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龙凤配?阿拉耶识眼珠一转,嘻嘻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游龙戏凤》,我怎么把这么经典的搞笑黄梅戏忘了呢。”
  《游龙戏凤》又名《梅龙镇》,以喜剧的笔法描写明朝正德皇帝游历民间与民女李凤的爱情故事。当闻入九看过阿拉耶识的《游龙戏凤》戏文后,拍案惊奇,须臾又愁云满面。这戏文里有嘲讽皇帝的段子,他担心秦皇看了动怒,心中着实委决不下。紫蕊机灵,自告奋勇把脚本拿去给信王嬴允直看,请这位秦皇最宠的弟弟来裁决剧本的出路。紫蕊找到信王时,信王正为宣化城里日渐增多的灾民安置忧心忡忡,他正要出城指挥南军大营的军士们给灾民搭建临时棚屋。听说紫蕊来意后,摇头说他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不能亲自审看戏文。他跺脚说,“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这等闲情。既是天巫写的戏文,就算是骂了皇帝,陛下也不会怪罪。你们照着天巫说的做就对啦。”紫蕊得到这句话,心中万分欢喜。她是极爱这出戏文的,以前从来没想过可以在台上把故事演出来。她原来一直认为,只有舞姬和乐工才能登台献艺呢。
  未几,燕国太原王慕容恪携妻儿拜别秦皇回燕国大棘城。阿拉耶识没有公开去送行,她只是登上云良阁最高处,向城门方向翘首而立,目中饱含深情,默默祝福远去的人,黑纱遮住了她所有的感伤和心事。紫蕊一直沉浸在《游龙戏凤》的故事里难以自拔,为了故事里的李凤都哭过好几回了。阿拉耶识给紫蕊说了整整一天的戏,确保紫蕊能够按照她设想的场景、道具、服装等要求去做——其实,就是演一出传统话剧。话剧从西方传到中国不过100年而已,而紫蕊她们何其有幸,能在两千年前就接触到这样的优秀的表演艺术。
  奔向五湖四海
  自冬末到现在已入五月,秦国多地发生严重旱情,跑马大会所在的木兰围场一带更是连续四月滴雨未下,大片牧场干枯,直接影响到马群迁徙至围场。若马匹另去他处觅食,跑马大会就会被迫取消,无疑是秦国的奇耻大辱。满朝文武为旱情焦头烂额,朝廷已经拔了钱粮去各地赈灾,奈何路途遥远,需要各地先行在当地筹粮支应二个月,才能等到皇粮转运到位。这些救灾事体均有各地调出能员干吏筹措,眼前最棘手之事有二,一是京城宣化灾民的安置问题,二是胡夏的白匈奴受灾最重,牲口损失严重,如今专门派人来请求秦国救援草料和牛羊。他们所需的草料数量巨大,一时间筹措不及,况且蒙古草原和漠北一带也都受了灾,哪里有多余的干草调拨。秦廷派去督办此事的是木滑笥将军,他和胡夏的冒顿单于的儿子稽粥交好,如果因为干草筹措不够,稽粥也不会怎么为难他,要是换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目前,秦国境内各处受灾地方都在大巫祝下属的萨满带领下举办祈雨祭祀法会。犬戎、东胡、鲜卑、蒙古、白匈奴和羯人共同信奉萨满教,传说他们能够与神灵沟通、控制天气、治疗疾病、预言吉凶,犬戎秦国也视萨满为国教,每个将军出征都会带有萨满巫师军事占卜祈福(最古老的兵阴阳家),大巫祝享有国师的礼遇。秦国遭遇大旱后,大巫祝主动请缨去受灾地祈雨令赢少苍感到满意。受灾地祈雨过后,大巫祝将率领弟子在宣化举办盛大的祭天祈雨仪式,为秦国降下甘霖,让草原复苏。
  袭人和大管家也注意到了反常的天气变化,后园里的一池清泓如今消退下去十尺有余,就连井里的水也折了很多。如果干旱还会持续下去,恐怕府中各人都要减少用水量。管家和袭人商议府中要施行定额用水,连阿拉耶识每天的洗澡水也要受到限制。袭人为了此事来找阿拉耶识商量。
  天巫的房门掩着,袭人轻推门扇,发现阿拉耶识还在午睡就退了出来。到了晚膳时还不见天巫起身,袭人又一次来到天巫房中。她小心翼翼走到床沿,把幔帐撩开一条缝,阿拉耶识面朝里侧身卧着,竟是沉睡正酣。袭人放下幔帐退了出来,问外房伺候的使女天巫几时睡下的,回答说是午时刚过就歇下了,到现在也没醒。袭人吩咐下人把晚饭端到楼上来,她再亲自送进去叫醒天巫。
  隔着幔帐叫了几声不见动静,袭人不得不去推睡着的阿拉耶识,那知道床上人翻过身来却是府中一个叫春儿的使女,她穿着阿拉耶识的衣服,睡在阿拉耶识的床上。被叫醒后,春儿对此事竟然毫无记忆!
  袭人感觉不妙。她把春儿轰下床时,发现枕头旁放着一个大张纸卷,展开后是一副天巫描绘的图画。用细细的线条画了一个弯弯的月亮,月亮上坐着笑眯眯的天巫阿拉耶识,两条腿耷拉在月亮下晃荡,两手在脑袋两边齐齐比划了剪刀手,似乎是在笑世人“二到无穷大”。月亮下面,形象地画着两对男女,从服饰打扮上认得出一对是信王嬴允直和袭人,另一对是太原王慕容恪和他的王妃。阿拉耶识用Q版的风格绘出这张说明自己行藏的图画,抬头写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空白处还配上一首苏轼词《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天巫走了!
  消息一夜间传遍了宣化大街小巷。
  一支军队包围了天巫府,严禁任何人出入。天巫府全府上下笼罩愁云惨雾,男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议出路,女人们则哭哭啼啼,仿佛马上就会被朝廷的人拉去卖掉。管家、账房、外房内房的房头挤在袭人的屋内,想要问她讨个实信儿:到底天巫去了哪里?袭人也急眼了:师尊就只留下那张图画,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包围天巫府的不再是信王的南军,而是秦皇的宫廷卫戍部队郎卫,而信王自昨晚拿走那张图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就连袭人也和大家一样被困在府中,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最热闹的还是宣化的茶楼酒肆,如今的秦国就算大旱灾情也没有天巫的失踪更引人关注。一个神秘的外国女巫赤手空拳杀了残害女人的连环杀手,被秦皇聘为客卿半月就放了所有人的鸽子,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不带,留下一张神秘的图指示去处。是让人去寻她呢还是另有隐情?
