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灵笔录---一个法医为你讲述那些不敢公之于众的灵异诡案

  刘越武抹着眼角的泪,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我重新给他点了一支烟,他深吸一口看着腾起的烟雾回忆着已经很久远的往事,然后慢慢告诉我们。
  刘越武也是孤儿,和慕寒止是在孤儿院认识的,慕寒止从小就聪明,但和刘越武关系最好,或许是因为刘越武年纪比她大,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两人在孤独冷清的孤儿院相依为命,两人的情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慕寒止天生就是戏子的命,身段和体型以及嗓音各方面都极具天赋,院长发现慕寒止的天赋,也不想她就此埋没,打小就培养慕寒止,她也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戏曲学院。
  毕业后慕寒止凭借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扎实的功底,在京剧团参加《鸳鸯冢》演出,第一次亮相就一鸣惊人,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
  按理说慕寒止的人生应该一帆风顺才对,而截然不同的是刘越武,他被遗弃是因为天生的残疾,刘越武说到这里,我的目光看向他的脚,刚才他走路的时候我也发现右腿一直无力的拖行,应该是先天的小儿麻痹症。
  刘越武就没有慕寒止那么幸运,因为身体原因他什么都干不了,年龄到了必须离开孤儿院,可什么都不会的刘越武连生计都是问题,但是慕寒止并没有嫌弃他,在她心中一直把刘越武当自己哥哥。
  她想办法把刘越武安排到剧院教他化妆,每次演出其他人都嫌弃刘越武笨手笨脚而且还是残疾,但慕寒止总是让刘越武给自己化,即便化的不好她也不在乎,时间长了刘越武为了不让慕寒止上台的时候有瑕疵,加倍努力学习化妆,终于比其他化妆师都要厉害。
  两人的轨迹本来就应该这样很正常的延续下去,直到……
  刘越武说到这里,目光中慢慢充满了愤怒很怨恨。
  “直到什么?”韩煜听得出神,焦急地问。
  刘越武给死人化妆的技术原来是慕寒止教的,按理说刘越武应该留在京剧团才对,后来变成给死人化妆的,看样子后面发生的事同时改变了他和慕寒止两人的命运,我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慕寒止性格内向,很少和别人说起关于自己的事,刘越武慢慢发下慕寒止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总是在演出结束后会出去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休息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在练功房练习,而是出去一整天,甚至好几次晚上都没回剧团,这样的事到后来经常发生,刘越武担心慕寒止有什么事,私底下问过她。
  慕寒止虽然不会和别人提及自己的事,但对于当成自己亲哥哥的刘越武却没有半点保留,告诉刘越武她恋爱了,对于这个消息刘越武打心眼替慕寒止高兴,作为孤儿他比谁都更能体会被人关爱和呵护的感觉,更何况是自己的妹妹,他当然希望慕寒止能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给她一个家和久违的亲情。
  但慕寒止的这种开心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刘越武发现慕寒止脸上的笑和幸福越来越少,好几次看见她一个人躲着偷偷的哭,刘越武很担心她,可毕竟是女生他也不便过问。
  再后来慕寒止未婚生下慕晓轩,整个人也毁了,曾经前途不可限量的青衣变成守道具的杂物,刘越武也去看过慕寒止好几次,可发现她已经完全变了,终日郁郁寡欢沉默寡言,经常丢三落四精神恍惚。
  没过多久慕寒止带着孩子从楼上跳下来!
  “那你为什么说慕寒止是被人害死的?”听完后云杜若急切地问。
  刘越武回忆说,慕寒止自杀前一天来找过他,那天慕寒止的心情特别的好,刘越武已经很久没看见她那样开心过,第二天是慕晓轩的生日,慕寒止以前在孤儿院最喜欢吃的就是豆沙馅的包子,刘越武总是包给她吃,慕寒止麻烦刘越武包一些,过生日给慕晓轩吃,刘越武难得看见她这么开心满口答应。
  那晚慕寒止带着慕晓轩在刘越武那儿吃的饭,慕寒止告诉他,明天生日晓轩的父亲也会去,刘越武一直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慕寒止说那个男人是来带她和晓轩走的。
  慕寒止来见刘越武是想和他告辞,刘越武也没有多问,只要她过的好就行,何况是慕晓轩过生日,第二天他带着做好的包子给慕寒止送去,也打算见见慕寒止一直说起的那个男人,谁知道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慕寒止和慕晓轩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
  “慕寒止当时的精神状态正常吗?就是她让你做包子的时候。”云杜若沉稳的问。
  “我和她一起长大,她高不高兴能瞒着别人,怎么能瞒住我,那天寒止是真打心眼开心,看的出来她很激动,应该和那个男人有关,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刘越武很肯定的点头。“寒止之前是很压抑,但那天她完全是正常的。”
  “如果一个打算好要自杀的人,是不会想着其他事,更不可能让别人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杜若。“慕寒止根本没有自杀的念头!”
