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画卷


  叶秋心摇着桨叶,委婉的道:“在下的飞刀用完了,生意做完了,西北的美景也看完了,倒影塔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请宫教主见谅。呃,魏护法,你有七天的时间,咱们日后联系。”

  魏魁斗不假思索道:“七天?不用七天,三天之内,肯定筹给你,我可不想飞刀发作。”

  叶秋心笑道:“飞刀发作是七天,但是眼下你需要先支付三成的首款,不要现金,只要银票,而且票号只要商会的。”

  魏魁斗摸摸黑黝黝的赤裸胸膛,不悦道:“这也太急了,我现在筹不出。”

  宫无上淡淡道:“叶秋心,此事简单,你去跟香火坛说一声即可,我会吩咐交代的。”

  叶秋心一拱手,道声:“谢了。”

  魏魁斗的脸色却有些沉闷不乐。

  轮到娄听艳表态的时候,他偏头看了一眼回玉桥,直接拒绝道:“宫教主,非常抱歉,余下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志同道合最好,但是若别有所想,别有所图,宫某绝不勉强各位。你们放心,宫某承诺的,定会照约履行。”宫无上铮铮有声的抛下这番话,含笑着向另一艘金舟道:“这边的三位呢?”

  贾轻刀划动船桨,不发一言,一副以背挂翅状武器的男子为首的姿态,而那男子向宫无上拱手道:“宫教主,我这次出手是应回兄的请求,要是回兄去倒影塔的话,我和轻刀就跟着玩下去。”

  这个回答令宫无上有点意外,宫无上和气的向回玉桥问道:“回兄弟的意思是?”

  回玉桥手里拿着一条洁白丝绢,他正缓慢又仔细的以其擦拭着指尖上的鲜血,回玉桥专注的做着这件事情,对于宫无上的问话,只漠然的应道:“宫无上,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宫无上眼角抽动一下,语音冰冷的道:“回玉桥,我不会拆了无双门,我要摧毁的只是李无忧。李无忧一死,我可以把你扶上无双门门主的位置,西北武林将是你我的囊中之物。”

  回玉桥如同听了一个巧妙的笑话,他含笑道:“咱们向来彼此,何来你我?好,便让我来说说你的如意算盘吧。宫无上,你希望抢在李无忧的前头赶到倒影塔,借用我的身份控制局面,以最小的代价取胜,呵呵,你觉得我要是想做无双门的门主,我会配合你吗?在你的扶持下上位,做一个大罗教的附庸?呵,你可知,即使是无损的无双门,我也对这个门主没有一点兴趣。”

  “……,哦,奇怪,那真是一种奇怪的忠诚,你既然不去,那你不要后悔。”宫无上收回注视回玉桥的目光,转向背挂怪异武器的辨发男子,郑重的邀约道:“冉笑虏,回玉桥给的,我可以给你更多,只要你开口。”

  飞天冉笑虏脚踩舟头,一脸惬意,浪花的细小碎末溶进狂野舞动的发辫,奇型兵器像是一只飞翔的阔翼斩开疾风,他望着不断靠近的美丽金雀花林,悠然回道:“宫教主,回兄没有付给我任何报酬。”

  宫无上闻言心底一动,嘴上冷笑一声,却也不再多问。

  不消一会儿工夫,三只乘风破浪的小舟先后抵岸。叶秋心跃上岸头,悄然走掉。娄听艳大摇大摆的混进远处赏花的人群之中,一会儿便不见踪影。回玉桥则与冉笑虏、贾轻刀乘上等候在湖边已久的宽大马车,一道离开了。

  宫无上站在垂柳之下、金雀花旁,并没有第一时间急奔倒影塔,他望着秋水湖,似是不经意的问道:“金月游答应了?”

  三清和尚赶紧应道:“答应了。”

  宫无上苍郁的眉毛舒展开来,点头道:“金月游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李无忧和唐棠两人,他总要帮我留下一个。看现在的情况,截留李无忧是指望不上他了。”

  三世道人提议道:“教主,为了以防万一,我与三清到前路阻击李无忧?”

