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灵笔录---一个法医为你讲述那些不敢公之于众的灵异诡案

  在我大为疑惑的时候,看见档案勘察栏里的签名。
  姜山!
  我突然记起段红说过,萧博文的现场勘探是由姜山负责,虽然后来定性为意外身亡,档案没有归于刑事类,可姜山当年经手过萧博文的案件。
  “萧博文车祸致死后,有人送来一张照片,当时您负责经办过,那张照片您可还记得?”我直接把档案放在姜山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姜山一愣,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迟疑的表情,看看我送到他面前的档案。
  “让你们查无名女尸案,怎么会查到这件案子上来?”
  “您说过,不管慕寒止是人是鬼,都给您翻出来。”云杜若理直气壮地回答。“而萧博文正是当年慕寒止的验尸法医,而您正好也是慕寒止自杀案的经办人,同时也是萧博文车祸案现场勘探的负责人。”
  “怎么?你们两人是打算给慕寒止和萧博文翻案呢?”姜山突然淡淡一笑,很平静和无所谓。“还是打算兴师问罪怀疑我和这两起案件有关系呢?”
  我和云杜若都不说话,姜山抬头看看我们,摸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后不慌不忙地说。
  “慕寒止自杀案件的确是我经办的,接到报警我带队出警,赶到现场时,慕寒止刚好从楼上跳下来,在她前面是先跳下来的小孩,就是档案中记录的慕晓轩,两人就血肉模糊的躺在我面前,这个好像不需要太多专业知识吧,我能确定她们母子是当场死亡的。”
  姜山弹着烟灰脸上慢慢在恢复他惯有的严肃。
  “可现在你们调查的结果是有人又看见慕寒止和慕晓轩,这话从你们口中说出来,我感觉可笑和荒谬,很显然有人在利用二十年前的案件扰乱视听,故布疑云,凶手想借鬼神之说来误导你们判断,让你们翻查慕寒止的案件,你们有权合理怀疑一切,但是最根本的目的是让你们明白一件事。”
  姜山吸了一口烟,来回在我和云杜若脸上打脸,严肃的目光最终落到我身上。
  “云杜若查案推理是好手,可太墨守成规,能怀疑到我这儿,应该不是她,我知道你脑子好用,干法医是屈才了,说说我让你们翻查慕寒止的原因。”
  事实上我真没怀疑姜山什么,只是二十年前的两件案件都和他扯上关系,加上照片的事我总隐约感觉姜山知道些什么,他突然这样问我,也没想太多脱口而出。
  慕寒止成名是二十年前,一个把青衣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女人,再加上风华绝代的外貌,成为男人的焦点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慕寒止毕竟只是一个戏子,爱好京剧的人并不是太多,所以知道慕寒止的人也仅仅是部分。
  慕寒止死了二十多年,重新出现我更相信是有人故弄玄虚掩人耳目,但这个凶手一定是认识和熟知慕寒止的,姜山让我和云杜若翻查慕寒止当年的自杀案,是提示我们留意慕寒止身边的人。
  姜山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水杯看了看云杜若,淡淡地问。
  “刑侦和推理方面你尤为出色,那你接触过慕寒止案件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云杜若从容不迫地回答,在慕寒止案件中,有一个让她特别留意的地方,就是慕晓轩,这个小孩是随母亲慕寒止姓,而在之前的走访调查中,都显示慕寒止曾经和一男子相恋,想必慕晓轩就是这男子的孩子,可这名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就连慕寒止最后给孩子取名字,也没有用这个男人的姓,而是用了自己的。
  姜山似乎对二十年前的案件还记忆犹新,反问云杜若,慕寒止的死因是为情所困而导致郁郁寡欢,最后选择跳楼结束生命,没给孩子取父亲的名,很有可能是对这个始乱终弃男人的怨恨和报复。
  云杜若很镇静和自信地摇头,作为女人如果真要恨一个男人,会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报复,而慕寒止明显是在隐忍,她甚至连名字都用自己的,不是她恨这个男人,而是在刻意保护这个男人!
  慕寒止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云杜若习惯性地抱着双手继续说,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这个男人给过她什么承诺,而慕寒止也坚信这个承诺会兑现,以至于单身生下孩子后都不愿意透露这个男人的半点信息。
  “很明显,慕寒止是看错了这个男人,最后还是被始乱终弃,所以才选择了自杀。”我很赞同云杜若的分析。
  “一个女人有孩子后心境是不一样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另一种寄托,慕寒止郁郁寡欢忧郁成疾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云杜若看看我和姜山深沉地说。
  “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姜山吸了一口烟问。
  “慕寒止跳楼之前往自己身上倒硫酸,可以理解成她厌恶自己那张脸,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能残忍到往自己孩子身上倒硫酸。”
  “你想说什么?”姜山眉头一皱认真的问。
  云杜若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说出她的想法,慕寒止宁愿跳楼选择自杀也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可见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有多重要,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个男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她甚至可以为这个男人去死。
  但是,如果反过来想,那就存在另一个可能。
  这个男人为了让慕寒止一直闭口不提,为了防止慕寒止最终说出来……
  “他同样有可能会选择杀掉慕寒止!”我听懂了云杜若话中的意思,事实上的确有这个可能。
  “合理怀疑一切是做警察必备的素养,你能这样分析也有道理,其实当年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姜山赞许地点点头。“案发后事关重大,我封锁了现场,上天台的路只有一条,我亲自带人上去勘察过,楼顶没有其他人,这也是慕寒止案件被定为自杀的原因。”
  “那照片呢?”我突然想起段红提起的那张照片。“萧博文现场勘探是您当时负责,有人在案发后送来一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可我在案件的卷宗里并没有找到。”
  屠夫沉默了片刻,起身打开身后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想了想递到我面前,我接过信封,从里面拿出的正是段红描述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萧博文身体向前倾斜,是冲出马路的一瞬间,而在他身后我果然看见一双小孩的手,我没看见袖口,是一双完全裸露的手臂,这张黑白照片上,能清楚的看见小孩手臂上还残留着血迹,这双手让这张照片看山去变得异常诡异。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在您的保险柜中?