  呃,楼主的脑袋昨天左边疼完了,今天右边接着疼。。。眼窝里面痛。。
  正式宣布,马上再出来一个家伙,然后偶的小说人物就算到齐了。
  此刻,宣化东市的润友茶楼上座无虚席,人人勾长脖子等待说书人何瘸腿登场。何瘸腿是楚国人,原来是跑江湖卖跌打药的,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更兼一张嘴巧舌如簧能把树上的鸟哄得下来。此人因在楚国诓骗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被打伤一条腿后流浪到秦国。秦国胡汉杂居,民风淳朴彪悍,全然不似南方人贪图安逸享受。江南人茶余饭后喜欢听支小曲,或是去书场听书,秦国人茶楼酒肆中竟然没有这些享受。何瘸腿脑子活泛,买了个会唱曲的丫头与他一起整日盘桓茶楼酒肆给人唱曲说书,一来二去名气大了,如今成了润友茶楼驻场说书人。他把南方市民喜欢的那一套消遣东西照搬过来,编唱淫靡小曲兼着一些言情故事,生意火爆之极。前一阵天巫杀连环杀手李文吉的事情就被他编成故事在茶楼演出,慕名而来的茶客挤爆棚。天巫悄然遁走之事传出后,人们不约而同涌向润友茶楼,都希望能在这里听到何瘸腿如何编排天巫的出走故事。润友茶楼放出话说,何瘸腿有宫廷传出的内幕消息,关于天巫的去向他会在书里说给大家听。消息传出后,好事者早早跑到润友茶楼占座,润友把茶水费提高了三倍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座位。
  午时刚过,何瘸腿还没有出场,润友茶楼里已经挤得人山人海。二楼的贵宾雅座上却还有空余之地,有茶客欲挤上去被伙计拦下,因为上面已经被贵人定下了。申牌时分,二楼的雅间陆续来了人。当先两个人一身犬戎贵人打扮,青年白面无须,头戴冲天冠,着紫红团花锦袍,看着极有精神。年老的那位留着犬戎人传统的垂耳小辫,蓄棕黄络腮胡子,穿赭色素缎锦袍,右手大拇指上戴硕大的白玉镶金扳指,显得极有威严。这一群被引到楼上雅间正对说书台的绝好位置坐下,伙计点头哈腰伺候着。他们一坐下,二楼看着就坐满了,只在稍偏的地方还有一张空席位。
  楼下门口挤进一个衣着粗鄙的小厮,穿戴着顶灰色包头帕子,靛蓝粗麻布短打衣服,十足是乡下小子,偏生还貌丑无比,左眼猩红癞疤眼,右侧脸上从额角到颧骨还有一大片青灰色太田痣,看着就十分碍眼。茶楼伙计忙把他向外推,“出去出去,乡巴佬,这等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年轻乡巴佬梗着脖子嚷嚷:“别看我是漠北来的就欺负人。我可是你们的贵客。”
  伙计翻着白眼,“就你这样的也算贵客,我还是王爷呢。”这话一出口,二楼正中那一票犬戎贵人同时抽了抽鼻子,有贵人的随从立时站起朝正在推搡乡巴佬的伙计怒道,“你满口胡柴什么!时辰已经到了,还不快点开始却尽在那里罗唣。”
  伙计立刻陪上笑脸,“何爷他为了今天说书,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估计就快好了,请几位爷稍等稍等。我这就去催。”说完转身就要去后堂,却被一样黄澄澄的东西晃了眼,只见那乡巴佬手捏一块小金子,抬着下巴得意地说,“认识它吗?”
  伙计马上显了痴呆相,咽了口唾沫点头。
  “小子,我告诉你以后不要以貌取人。楼上那个空位就是小爷我定下的,去,给我煮壶好茶送到楼上,这块金子就是你的。”
  伙计忙不迭地应了,接过金子飘飘然地往后堂去。乡巴佬大大方方地上楼朝那唯一的空席位走去,刚一坐定,冷不丁发现有人跟他并排在桌前坐下了。那人面容清俊秀雅,一袭右衽黑领白绸衣衫更增他隽永怡然之气,乃是一贵介公子。他脸上浮动隐隐笑意,泰然自若地望着乡巴佬。后者的癞疤眼跳了跳,嬉皮笑脸地问公子,“你就是这座位的正主儿吧。我想借你定的贵座听说书,若你有意见咱们好说好商量。不如今日这茶钱我会了,再奉送一锭金子赔礼,你看可好?”
  “不好。”贵介公子依旧微微笑,一副不怒不恼的样子。
  乡巴佬反倒愣了,以为他嫌少,“那你想要多少?”
  “我不要钱,只要你还我位子。”
  原来不同意借他座位,乡巴佬一时有些尴尬,正待有所动作,却贵介公子又哂笑道,“你既是向我借座位,就该依主客之礼,如今你一人霸了整张桌子,是叫我坐旁边吗?”乡巴佬低头一看,自己一屁股坐在正中,桌子就成他一个人的了,那正主连个茶杯都没地方搁。遂厚了面皮,往旁边给正主挪了个位置出来。
  @The1968 2720楼 2013-11-30 21:03:00
  瘸腿哥,你在哪里啊?该出场了吧?还是被秦皇逮着了呢?。。。欲知后事,你懂的!呵呵。。。。。。。等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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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意思,我看不懂呢
  嘻嘻,隆重登场
  茶楼伙计端了壶上好的茶过来,发现二人挤在一处坐着,便知有人冒了位子。伙计搓着手,一双眼睛在乡巴佬和贵介公子脸上瞅来瞅去,“呃,请问您二位谁是慈心公子?”
