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解密的“余则成”档案:《祖国,请别叫我间谍》

  没有退路,摇摇晃晃冲锋的志愿军战士显然饥寒交迫,爬山的速度很慢,几乎可以见到有的战士被击中时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但他们早就不顾生死,冲在前面的甩出一串串手榴弹,散兵坑顿时传来沉闷的轰鸣和黯淡的闪光,短促而又频繁地照亮黑漆漆的枯树和美军手中的武器,接着就是美军倒下,布片和子弹壳满天飞。

  志愿军占据上风,士气大振。黑压压的人影如同风卷着惊涛,从山腰处滚滚而来,美军士兵吓的惊呆了。草木皆兵的美军其实看到的并非都是中国士兵,那些被炸毁的树木遗留的树桩和硝烟,都成了眼里的魔咒,于是,阵地前机枪和迫击炮弹铺天盖地朝着志愿军飞去。
  但是,志愿军非常善于夜战,他们在占据主动的情况下并不盲目冲锋,见美军倾注全部力量,便全部卧倒避开锋芒。但美军的弹药终究有限,当枪声和迫击炮声渐渐稀少,他们已匍匐向前。挨近了,用手榴弹组建火网,将神经高度紧张的美军扼杀在咫尺之内。
  E连支撑不住,退守第二道防线。说是第二道,其实就是后退二三十米,那里有E连不少空的弹药箱子,可以临时抵挡一阵。连长菲利普斯恳求炮兵不要再开炮,否则就将全军覆没了。炮击停止,他跑向山顶最后的阵地,龚剑诚、博拉和玛格丽特跟在他身后,由于机枪子弹频率降低,这才知道美军基本弹尽了。志愿军并没有马上进攻,这让本做好牺牲的龚剑诚也倍感纳闷儿,但志愿军方面确实攻击暂停。山顶忽然寂静了不少,只能听到临近山头进攻的机枪哒哒声。
  凯内莫中士带人正在搬弄伤亡人员,包括以前冲过来牺牲在这儿的志愿军身上搜集手雷和手榴弹,但收获不多,他想报告连长目前的困境。可就在他报告数量的时候,冲过来的几个志愿军战士在三十米外投来手榴弹,下雨般地砸向搜集武器的中士等体力充沛的美军,其中一颗手榴弹将凯内莫中士炸翻。这位身躯庞大的白人顿时丢了一条胳膊,但他试图将一枚手雷用左手扔出去,却在拉环之后,因为头部受伤,血流满面没看见脚下尸体,扑通一声跪下,倒霉的是,他正跪在撒手的冒烟手雷上。
  一声沉闷的爆炸后,几个黑色物体连同火焰中翻滚的土壤迸溅到半空,一块碎肉或者骨头的东西落到了博拉的脸上,他立即吓得趴在地上,浑身颤抖。龚剑诚痛苦地闭上眼睛,那黑色的东西就是凯内莫的四肢和五脏,像树枝一样飞了起来,落入黑暗中。菲利普斯连长尖厉地大叫,也看到了最得力部下刚才遗憾的那一甩,没能甩出去,他机械地复仇,用枪乱射,却没能起多大复仇的作用,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砰砰!”几声枪响后,菲利普斯连长栽歪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受伤了,伤在哪儿,连他自己都没兴趣看了。知道大势已去,就将怀里早就揣着的一包东西塞给龚剑诚。
  “龚少校,记者小姐,这是我写给妻子的信,本以为圣诞节能回家了,可惜……我回不去了。”上尉刚才对龚剑诚还那么浪漫地提到莝草之爱,可现在,他的全部浪漫都随着政客们的“错”而埋葬在了朝鲜,成为记忆里的枯草。龚剑诚想劝他退下去,但没有说出口。玛格丽特却喊道:“上尉,我们为什么不撤?还有机会!”说着说着,玛格丽特就哭了。
  @人是利益动物 1504楼 2014-06-09 15:10:06