  我问姜山,看见他重重叹了口气,回答我和云杜若,他干刑侦几十年,从来兢兢业业,唯一干过的一件违反职业操守的就是拿走了这张照片,如果不是段红无意中看见,或许再没有人知道这照片的存在。
  姜山告诉我们,他和萧博文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当时他还是探员,萧博文是法医,两人无话不说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萧博文精神状况出问题后,姜山还特意去看过他,可那个时候萧博文已经完全不正常,连姜山都不明白,一个见惯无数尸体的法医,怎么会因为一起普通自杀案的验尸变成这样。
  就在第二天晚上萧博文车祸身亡,姜山负责勘察现场,看见好友身亡姜山也难过,认真勘察过现场得出的结论的确是意外,在第二天照片被送来,姜山立刻重新询问当时在场的每一名目击者,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没有谁看见人群中有小孩。
  姜山虽然无法解释这张照片中出现小孩手的原因,但很清楚,一旦这张照片流传出去会给萧博文带来什么后果,死者为大,而萧博文一生的名声得来不易,在死之前已经有各种各样传闻和质疑,而这张照片无疑只会让这些有损萧博文名声的传闻愈演愈烈。
  所以。
  姜山选择了把这张照片擅自藏起来。
  屠夫向警察督查部提交关于自己渎职以及妨碍司法公正的报告,我和云杜若是三天以后才知道的,突然发现一点都不了解屠夫这个人,一直以为他火爆脾气涵盖了他所有的人格特性,没想到他粗枝大叶下的细腻超出我想象。
  云杜若和我聊起屠夫的时候尤为敬佩,他让我们翻查慕寒止的案件,就料到会查到萧博文的身上,甚至包括我要去见段红想必都在他意料之中,至于那张照片,他应该是想好要交出来,只是对已故朋友最后的维护,只不过是借我的口和所谓的质疑。
  想必那张照片应该是屠夫心中一直无法抹去的污点,一个把荣看的比生命重的人,直视自己的错误竟然如此坦荡。
  我本想着不再掺和到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屠夫在等纪律监察部门处理结果下来这段时间,依旧很明确地告诉我,关于张松林自杀的原因,我务必要给他找出来,所以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法医,天天和云杜若待在一起。
  从最开始的无名女尸案,到后面引出的张松林自杀案,接着是床底藏尸和后面的花台无名胎儿碎骨案,加在一起一共有四件毫无头绪的案件,每一件之间都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但怎么归结都找不到突破口。
  而如今又牵扯出二十前的慕寒止自杀案,在众目睽睽下又出现的慕寒止,明明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反而变成所有案件突破的关键。
  云杜若带上刑警队的人和我一起去长平街五十三号五楼二十一室,也就是慕寒止之前的家,云杜若打算重新勘察现场,既然所有的案件都集中在慕寒止的身上,看云杜若现在的表情,她是真打算不论是人是鬼,也要把慕寒止重新找出来。
  破旧的居民楼因为采光的原因,即便是白天也很少有阳光能照射进来,一进去就有些阴冷的感觉,我们停在二十一室的门口,大家都戴上手套,我在残破的门上找寻了半天,见到一处细细的裂痕,应该是年久的原因木门上原先的结疤松脱造成的。
  周白曼说那晚从门缝往房间里看,想必她看的地方就是这里,我把头靠过去,从裂痕中果真能看见房间里的一切,虽然里面昏暗但隐约能看见对面的梳妆台还有镜子,周白曼有没有看花眼暂时不说,可以肯定那晚她真站在这里看过房间里。
  技术科的同事打开门,一阵湿霉的气息从房间里扩散出来,在慕寒止带着慕晓轩跳楼身亡后,因为她没有家人,所以身后事是京剧团操办,而房间和遗物因为没有人接收,所以一直空着,居民楼里的人陆陆续续搬走,这房间应该有二十多年没有打开过。
  我在门口找到开关,灯居然还是好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房间并不大,和以前老房子的格局大同小异,一个卧室加客厅和厕所,这应该是那个年代格局最好的房子了,或许是因为慕寒止名气的原因。
  房间的摆设很整齐,都是二十年前的风格,看的出寒慕止是一个极其整洁的人,房间在她生前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是长久被尘封关闭,厚厚的灰尘覆盖在房间每一处角落。
  云杜若刚走进去一步就被我拉住,我指着的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有一处细长的痕迹,一直向后延伸,在门口这道痕迹消失,而门的下方正好是一个腐朽的缺口。
  我蹲下来注视那道痕迹,这房间二十多年没有打开过,可这道痕迹明显很轻,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裤兜里拿出那颗玻璃珠,小心翼翼放在痕迹的上面。
  我眉头微微皱起,云杜若也有些震惊,弹珠的大小刚好和痕迹重合在一起,我在旁边向门口滚动弹珠,圆滑的弹珠向大门滚去,身后留下一道和旁边痕迹一模一样的印记。
  周白曼说那晚有东西从房间里滚出来,她后来发现是弹珠,看来她并没有说谎,只是让我和云杜若不明白的是,什么人进来过,又是怎么进来的。
  弹珠痕迹的前方云杜若很快就发现了脚印,这是破案的关键,证明这房间在最近真有人出现过,脚印一大一小,说明进来的是两个人,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慕寒止和慕晓轩。
  凌国栋和我们一起来的,脚印的提取他亲自负责,他先将黑色静电膜光滑面朝下,金属板朝上,再用静电吸附器的滚动电极在塑料薄板上向前滚动,关电源并放电后,轻轻揭开静电膜,大小两只脚印清晰地显示在上面。
  凌国栋把提取的脚印交给云杜若,看了半天很诧异地说。
  “这两只脚印能清楚的看见脚趾和轮廓,可见进来的人是赤足,但是人的脚底是有纹路的,而所提取的脚印上完全看不见纹路,而是大面积不规则的起伏。”
  “皮肤被腐蚀过,纹路会被完全破坏。”我看了看很认真地说。“慕寒止和慕晓轩验尸报告中提到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腐蚀现象,根据尸体皮肤里残留物化验得知是被浓硫酸侵蚀过,硫酸有强烈的脱水性和氧化性,所以皮肤会被损坏,因此看不见纹路。”