  乡巴佬立时瞪大癞疤眼,指着刚登上说书台的何瘸腿,不耐道:“慈心就是我们二位。何瘸腿要开始了,你却在这里啰嗦扰我们听书。你快让开,这里不用你伺候,赏钱一份也不会少你的。”见一旁的贵介公子嘴角噙着笑意不说话,伙计也知趣,往桌上多摆了一个茶杯就溜了。
  何瘸腿很能扯,开口咬定天巫不是海外中国之人,而是月宫下凡的谪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自然举座皆惊。何瘸腿得意洋洋地从作为上方扯下一块白布,上面画着一个女子坐在弯弯的月亮上,笑嘻嘻看着地上的两对男女——正是仿造天巫阿拉耶识的图画而成,只是笔法和阿拉耶识的Q版可爱卡通风格完全两样。
  “这幅画就是天巫离开前留下的,是我花了大价钱找宫里人描画一幅。你们看这画还不易明白,天巫留在上面的诗才是点睛之作。”画上果然有几行字迹。茶楼诸人涌起一阵骚动,均想凑前来读那首诗。何瘸腿忙着人拦住想上台的人,“诸位且慢,待我一一为大家分说。”人群这才平静下来,眼巴巴望着何瘸腿。那名叫慈心的贵介公子本来正襟危坐,浑不似其他人那般着紧于天巫来头,只是轻啜香茗,闲看楼下众生相,此时听得画上的蝇头小字乃是天巫离去时所写之诗,这才收敛了笑容凝神看向何瘸腿。
  “各位,天巫之作《虞美人》唱作俱佳,早已是传世之作,把赵国神女董秋滢都压了一头,实在长我秦国脸面。可是,今番天巫离去时所作之诗堪称今古绝唱,此诗既出,天下之诗——废矣!”何瘸腿摇头晃脑道,勾得一些性急之人直拍桌子。不得不说,何瘸腿是个吊胃口的高人,依旧不疾不徐卖关子,“莫急莫急,等下我把诗念诵一遍之后,诸位就知道我所言非虚,天巫说她来自中国是托辞,月宫仙子才是她真身!”
  @冰舞红菱 2730楼 2013-11-30 23:26:00
  感觉柏素云有楼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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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那些心理咨询的个案都是真实的案例,没有楼主的经历,心理学这块写不出来啊。。
  大半夜的给断网了
  茶楼众人更加激动,纷纷催促何瘸腿快念,有人不顾伙计阻拦要硬行闯到一二楼之间的说书台上了。何瘸腿见此情景才开始念那首《明月几时有》,上下阙词念完,人人尽显悠然陶醉之色,偌大茶楼里清寂无声,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清。念诗的何瘸腿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他自诩见多识广,来自才子辈出的江南,自来轻视北方士人不动风雅,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
  满座只有一人不为所动,相反露出局促不安之态,就是二楼的乡巴佬了。每次偷人诗作,她都有做贼心虚之感。没错,这粗鄙乡巴佬就是天巫阿拉耶识所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慈心公子反复吟咏这一句,意色悠然,惘然喟叹:“此诗乃天巫仙心脱化,逸怀浩气,空灵蕴藉超然乎尘垢之外。‘我欲乘风归去’,伊人已杳杳,我等凡夫终究无缘。”
  堂中众人沉默许久,连听说书的事都忘了。二楼的犬戎贵人的随从出声提醒何瘸腿,大家才从诗意中回神。于是何瘸腿继续卖弄他的天巫故事,不过接下来的演绎就让阿拉耶识听得如坐针毡。秦皇、信王为了得到方术而高看天巫一眼的行为,被他放大了数倍,直接被他勾勒成秦皇、信王、慕容恪与天巫的多角恋。说什么人天相恋触犯天条,天巫本来是被贬下凡的谪仙,连环杀手李文吉就是她该当要过的一个劫数。天巫虽然杀了李文吉为民除害,但被他破了身子,自然无缘嫁入皇家。虽然秦皇给给诸多封赏,可是天巫一则因此伤情,二则劫难已过,便被召回月宫了。
  阿拉耶识装扮的乡巴佬听到最后已经把上身趴在桌子上,眼神呆滞,有气无力地在下面接嘴:“忽悠,你接着忽悠。如此诋毁皇帝和皇家,当心被割了舌头;天巫天上有知,定会打个天雷劈了你。”
  乡巴佬的言行早被慈心看在眼里。他原以为这个粗野小子就是一喜欢寻奇猎艳的混混,他冒用自己座位时,自己就站在他身后,把一切看了个正着。因见他说话有趣,便没有同他计较。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不被那些艳情故事所动,反而一副看不上的样子,却有些让慈心另眼相看。慈心暗道:“此人外表粗鄙不堪,然竟不似俗人。”正自想着心事,却见乡巴佬摸出一锭金子摆在桌面,朝他一拱手,说声告辞,起身就奔楼下而去。心中一动,刚想说点什么,他人已经到了楼下,三转两转就消失无踪。慈心不觉怅然若失,暗想江湖中奇人异士众多,若无识人慧眼便会失之交臂。自己其实和茶楼伙计一样,惯会以貌取人,碰不到天巫,奇人认作村夫,福薄缘浅都源出知见浅陋。这番出来游历定然要潜心磨炼,方能有所获益啊。
  阿拉耶识出茶楼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宣化街头。她确信无人会认出她,因为她现在丑得连自家的狗都认不出来。她每日表面去云良阁找紫蕊玩耍,实则借机摆脱紫蕊等人好去药铺和杂货店寻找化妆所需材料。阿拉耶识用鱼鳔、猪皮胶和牛板筋等物制成了贴在脸上的肉红色癞疤和青灰色太田痣,把眉毛瞄得又粗又黑,为了达到丑陋效果,还不惜把眉毛后半段剔去,长而弯翘的眼睫毛也剪掉了。对于美貌女生来说,这个牺牲很大的。阿拉耶识还有更绝的,用金叶子剪出一块舌形的拌舌塞在舌头下,两边用金丝固定在牙槽上,这样说话声音就低沉许多,还带点大舌头,任谁也听不出是女人。这是跟成都的峨眉电影厂的化妆师学的技巧,想不到一时好奇学的东西真的排上用场。
  阿拉耶识用催眠术迷倒使女后,给使女穿上天巫的衣服,自己却穿上男仆们进府后换掉的旧衣服,扮成一个外来进府送货的小厮,大摇大摆地出府。她料定秦皇不会放过她,肯定会出城追寻。他们以为阿拉耶识会在第一时间逃出城,她偏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找了间客栈住下,先在宣化城里住几天,等追捕的人以为她已经逃远,放松警惕后再走不迟。