  “就算寒止真要自杀,她绝对不会把晓轩也推下去。”刘越武看看我们激动地说。“寒止把晓轩当她的寄托和依靠,心疼那孩子的很,你们都不会懂的,在孤儿院长大的人,很期盼的就是一个家和温暖,那个男人没有给寒止的,晓轩给了她,对于寒止来说,晓轩就是她的一切,她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甚至是生命,怎么可能把孩子推下去。”
  关于慕寒止跳楼为什么要带上孩子,我和云杜若之前也反复推敲过,或许是因为慕寒止感觉自己自杀后没有人能照顾孩子,不想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留在世上,所以选择带孩子一起死。
  但是最了解慕寒止的或许就是刘越武,按照他的说法,我和云杜若之前的设想是错误的,而且慕寒止更不可能往自己最在乎的慕晓轩身上倒硫酸。
  “那个男人……就是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那个男人。”韩煜插进话很好奇的问。“慕寒止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男人是谁?”
  这也是我和云杜若迫切想知道的事,刘越武淡淡摇了摇头告诉我们,他本来打算问的,可那天慕寒止心情太好,刘越武怕提到她的伤心事刺激到她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但是看见慕寒止开心的样子,刘越武心里也很释然,不管这个男人是谁,只要能对慕寒止好就行。
  我和云杜若有些失望的暗暗叹气,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按照刘越武的说法,在慕晓轩生日那天,那个男人会出现带着她们母子走,可带来的却是死亡,换句话说慕晓轩死亡那天,那个男人出现过,他很可能和慕寒止的死有关。
  就连慕寒止身边最亲近的刘越武也不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事,二十年后再想把这个人找出来,难度可想而知,何况很明显这个男人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存在,对于一个有意想隐瞒自己身份的人,他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越是这样找到他的可能性越小。
  “这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不过那晚慕寒止见我家太乱,说帮我收拾。”刘越武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们说。“寒止很少戴首饰,可自从认识那个男人后手上多了一个戒指,很普通但她一直没舍得取下来很爱惜,想必那戒指是那个男人送的,那天她帮我收拾房间的时候,还特意取了下来,我瞟了一眼,戒指上有名字。”
  “什么名字?”我和云杜若几乎同时异口同声的问。
  “辉!”
  “辉?!”我一愣诧异的看着刘越武。“就一个字?”
  刘越武点点头,戒指上只有一个辉字,刻在戒指的内圈,慕寒止如此珍惜的戴着,那上面的字多半是男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云杜若对我们说,她翻看慕寒止的卷宗档案很多次,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任何一个和慕寒止有关系的人她都调查过,可是没有一个人的名字里面有辉字,就是说和慕寒止有关系的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慕寒止身边过。
  “我是男人,或许寒止很多话并不好在我面前说。”刘越武想了想大声说。“还有一个人也和寒止关系好,寒止拿她当亲人一样,也许寒止会把一些事透露给她。”
  “谁?”我连忙问。
  “就是孤儿院的院长,苏凤梅。”
  这个名字云杜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在慕寒止的案件档案中并没有被提及过,刘越武说在孤儿院的时候,苏凤梅是院长一直很喜欢慕寒止,对她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在慕寒止成名以后也没忘记苏凤梅,逢年过节总是会去看望她,年年苏凤梅生日慕寒止都不会忘记。
  慕寒止没有亲人,在她心中刘越武是她哥哥,而苏凤梅无疑就是她母亲,或许有些女人之间的话,慕寒止不方便在刘越武面前说的,反而会告诉苏凤梅。
  了解完情况后,刘越武紧紧抓住我的手,一直乞求一定要还慕寒止一个清白,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枉死,我和云杜若让他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会找到真相。
  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刘越武。
  “你和慕寒止关系好,你那儿有没有她的照片?”
  我在翻查慕寒止的卷宗档案时发现没有她的照片,验尸报告上的照片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脸,而上次去慕寒止家发现相册又被人拿走,到现在为止我和云杜若都没有见过慕寒止到底长什么样。
  “我家有一张,我这里也没事了,我家离这里不远,要不你们和我回去拿。”刘越武很配合的点头。
  因为上次相册被取走,云杜若和我都感觉照片有蹊跷,我也很好奇想看看慕寒止到底长什么样,我们三人连夜和刘越武回去取相片。
  刘越武的家在一处筒子楼里,现在这样的房子已经很少了,看的出刘越武的经济并不宽裕,他住在六楼腿脚也不方便,每天来回爬这么高的楼,他走每一步都显得很吃力。
  我们说陪同他上去拿,刘越武说没路灯台阶陡我们没走习惯,让我们在下面等,看的出他是一个要强的人,我们的关切落在他眼里很可能会变成施舍,我们三人在楼下等他。
  好半天我看见刘越武六楼房间的灯才亮起来,几分钟后熄灭,想必他已经找到,我摸出烟点燃,从刘越武上去到现在,韩煜就一直不怀好意的在我和云杜若脸上来回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我白了他一眼问。
  “你们两人最近走的挺近啊……”韩煜笑着阴阳怪气的说。“这案子要是查完了,估计你也得换地方住了吧,呵呵。”
  云杜若的脸一红把头偏过去,我尴尬的瞪了他一眼,还是没明白韩煜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换地方住?”
  “你一个人住当然没问题,要是两个人住……”韩煜点到为止嬉皮笑脸的看着云杜若。“要不我搬到三楼,二楼宽敞让给你们当新房,我真无所谓的。”
  我这才明白韩煜的意思,正想骂他几句,旁边的云杜若抬手示意我们安静,她转着头仔细听着什么。
  “你听到了吗?”
  “什么?”我好奇的问。
  “嘘!”云杜若把手指放在嘴边,面色开始凝重。
  我抬头看看四周,入夜后的安静让任何声音都能听的清晰,我聆听了片刻,韩煜在我旁边诧异的说。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唱曲?”