  “慕寒止的验尸报告你看过,根据记载以她尸体皮肤腐蚀的程度需要多少硫酸才能达到?”云杜若忽然很认真地问我。
  “慕寒止和慕晓轩皮肤被腐蚀程度不一样,慕寒止要比慕晓轩严重的多,如果要达到尸体皮肤腐蚀的程度,需要……”我低头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应该需要2000-3000毫升。”
  云杜若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在对现场拍照取证后,我们进入到房间,干净整洁的房间应该还保留着慕寒止自杀前那晚的样子,我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大门对面的梳妆台上。
  很老式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已经过期干滞的胭脂、口红发松烟,都是京剧所必备的化妆品,旁边也摆放着一些二十年前的女性常用化妆品,看得出慕寒止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
  梳妆台上的镜子被一层厚厚的灰尘所遮盖,我回头看看大门上那道裂痕,按照周白曼所说,那晚她看到有人就是坐在这里梳头,在镜子中看见慕寒止的脸。
  我用指头轻轻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滑过,放在眼前的手指上看不见一丝灰尘,凳子在近期果真被人坐过,我和云杜若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和大为不解。
  梳妆台上还有一把木梳,上面残留着几根长长的黑发,一看就是女人留下的,而在梳妆台下面的地上也发现几根,从房间收拾的干净程度就不难看出慕寒止是很整洁的女人,房间里的任何物品摆放都整整齐齐,梳妆台上也整理得一丝不乱。
  唯独这把木梳摆放的位置和其他物品格格不入,从木梳上积攒的灰尘看,是最近才出现在这里,我想起周白曼曾经说过,那晚慕寒止就坐在这里梳头。
  云杜若小心翼翼拿起一根头发,严肃地说。
  “装神弄鬼,我就不相信鬼还有头发,是有人进来过,也可能在这里梳过头,不过是想扰乱视听而已,这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云杜若话还没说完,长长的头发在她手中,从中间断裂飘落在地上,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向凌国栋要来放大镜,小心翼翼接过云杜若手中的头发,在放大镜下看头发的断裂面。
  等我抬起头的时候,云杜若应该是看见我脸上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用手轻轻搓揉头发,张开的指头上,原本完整的头发变成细细的断截,我的眉头皱得更深。
  “这头发严重纤维化,从头发里面的胶原纤维变化程度看,至少有二十年的时间,这即便是慕寒止的头发,也是她二十年前的!”
  房间里所有人听完后都面面相觑,我无疑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其他人,死了二十年的慕寒止就坐在梳妆台上梳过头。
  “还有另一个可能,或许就是慕寒止二十年前遗留下的,既然要自杀的人,又怎么会有心思再收拾房间,或许是在梳理整齐后带着孩子关门去了楼顶自杀。”凌国栋在旁边尝试解释头发碎裂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案子怕是就更复杂了。”我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回答。“这房间一直密闭,从墙角生霉的情况看,房间是闷热潮湿的,这样的环境下,二十年前的头发是不会保留到现在,这头发是最近才出现在房间中!”
  “你刚才说这案子会更复杂是什么意思?”云杜若认真地问。
  “一个自杀之前还不忘打扮自己的女人,可见她还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把硫酸倒在脸上毁容……”
  听我说完云杜若彻底茫然地站在房间,她的表情和其他人都一样,越是查下去慕寒止的自杀案越是变得扑朔迷离。

  凌国栋让物证鉴证科的人把发现的碎发密封带回去化验,一旦证明是慕寒止的,那这二十年前的自杀案就有点意思了。
  往里面走是卧室,布置的很干净整洁,床对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个花瓶,里面的花已经枯萎败落,认不出是什么花。
  云杜若和凌国栋认真勘察着现场,我对刑侦方面的事基本一窍不通,从房间表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有时候也挺佩服云杜若,她经办的案件中,总是能从细微的地方发现线索,这一点倒是和我验尸有些一样。
  “你们过来看看。”凌国栋在衣柜边大声说。
  我和云杜若走过去,凌国栋指着衣柜下面最后一格抽屉,这抽屉没有完全闭合,衣柜下面的灰尘明显多于其他地方,而且重叠不自然,很明显是才堆积上去。
  “这抽屉被人打开过,而且还是最近,抽屉上的灰尘在被拉动的时候掉落在地上。”凌国栋对我们说。
  云杜若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看得出慕寒止是一个很爱整洁的女人,不过抽屉中间中有一大块空白的地方,很明显这里曾经放过什么东西,而如今已经被人拿走。
  云杜若拉开上面两个抽屉,第一个里面放了一些书籍,第二个里面有一个很精致的木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些首饰,虽然不是多名贵,但大多是金银之物,应该也值不少钱。
  “从房间的整洁程度看,进来的人根本没有翻动过其他地方,而是直接拉开最后的抽屉,可见进来的人好像对这房间的格局以及东西的摆放很了解,目的也很明确,是来拿一样东西。”云杜若的目光看着最后抽屉中间的那处空白说。“而第二个抽屉中的首饰一动没动,可见不是为了钱财之物,慕寒止只不过是一个演员,她能留下什么比钱财还重要的东西呢?”