  在客栈住下的第二天,中尉府马大人的手下来客栈盘问客人。中尉的人在搜寻连环杀手时得到过阿拉耶识的指点,盘问搜查得很细致,不愧是她的好学生。不过早料到秦军城外找不着会有搜寻城内这一招,她有所准备。中尉府秦军从下等大通铺查起,然后是地字号房间。一名秦军头目问点掌柜这几日有没有可疑的人入住,比如说话娘娘腔、走路扭捏之人,或者行为举动不符合身份,这些都是可疑之人,要掌柜仔细回想。掌柜略一思索,便说有个漠北来的乡下人明明穿的很普通,却好像有钱人一样,住了店里最贵的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可疑?秦军头目一听立刻要掌柜的带他去找人。这番对话恰好被刚从茅房出来的阿拉耶识听到,吓了一跳,心道糟糕:百密一疏。自己穿得如此穷酸却住在天字号上房里怎不令人生疑?女人都爱清洁,对于住宿更是挑剔,全是因为这固有的业力习气,不自觉竟成了整个出逃计划的漏洞。眼见掌柜领了军头去了天字号房,阿拉耶识想干脆躲出去一阵,等秦军走了再回来退房。秦军搜索的重点是女客,不会一直盯着男客不放。她对自己的化妆有信心。
  正要猫腰溜出客栈,冷不防有人轻拍她的肩头,她打个激灵转过头,发现是下午润友茶楼一起听说书的慈心公子。慈心微笑作揖,喜道:“小兄弟,我们也算是有缘,居然住在同一家客栈。”
  阿拉耶识一时语塞,抬眼看到掌柜和军头正站在自己房门口敲门,紧张之下敷衍说,“好巧,又碰到你。”然后转身要往外走,哪知又被慈心一把伸手拦住,递来一锭金子,“别忙走小兄弟,这东西还给你。我说了不需要的。”阿拉耶识张口结舌,正在推辞,不料掌柜的眼尖,一眼看到阿拉耶识在楼下便打起招呼:“他在那里。”军头闻言立刻下楼往他们这边来。
  阿拉耶识只得收起金子。军头长相精明,眼睛在阿拉耶识身上来回打量,“你就是漠北来的乡下人。”
  阿拉耶识点头。
  “看你穿着如此寒酸,却住着这里最好的上房。钱从哪里来?”军头意味深长地问。
  阿拉耶识急中生智亮出手心里的那锭金子,“小的是漠北人从小好赌。在宣化城里赌色子赢了这位公子的钱,这金子就是他欠我的赌债。我住在这里就是怕他跑了不还钱。”说完指了指身旁的慈心,后者初时惊愕,阿拉耶识眼光灼灼地看向他,含了一丝祈求。他便做出无奈苦笑,“军爷,这位小兄弟手气实在是好,我已经输给他五两金了。”
  军头见慈心这般说,就信了几分。沉吟之下又问,“你二人俱是昨日外地来的,入城路上有没见过独行的女子,尤其是蒙面的?”
  阿拉耶识和慈心都摇摇头。“军爷,你们是在找天巫吗?”阿拉耶识问道。
  军头不由看了一眼阿拉耶识,奇道,“你一个刚来的外地人,怎地知道此事?”
  “不是我好打听,今日下午我找这位公子要债跟到润友茶楼,正好听了何瘸腿在说书,说的就是天巫出走的事情呢。那何瘸腿好本事,手里有皇宫里带出来的天巫的画,还说天巫的来历去向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要是去问他,肯定能得到点有用的。”阿拉耶识灵机一动,想到那何瘸腿嘴巴实在欠抽,便给他点教训。再说,搞乱秦军的信息,也有助于她逃离。
  军头精神大振,忙带了人直扑润友茶楼。慈心拿眼看了看阿拉耶识,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对她公然撒谎不做计较。阿拉耶识回了一个笑脸算作答谢,解释说,“我只是看不惯何瘸腿拿一个女人的私事大做文章,背后毁人清誉。”
  慈心会心一笑,道,“下午的说书确实低俗了些,但那首诗是极好的,我到现在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阿拉耶识对他嘿嘿一笑,“确实可称古往今来对月抒怀第一诗。皓月当空,美人千里,诗人遗世而独立,其意境孤高旷远,却又以极富人情味的祝福结尾,叫人又喜又忧,如同天上明月捉摸不定。”说完,轻风儿般出了客栈。
  真乃妙人!慈心怔忪间竟自失了神。
  初更时分,来喜客栈天字号甲房中慈心公子正挑灯夜读《春秋》,手中卷册被翻得哗哗作响,文章却没有读进几个,脑子中满是今日在润友茶楼听到的天巫之诗《明月几时有》。和这首飘逸仙诗相比,春秋笔法就显得太沉重,在旅途中读来就不甚有趣了。踌躇半响后,索性运笔在书简的反面把天巫的诗誊写一遍,写完后还觉得不够,又在上面画了一轮圆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还有一句他也没忘写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瘸腿说,月亮下那两对璧人是秦国信王嬴允直和天巫弟子袭人,和燕国太原王慕容恪与王妃雀儿郡主。祝福弟子袭人和信王配成对是天巫心意,可是慕容恪和王妃本就是世人称羡的神仙眷属,在这画里祝他们配成双不是有点画蛇添足吗?这天巫可真有意思,她的想法让人猜不透。
  房外传来敲门声,慈心以为是小二送热水来,头也不抬说:“进来!”门开后不见小二说话,灯光忽被被遮住,抬眼竟是日间那丑陋小厮。
  心头一喜,慈心立刻起身招呼,对方点点头,斜睨双眼看他手中卷册,“看什么书呢?”慈心忙把简册合拢,摇头说没看什么。丑小厮正是阿拉耶识所扮,她故意探过身道,“书简拿反了——咦,在看春秋啊。”
  “你也认得是春秋?”慈心奇道,他原以为丑小厮不过识文断字而已,下午那番品评《明月几时有》的话可能是从茶楼里拾人牙慧,不料这丑陋粗鄙之人光看卷在外面的几行字就知道是《春秋》,此人定然饱学多识,不由得对她更增几分好奇。
  只听小厮撇嘴答道,“春秋啊,不过就是东周那几个诸侯你来我往那点事儿,有什么好看的。”
  慈心本极推崇孔子所作之春秋,听丑小厮言语中多有轻慢顿生不悦,“小兄弟此言差矣,读书人多把春秋当鲁国史书,均是不识孔子真意,此文中自有经世治国之韬略。孟子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一个公子哥竟能看出春秋中的孔子思想,阿拉耶识心头咯噔一下:此人到有些见识。儒学发展到明清讲心学,只不知道此子心性如何?我且试试他的根底。因此故意激他,“经世治国之道乃肉食者所谋,我本乡野村夫,自然读之无用;你这公子哥不事产业倒有闲功夫来秦国周游,想来也不是什么官家人。熟读春秋,胸中纵有千壑却又待怎地?”