  寂静的街道偶尔有风吹过,我眉头渐渐皱起,耳边隐约听到的声音慢慢变的清晰,而且是那么熟悉。
  ……
  对镜容光惊瘦减,
  万恨千愁上眉尖;
  盟山誓海防中变,
  薄命红颜只怨天;
  ……
  鸳鸯冢!
  这声音我太熟悉,在我第一次去慕寒止家的五楼转角听那女人吟唱过,在慕寒止家的卡带机里也听到过,这分明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怎么会在这里响起,云杜若也听了出来,我们纷纷到处张望找寻声音的来源。
  “楼顶!”韩煜指着上面说。
  还没来得及抬头,那女人吟唱的曲戛然而止,我听见刘越武近乎于颤抖的声音从楼顶传来。
  我知道你是谁!
  我们刚抬头就听见一声干净利落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啪!
  重物撞击在地面沉闷的声音冲击着我们耳膜,感觉像是砸落在心口,转过头去,我们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地上。
  刚才还活生生的刘越武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从他身体里留出的鲜血正在向四周扩散,四肢严重变形,头颅裂开脑浆四溅。
  他裂开的头正对着我们这边,面目全非的脸上,其中一只眼睛由于撞击受压已经掉落出来,被带血的筋肉连接着,另一只眼睛大大的瞪着我们,已经放大的瞳孔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骨节扭曲的手上还拿着一张撕裂的照片一角,鲜血溅落在上面,云杜若在回过神来后,快步走过去,从刘越武手中想拿残缺的照片,发现刘越武死死的捏着,可见这张照片在他死前的潜意识里有多重要。
  云杜若很用力才掰开刘越武的手,我们看见那残缺的照片只剩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的腿,身躯和脸以上的部分被撕裂不知去向。
  刘越武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几分钟前他关灯后应该下来给我们照片,怎么会去楼顶,我连忙抬起头向楼上看去。
  我的嘴慢慢张开,手慢慢拉扯还在全神贯注研究残缺照片的云杜若,她顺着我目光看过去,楼顶上一个红衣长发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就站在上面看着我们。
  那正是我在楼梯口见过的女人,也是画像中的女人,我给云杜若说我见过,估计她一直都认为我错觉。
  但现在,她的表情比我还要震惊。
  死了二十年的慕寒止现在就站在楼顶。
  这样的对视持续几秒钟后,楼顶的红衣女人和小孩慢慢向后退,最终消失在上面,我还呆滞的愣在原地,云杜若推了我一把。
  “不能让她走了!”
  我这才意识过来,韩煜和我跟着云杜若的后面往楼上冲,在二楼才发现这筒子楼居然有两个楼梯。
  “我走左边的,煜子,你跟着她,别让她出事!”我往左边的楼梯跑去,刚走一步就拉了回来。
  云杜若把配枪按在我手中,简短的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头也没回和韩煜从右边的楼梯往上冲。
  我没想太多,本来想告诉云杜若给我枪也是白搭,我习惯拿刀的手从来就没碰过这玩意,连保险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我冲上五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踩滑摔倒在地上,枪丢到墙角的黑暗中,我连忙去找,刚走两步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稚嫩的声音。
  回来吃饭了!
  我顿时惊在原地,这声音我听过,那小孩蹲在墙角对着几个空碗玩耍的时候,口里也是这样说的。
  叮当!
  弹珠掉落在碗中的声音。
  之前我一直想着楼顶的女人,没有想过黑暗中会有什么,那墙角是有人的,只是我站立的位置无法看透那黑暗,直到我听到第四颗弹珠掉落进碗里的声音。
  还有一颗在你哪儿,能还给我吗?
  黑暗中那声音是在对我说,我好像完全被控制,手不由自主的去拿那颗一直放在身上的玻璃珠,被薄云遮挡的月光从稀松的云层中透视出来,阴暗的墙角慢慢有了少许的光亮,我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见小孩蹲在墙角模糊的轮廓。
  背心泛起一阵凉意,我迟疑了一下,慢慢向他走去,手里拿着他要的弹珠,事实上我只是想确认他到底是谁。
  或者说,他到底是不是人……
  小孩的脸对着墙角低埋,我依稀能看见他脚上带有铃铛的脚链,我的呼吸慢慢变的急促,靠近他的时候我慢慢蹲下,手伸向他弹珠就放在掌心。
  小孩的头慢慢向我转过来,他的脸一点一点出现在阴暗的月光下,等他完全面对我时,我终于看清他的脸。
  那是一张支离破碎,完全分不清五官焦烂扭曲糅合在一起的脸,龟裂的皮肤没有丝毫血色,像是被剁碎的肉泥,整张脸看的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张脸还在对着我笑。
  起伏抽动的脸显得更加诡异和阴森。
  我惊恐的往后退,我承认这一次我是真的害怕,那种恐惧由内而外的渗透进我身体每一处毛孔里,我的手脚冰凉的完全没有知觉。
  直到我撞到身后的东西,本能的转过头去,红衣长发的女人就站在我身后,云层散去月光完全照射进这里,我和女人近在咫尺的对视,月光顷刻间照亮了她的脸,比刚才我看见的那张脸要清楚的多。