  “云队,这里有发现!”旁边有同事大声说。
  在衣柜旁边的床底发现一张黑白照片,从陈旧程度上看年代久远,这是一张两人合影的照片,依稀还能分别是是一男一女的合影,可是照片上两人的面容都已经看不清,照片的表面凹凸不平,我用手细细摸了摸,照片有烧化腐蚀的痕迹。
  “是硫酸!”凌国栋看了一眼很有经验地说。
  照片上硫酸的分布很有规律,都出现在男女的脸上,用硫酸腐蚀这张照片的人并不想其他人看见这男女的脸。
  照片上还有斑驳的痕迹,像是水滴落在上面干涸后留下的印记,但这个印记和腐蚀留下的痕迹完全不一样,凌国栋说这照片从腐蚀的程度看,是最近才发生的事,而印记却是很久以前的。
  凌国栋拿来试剂,滴了少许在印记上面,PH值显示是碱性,凌国栋说具体是什么还要等到回去化验后才知道。
  “是眼泪!”云杜若深吸一口平静地说。“慕晓轩的父亲一直没有出现过,而慕寒止为了这个男人郁郁寡欢终日看着两人的合影以泪洗面,因此眼泪滴落在照片上。”
  “嗯!很有这个可能,眼泪中溶菌酶,在PH值下呈碱性。”凌国栋点头说。
  我能想象寒慕止终日对着一张照片哀伤度日的情景,可见慕寒止对这个男人用情之深,至于照片上的硫酸为什么会抹去人的面貌我一时也想不明白,照片中的女人应该就是慕寒止,而被毁坏容貌的男人或许就是慕寒止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的那个神秘男人。
  是谁会回来用硫酸毁掉两人的容貌呢?
  毁掉照片的人是不想人看见慕寒止的样子,还是不想人看见这个男人的样子?
  我脑子里充满了疑惑,偏头的时候,灯光下衣柜的后面有东西在闪亮,我拿来镊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夹出来,是一枚彩色的三角形纸角。
  我没见过这东西,不明白是什么地方遗落的,递给云杜若,看她的表情也一筹莫展,凌国栋接过去看了半天后,立马重新拉开最后的抽屉,看看那空白的区域后兴奋地说。
  “相册!拿走的是相册!”
  凌国栋告诉我们,我在衣柜后面找到的那三角纸角是很久以前相册里用来固定照片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云杜若若有所思地点头,看看房间后自言自语地说。
  “进来的人拿走的是相册,从照片上硫酸的腐蚀程度看,是近期才发生的事,进来的人应该在这房间里翻看过照片,而且还用硫酸处理过照片,从要拿走相册这个行为可见,进来的人往照片上倒硫酸不是刻意想隐瞒什么,而是……而是报复!”
  我认同云杜若的说法,如果是想隐瞒什么,完全可以直接带走相册,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只不过照片上慕寒止和那个男人的面容都被抹去,一时间分不清要报复和泄愤的对象到底是谁,或者两者都有。
  而进来的人在做完这些事后,原本是打算带走照片,可是由于相册中固定照片的三角纸角松动,纸角和照片无意中掉落了出来,而进来的人并没有发现。
  来人不但对房间熟悉而且对慕寒止也熟悉,什么都不拿,唯独带走相册,可见对于这个人来说,相册尤为的重要,或者说相册里有什么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慕寒止不过是一个演员,即便成名可也局限在京剧界,她能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凌国栋大为疑惑地说。“如果真是秘密也没必要拍照留影啊,拿走相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越是在意什么就是越是想要掩饰什么!”云杜若表情严肃地说。“慕寒止都死了二十多年,突然出现,不管是人是鬼,一定有原因,有人拿走相册就是不想我们找到这个原因,可见慕寒止的自杀案恐怕另有隐情。”
  重新勘察完慕寒止的房间后,再没有其他的发现,临走的时候我看见床头柜上的一个老式卡带机,我走过去看看,发现里面还有一盒磁带,我出于好奇按下了播放键。
  或许是因为年代太久远的原因,卡带机的喇叭锈蚀,播放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是太清楚,当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房间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对镜容光惊瘦减,
  万恨千愁上眉尖;
  盟山誓海防中变,
  薄命红颜只怨天;
  盼尽音书如断线,
  兰闺独坐日如年!
  才郎若是心肠变,
  孤身弱女有谁怜!
  ……
  磁带里的声音应该就是慕寒止的,而所吟唱的正是她的成名曲目《鸳鸯冢》,虽然音响效果很差,而且我也不懂得欣赏京剧,慕寒止唱的到底怎么样也不清楚,但幽怨的唱腔中,我隐约有些明白慕寒止的青衣为什么能把《鸳鸯冢》唱的如此传神。
  听那抑扬顿挫的唱词,慕寒止台上台下分明都是同一个人,她本就没有演戏,她演的不过就是自己的经历。
  周白曼说那晚她听到这房间有人唱《鸳鸯冢》,如果没估计错的话,周白曼听到的应该就是这卡带机里的声音。
  忽然卡带变的不太流畅,里面的声音也有些走样,我怕这卡大机太久没用,磁带会被卡住,正打算去关闭的时候,声音又重新响起,不过变得很嘈杂,像金属摩擦在地面刺耳的声响。
  断断续续的杂音让人烦躁,我刚要去关被云杜若制止住,她快步走过来,听了片刻后,把耳朵贴近卡带机的喇叭面前,眉头慢慢皱起。
  “你听到什么没?”云杜若问我。
  我听了一会摇头,其他人也说没听见什么,云杜若示意我们都安静,她一脸严肃地慢慢拧动卡带机的声音。
  嘈杂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大充斥在整个房间中,或许是因为磁带受潮的原因,我依稀还能听见一个女人断断续续吟唱的声音,但随着当云杜若把卡带机的声音调到最大。
  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僵直的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茫然的震惊。
  巨大的噪音中我们都清楚的听见一个女人阴沉嘶哑的声音,一直隐藏在刺耳的杂音中不断重复继续。

  都要死!都要死!