  慈心面有惭色,“小兄弟教训得是。慈心也是一介凡夫,只因家中世代行商遭官家看轻,从小便立志求那经世治国之术,待著书立说增我世家脸面。我不顾家人劝阻,抛下家中产业各处周游,现在想来不甚妥当。只是求治国之道谈何容易,古之先贤尚须上下求索,我等升斗小民理应务实为先。”
  阿拉耶识心中嘀咕:这小子也太受教了,不过试他一试,他就开展自我批判了,害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拜访慈心目的在于试探他对于日间她撒谎的反应,预备趁他不注意时把他给催眠后洗脑的。当下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盘问慈心哪里人士,做何营生,从何来,欲往何处?
  这盘问来得突兀,慈心虽不解其意,但也老实答了。他是山西大同人氏,家中世代行商,主营药材、米粮和布帛绸缎,产业遍及汉、楚、赵三国,是晋中有名商贾。因家中为分家闹纠纷,他心中烦闷便向母亲告假三月外出周游散心。本欲先往楚国江南一游,路过秦境为中国天巫所作《虞美人》曲子打动,又知道天巫身怀异术,不免起了寻访之心。谁知到了宣化天巫就离开了,着实让他惆怅。
  原来是个出外悠游的富家子弟,人也颇为老实,应该和秦国官贵没有往来。如此,阿拉耶识也不愿多生枝节去催眠他,免得他醒来后反而起疑。于是阿拉耶识假意说因慈心退回金子白请他的客,因此心中不安特来感谢,云云。与慈心一通虚情假意的客套后,阿拉耶识便回房歇息。
  一直在忙工作
  日间她将金子换了些散钱,本想去马市买马代步,转念想到一个乡下穷酸小子公然骑马招摇,不是自己找事吗,遂决定出城后再做打算。第二天一早,阿拉耶识就结了房钱直奔城外。出城时,果然有官兵盘查过往人等,女人都被拉着一一与天巫的画像核对。阿拉耶识不仅腹诽:蠢材,还用核对么,这些女人那身材那气质一看就不像我嘛,我大摇大摆出城你们都没反应。
  出得宣化就紧奔往汉国去的大路。阿拉耶识本有些犹豫到底去不去汉国平定看望唐全一家,但昨晚探听到慈心今天也要动身去楚国,遂临时改了主意。她可不想路上碰到熟人。已是五月中旬,天气渐热,阿拉耶识走得口渴却不见路边有歇脚的店家。来秦国时也走的这条道,记得路上有很多水沟,山上也不断有溪水淌下,怎地现在路边草木萎靡,林中死气沉沉。是了,听紫蕊说过今年大旱,秦国到处举办祈雨祭祀法会,难怪山涧没有一滴水。阿拉耶识只带了一包干粮,因嫌沉重没有带水囊,本以为水是大自然的恩赐随处可得,现今知道老天翻脸的厉害。正在口干舌燥之际,发现前头有家农户,不由笑逐颜开。
  走进农舍听到一阵驴子嘶叫,原来因为干旱人畜饮水困难,农人只好杀了驴子减轻负担,反正牲畜也得渴死,还不如杀了卖钱。农人磨刀赫赫,那驴子被栓在石磨上一声声嘶鸣,好像这畜生也有灵性,知道主人要结果它的性命。阿拉耶识跟主人讨水喝,主人面有难色。阿拉耶识心中明白,摸出几个大钱递给主人,“主人家,行个方便。我只喝几口,这是买水的钱。”主人见状忙摇头道,“客人误会了,不是我小气,实在因这水是从十里外的牛打滚的泥塘里舀来的,有牛骚气,用来待客不是礼数。”

  农人质朴让人感动,阿拉耶识怎好嫌弃,忙说不妨事,自己也是乡下出身不挑剔。于是农人捧出一碗颜色污浊的泥水递给阿拉耶识。原以为就算是有牛骚味也还是水,牛奶还有牛骚味呢,哪知是这等黄绿颜色,直如痢疾患者拉出的肠液。方才说过大话不嫌弃,现在后悔来不及,阿拉耶识闭住呼吸,硬着头皮勉强吞下一口,在农人殷殷注视下,不得已又吞了一口。胃里马上翻江倒海,阿拉耶识跑一边去捂着嘴,好一阵干呕才缓过来。她这里犯恶心,那挨宰的驴子却看得直舔舌头,它也是口渴难耐。心中一动,转身问农人卖不卖驴子,农人愣道:“现今牲口都卖不出去,哪有水给它喝。就算能耐过干旱,入秋后也没有粮食吃啦。今春滴雨不下,地里的秧苗都枯死了……哎,惨哟,再过得几日,全村人都要出门讨饭去。”阿拉耶识听他说的凄凉,心下怃然,默默递给农人一小块碎金子,坚持要把驴子买下。农人既惊又喜。阿拉耶识把碗中的水都给驴子喝了,那畜生兴奋得大眼睛忽闪忽闪,把大脑袋在阿拉耶识身上蹭表示亲昵。阿拉耶识爱怜地抚摸它因脱水变得粗糙的毛皮,“你可真有福气,这水可是连人都喝不上呢。”
  在农家院子里骑着毛驴适应了一阵,发现骑乘要领和骑马差不多,只是驴子小跑比马慢多了。骑着毛驴总算省下力气和汗水,否则更要口渴。阿拉耶识一路上都在寻找水源却一无所获。人困驴乏之时,坐在一颗古树下歇脚。古树弥撒的枝叶遮住毒辣日头,阿拉耶识煽动衣襟扇凉,一边打量这处山坳。老远看见这里绿树成荫,以为下面必有泉水,走近看地表干涸龟裂和别处无二。感觉凉快后,阿拉耶识发现毛驴不见了,慌忙中四处寻找,好在那畜生正在不远处嚼吃干草叶。靠近毛驴时脚下踩空,身子陷入一个地陷的空洞,只觉脚上一阵阴凉,扒开覆土后果然有脸盆大一泓浅浅水坑。阿拉耶识喜不自禁,还真是头有福气的毛驴,竟带她找到水源。
  吃饱喝足,一人一驴重又上路。天色将晚之时,路边有了卖吃食和茶水的店家,估摸快到一处城镇了。店家给阿拉耶识煮碗价值五十文钱的面条,因为天旱不仅粮食涨价就连水也是要收钱的。古时的货币制度落后,金子、铜钱都不利于携带。阿拉耶识身上一共只带了五两金子,已经花去三两。她原来的主意打得好,不带多的钱,碰到有人的地方不讨饭就“抢劫”,抢劫的武器自然是她炉火纯青的催眠术。劫富济贫,路遇坏人或者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就劫上一劫。