  龚少校现在有权命令他们撤退吗? 或者自己这队人马先撤,违反军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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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指挥前线部队,他的军衔也不会好使。两个系统,龚剑诚没有死令固守,他遵从的是陆战五团团长的指令搜集前线情报,E连是战斗队,菲利普斯可不敢随便撤了。
  菲利普斯没时间婆婆妈妈,他划拉一下脸,由于头部血流不止,树木的火光中他看起来像个没有皮肤的肌肉人,非常可怕。志愿军还是没有继续进攻,刚才投弹也是为了阻止美国人动蠢,所以才将那几个炸死。菲利普斯似乎意识到了志愿军的策略,意味着什么。就一边将刺刀上到枪上,一边冷冷地对龚剑诚和玛格丽特说道:“我是指挥官,目前看已无路可退,如果我带头撤了,对不起死去兄弟,还因违反命令回去上军事法庭,这辈子我就完了。”
  上尉并不十分坚强,打日本人的时候,他二十七,还没结婚,可现在,他想到美丽的妻子,已经怀孕了,心就受不了。上尉坚强地忍着,但嗓音是瞒不了对感情的软弱的,他说话颤抖了。也许眼眶也湿了,上尉抹了一下鼻子,对龚剑诚诚恳地说,“我不是逃兵,从来都没当过逃兵,即使在所罗门群岛和……我早该死在战场上。但您不是战斗人员,必须离开这里。请允许我命令你,带玛格丽特小姐撤回去,趁他们还没上来。”
  “多保重,我会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您的长官。”龚剑诚说此话时的心情也很难过。上尉凄然一笑:“无所谓了,上帝能救柳潭里,但救不了我的连队……”上尉说完,对还能战斗的二十几个人高喊:“我们是陆战一师!忘了冲绳岛和日本人拼刺刀的勇气了吗?弟兄们,死是战士的一部分,为荣誉而战吧!”然后他把带刺刀的步枪戳在地上,掀起一摊松土。上尉用枪托猛地画出一条线,大吼,“没子弹的,有刺刀,从这条线起,一步不许后退!”
  龚剑诚已被E连边缘化,上尉再也不和他说话,而是检查士兵们的弹药和刺刀。龚剑诚很受感动,暗暗朝着这个终于职守,为荣誉献身的军人敬了个军礼,拉着玛格丽特跑下后山。也就在他们跑下山的两分钟后,身后传来了志愿军的呐喊声。接着就是子弹哒哒声和手榴弹爆炸的脆裂声。硝烟烈火中,他和玛格丽特回身,火光的映衬下,菲利普斯上尉身子摇晃几下,似乎被多枪击中,一头栽下了雪坡,滚到山下去了。
  1282高地上的激战白热化,犹如灯丝在耗尽崩溃的最后一瞬,美军二十多人展现了陆战一师的王牌风范。他们同样视死如归,这种不怕死的气概不输给志愿军战士,说气概那是旁观者的自白,其实,任何一个生命,尤其是军人,当他的一腔热血到了最后一刻,没有不拼尽全力的。
  龚剑诚无法看到惨烈的现场,虽然他很想去目睹,但作为一个战场上逃下去的军人,没资格去看双方任何一个士兵为了荣誉而流血死亡,逃走是可耻的,不管你帮助哪一方,在这样的火线,留下就是角斗士,而走,就是对交战双方英灵的一种亵渎。但他没办法回头了,使命没给他拼死的权力。他并不怕死,作为一个情报员,他的死法有千百个,却惟独没有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可望而不可求的死法。