  黑发下那张脸血肉模糊,弥漫着腐烂和我熟知尸体的味道,溃烂脱落的皮肤低垂在脸上,眼眶撑的很大,凸出的眼睛只剩下眼白死死的盯着我或是更深的地方,被撕裂开的五官能看见里面森森白骨。
  这张脸我见过,在视频的最后,那张突如其来出现的脸就是这个红衣女人的,这么近的距离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剧烈的刺激让我心脏如同被电击般痉挛,我想要喊叫却看见红衣女人抬起的手,脱落的皮肉下能看见断裂的骨头。
  我想要躲闪却被这如同骷髅般的手抓住,那一刻我头剧烈的疼痛,完全忘记之前的恐惧,脑海中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再次出现。
  我看见了儿时的那扇镜子,我一个人站立在前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镜子中我的身边站满了人,只是我还是看不清这些人的脸。
  眼前一黑我完全失去意识,整个人倒了下去。
  昏睡了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有些意识的时候我闻到淡淡的檀香味,不用睁眼也能知道我是回家了,韩煜习惯在房间里点檀香,脸庞有湿漉漉酥痒的感觉,应该是银月在舔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阁楼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看窗外还是一片漆黑,银月温顺的躺在我旁边,卷曲着身体舔舐我的脸,我伸手去摸摸银月的头,它在我手掌中乖巧的蹭着头。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韩煜也不在,云杜若也不在,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来,头还是痛的要命,像是要裂开般,我用手揉揉额头混沌的意识开始慢慢清晰。
  我是晕倒在刘越武坠楼的五楼,我最后看见的是镜子,当时的脑海中那些很难贯穿在一起的记忆片段中,我再次看见儿时的那扇镜子,这个已经模糊消失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经常会出现。
  那些在镜子中站在我身后的人又是谁,为什么我看不清这些人的脸,我越是努力去回想头越是疼痛难忍,我好像还想起一些事。
  是关于我七岁大病的时候,连续几天的高烧不退,每天都迷迷糊糊的没有多少意识,可越是烧的厉害我反而感觉越冷,孤儿院里的人看我病的不轻,把我送到医院。
  没有人陪护着我,孤独地躺在床上,渐渐感觉身体越发的冰冷,满眼看到的都是白色,有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依稀能记起那张脸,威严和孤傲,可他的年纪并不大,应该和我现在差不多,不明白这么年轻的脸上怎么会写满如此深刻的孤独。
  我看见他抬起的手,只记得这个人好像少了一根指头,他手中夹着一张黄色的纸,我无力地支撑着眼睛去看他,那黄纸很神奇的在他手中烧伤,我听见他口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然后将那黄纸按在我肩膀上,记忆里也能感受到刺痛的感觉,然后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我不再感觉到冰冷,在我无力地闭上眼睛那刻,那人的脸消失在我面前,一张白布重新盖在我身上。
  我抚摸着身旁的银月,整理着这些奇怪的记忆,在七岁那年的重病后,这些记忆已经消失了很久,记忆中那张黄纸……
  符箓!
  和韩煜相处的时间长了,我经常看见他会画符箓,而记忆中那张黄纸上面也有红色的书画的轨迹,那人在我面前燃烧的是一张符箓,可是为什么呢?
  白色,满眼的白色,记忆中那四处都是白色的地方我好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细想着那人最后消失在我眼前时,将白色的布盖在我身上。
  我曾经用最后的气力偏头去看四周,在白布遮挡我视线最后那一刻,我看见这四周白色的房间里,还摆放着很多被白色布遮盖的台子。
  ……
  太平间!
  我终于想起来,那地方是太平间,难怪我会那么熟悉,想到这里我更加疑惑,七岁那年我怎么会躺在太平间?
  只有死人才会被送到太平间。
  难道!
  七岁那年我死了?!
  可我现在明明活得好好的,唯一的解释是那场大病让我差一点死掉,至少已经判定我死亡后被送进太平间,然后……那人来的时候我是有知觉的,他在我面前烧一道符箓是在干嘛?
  难道是他把并没有死的我救活过来?!
  思绪变得越来越混乱,记忆也中断在这里,我不明白这些遗忘很久的记忆到底是被什么唤醒。
  我重重叹了口气,身体乏力的很,想要翻身也很困难,在我昏迷之前……
  我突然想到阴暗角落中的小孩,和那站在我身后的红衣女人,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她们,那两张出现在我眼前的脸,不正是验尸报告中描绘出的慕寒止和慕晓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错觉,可这一次我可以很肯定,因为那两张脸太恐怖,以至于我现在都忘不了,就近在咫尺的看着我,想到这里我本来已经平复的心又有些慌张和后怕。
  还好,这一次云杜若和韩煜也都看见,我真怕说出去他们会认为我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突然想到萧博文,他的突然反常和说的那些没有人相信的话,难道也是真的?!