  ……
  三天后凌国栋通过比对,化验出我们在房间找到的头发是属于慕寒止的,在得到这个结果后,云杜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整天都没见她出来。
  因为有楚天启的存在,我发现我在解剖室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好在最近没有新的案件,之前遗留的几件没破的案子,所需的尸检工作都完成,只剩下无名女尸的拼凑。
  楚天启似乎很热衷在众多大小一样的尸块中拼凑女尸,我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发现他更像是在搭建积木,每一块尸块该出现在什么位置,他总是极其有耐心地反复比对,而如今那具无名女尸的胸腔部分已经完整的呈现在我面前。
  好消息是再没有尸块被发现送来,而坏消息是,至今没有发现女尸的头,到现在依旧无法判断女尸的身份。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八点,我刚解剖完道缘堂床底发现的孩童尸体,想找出某些特征然后交给云杜若,让她好在失踪和遗失儿童档案中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通宵,我刚点上烟打算把验尸报告写出来,就看见云杜若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她是来借刻度杯的,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问我。
  “你今晚有没有事?”
  “没……没有。”我言不由衷地回答。
  “那你跟我来。”
  云杜若的样子很匆忙,很少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我换好衣服去找她,从勘察完慕寒止的房间后,真不知道是不是卡带机里面的声音刺激了云杜若,她这段时间感觉恍惚的很,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每次路过我都看见她趴在一大堆档案中,不知道她在调查什么。
  云杜若带我去了天台,她手里拿着从我那儿借来的刻度杯,旁边是一个水桶。
  “你看过慕寒止的验尸报告。”云杜若往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问我。“你看看我体型和她是不是差不多?”
  “你……你是问体型还是问身材。”我翘起嘴角笑了笑。
  “你认真点。”云杜若冷冷看着我。
  慕寒止身高是166cm,从验尸报告的体态描述以及自杀现场拍摄的照片上看,她和云杜若不管是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
  在得到我的答复后,云杜若拧开天台水池的水龙头,拿着刻度杯一边计算一边往水桶里倒水,我站在旁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等云杜若站起来的时候,我问她。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桶里刚好是三千毫升水,上次你评估过,要造次慕寒止皮肤腐蚀的程度需要的硫酸就是三千毫升。”云杜若一本正经地回答。
  “对啊,那你接三千毫升水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云杜若把头发当我面盘起,动作干练利索,八月的天气异常燥热,站在天台上迎面吹来的风都夹杂着热气,云杜若走到天台边上,看着楼下说。
  “慕寒止的自杀现场勘查报告中显示,在楼顶找到装有硫酸的器皿距离楼顶边缘三十七厘米,慕寒止应该是往身上倒完硫酸后随即跳下去的。”
  我点点头,生怕云杜若不注意会掉下去。
  云杜若收回身体,把水桶移动到离天台边缘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然后脱掉鞋袜光脚站在水桶旁边。
  “把水桶从我头上倒下去。”云杜若面向楼下对我说。
  “……”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想模拟慕寒止自杀的过程。“我来吧,你往我头上倒,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你身形和慕寒止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模拟出当时最接近的现场情况。”云杜若加重语气很认真地说。“别磨蹭了,赶紧倒!”
  我本想怜香惜玉,看来云杜若一点都没领悟,很强势地坚持,我没办法拿起水桶,有点恶作剧的感觉,一桶水全从她头顶倒下去。
  云杜若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口里数着数,我听见她数到三的时候,从原来站立的地方突然跳离到旁边一张早已铺好的白纸上。
  我有些明白她数到三的原因,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记录,慕寒止在往身上倾倒硫酸,停顿了三秒后才跳楼。
  云杜若转过身面对着我,光脚从白纸上走了下来,表情有些兴奋和惊讶。
  “你看见了什么?”
  夜色下浑身被水浸透的云杜若,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体上,勾画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无以伦比的身材完整的呈现在我眼前。
  云杜若的制服脱掉后,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如今紧贴在皮肤上,内衣的紫色从白衬衣里面透了出来,光脚站在我面前的云杜若怎么看都有点出水芙蓉的韵味在里面,一时间我都看的心猿意马,本想把目光从她身体上移开,可终究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我一时间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
  “看……看见……紫色的……”
  在我支支吾吾回答完后,云杜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湿透的身体巨细无遗的暴露在我眼前,反应过来的时候慌乱地抓起警服穿上,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你能不能想一点正经的。”
  她口中说得一本正经,可分明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都已经湿透成这样,我即便想正经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慕寒止带着慕晓轩跳楼自杀那晚,她们两人是没有穿鞋赤足跳楼的,而在姜山说在天台没有发现其他人,那慕寒止往身上倒硫酸就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云杜若一边说一边擦拭脸上的水。“我刚才模拟的就是慕寒止倒硫酸的过程。”
  我有些迷糊,云杜若模拟过程我知道,但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云杜若指着她刚才站立的白纸兴奋的问我。
  “你好好看看这白纸,你发现了什么?”
  白纸上一滩水渍,是云杜若站立时候从身上滴落下来的,唯独她站立的双脚下面纸还是干的。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云杜若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茫然的摇摇头。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慕寒止房间找到的脚印?”云杜若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慕寒止和慕晓轩的验尸报告你看过,关于她们母子皮肤被腐蚀的记录你回想回想,记录上都写着什么?”
  我皱起眉头按照云杜若的要求去回忆,慕寒止裸露皮肤被硫酸腐蚀程度严重,大面积脱皮氧化,慕晓轩被腐蚀程度较低,头部以及脸部严重,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说到这里我猛然抬起头,表情和云杜若一样震惊,立刻走到云杜若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那白纸。
  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慕寒止脚底也被硫酸腐蚀过!