  店里又进了一拨人,看打扮是秦国官差,可是却被一个装束奇特的女子号令。一行人押着十来个犯人来店中打尖,四个官差和那女子坐了店中上首,犯人则被驱赶到一处,用绳子团团捆好。阿拉耶识好奇心起,不免多看那女子几眼。女子二十多岁,长相还算端正,就是眉毛粗黑,总是圆睁双眼,看上去带了一丝骄横之色。她衣饰古怪,大热天戴顶奇怪高帽,胸前挂一面镜子,裙子上垂着五颜六色彩条,手持一面下端穿着数个铁环的扁状皮鼓。装束虽然奇特,但阿拉耶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女子把手中皮鼓轻摇两下后放在桌上,这个动作提醒了阿拉耶识,是跳大神的萨满!
  她应该早料到的,秦汉时代尚未有成形的宗教,道家还只是一种求仙炼丹的方术,佛教还没传进来,这时的人信的是原始宗教——萨满。萨满不是一个有完整教义和哲学体系的宗教,只是有一些仪轨。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崇尚自然神力。他们通过神灵附体来传达神谕,或者是手舞足蹈、唱歌、击鼓来达到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当萨满巫师失语、昏迷时就表示下神了。信仰缺乏的古代,萨满很吃得开,尤其在北方民族中更加盛行。是呀,紫蕊不是说过萨满大巫祝带着弟子在发生旱灾的地区祈雨么。这个女子肯定是大巫祝的弟子之一,只是她为何会与押送人犯的官差在一起呢。
  阿拉耶识悄悄问邻座的人,那人压低声音告诉她,这些都是从各地监牢里提出来的犯人,他们是用来在祈雨祭祀上献祭的人牲。活人祭祀?阿拉耶识脸色惊变,活人祭祀自商朝后不是被废止了吗?邻座见阿拉耶识一脸迷茫,解释说无论是犬戎贵族还是华夏遗老都信奉萨满,用活人祭祀是犬戎权臣听从大巫祝的建议,向秦皇请准的。这次大旱百年不遇,而今年又是三年一届的跑马大会,朝廷十分重视上天征兆。大巫祝说要用活人的眼泪来祭祀才可唤回大地母神的泉水。萨满巫师们在各地举办祈雨祭祀时,每地杀十个大人,一对童男童女。把人用细竹条捆好,一刀刀地剐身上的肉,人牲越是痛苦流泪就越是吉利,表示会下大雨。如此惨无人道的凌迟献祭之法让阿拉耶识心胆俱寒,她心想,秦国以法家治国,对人民毫无仁慈可言,所犯暴行还披着为国为民的外衣,比起赵国石虎赤裸裸的掠夺和残杀,更觉得阴损。赢少苍啊赢少苍,你果然是块暴君的好材料!
  后面更点搞笑的
  被捆在一起的犯人有男有女,里面还有个五六岁的男孩正在哭嚎,因为口渴嗓音已经嘶哑。犯人们个个不成人形,脸色灰败颓唐好似大限将到的死人。一个女犯拼尽力气哀求给孩子一口水喝,官差等人毫无所动。阿拉耶识再也坐不住,给那哭号的孩子送去自己那碗面条。孩子和母亲的手都被牢牢捆住,阿拉耶识只能亲手喂那孩子,孩子吃得狼吞虎咽,母亲噙着泪水不住道谢,说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其他囚犯见了,不敢奢求其他,只低泣哀求阿拉耶识给口水喝。
  阿拉耶识请求官差给这些囚犯水喝却遭到白眼,女萨满巫师冷嘲热讽那些贱民不知好歹,给点吃的就不错了还奢望比油还金贵的水喝。无奈之下阿拉耶识请求店家给他们一些水,店家却要收一千个大钱的高价,“你可怜犯人给水喝我不管,我这店里水缸的水也不多,你买走了我还怎么做生意?”阿拉耶识身上只有两块一两的金子,拿出其中一两来给店家,“水我都买了,多的钱你煮锅面条给他们吃。”店家一见金子双眼放光,连忙进屋忙活去了。
  阿拉耶识用木瓢舀了清水给囚犯们送去,因犯人都被困了手脚,只得一一的喂。官差见阿拉耶识对这般囚犯如此关照均感诧异,但也没有出面干涉。女萨满看得眼睛发红,此时水比油贵,他们喝水也要算这价钱,眼见阿拉耶识用一块金子买了所有的水心头火起。她撩拨那四个官差说,“哪里来的丑八怪,一身穷酸却揣着金子,莫不是偷来的?”几个官差听她这么提示,都觉得有点道理:“这个穷小子不仅身揣金子,还对一拨囚犯这么大方,这不是太反常了吗?几个人齐虎虎站起向正蹲在地上给囚犯喂水的阿拉耶识走去。
  这次大旱百年不遇,而今年又是三年一届的跑马大会,朝廷十分重视上天征兆。大巫祝说要用活人的眼泪来祭祀才可唤回大地母神的泉水。萨满巫师们在各地举办祈雨祭祀时,每地杀十个大人,一对童男童女。把人用细竹条捆好,一刀刀地剐身上的肉,人牲越是痛苦流泪就越是吉利,表示会下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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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是楼主参考人类学大师詹姆斯·乔治·弗雷泽【英】的人类宗教和巫术起源的论著写的,不是信口开河的。
  “你这小子是什么人?身上金子从何而来?”