  萧博文和我看见的应该是一样的,他说他看见解剖台上的尸体坐起来,能把一个一直坚信眼中只有活人和死人的法医吓成那样,只会是慕寒止和慕晓轩的那张脸。
  如果可以我宁愿瞎掉也不愿意再看见那两张脸,越这样想越是毛骨悚然,我用力转动身体,想要换一个姿势,今天的房间很奇怪,明明外面一片漆黑可房间里却很敞亮,我注意到连灯都没有打开。
  我的身体翻转过去,整个人恐慌的呆滞不动,红衣的长发女人抱着小孩一直就睡在我背后,现在我和她们面对面的对视着,明亮的房间中她们的脸我看的更加清晰。
  两张完全充满恐惧和扭曲的脸,小孩龟裂的皮肤在灯下显得异常苍白,他依旧在对我笑,牵动着每一次撕裂的脸在我面前蠕动,女人那完全没有眼白凸出来像死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被血液凝固在一起的长发低垂在脸上。
  从腐烂的皮肤下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血,顺着头发往下滴,我这才注意到我身下的床单完全被鲜红的血染透,女人抱着小孩的手露出森森白骨,她慢慢张开嘴,嘴角随即有脓血流淌出来,口中一截断裂的舌头在蠕动,里面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们的手慢慢向我伸过来,我想躲避可身体怎么也移动不了,想要大声的喊叫,可任凭我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腐烂的手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连想要闭上眼睛这个动作都无法完成,我在绝望中无力的挣扎,终于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依旧是明亮的,我看见了云杜若还有旁边的韩煜,他们担心的看着我,手有些痒,回头发现是银月在舔舐,我的后背有些冰凉,用手一摸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和床单。
  我大口踹着气,来回在云杜若和韩煜脸上看了很久,他们在我身边我才会感觉到踏实和安稳,慢慢开始平复下来,我刚才只不过做了一个梦。
  “我……我怎么睡在这里?”我气喘吁吁的问。
  “我和她上了楼顶没发现人,以为从你那边楼梯下去了,就跟着追过去,在五楼看见你昏迷在地上。”韩煜看我醒过来松了口气。“你怎么会昏迷呢?”
  “是不是被袭击了?我在你昏迷的旁边找到枪,你有枪怎么不用?”云杜若的表情比韩煜还要紧张。
  我蠕动着喉结让云杜若把水递给我,喝了好几口才不感觉口干舌燥,把我看见的事才说出来,云杜若听完半天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会相信,可是我们三人在楼下都是亲眼见到那红衣女人和小孩。
  “你醒了我就放下了,你先好好休息,我要赶回现场,已经通知局里的同事了。”云杜若都不知道怎么安慰我,看她的表情也有些慌乱。
  云杜若离开后,韩煜来接我手中的杯子,刚一触碰手立刻收了回去,杯子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韩煜猛然站起来,眉头皱的很深,看惯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很少见他如此震惊的表情,完全是如临大敌的凝重。
  “怎么了?”我好奇的问。
  “你……你身上好重的阴气。”韩煜犹豫了半天才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你刚才说我还以为你眼花了,不过现在我相信,你真见到不该见的东西。”
  “我阴气重?”我茫然的看看韩煜大为不解的问。“什么叫阴气?”
  “活人有阳气,阴气当然是死人的,你身上沾染的可不少。”
  “废话,我天天和死人打交道,阴气多还不正常。”
  “和你说的是两码事,你接触的是尸体,那只是一个躯体,而阴气是……”韩煜看了看我犹豫了半天才说出来。“阴气是鬼魂身上所带,说简单点,你今晚见到的是鬼,不过很奇怪的很……”
  “奇怪什么?”我都听的有些迷糊,指着他认真的说。“你忽悠外面的人就算了,你可别连我也糊弄。”
  “忽悠别人还能赚钱,糊弄你……你连房租都没给我 ,我还指望你什么。”韩煜居然没有笑一本正经的说。“按理说你是寻常人招惹不了这些东西,你身上的阴气这么重换了人早该被克死了,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我身上阴气真的很重?”我看看自己的身体诧异的问。
  “其实这并不是我感觉奇怪的地方,第一次你来我就发现你有些与众不同。”韩煜很认真的看着我说。
  “我……我与众不同?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哪儿与众不同了。”这回韩煜把我逗笑了。
  “你的名字!”
  “名字?”
  韩煜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彦是九笔,极阳之数,彦入英雄格,一生昌隆富贵两至,彦字拆开是斜风细雨立而不败,大有顶天立地之意,若男子得此名,文秀武德盖世之才。
  “呵呵,你就拉倒吧,别扯淡了,还顶天立地,什么文秀武德盖世之才。”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在他面前张开手。“你见过昏迷晕倒的文秀武德盖世之才吗?”
  韩煜没有理会我的抬杠极其沉稳地继续说,彦字和五行相关是阴阳秘法之一,女为阴用,男为阳佩,是镇鬼魅之字,在阴阳秘法中,彦字有驱鬼召灵之效,一般人用就是寻常的字,可我用的话就是用来镇我身上阴气的。
  韩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告诉我给我起这个名字的人绝对非比寻常。
  “别人用就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这个彦字?”
  “你的生辰八字极其罕见,用这个字若担得起固然是好,若担不起的话……”韩煜欲言又止。
  “担不起会怎么样?”
  “七岁必夭折!”韩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的笑容硬生生的停留在脸上,韩煜那句七岁必夭折让我瞬间想起那模糊记忆中的太平间,七岁那年我真死过一次,我有些惊讶的看着韩煜,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煜宽慰我,能遇到给我取名字的人是我造化,让我无需想太多,韩煜离开后我呆坐了半天,我明明很确认的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说的这些,可事实上我又无法抗拒的把他说的话和我自己的事联系在一起。
  我已经不能证实我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在清醒后甚至都有些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压力太大精神状态不稳定,越想越烦,风从窗外吹进来,浑身发冷,才想起衣服和床单都被冷汗浸透。
  我去浴室洗澡,脱衣服的时候看见镜子里我裸露的上身,左肩膀上有一处疤痕,很明显不是胎记,可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伤到的,看伤疤应该是被火烧伤,之前一直没有留意过。
  突然记起那模糊的记忆,我七岁那年在太平间见到的那人,手里拿着燃烧的符箓,就是烫在我这个地方。
  我疑惑的看着镜中的伤疤,眉头微微皱起,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在我这里留下印记?