  我终于明白云杜若在模拟什么,慕寒止如果一个人在天台往身上倒硫酸的话,硫酸会顺着她头部往下流淌,三千毫升硫酸倾倒下去,即便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腿部,但绝对不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脚底。
  而云杜若的模拟也证实了这一点,那白纸上她站立的地方脚部周围是湿的,可脚底却是干的。
  慕寒止不管用什么方法毁容,都不会伤及到脚底,如果按照验尸报告上面的陈述,以慕寒止脚底皮肤腐蚀程度看,慕寒止是要站在硫酸里面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害。
  可天台并没有找到那样的器物,而且如果是慕寒止站在硫酸里,那她腐烂的脚一定会在楼顶留下印记,可现场勘探报告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唯一能合理解释慕寒止脚底被硫酸腐蚀的原因只有一个,在慕寒止上天台之前,她的脚已经被硫酸腐蚀过,可问题是她上天台一样会留下血迹和残留的硫酸,但是勘察报告中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我说到这里嘴慢慢张了起来,云杜若慢慢对我点点头。
  “天台并不是慕寒止倒硫酸的第一现场,她在其他地方已经被倒过硫酸,而且……她不是一个人走到天台,是被……”
  “是被人抬上天台!”我震惊地打断云杜若的话。“所以在去天台的路上没有留下痕迹!”
  “而且一个要自杀的人,站在硫酸里面这个行为本身就反常,事实上关于慕寒止在自杀前毁容这个行为我一直没想通。”云杜若沉稳的对我说。“通过慕寒止的房间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很精致和注重仪表的女人,一个极其在乎容貌的女人又怎么舍得毁容,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自杀,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慕晓轩!”我点点头很震惊的说。“选择自杀说明慕寒止已经绝望,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慕晓轩就是她唯一的寄托,档案中记录慕寒止是先把孩子推下去后,自己才跳楼,她都没打算让慕晓轩活,又何必倒硫酸折磨自己的孩子。”
  我和云杜若说完后,呆滞的站在天台上,大家都没再说下去,我们都很清楚如果这个推断一旦成立将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前慕寒止不是自杀!
  有人策划了一起自杀案来掩盖真相!
  屠夫已经背负着手在房间来回走动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云杜若找到屠夫,把关于慕寒止最新的推断和想法想他汇报,屠夫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
  按照云杜若的推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慕寒止的自杀案是另有隐情的,有人故布疑阵伪造了慕寒止自杀的假象,而用硫酸却偏偏画蛇添足留下破绽。
  屠夫挺在我和云杜若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第一个上楼顶的人正是他,当时他带着另外三名警队里的同事,可以很确定楼顶上是没有任何人的,按照云杜若的说法,如果慕寒止不是死于自杀,而且楼顶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又是谁带慕寒止上去的。
  屠夫最后的意见是不公开处理,云杜若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调查,但是单凭脚底硫酸这一点,要重新立案侦查不太可能,毕竟云杜若和我只是推断,并拿不出任何直接证据。
  云杜若之前几天一直在研究关于慕寒止的过往。
  “慕寒止的档案很干净,她是一个孤儿所以没有直系亲属,和她来往的人很少,社会背景简单,戏曲学院毕业后进入本地京剧团,因为出演《鸳鸯冢》里面青衣而走红。”
  “那个时候京剧是很流行,不像现在消遣的东西多了,慕寒止我还是有印象的,她出名那会真可谓一票难求。”屠夫回到座椅上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当时接到电话,赶到现场知道是慕寒止,我都有些吃惊,一直没机会看她在台上表演,等看到的时候,居然是跳楼自杀。”
  “会不会是因为结怨,或许慕寒止太出名的原因。”我在旁边插话,在刑侦方面,我在云杜若和屠夫的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不会,我已经派人走访过京剧团以前和慕寒止共事的演员,关于慕寒止这个人的评价,都反映为人很豁达,低调和与世无争,即便在成名之后也很谦逊。”云杜若摇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没有和人结怨的事,因为慕寒止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原因,所以在京剧团的时候没什么朋友。”
  “案件当年是我负责调查的,在人际关系方面我得到的反馈也一样,转折应该是慕寒止有了孩子以后。”屠夫点燃一支烟对我们说。“慕寒止因为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名声对一个女人很重要,即便她成名,可终究是一个戏子,因此关于她作风问题在当年走访调查中被提及最多。”
  “慕寒止的作风很糜烂?”我好奇地问。
  “刚好相反,慕寒止台上光艳照人风情万种,可在台下极其庄重冷艳,很少和男性公开接触甚至交谈都极少。”屠夫摇摇头回答。“看的出慕寒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极力避嫌。”
  “可偏偏这样的女人居然怀孕,而且直到孩子出生也未曾见过孩子的父亲,想必关于慕寒止的风言风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杜若接过屠夫的话继续说下去。“从那以后慕寒止就几乎完全和其他人孤立,因为要照顾孩子无法排练,也不能再继续演出,京剧团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闲职,她大多时间是带着孩子一起过的,派出去调查的同事反映,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来看过慕寒止。”
  “谋财害命,谋财害命!你们既然怀疑慕寒止不是自杀,他杀的原因离不开谋财害命这四个字,要么为财,要么为情。”屠夫深吸一口烟在烟雾中看着我们认真地说。“慕寒止家世背景都很干净,应该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至于钱她也没有,剩下就一个情字。”
  “我也是这样想的,慕寒止自杀案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个没有出现的男人身上。”云杜若叹了口气很遗憾的说。“可惜已经过了二十年,再要找寻慕寒止一直没有公开的男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男人……”屠夫弹着手中的烟灰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我和云杜若看向他,屠夫用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后说。
  “你们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当年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关于和慕寒止接触的人,我也做过详细的调查,而慕寒止在自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一个男人。”
  “是谁?!”云杜若很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
  “刘越武!”
  “刘越武?!”我和云杜若茫然地对视一眼,慕寒止案件的卷宗我也翻查过,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个人。“刘越武又是谁?”