  “老夫于此处再截一下。前路阻击的话,你们就不必了,我早留了预备手。三清三世,我命你们去办三件事情。”宫无上肃声道:“第一,调动现留城中的两个坛口,牵制无双门的外围力量,使之不能回援倒影塔。第二,火速派人通知大世子,把李无忧伤重、回玉桥叛门的消息告知他。第三,立即突击倒影塔,启动婆娑小队,我一直怀疑李无忧暗藏了一支秘密力量,不得不防一下。”

  三清三世应诺,飘然而去。

  魏魁斗刚刚入教,不敢轻易发言,只是陪侍在宫无上的一旁。他与宫无上面朝瑰艳神奇的秋水湖,沉穆观望。两人均是身材异于常人的魁伟之士,摆出这般做派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势,寻常百姓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接近。

  魏魁斗知道这时候的宫无上不会有闲心赏景,宫无上等的是李无忧的现身。站在此处眺望,秋水湖三分之二的湖岸线可以无遮的收于眼底,那些被建筑与地势阻挡的地方也皆设有暗哨,大罗教的布置严密无疏漏。几番思虑,魏魁斗小心翼翼的道:“教主,倒影塔里的老怪物已经是上个时代的人物了,暗里早就该死了,怎么能确定他真的活着?”

  宫无上缓缓道:“你觉得缘尽缘错吃里爬外吗?”

  魏魁斗直言道:“缘尽缘错既然为大罗教效力,为何还立下这等不着边际的誓言?恕魁斗无法理解两位供奉的心思。”

  宫无上续道:“老丧尸还有几分生气,此事属实。老丧尸和袁家纠葛颇深,缘尽缘错不会在这里作假。缘尽缘错是四大世家袁世家老一辈人物,他俩位列长老,在我这儿挂个供奉之职,算是袁家给我面子,缘尽缘错并不完全受我节制。缘尽缘错转述的也是袁家家主的判断,袁捉士、袁召宣两人的洞察力我是相信的。本来我可以再等两天,老丧尸的寿元怎么推算也快熬尽了,但是回玉桥却告诉我,老丧尸前些天进补了一株冷香蕊参,……魏魁斗,你知道冷香蕊参吗?”

  魏魁斗听到冷香蕊参,大吃一惊,失声道:“世间怎会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PS:今晚法国西班牙,所以不爆了,明天试试看

  “须理百气,叶驱千毒,花合万伤,根茎固本,且延垂死人之寿元。”宫无上摇头叹道:“你说我还怎么等,等复苏七八成功力的老怪物与李无忧共同对付我?”

  魏魁斗左拳擦拭着右掌,像是铜锤磨砺着铁槊,他琢磨道:“教主,冷香蕊参的疗效是否如记载中的那么神奇,尚未可知。再说根据诸多药典的描述,冷香蕊参采摘入药的时机需在参花盛放的刹那,而即使完美采摘了,世间也没有任何器物可以完好无损的保存冷香蕊参。由此可推,无双门得到的不过是一株药效打了折扣的残参罢了。一株残参根本不足以令老怪物起死回生,老怪物顶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他能不能出手相助李无忧,还成疑问。”

  “算起辈分,老丧尸成名的时代比大司马还要早一点。那个时代的人物能活到现在的,我想不出还有谁。寿命反映的不仅仅是养生之道,长命即实力,大家拼来拼去,最后无非拼的是命。江湖人想活的长久,就要够强够狠够智慧。你站在风口浪尖,太多人想要你的脑袋,想取你的性命,你为了保命,需要动用更激烈猛厉的手段反击。老丧尸既然活到现在,他拼掉的敌手已经数不清。老丧尸会有行将就寝的那一天,但是我还看不见他的死期,只要老丧尸尚未阖眼,眼珠能动,你便要三思后行,万分重视。”宫无上说到这里,稍停了话语,天光忽暗,秋水湖由蔚蓝转为浊碧,斜远处的湖面兀冲起一道水浪,里面飞出一个似欲化虹的人影,宫无上寒声道:“一个问号的机会,我都不会给李无忧。”

  宫无上一瞬间已经掠了出去。

  魏魁斗来不及细辨那浪花里的人影,但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黑面神全力缀在宫无上的身后。