  一晚上睡觉居然第一次没有关灯,还好银月一直守在我身边,噩噩浑浑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刘越武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我们眼前,似乎慕寒止身上真的有什么秘密,我们稍微有些接近就会有人千方百计阻止。
  赶到局里楚天启又比我来的早,他指着解剖台告诉我刘越武的尸体已经送来,我问他无名女尸的拼凑进行的怎么样,他说进展还算顺利,如果不出意外再给他十五天时间能完全拼凑出来。
  对于他的进度我很满意,叮嘱他抓紧时间,然后换了衣服对刘越武进行尸检,到中午的时候鉴定初步完成,洗手的时候看见云杜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我出来立刻站起来。
  “你来的正好,刘越武的尸检我刚做完,给你说一下具体情况。”我擦拭着说对她说。
  “你先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云杜若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云杜若带我去了办公室,进去后让我把门关上,看了看我郑重其事的问。
  “你昨晚在五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在楼梯口听见有弹珠的声音,然后听见小孩对我说话,就是我之前在居民楼看见的那个小孩,然后他转过身脸根本不是人脸,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形容。”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毛骨悚然不明白云杜若再问我一次是什么意思。“然后我想逃离那个地方,转身看见红衣女人就站在我身后,她用手抓住我,当时我头痛的要命就晕了过去,事情就是这样。”
  “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云杜若很认真的问。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编织一个出来骗你?”我一愣诧异的反问。
  云杜若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点击了播放键,把屏幕转到我这边。
  “这是昨晚刘越武坠落的地方,我们提取了附近的交通视频,可惜视频拍摄不到楼顶发生的事,不过……你自己看看吧。”
  云杜若说完习惯性双手环抱,我茫然的注视着屏幕里的画面,摄像头的角度是对着马路的,可刚好能拍摄到我上去的楼梯,很快我就看到我和云杜若以及韩煜分开后冲向楼顶。
  然后我停在五楼,摄像头太远因此画面上的人很小画质也不是太清楚,只能模糊的看见我背影,我指着画面告诉云杜若,就是在这里我遇到小孩和女人,云杜若的面色凝重,坐在椅子没有动,让我看下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
  我停留在画面中,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发现了墙角黑暗阴影中的小孩,我从模糊的画面中可以辨认我拿出弹珠的动作,然后我向前走蹲下去,应该是我把弹珠交给小孩,紧接着我向后惊慌失措的后退。
  我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应该撞到身后的红衣女人才对,我在画面中转身。
  可是……
  可是我身后什么都没有,视频中的我好像中了邪一般手舞足蹈,然后昏倒在地上,整个过程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我遇到的小孩和红衣女人,完全像是一个人自编自演的无声电影。
  我的嘴慢慢张起来,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屏幕中的画面里我看见在我昏迷后,一个女人从楼上下来,从我身边走过后下楼,消失在视频的画面中,没过多久云杜若和韩煜就赶到,他们发现躺在地上的我。
  “我……我真的看见了。”我对云杜若有些慌乱的说。
  “我也看见了,可谁能相信,谁愿意相信呢?”云杜若现在明显比我要沉稳。“如果我们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你还记得萧博文吗,我们只会成为第二个萧博文,以姜局的性格他会让你和我都停职的。”
  “可刘越武坠楼的时候,我们都看见出现在现场的女人和小孩,难道这些不说?”我诧异地问。
  “和案件有关的当然要说。”云杜若很严肃地看着我说。“至于和案件无关的或者无法证明的,最好不要说。”
  她是在提醒我,我知道云杜若让我提前看这视频是在帮我,一旦我一五一十把昨晚我看见的事汇报给姜山,等到姜山看完这盘视频后,他会认为我已经无法正常判断是非,和萧博文的结果一样,我会被认为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越是这样就越要搞清楚所有事的真相,否则我会一直陷入在里面出不来。”我点点头认同云杜若的建议。
  “真相就是有人不想我们接触慕寒止这个人,更不想我们翻查二十年前的案件。”云杜若直起身慎重的问。“刘越武的尸检结果是什么?”
