,别他妈的不吭声,装孙子。”

  叶秋心手指扳撩着小刀,细声道:“不是我不干,一个人的生意风险太大,即使我出手,你也是死路一条,没有把握的生意,我从不做。因为那既得罪人,又赚不到钱。”

  娄听艳闻言,凤眼微眯,立即道:“叶寸金,那算我一个。”

  叶秋心笑道:“我的刀很贵的,不打听一下就加入,没有诚意。”

  娄听艳冷道:“还没有千秋帮买不起的东西。”

  贾轻刀忽道:“我也加入,至于价钱,他俩什么价,我一分不会少给。”

  叶秋心眨了眨眼睛,仰脖将酒一饮而尽,轻置银杯于栏杆,肃声道:“我把话放在前头,谁要是不守承诺付钱,我飞刀的后遗症可是很严重的。”

  “放心,只要你的飞刀够好,钱不是问题。”魏魁斗继续忿忿的向李无忧挑战道:“李无忧,你若真切了老子,老子认命!”

  李无忧淡然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如此执着送死?”

  魏魁斗吼道:“就因为你是李无忧!”他身躯陡然一震,筋暴肉横,体坚似钢,黏附的尘土都离体蓬散,黑面神的炼体术确实已达巅峰,他大跨步向前,风雷一拳击向李无忧。

  李无忧坐姿不改,虚探左掌。这一掌缓慢,无风,无声,没有什么神功异象,就像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少年随手比划了一下。但是他的柔弱掌势与魏魁斗的暴起发难一旦对上,表面上的强弱登时倒逆,黑面神的身形骤然迟缓,拳掌之间仅隔一尺,魏魁斗的拳头竟怎么也递不上来了。

  魏魁斗的作风是威猛霸道,李无忧的底蕴却是雄浑无量。

  此时,叶秋心手心一声冰裂脆响,便是一记飞刀飞出。

  飞刀迎着李无忧的掌势飞出。李无忧的掌势影响了飞刀的速度,高手的目力可以观测到飞刀的形状。飞刀已不能称作是一把飞刀,暗器其实是一串飞刀的碎片,飞刀在出手的时候就碎了。连串破碎的飞刀带着风铃轻吟一般动听的声音,既像是一个美丽的梦碎在空中的悲鸣,又如是一颗柔软的心伤在风中的呻吟。

  叶秋心扳碎了飞刀,欲打的人却不是李无忧。

  他打的人竟是魏魁斗。

  伤心碎梦一般的飞刀残片悉数打进魏魁斗的肩膀。

  魏魁斗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但是他的手臂筋肉猛的贲胀数围,迟缓的拳头倏然加速,结结实实的砸上了李无忧的手掌。

  李无忧微咦一声,掌势送出,黑面神连连倒退,但魏魁斗倒退了七步,便立定了身躯,再次如蛮牛般怒吼冲上。李无忧皱了皱眉,叶秋心的飞刀出乎他的意料,此人的飞刀似乎可以瞬间提升一个人的机体潜能,如果飞刀真的神奇如此,他不得不重视一下这几个人。

  就在此时,李无忧心中警兆突现。

  楼顶开裂。

  一道强烈的锋芒如天光倾泄,疾斩而下。发出这一记斩击的兵器或许是刀是剑是斧是钩是镰乃至是匕首,但这一刻,没有人会想到它的原型是什么,因为但凡武器发出斩击,想达到的效果无非都是这种无坚不摧的锋芒罢了。

  锋芒锐不可当,李无忧向旁就闪。

  李无忧闪避,娄听艳欲眠指的阻击就到了,娄听艳第一时间算准了李无忧闪避的方向,漂亮的面容浮上一层凶艳的危险气息,娄听艳出手便是破执二指的千秋一梦!

  阻截的还有贾轻刀。贾轻刀的蝉翼刀仅比娄听艳慢了一线。

  之后,反扑而上的魏魁斗又比贾轻刀稍慢一线。

  三人出击的时间各差一线,但却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阻击节奏。


  PS: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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