  “我叫大牛,这金子是一个有钱公子在赌场输给我的。”阿拉耶识头也不抬继续给囚犯喂水。
  “赌场里嬴的?看你这丑八怪的龌龊样子,赌场都不会让你进门。我看八成是偷来的!”女萨满跟出来阴阳怪气帮腔。
  阿拉耶识轻蔑地瞥了眼骄横的女萨满,“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不要诬陷好人。”
  “我诬陷你?”女萨满因被大巫祝派到当地主持祈雨之故,所到之处无不被官吏奉承,哪里见过一个穷丑鬼如此轻慢于她,当下勃然大怒,抬手就打掉了阿拉耶识手中的水瓢,清水洒了一地。因白天求水饮水艰难之故,阿拉耶识大为心痛,蹭地从地上站起怒斥:“你这巫婆不讲道理,我出钱买的水,你凭什么泼了?你赔我的水!”
  女萨满见阿拉耶识还击,心中更加来气,“你这丑八怪看着就不像好人!”对几个官差喝道,“你们还不快动手,放过贼人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几个官差被这一声呵斥提起神头,几双手同时往阿拉耶识身上招呼。
  “住手!”有人院外怒喝,话音刚落,一位公子从马上翻身而下,挺立在院子中央,其人眉眼清俊秀雅,一袭白衣在晚风中飘拂,好一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阿拉耶识一眼认得正是慈心,不知他怎地也到了此处。慈心朝官差做个揖礼,“这位小兄弟不是窃贼,输钱给他的正是在下。”他转向阿拉耶识,“大牛兄弟,你也太大大咧咧了,我还欠着你一两金子没给呢。”说完从广袖中拿出一两金子递到阿拉耶识面前。
  这下变故突生,几个官差一时尴尬之极,不约而同松了手。阿拉耶识老实不客气接过金子塞进怀里,“你来得正好,否则要被萨满抓去当人牲了。”
  @冰舞红菱 2781楼 2013-12-02 23:18:00
  凌迟祭祀,好恐怖。对赢少仓的好感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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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之前对嬴少苍还有好感啊?
  慈心好看的眉毛轻轻上挑,转头对女萨满道,“这位是大巫祝的弟子吧?我们大同余家的同济商号与大巫祝是多年的交情,年年都有过奉献。还请萨满看我薄面不要为难大牛兄弟。”说完,又从袖里取出锭一两的金子递到女萨满手心上。当慈心潇洒现身时年轻女萨满已经看得呆了,此刻见对方温言相求,还奉送一锭金子,早已经魂儿飞到天外,嘴里喃喃念道,“公子客气。”
  一场干戈因为慈心到来化为玉帛,他不免与萨满和几个官差闲聊几句,阿拉耶识依旧在外给犯人喂食喂水。一切收拾停当后,官差他们要押着囚犯还要赶往东边五十里的鹿风城祭祀便先行离开。阿拉耶识已经知晓这些人犯不久后的悲惨遭遇,心中着实不忍可又没有办法。
  饭后她独自怏怏上路,走出半里地才发现慈心还跟在后头。慈心说本来是想去楚国游江南的,可是昨晚吃阿拉耶识教训,临时决定回汉国自己家中,老老实实经营产业去。阿拉耶识撇嘴,心道来到多元空间后自己的能力越发大了,随便忽悠人的话都那么有说服力。
  慈心问阿拉耶识有何打算,阿拉耶识含糊地说要去平定看个朋友,然后转道去楚国。慈心喜道,“你也要去楚国,不如我们结伴一起去。”阿拉耶识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刚说要回汉国,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慈心哈哈一笑,“出门游历无非是结交朋友一起游山玩水,如果能得大牛兄弟作伴,千山万水也不嫌寂寞。余家同济商号在楚国也有分号,这些年都是托人管理,如今也该去看看了。”阿拉耶识当场无语,去楚国不过是随口说说,这呆子就当了真。想了想,遂认真对慈心道,“此去平定还有一千多里,不如我们就在前面的龚羊镇分手,你自回大同家去处理事情,我去平定看望朋友。一月以后再到龚羊镇汇合,一起去楚国游江南,如何?”慈心也认真点头同意。
  当夜二人在龚羊镇住下,第二天早饭后大家互道珍重,相约一月后在同一家客栈汇合。这次阿拉耶识带着水囊上路,再也不会为饮水发愁,可是心里总归高兴不起来,心头不断浮现出囚犯母子的身影。这样孑孓南行了二日,第三日在路边歇脚吃干粮时,老远见到一个人骑马朝她奔来,不是慈心是谁?阿拉耶识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烙饼渣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咳死。
  阿拉耶识瞪着眼珠,“你怎么来了?”
  “呃,我是来讨回多给你的那锭金子的。”慈心摸着鼻子说。
  哼,抹鼻子是典型的掩饰撒谎的无意识动作,你当我是傻瓜么。阿拉耶识从怀里摸出那锭金子丢给他,翻着白眼道,“喏,你现在可以回汉国了。”然后翻身就上了毛驴,“我们在龚羊镇有一月之约。你还不抓紧时间?”