  “刘越武尸检的结果身上无捆绑胁迫和拉扯的痕迹,直接死因是高处坠落造成全身多处骨折以及颅内损伤性出血。”我把结果简短详尽的说给她听。“就验尸结果,刘越武是主动上的楼顶,没有被胁迫。”
  云杜若听完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告诉我,昨晚她赶回现场,物证鉴证科当晚的现场勘探结果和我的验尸结果是吻合的,在现场找到女性和孩童的脚印,经过比对和慕寒止家中发现的脚印一致,系同一人留下的。
  而刘越武是先上的楼梯,女人和小孩出现在他身后,而在现场没有争斗的痕迹,云杜若分析刘越武没有亲人,在给我们取到照片后,按道理是原路返回交给我们,对于他来说让慕寒止沉冤得雪是他最大的心愿,可他居然能折回到楼顶,而且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只有可能是一个原因,有比给我送照片还要重要的事。
  我记起在楼下听到的曲声,刘越武和慕寒止关系那么好,慕寒止的声音他一定不会忘记,就是那唱腔让刘越武想到了慕寒止,他一定很疑惑为什么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唱腔会再次出现,因为好奇所以他上楼顶一探究竟。
  从我们在楼下看见的情况很明显,刘越武在楼顶果真看见了小孩和红衣女人,我一直没有说慕寒止和慕晓轩,但实际上我心里很清楚也无法更正,那小孩和红衣女人应该就是慕寒止和慕晓轩。
  云杜若深吸一口气疑惑的说,如果真是慕寒止和慕晓轩,以她对刘越武的感情,又怎么会杀害刘越武呢,何况刘越武还是为了她。
  云杜若的话提醒了我,我让云杜若好好回想一下,刘越武在坠落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细细想想极其不平常,刘越武这话里面应该还有其他意思,但具体是指的什么,我和云杜若都无法在从他口中问出来。
  “刘越武只不过是一个给死人化妆的人,即便他和慕寒止关系好,可他并不知道什么,为什么他会死呢?”云杜若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地问。
  我看见放在云杜若办公桌上的档案,里面还夹着她昨晚从刘越武手中取回的半截照片,照片上只剩下一个女人和小孩的腿,上半身被撕开不知去向。
  “有人在我们之前进入慕寒止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拿,唯独拿走了相册,而刘越武在死之前要拿的也是慕寒止的照片。”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镇静地说。“似乎照片对有人极其的重要,有人不想让我们看见照片。”
  “拿走慕寒止家的相册我可以理解,或许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见的东西。”云杜若试图反驳我的观点。“可留在刘越武那里的照片从残留的部分看照片上只有慕寒止和慕晓轩,杀害刘越武的人为什么不想我们看见这张照片呢?”
  我重新看了看手里残缺的照片,眉头一皱。
  “或许我们想太多了,拿走慕寒止家相册和杀害刘越武,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见到慕寒止真正的样子,你好好想想,到现在,你见过真正的慕寒止吗?”
  云杜若从我手中接走残缺的照片,思索了半天也慢慢点点头,从婚纱店开始,我们所有对慕寒止的认识都停留在那张根据店员口述而描绘出的画像上,刘越武是和慕寒止关系最亲的人,他一定不会认错人的。
  刘越武二十年相安无事,可我们找到他后片刻的功夫就坠楼身亡在我们眼前,我细细回想这刘越武死前最后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谁!
  很显然刘越武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他的死只有一个原因,他知道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允许刘越武说出去。
  这是杀人灭口,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的凶杀案。
  可刘越武发现的秘密随着他的死亡也永远消失,我们刚接近一些的线索就这么断掉。
  “还有一个人。”云杜若忽然抬起头说。“刘越武在死去曾经提到,慕寒止除了和他关系亲外,还有一个是孤儿院的院长。”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门外有人敲门,进来的警员面色焦急。
  “云队,刚接到报警发生命案。”
  “你带人和物证鉴定科的同事先去勘察现场。”我看出云杜若现在的焦点和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慕寒止这个人的身上,警员走到门口,云杜若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命案发生在什么地方。”
  “孤儿院。”
  “……”我和云杜若不约而同看向警员,我有些惊讶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苏凤梅。”
  云杜若和我听完这个名字,顿时脸色凝重,刘越武提及的和慕寒止关系亲近的另一个人正是苏凤梅,我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人又比我们快一步,似乎打算掐断所有和慕寒止有关系的任何线索。
  希望孤儿收容所。
  站在孤儿院门口,我抬头去看上面的牌子,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还会回到孤儿院,虽然并不是我曾经呆过的地方,可我很能体会住在这里面的心情,我童年的记忆有一大部分是关于这里的。
  云杜若看我站在门口有些走神,问我怎么了,我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有些事过去了就不愿意提及。
  现场已经被封锁,孤儿院的护工带领我们去的地方是孤儿院后面一个单独的小楼,一共两层,一楼是办公室,二楼是院长苏凤梅住的地方。
  第一个发现的是给我们带路的护工,她叫耿琳,当晚她负责值班,我们被一道紧锁的铁门阻挡,问耿琳拿着钥匙,她说没有钥匙,我把手套拿出来戴上,问身旁的耿琳。
  “这道铁门一直没有打开过?”