  “在案件的卷宗里你们是找不到这个人的,根据群众反映,慕寒止在自杀前一天看上去人很正常,因为第二天,也就是慕寒止自杀当天是慕晓轩生日,慕寒止还为他买了一件衣服,带慕晓轩去叫刘越武,回来的第二天就自杀了。”屠夫把烟掐灭后淡淡地回答。“而且在慕寒止自杀的当晚,刘越武也在现场,当时因为案件定性是自杀,所以对这个人最后没有调查。”
  “有没有关于刘越武的档案?”云杜若急切的问。
  “没有,因为慕寒止是自杀,他也没有嫌疑,所以也没有调查。”屠夫回答。
  我和云杜若听到这里多少有些失望,慕寒止一向深居简出刻意回避和人接触,在自杀之前竟然带着孩子去见一个男人,如果慕寒止是情杀的话,那这个叫刘越武的男人现在看起来有极大的嫌疑,可是居然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现在想要找寻一个二十年前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哦,我记得他的职业好像是化妆师。”在我和云杜若离开的时候屠夫想起什么。
  “化妆师,刘越武也是京剧团的?”我吃惊地问。
  “不是,给尸体化妆的!”
  给尸体化妆的人现在被称为入殓师,而二十年前干这个的人很少,如果刘越武的职业是给尸体化妆,那他工作的地方多半是在火葬场,而熟悉那个地方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个。
  韩煜打扫着他的忘川小栈,见我和云杜若出现在他面前,韩煜都有些好奇,特意看看墙上的时间,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很不习惯我这个时候回来。
  “刘越武?”韩煜揉着额头想了很久,还是在摇头。“火葬场里和死人打交道的我多少都认识,但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很认真地问。
  “再想也没有啊,火葬场里的入殓师就三个人,两个是女的,三十来岁,和你们要找的人年龄都对不上,二十年前给死人化妆的,现在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岁了吧。”韩煜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刚才说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女的,那另一个呢?”云杜若焦急的问。
  “哦,陈叔啊,他倒是男的,之前给死人化妆也有些年头,后来不允许土葬后,他在火葬场挂职,他是男的,可他不姓刘。”韩煜漫不经心地对我们说。
  “给死人化妆的人不会太多,既然这个陈叔一直干这行,或许会认识刘越武!”
  我说到这里,让韩煜带我们去见见这个叫陈叔的人,火葬场就在极乐街的尽头,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可一直没去过那地方,远远就能看见的那栋色彩灰暗的建筑便是火葬场,高耸的烟囱是这里的标志,终年不绝的黑烟从烟囱里冒出,这意味着不断有人离开这个世界。
  韩煜说大白天走到这里都阴冷的很,更不用说是晚上,火葬场门口是陆陆续续开进的灵车,悲惨的哭声让这里始终笼罩在哀怨的气氛当中,在这里看见最多的颜色就是黑色和白色,我站在火葬场的门口,忽然想起我出生时候的记忆,记忆中也是这两种颜色的汇聚。
  我们三人分开找人,韩煜对这里最为了解,他去询问火葬场的熟人看看有没有谁认识刘越武,云杜若去火葬场办公室了解过往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个人,韩煜让我去找陈叔,说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有共同话题。
  韩煜指着火葬场最东边的一排矮小的平房告诉我那就是给死人化妆的地方,我去的时候看见里面只有一个房间开着灯,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一用力发现门并有关,我走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或许是闻习惯了,我已经对尸体的味道趋于麻木。
  房间的中间是化妆台,白布铺垫在上面,我走进看见一个闭目安详的老人躺在上面,双手放在小腹前,除了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像刚睡着一样,完全不像是死人,面颊上甚至还透着红润,这人大约才死没多久,应该是刚被化过妆,等着亲人瞻仰遗容后就会被送去火化。
  我都不得不佩服给死人化妆的人,我站立在尸体的旁边,或许是干法医太久,活人和死人在我眼中的区别并不大,比起我见到的那些尸体,这一具恐怕是最完整和最干净的。
  看样子这具尸体是刚化完妆,可房间里没看见化妆师,灯光就在化妆台的上面,房间的其他角落陷入阴影之中,我打算出去在门口等,转身的时候我忽然瞟见阴影中一只脚透了出来。
  敲门之前我问过有没有人,房间里并没有答复的声音,我向阴影走去,在房间的墙角是一把椅子,阴影里我看见一个人坐在上面。
  “请问,你是不是陈叔?”
  这话问出口后我才意识到找错了人,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看样子六七十的女人,坐姿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声整洁的衣服上我阴影看见一个福字,女人闭目没有搭理我。
  我以为她没听讲,加重声音重新问了一次。
  “请问,陈叔在什么地方?”
  “她不会回答你的。”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这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我身后躺着的只有一具刚化妆的死人,我顿时不寒而栗,面前的女人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我惊恐的缓缓转过头去,在化妆台上灯光的照射下,我震惊的看见刚才直挺挺躺着的死人慢慢坐了起来,动作缓慢僵直,见惯太多的死人和尸体,我胆子一向很大,只是现在眼睁睁看着面前一具尸体坐起来,我的嘴角蠕动一下,心底一阵寒意冲遍全身。
  我想移动脚步都困难,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因为恐惧的原因,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
  那尸体坐起来后,慢慢向我转过头,是睁着眼睛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手碰到身后的女人,她比我要镇定的多,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想必她现在比我还要害怕。
  门从外面被拉开,韩煜从外面走进来,第一次发现原来看见他的感觉这么好,韩煜进来和我对视,表情很平静,完全没有我脸上的恐慌。
  “陈叔。”
  韩煜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到那具尸体的面前喊了一声。
  我一愣,面前那具尸体竟然揉了揉眼睛对韩煜点头。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韩煜见我呆滞的愣在原地,他表情比我还疑惑。
  刚才被突如其来坐起的尸体吓的连脑子都呆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躺在化妆台上的并不是化妆的死人,而是我要找的陈叔,想到这里我悬起的心放了下去。
  手指还触碰这冰冷,刚才往后退碰到身后的女人。
  我忽然身体有僵直的绷紧,既然躺在化妆台上的是化妆师,那我身后的女人又是谁?!