  山顶的战斗达到高潮后,突然中止。龚剑诚和玛格丽特面面相觑,愣住了,觉得匪夷所思。志愿军方面没扩大战果,而是将一面红旗插在主峰。这真是奇异的巧合,若志愿军继续追赶,龚剑诚还未跑多远,肯定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就这样,两人边跑边回头,玛格丽特已经惊愕到用手指画十字,她大概是基督徒吧,这一次相信大能显灵了。
  两人喘息了一会儿,忽觉另外一侧小山峰有人移动下山的身影,正要跑,龚剑诚摆摆手。他看清了,是撤退下来的E连幸存者,他们见菲利普斯上尉阵亡,不敢继续抵抗,就从西北角的小山峰跑下山。现在的指挥官是一排长杨奇少尉。这个身材细长的白人小伙个头不矮,但没戴钢盔,脸上布满血污,看起来十分恐怖。他们首先发现玛格丽特,认定是自己人,就奔她而来。

  龚剑诚停住脚步,提枪接应这几个人。等仔细看才知,杨奇少尉的鼻子已被弹片削去,鼻子不见了,只有个血洞。由于天气极端寒冷,那处伤口在呼吸时会冻结空气里的水蒸气,造成鼻孔塞满冰凌,玛格丽特差点叫出声来,但杨奇却坚韧地昂着头,不时用手抹一抹,痛苦地皱眉。每一次抹擦都是一次痛苦的肌肉抽搐。
  “你们的连长阵亡了。”龚剑诚提醒。杨奇点点头,指了指前面的树林。大家一起跑进去,这里能最小程度避开志愿军的目视,尤其是夜里,相对比较安全。可就在大家进了林子,玛格丽特准备给杨奇少尉包扎一下伤口时,龚剑诚突然张大嘴巴,表情前所未有的懊悔。
  “怎么了,龚少校?”玛格丽特知道出事了。
  “博拉还在山顶!”龚剑诚这才惊呼。刚才带玛格丽特下山,忘记了那位黑人兄弟!
  “他没跟你吗?”
  “没有,我没有印象,对了,他在双方拼刺刀的时候卧倒了!”龚剑诚回忆起那一幕。这一次,他顾不上什么使命了,转身就往山上跑。
  @乐途1972 1512楼 2014-06-09 17:02:38
  一定要出成书呀!!让我们和平时代的人们了解 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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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出版困难重重。电视上都没有一部朝鲜战争题材的电视剧
  @同子曰 1514楼 2014-06-09 17:13:43
  写得好,感觉是亲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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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的残酷。我没有刻意贬低哪一方。所以大家看起来能有点立体感和真实感
  @bus515 1515楼 2014-06-09 17:45:22
  哪个民族都不缺少勇士,包括被灭族的。向历年在战场上为汉民族求生存而战死勇士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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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五胡乱华之后,中华民族经历过即将被灭族的过程。多少年了,历史到了1950,如果我们允许美国在鸭绿江边站住脚,如今是黄海和渤海就是美军飞机舰船游弋横行的天下。中国再无内海,黄河入海口可能就有美军漂浮过来的水雷。即便不打你中国,我朝人民也是屈辱活着。
  “龚少校,山被敌人占了,你要送死吗!”玛格丽特恳求呼叫,顿足捶胸。但龚剑诚什么都听不到了,此时他脑海里闪现的都是博拉那张黑黝黝的脸。人都有混账的时候,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一点老牌特务的心计,而像个孩子去拼命。他最不希望死的就是这黑人兄弟。博拉来朝鲜,百分百是国家利益驱使,是受皇帝陛下派遣。埃塞俄比亚原是意大利殖民地,二战后期,墨索里尼垮台,流亡英国的皇帝塞拉西回国宣布独立,因此跟英联邦走的近。
  博拉中尉是全国最大的奥罗莫族人,这次联合国出兵,他代表国家出征,是正式军人,根本不知道朝鲜战场是天大的陷阱,他也是最尊敬最服从龚剑诚的特工之一,龚剑诚需要他。如此不顾生死去救他,不光是意气用事,他的确不希望这样一个可怜的傻瓜死在这儿。
  龚剑诚疯跑上山。可就在半路,发现山顶的那面志愿军的红旗在燃烧的树木火光照耀下,摇动了几下,随后就听到喇叭声。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命令。脚步丝毫没有迟疑。可就在半山岗,见到山顶飘来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还上下晃动。起初他以为是风刮起的破布,后来才影影绰绰发现,那可能是一个人的内衣。