  李无忧出道以来几乎没有受过重伤,尤其是内伤。他的风餐大法博大浩然,寻常内伤通过几次呼吸的调转就可以消弭于无形。可是此次不同。李无忧引动三清三世的真力破解回玉桥的相思手,这种做法虽然立刻摆脱了极端不利之势,但是后患无穷。

  江湖素有移花接木,嫁衣传杯的上乘功法,经过严格修习,可以完成借力打力、引力导力等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这些功法的施展都有一个基本前提,便是施展者须是一个自由的状态,施展者绝对不能受制于人。因为在主要经脉被控的情况下,被借引的真力就好比一匹明明无路可走却依然要夺路狂奔的莽躁野马,强行发力的结果是施展者难以承受之重。破解回玉桥相思手的那一下,李无忧除了承受来自三清三世、回玉桥的伤害,还重创了自身。饶是如此,倘若没有硬受宫无上一记心心相印掌,他一时还压得住伤势。

  现在临界点已过,内息在经脉间的正常运转都令李无忧痛如刀绞。

  内伤即是内息的循环出现了问题。患了外伤,导致一脚一手不能动弹,尚有其他的手足可以勉力作战。倘若得了内伤,愈是强行催动真气,愈是伤势沉重,真正牵一发动全身,唯有静养一条途径。

  李无忧脸色苍白,风驰电掣般直线穿越金雀花林,带起的强劲罡风催落了漫天的金色花雨,震飞了数个试图切进的人影,其他预伏之辈不敢强拦,他们卖力追踪李无忧,却被迅速拉远,唯有宫无上与魏魁斗两人能够远远的跟上李无忧。金雀花林落英不断,游客个个惊呆,遥看柔嫩的花瓣铺起一条凄美的金黄道路,指向了东南方。

  金雀花林的东南方向乃是伊唐学府,伊唐学府有着两百余年的历史,由文武双全的一代名将伊唐创建,学府治学严谨,融贯中外,出过许多学者大儒,是西北的学术中心,其中隶属学府的半坡书院亦是一处旅游名胜。

  半坡书院的后坡有两座著名古凉亭。两座古亭样式无二,左右相对,俱挂着俩俩相忘四个大字的牌匾。这里凉风送爽,临近的金雀花林渡来清新花香,它们占据了半坡书院的地势最高处,是伊唐学府夏时解暑最佳去处。现在伊唐学府的晨课还未结束,半坡书院尚未对外人开放,然而两座古凉亭已各立一人。

  俩俩相忘的亭,两两相望的人。

  左边小亭里站着温雅儒和的金月游,右边小亭则有窈窕蒙面的唐棠。亭与亭不远,人与人很近,这一对儿当年羡煞多少武林中人,如今却产生了微妙又遥远的距离感,此情好比高挂苍穹的云朵,前一刻还是不分你我,下一刹就分离变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金月游看着唐棠无情有恨的眼睛,柔声说道:“窗儿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妥当,我们回家吧。”

  “处理妥当?”唐棠哼了一声,冰冷的质问道:“把窗儿丢给北漠人,从此让我们娘俩天涯两端,见不着够不着,你这个处理妥当还真够狠心的。告诉你,金月游,窗儿不能去北漠那天寒地冻的苦地遭罪,他不能去,谁也别想带走他。”

  金月游爱怜的道:“你没有马匹之助,追赶李章目恐怕非常困难。就是追上了,带回窗儿也没那么容易。我未必能胜过李章目,你亦未必,李章目名列启辉第一,地位特殊,北漠两贤王都敬他三分,在他的护佑之下,窗儿至少暂无性命之忧,窗儿若争气,将来终有见面之时。”

  唐棠嘲讽的道:“那要谢谢你吗?谢谢你救了窗儿一命?金月游?”

  金月游忍不住苦笑道:“棠儿,我们之间需要这般说话吗?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办法。金家不能硬抗朱崖,换做你带窗儿去了唐门,结果亦无不同。在金家和窗儿之间,我只能选择金家。”

  唐棠忽道:“好个无奈之举。那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什么帮忙,什么谢谢,都是什么话。”金月游认真的道:“有什么事,棠儿你说,我做。”

  唐棠清声道:“助我杀了宫无上,我要祭奠唐表。”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