  耿琳告诉我们,这里是孤儿院的办公区,白天的时候铁门是打开的,晚上苏凤梅住这里为了安全起见,每晚九点苏凤梅会准时锁上这道铁门,钥匙只有一把由苏凤梅亲自保管。
  “昨晚苏凤梅是什么时候回二楼的?”云杜若边戴手套边问。
  “苏院长的作息时间一向很规律,在视察完孩子们的房间后,就会回去,一般都是晚上九点钟,可是昨天下午苏院长好像有什么事,下午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回去,大概是三点的样子,因为是我值班,我坐的地方刚好能看见苏院长。”
  耿琳指着值班室对我们说,我看向她指的地方,是对面一楼的一个房间,窗户刚好对着这栋小楼的铁门。
  “这么说你是亲眼看见苏凤梅在下午三点回去,那有没有见到她再出来过?”云杜若认真地盘问。
  “没有出来过,因为当天有些文件需要苏院长签字,我以为她会出来,就一直等,结果到晚上我看见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打算直接送过去让她签,谁知道去的时候发现铁门已经锁上了。”耿琳点点头样子很确定。
  “那你有没有看见有其他人进去过?或者在铁门锁之后有人出来过?”云杜若继续问。
  “没有,孤儿院晚上会锁大门,有人进来我一定会知道。”耿琳很确定的摇头回答。“而且苏院长住的地方这道铁门开关有很大的声音,真有人进出我不用看,听也能听到。”
  “就是说除了苏凤梅外,你肯定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我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苏凤梅死亡的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耿琳好奇地问。
  耿琳抬手指着上面,表情有些恐慌,我和云杜若顺着她的手指抬头,耿琳指的地方是二楼的窗户,细细的小雨一直没有停过,风雨摇曳着旁边的树枝刚好遮挡在窗户前面,透过树枝的间隙,我们看见窗户被窗帘所遮挡,但在没有完全闭合的缝隙中,个女人正闭目坐在窗前。
  耿琳告诉我们那就是苏凤梅,昨晚半夜耿琳检查孩子房间的时候,就发现苏凤梅这样坐在窗前,当时她以为苏凤梅是在想事情,就没有放心上,可今早耿琳交接班的时候还看见苏凤梅这样坐着,而且连姿势都没改变一下。
  耿琳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往苏凤梅房间打电话,但苏凤梅明明就坐在房间里,可她并不接电话,好像没听到一样,她去楼下大声喊苏凤梅,发现她依旧一动不动,耿琳很奇怪苏凤梅从来不化妆,可发现窗前的苏凤梅居然画了口红,喊叫了半天苏凤梅没有动静后,耿琳往前走了几步到楼下的花园。
  抬头才看见苏凤梅根本不是画口红,而是嘴角留出的鲜血,这才知道出事了打电话报警。
  我留意到耿琳说的花园,里面有一双脚印,昨晚一直在下雨,花园变得很泥泞,踩上去会留下很清晰的脚印,云杜若也注意到这一点,让旁边的警员连同楼下的花园一起封锁,并通知物证科的人检查花园里看看有没有发现。
  技术科的同事小心翼翼打开铁门,果真如果耿琳说的那样,轻微的推动铁门也发出巨大的声响,老远都能听见,如果昨晚真有人进去过,耿琳一定会知道。
  苏凤梅的房间被打开,房间里很整洁和简单,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现场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云杜若打开灯,苏凤梅背对着我们坐在窗前,云杜若慢慢蹲下身体看着地板。
  房间的地板很干净,看的出苏凤梅是一个很爱整洁的女人,我看看自己的脚底和身后,上楼的一路上都有沾着泥土湿湿的脚印,要到这里必须要经过一段黄泥路,昨晚就开始下雨,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脚上多少都会沾上泥土,这也是我们上楼能留下清晰脚印的原因。
  “房间里很干净?”云杜若大为不解地说。
  我也蹲下苏凤梅的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果昨晚有人进来杀害苏凤梅,那一定会在房间留下脚印,可是房间的地板上却什么也看不见,在我们上楼之前,通往苏凤梅房间的路也是干净的,那就意味着昨晚并没有人来过这里。
  鉴证科的同事开始在房间勘察现场取证,我和云杜若走到苏凤梅的身旁,她是闭着眼睛,样子很安详如同在熟睡,只是嘴被人用线缝合,但不是很随意的那种,我用镊子去看缝合的线头,很惊讶的发现这是医生惯用的缝合伤口打结的方式。
  我刚轻微触碰到苏凤梅,她直立的头突然向后九十度折过去,耷拉在椅子的靠背上,向钟摆般轻微的来回晃荡,闭合的眼皮也向上翻起,一双赤红充血的眼角露了出来,直愣愣盯着站在苏凤梅身后刚才半蹲的云杜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杜若都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上,我扶住她时感觉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等云杜若平息下来,我重新走回到苏凤梅身边,手触碰她的颈部确认。
  “看样子致死原因是颈椎断裂。”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楚天启,好奇的问。
  “你怎么也来了?”
  “天天拼凑无名女尸出来透口气,听说这里有命案发生,过来学习一下现场尸体鉴定。”楚天启很平静的回答。
  难得楚天启居然也会知道离开解剖室,这段时间一直让他负责无名女尸的拼凑,他没有半句怨言兢兢业业倒是一个法医的好料子。
  楚天启说的也没错,目测苏凤梅没有其他外伤,颈椎断裂导致瞬间死亡,云杜若起伏的胸口表明她现在还心神未定,刻意避开苏凤梅倒立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
  “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云杜若心有余悸的问。
  “凶手在折断她的颈椎后,眼部血管压力瞬间深高,导致眼部血管破裂出血,因此她的眼睛是红色的。”我看着云杜若回答。
  说完后我转向楚天启认真的对他说。
  “你既然来了就当是实践,这起命案你已经判断出死者致死原因,法医除了找出死因外,还需要通过这些死因反推和凶光有关的细节提供给侦破的人,你看看这起命案中,你还有什么发现?”
  “颈椎折断后靠颈部肌肉和韧带连接,头部应该是如同现在柔软无力,可苏凤梅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头部直立,可见凶手在折断苏凤梅颈椎后,又为其重新复位,有意摆放成端坐的姿态。”楚天启在仔细观察苏凤梅尸体后有条不紊地回答。“由此可见凶手对人体骨骼结构极其熟悉和了解,要瞬间折断颈椎需要很大的力气,凶手系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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