  慈心俊面薄有愠色,打马挡在她前面,“你还记得一月之约?我们分手二日你才走到此处,我只用一天就追上来了。似你这般骑着毛驴慢慢走,只怕到平定都要花去大半月,不是让我在龚羊镇白等吗?”
  阿拉耶识不想他是这等心细之人,无奈道,“那你想要如何?”
  “我们换坐骑,你骑我的马,我骑你的毛驴。”
  阿拉耶识二话不说,立马跟慈心交换了坐骑。
  “再见!”她在马上很帅气地朝慈心挥手,调转马头向南。
  “等一下。”慈心骑着毛驴赶上来。
  “又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妥。我骑毛驴回大同半月时间也不够,还会连累你在龚羊镇等我。”慈心正色道,“不如我们去前面市集再买一匹马吧。”
  阿拉耶识崩溃了,“你是唐僧吗?”
  “唐僧是谁?”慈心一脸无辜和好奇。
  阿拉耶识下意识去摸脸上的牛板筋捶打做成的太田痣,确定它还好好地贴在脸上才放下心,刚才她几乎怀疑是露了行藏。定定心神,她不能再容忍慈心这块“狗皮膏药”贴上自己,一只手轻轻拍上他的肩头,柔声道,“你看,我脸上这块太田痣这么吓人,所以自来不和别人打交道。你想和我在一起游历,就不怕晚上走夜路时被我吓着?”等他眼睛和她的对上几秒,就可以瞬间催眠他。
  亲们要是喜欢楼主就多更点
  慈心清澈的凤眼看盯她,脸上再次泛起红潮,认真地说:“你长得确实丑,可却吓不到我。记得见到你在茶楼对伙计说的不要以貌取人吗?我深以为然。你虽貌丑,年纪又轻,却为人洒脱看淡钱财,还常有惊人之语。况且为人急公好义,肯亲自给囚犯喂食喂水,换了我是做不出的。龚羊镇别后,我越想越觉得后悔。我出来游历就是为了寻找可为师友之人,如今生生错过岂不可惜?”
  慈心一番表白倒让阿拉耶识没了主意,她仔细盯着对方的瞳孔,它们轻轻向斜下方扫动:是真心话。她沉吟着,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对方。“慈心,不瞒你说,我惹了些麻烦,此番出走就是为了避开祸事。你一个富家公子贸然跟我同行会受牵连,你还是回汉国去吧。”
  本以为这番话可以吓到这个公子哥,不想他毫不畏惧,“大牛,你小瞧了我们余家同济商号的能力,我们家族世代经商家资雄厚和各国王公贵戚多有往来,慢说是惹麻烦,便是杀人重罪也能把你从牢里搭救出来。你如今惹祸在身,正需要我帮助,我是决计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阿拉耶识有些张口结舌,慈心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要推脱就显得矫情,莫若先答应他,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先放倒他再说。
  于是阿拉耶识依旧骑她的毛驴,不紧不慢跟在骑着高头大马的慈心后面,两人脚力不配套,回回慈心都需要转身才能和阿拉耶识对话。
  “你就叫大牛吗?有没有取名,字号?”慈心问阿拉耶识。
  “乡下人哪来那么多讲究,没有名字。”
  “你自称乡下人,可你言谈气度却不输于庙堂之人。莫非阁下是隐逸君子?”慈心笑笑指出阿拉耶识的破绽。
  “君岂不闻英雄莫问出处。我不问你慈心名字真假,你也别问大牛是谁。”阿拉耶识也不客气,回敬他一句。
  慈心自嘲道,“我是太原余家的妾室之子余真,家中行四。父亲去世后,长房和家中叔伯们争夺商号闹得不可开交。因我母亲不得父亲宠爱,平素待人宽厚慈和,族中许我们分出去单独过。我和母亲便搬到大同居住。母亲教导我要心怀仁慈,我因此自号慈心,再则也为了出行方便。”
  来了
  见慈心说得恳切,阿拉耶识暗忖:家家自有难念的经,富家子弟和皇家子弟的烦恼都源于“有”,一个“有”字可引来诸人争夺,反而不如“无”的贫家能尽享天伦。想到贫家天伦,心中立时浮现唐全一家三口和自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才是最好的境界。
  “那么,你那日肯让座位与我,也是你母亲的教诲之故?”
  慈心回答说是,母亲自小教他要和兄弟们和睦相处,更不许在族中骄纵滋事。阿拉耶识打趣说,“原来是个乖宝宝,跟着我这种惹祸的主儿,小心被我带坏啊!”说完,一拍毛驴屁股,嘚嘚往前就跑。慈心呆了呆,见此情景拍马直追,“我却不信你是坏人。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何惧来哉!”
  和慈心同路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洗漱。天气热流汗的缘故,阿拉耶识总担心脸上贴的太田痣不牢固,红色癞疤眼皮贴会失去粘性,每到歇脚时都要摸个小镜子偷偷照看一下,必要时还要补妆,所以每次“小解”都费些时间,慈心还疑她肚子坏了。除了这一点不方便,和慈心同行还是满惬意的,一切花销都由他支付,吃住这些琐事他都替她打点了。慈心还给她买了匹好马,换下那头小毛驴。能享受一个陌生人的照顾,阿拉耶识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她对多元时空的钱财没有多少概念,她总是抱着游戏时空的心态应对一切,什么都不在乎,一切随心所欲。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活在当下,体验人生,超时空的短暂旅行不就应该纵情恣肆,像李太白那样洒脱豪迈。
  兴奋之时,阿拉耶识脱口而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慈心凤目轻眨,不经意一丝精光闪过,这混小子又出惊人之语,有时疯癫有时正经,此人当真看不透。
  同行不过一日,他们又遇到萨满和官差押送囚犯的事情。尽管天气较热,此情此景还是令阿拉耶识浑身发冷。她在路侧默然看着被串在一条绳子上的囚犯,互相拉扯步履艰难,不少人嘤嘤哭泣。她又在人犯中看到几个孩童,难道祈雨法会一定要用孩童?阿拉耶识凝神细看那些人犯时,意外地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孔。那人从她身边踉跄走过,胡须上沾满黏黏的污垢,老迈矮壮的身体还努力保持直立——啊,是去燕国的商团领队付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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