  白色的衬衣仿佛是一个落魄的鬼魂,将黑暗中的那点动感渲染的静谧可怕,而又无限凄凉,四周烧毁的树木和炸黑的岩石嶙峋如魍,都让这个白如跳烛的物体充满诡异的力量。龚剑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点白色,由远而近,虽然他也在跑,可心却在跳。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在生死战场上感受神秘力量带给内心的恐惧,他当真以为,那就是脱壳的魂魄在战场上隐伏,鬼魂也逃不掉死亡的宿命了。
  风萧萧如千百士兵在厮杀,那点白色起初还神秘地隐藏,到后来,当红旗招舞时,就从隐现的荒草杂树中脱颖而出,山谷中硝烟和雾气氤氲如梦,那白色便开始狂奔。
  他看清了,这个人全身通体黑,衣服黑,皮肤黑,什么都是黑的,唯独衬衣是张嘴时的牙齿是白的。
  “博拉!”他呼叫。博拉听到了龚剑诚的声音,往山下拼命跑,虽然此刻他已狼狈不堪,可能还受了点伤,但全然不顾。为了尽快甩掉志愿军追兵,他使出了非洲人跑马拉松的速度。将大衣敞开,没用的一概甩掉。但龚剑诚的心还是提到嗓子眼,黑人博拉无疑没用一点战场经验!
  他刚要呼叫博拉拐弯跑,第一排炮弹就来了。炮弹很像唿哨声,从龚剑诚头上飞过,在他身后100米处爆炸,不知道杨奇少尉他们还在不在那儿。龚剑诚没回头,猜测这是志愿军用缴获的美军迫击炮在轰击,但第一次打美军的炮,没调准。他没趴下,想赶紧将黑兄弟救回来。就玩命的继续朝前跑。
  博拉距离龚剑诚也就八十米了,但山上土壤被炸后太松软,龚剑诚的脚艰难地前进,像踏上棉花糖,上坡本来就累,没跑多少步就跌倒在散兵坑里。两人相距还有50米。
  第二批炮弹打来,龚剑诚听到低空一股怪声,马上卧倒在地。可这次炮弹没打后面,相反却很准,目标就是逃跑的博拉。博拉也见到龚剑诚了,正激动之时,像非洲长臂猿那样腾跃,在空中分开,往下弹跳。可这一发炮弹鬼使神差,不偏不倚,正打在他两膝之间,将博拉敞开怀的军大衣死钉在雪地树桩子上,巨大的拉扯力,一下子把博拉拽得跪下。
  龚剑诚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迫击炮弹爆炸。可没炸!博拉跪下时摔的不轻,膝盖估计已经受伤,至少腿骨已骨折,博拉再没有力气站起。龚剑诚迅速奔过去,试着把他大衣拉出来,可拉不动,炮弹像钉子一样,将绵袄和布面扎进土里。龚剑诚怕把炮弹拉炸了,虽然很懂炸弹原理,可不知道这颗炸弹为什么没炸,会不会马上就炸。
  @人是利益动物 1525楼 2014-06-09 20:31:48
  真惊险。其实没必要救黑人的。
  保存自己,才能完成以后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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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总归是汉城来的,他做了善举吧。
  @bethebestxiao 1530楼 2014-06-10 11:27:21
  两天没来了,楼主加油!出版了告诉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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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无期喔……呵呵,朋友的祝福也是我的期望。一起为志愿军的壮举敬礼吧
  “博拉,有刀子吗?”龚剑诚哀痛地看着他,心目里,这枚炸弹可能无法排除了。博拉的厚嘴唇张了几下,恐惧,和对生的渴望,让这位有着运动员体魄的黑人兄弟泪流满面,他摇头,由于想甩掉志愿军追踪,身上什么都没了。
  “我不敢动,引信一碰就可能炸了。”龚剑诚遗憾地看着他的大腿,双手不忍地拿开。博拉的头更加低垂。显然他猜到了龚剑诚要说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必须付出生命代价了。
  “龚主任,我……”博拉哭了,浑身像块黑橡胶一样,颤抖起来。“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
  “兄弟,”龚剑诚跪在他面前,这样就能给他安慰,因为两人眼睛平齐了。“我不能排除这枚炸弹了,对不起!”
  “龚少校,您是好人,现在您能陪我,是那些白人不能做的。我就是死了,也感谢这辈子遇到了您,您给了我尊严!”
  “博拉兄弟,坚强点,我不想看到你被炸的粉碎!”
  “可我能怎么样?我动不了,您必须走……”博拉悲咽地抽泣起来,可他显然已经支撑不住,可能随时倒下,因为膝盖摔裂了,钻心地疼。