  我缓缓转过头去,终于看清那女人身上穿着的是寿衣,苍白的脸和没有弹性的皮肤,她才是被化过妆的死人!
  我喉结蠕动一下,明明是对尸体见惯不惊的人,可不明白为什么心里还是有莫名的恐慌,下意识松开触碰的手,退到灯光的下面。
  陈叔从化妆台上下来的时候,云杜若也从外面进来,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我脸色不太对,很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你怎么了?”
  韩煜想必应该明白了什么,忽然一脸邪笑的问。
  “你该不会也害怕这个吧,哈哈哈。”
  陈叔走过去把椅子上的女人抱回到化妆台上,口中没好气的抱怨。
  “没见过这样的亲属,人送这儿化妆也不来领,我都等了一晚上困的不行,反正她以后睡的时间多,我就让她先坐一会。”
  陈叔的话让我们哭笑不得,摆弄好尸体,陈叔看我一样,灯下我看清了他的脸,脸上深刻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很沧桑,没有太多的表情,脸沉的很厉害,好像是抱怨我打扰了他睡觉。
  “你家死人了?”
  ……
  我快被这个人气的不行,差一点就回一句,你家才死人。
  韩煜和云杜若都被逗笑,韩煜对我摇手示意我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陈叔,他们是警察,找你是打听一个人。”
  陈叔听到我和云杜若是警察,整理尸体的手停顿了一瞬间,我看见他眼神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淡漠。
  “我就一个给死人化妆的,找我打听什么人?”陈叔口气很冷淡的问。
  “你认不认一个叫刘越武的?”韩煜绕到陈叔对面笑着问。“听说和你一样也是给死人化妆的,年纪和你差不多,你一直是干这行,看看你有没有印象?”
  “不……不认识。”
  陈叔的回答让我有些奇怪,他的声音明显充斥着慌乱,在灯光下我留意到他的瞳孔在听到刘越武这个名字的时候瞬间放大,这证明他在说谎,他是认识也知道刘越武这个人的。
  “你再好好想想,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猜云杜若也应该看出陈叔在故意隐瞒,和颜悦色地再问了一次。
  “想什么想,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赶紧走吧,不要妨碍我做事。”陈叔的烦躁佐证了我的想法,他是在逃避。
  可他坚持否定认识刘越武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和云杜若交换眼神,我叹了口气,他不想说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我说了一句打扰了,和韩煜还有云杜若先出去。
  走到门口,陈叔忽然在我们身后迟疑地问。
  “你们找刘越武干什么?”
  “有一件案子希望他协助。”云杜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案子?”
  “二十年前的自杀案。”
  “寒止的案子!”陈叔的表情从开始的麻木变成激动,可很快又黯然下去,冷淡的说。“二十多年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那桩案件警方发现有疑点,所以想找刘越武了解一下情况。”云杜若郑重其事的回答。
  “人都死了,你们警察也盖棺定论,死了二十多年,还有什么好调查的。”陈叔重新木然地整理化妆台上的尸体,声音很消极。
  “即便是盖棺定论,有疑点当然要重新调查。”云杜若义正言辞地说。“我们的职责就是为死者沉冤得雪。”
  “你们打算给她翻案!”陈叔猛然转过身样子有些激动。
  “她自始至终都只说二十年前的案子,但并没有说是那一桩。”我眉头一皱直直看着陈叔沉稳的说。“可你一口就说出慕寒止,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调查的就一定是这个案子,而且你说你不认识刘越武,可具我们了解,刘越武是认识慕寒止的,那你又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杜若和韩煜听我这样问也反应过来,都纷纷走了回去,陈叔不知所措的舔舐着嘴角,最后重重叹了口气,坐回到椅子上。
  “我就是刘越武。”
  来之前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慕寒止据说风华绝代,又是成名的青衣,她和一个给死人化妆的人怎么看也不会有交集,为什么在自杀前一晚要去见一个给死人化妆的人,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我始终都想不通。
  现在陈叔承认自己就是刘越武后,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更加疑惑,我和云杜若都设想过,慕寒止最后见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一直没出现过的男人,也就是慕晓轩的父亲,但是很明显眼前的刘越武绝对不会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很主观的判断,以慕寒止的眼界她不会看上其貌不扬的刘越武。
  “你真是刘越武?”云杜若很吃惊的问。
  刘越武漠然的点点头,颤抖的手一直摸索着一抖,看样子他现在情绪有些激动。
  我把烟递过去,他看了我一眼,接了过去放在嘴边,我给他点烟的时候问。
  “为什么要改名字?”
  我想着才是云杜若真正想知道的事,刘越武深吸一口烟低着头回答。
  “这世上没天理啊,寒止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指望你们给她伸冤,结果你们说她是自杀,寒止怎么可能自杀,我不是故意要隐姓埋名,既然有人要害寒止,我怕被找到下场和她一样。”
  刘越武说出来的话让我和云杜若都知道非同小可,很显然刘越武是知道什么的,事关重大云杜若走到他身边。
  “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我们来找你也就是想找到事情的真相。”
  “寒止和晓轩死的惨,俩母子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我给她们化的妆,送她们最后一程,她们的脸都没有了,就一滩血肉,浑身没一处地方是好的……”
  刘越武说到这里突然从椅子上起来,五十多的人直挺挺一下子跪在我们面前,老泪纵横好像憋在心里几十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一个劲给我们磕头,结结实实撞在地上,咚咚直响。
  “你们一定要给寒止俩母子伸冤啊,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们三人被刘越武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韩煜一把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送回到椅子上宽慰的说。
  “有话你就慢慢说,真有冤他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今日更毕,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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