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游沉默一阵,方道:“没有宫无上的援手,窗儿也脱不了身。冤有头债有主,应该付出代价的是星罗棋布,杀宫无上,不妥。”
“看来要你相助也是多余的。你当然明白形势,在眼下的平朔城,在这个大罗教的地盘,杀我比杀宫无上容易的多。”唐棠咯咯笑出声,明眸却是冰寒的不带一丝快意,她轻声的问道:“你的十五呢?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用了。”
金月游沉声道:“十五已经传给了子来。棠儿,你以为我会对你出手吗?”
“传了自来啊。子来得十五,寒窗得锦瑟。一个留在身边,言传身教,维护有加;一个远逐北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子来是让人喜欢的好孩子,窗儿就不是你的孩子?窗儿出事之后,你为他做过什么?你冷眼旁观,看着他走投无路。他若是恃强凌弱,咎由自取,那也就罢了。他维救百姓,守正仗义,怎么就护不得?我最大的愚蠢就是太相信你,竟然一直相信你。现在好了,你把窗儿当做一份礼物,转手送给了北漠人。你对北漠人的心思拿捏把握的恰到好处,真是让我佩服,他们缺什么你就送什么啊。”唐棠嘲讽一番,涩声道:“窗儿不回来,金家也没有什么让我可恋的,金月游,给我一封休书,我们再无挂碍。”
“棠儿,子来、寒窗还有相如都是我的儿子,子来在武学方面天赋异禀,相如在铸器上有专长,寒窗的潜力则在于器理之学。十五是一件杀人的武器,交给子来是最合适的选择,这不是偏向谁的问题。窗儿……”
“金月游,你有理由说服自己,但是我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休书你不给我,那我给你好了。”唐棠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金月游的解释。
金月游一时无言,他静静的看着唐棠,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窗儿的事,我永远欠你。你怎么怨我都行。如果责我骂我能够消你心头之气,听你说上千遍又如何?”
“我怨你么?不,我不怨你。”唐棠落寞的自问自答。
金月游一怔,道:“你是恨我。”
“恨你?我没有那么想过。我不恨你,也不怨你。要说怨恨,我怨恨的也是自己。跟你说那些话,不过是把事情讲清楚。”唐棠发出夏日饮冰般的冷哼,迷惑的道:“相反,你想劝我?没有十五在手,你拿什么劝我?”
“大罗教与无双门死斗,今次一定会分出个胜负。你现在去找宫无上,我不阻拦,你会找到他,你看,那里就是金雀花林,宫无上正在前面的秋水小筑围杀李无忧。你可以去,但你这样贸然前去,是杀不了他的,宫无上纵横西北几十年不败,武功深不可测,当下他的身边更是高手众多,不可力敌。此趟李无忧若无防备,恐怕凶多吉少,不过既算宫无上在秋水小筑得手,他要摧毁无双门,最终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嫡系武装。秋水小筑里的高手们会渐渐散去,他们只有骤起一击的协心,而无共同攻坚的决心。你如一定要动手,那也等一等吧,棠儿。”
唐棠认真琢磨了金月游的话,道:“大罗教是你的桥板,你准备上岑玉柴的船?”
“今天的西北王不是昨天的西北王。金家不会上任何人的船,何况这一艘颠簸随时会倾覆的危船。我现在重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窗儿,另一个是你。”金月游至情至诚的道:“跟我回去吧,棠儿。”
唐棠微摇臻首,轻否道:“回不去了,金月游,如果有光殿来金家滋事,就让他们来蜀中唐门找我,君自珍重吧。”
金月游保持着微笑,心则忽然一阵阵的痛,他与唐棠近仅一亭之隔,但是咫尺之遥却远的像是天涯的两端。心间的距离一旦产生,就怎么也拉不回,拉不近了。风儿拂过,香气依然在,伊人已不见。金月游对着空荡的小亭,合上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经过昨日城西门一闹,大多数的北漠商队都出了平朔城,城中最热闹的对外商街崔奇克一下子冷清无比。这条唯一以北漠语命名的街道有着众多北漠人经营的店铺,不过它们现在俱处于闭门关铺的状态,留下来的北漠人也不抛头露面,不知缩到了那里。凉州人开设的酒家客栈倒是继续营业,但是由于时间尚早,以及受到了劫狱事件、西城门事件的影响,酒家客栈里没有什么顾客,街上亦难见人踪。
此时,一个人影倏起倏落,眨眼间已经冲入了崔奇克街,这人正是身负重伤的李无忧。
他一路奔掠,突破了大罗教的重重围杀,没有滞留一刻。然而一进入崔奇克街,气氛就变得不一样。
李无忧望见长街的街心处遥遥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独特的胜雪白衣,左肩处霜花环带飘萦,右臂处则白绸密匝紧缚,他驻剑低首,早候于此,白衣男子感应到李无忧的到来,在一阵剧烈地咳嗽中抬头。
他咳的是如此的厉害,身形颤得像是风中的剑穗。
一名典雅如诗的女子守在十五步外的酒家门口,她幽幽看着剧咳不断的男子,眉心哀愁凝结。
白衣男子终于止住了咳嗦,站稳了身体,拔剑出鞘。这是一柄通体皆银色的宝剑,宝剑剑刃初现,剑光闪耀似阳,白云一般的剑鞘再也遮不住它的迫人锋锐。
这一瞬白衣男子的眼神灿如晨星,身躯笔挺如枪,他挥剑遥指李无忧。
随着那人剑尖的轻移,李无忧顿觉一股强大的剑意升起,这股剑意凌厉、森寒、慷慨而又激昂,在其之上还蕴籍着一种孤高的洁傲。长街漫漫,宽阔空旷,只有一人,只有一剑。但是这一人一剑竟是无法回避的。
一人便锁住了一条长街。
这种气势令李无忧记起了一个古老的家族。
这个家族以血为誓,辉煌数代,他们视死如归,一诺千金。虽然因为过于严苛的信条而导致家族的衰落,李无忧却是一直很尊敬这个家族的作风。他甚至对陆家死士的日渐凋零感到惋惜。
今天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陆家的死士竟挡在了他的路上。
PS:总算搞定了,没有断了周更这个底限,俺睡两个小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