  龚剑诚握住他的手,用袖子擦擦他额头上的汗珠子。龚剑诚仰头看看山顶的那面红旗,依然屹立在阵地峰巅,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矛盾和凄楚,但也许旗帜给了他一个灵感,此刻随着有人下山的脚步声临近,他估计志愿军可能就下来了。
  龚剑诚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心情沉重地站起来,深情地拥抱了博拉,然后问道:“想让我带什么话给你家人吗?”
  “您不可能去非洲,别为我费心了……”博拉抹着眼泪,好半天从衬衣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
  “我父母都在亚的斯亚贝巴,他们都善良,在白人工厂做工,受尽了苦。可您去不了,如果能帮我,就告诉这个姑娘。”
  博拉将一个小手帕交给龚剑诚。借助山顶的火光,他看清楚了,是个日本姑娘,虽然长的不算端庄,但很有日本少女的稚气和温柔。
  “日本人?”龚剑诚一皱眉,确实没想到。博拉咕哝着,伴随着眼泪,简单介绍了情况。
  “我爱上一个日本姑娘,她在东京都武藏野,上面有她地址。我来朝鲜之前,到东京搜集情报,在妓院认识的,她不是妓女,是送饭的服务生,叫吉泽洋子……请你告诉她,我爱她。”龚剑诚点点头,将照片收起来。
  “兄弟,你想选择投降吗?”龚剑诚很严肃地看着他,手枪暗暗打开了保险。
  “我……我想投降,可我能怎么办?我一动就得死!”博拉凄惨地低头,注视着裤裆下的那枚黝黑发亮的玩意,那是迫击炮弹的尾翼。龚剑诚点点头,上去轻轻抱了抱他,顷刻间,眼里便含着泪水。
  “永别了,兄弟,我会写信通知第九军的埃塞俄比亚营长和你的故乡……”
  “谢谢主任,再见了!”博拉也痛哭流涕。龚剑诚将他脖子上的“识别牌”抓下来,然后退后,转身。
  “博拉中尉,举起手吧,中国人要来了,但他们不伤害俘虏,如果你投降!”龚剑诚返身,突然看着博拉说。
  “我投降,请您原谅我!”博拉缓慢地举起手。龚剑诚却暗暗举起了手枪。

  
  1950年,东京为美军服务的日本女人。其中不乏黑人士兵得到款待。这也是日本少女喜欢黑叔叔的感情由来。电影《人证》是真实的。
  此刻,1282高地山顶红旗突然摇动,龚剑诚前方二百米弧形范围内,顷刻间布满了冲击下来的志愿军战士的白色动影,那是一股神秘到摄人心魄的震撼力量。志愿军战士的黄胶鞋踏在积雪中,发出刷刷的快捷响声。他知道志愿军想要肃清残敌了。
  占领1282高地的志愿军战士确实要扩大战果,因为南部山坡上还残余E连的一些美军,他们是从附近小山头逃走的,已经被观察到。这块高地对控制柳潭里两个团的美军撤到德洞山口至关重要,守住这里,就会给志愿军其他部队围歼下碣隅里之敌创造条件。所以几乎倾注一个营的兵力,十分敏捷地扑下山打扫战场。
  龚剑诚毕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民解放军的官兵勇往直前的英姿。但可叹的是,他们有的还戴大檐单帽,并不是棉帽子!零下四十度啊!这些战士是怎么熬过来的!应该还是反穿棉袄,看起来犹如风卷的残云一般,在积雪覆盖的山顶落下,滚滚向前。龚剑诚的心内涌起崇高的敬意,他默默举起左手,对着奔跑而来的志愿军致以最崇高的敬礼。随后持枪的右手也举了起来。

  
  向高地冲锋的志愿军
  “再见了,龚少校!”博拉的手已经举得高高,但他身体下面的炮弹并没有爆炸。龚剑诚清醒地意识到,凭借审讯战俘的记忆,博拉一定会受到志愿军的特殊优待,因为他是黑人,志愿军在第一次战役就俘获过可怜的黑人部队。因为他现在正举着双手,没人防备。但他本身就是个炸弹。俘虏他的志愿军战士只要近前,因为语言不通,没人会知道博拉身体下潜藏巨大的危险……

  “砰砰!”龚剑诚的手枪对着博拉连开两枪。一枪打中了他的胸,另外一枪打中了他的大腿根。博拉噗通一声趴下。随即那枚迫击炮弹爆炸了……轰隆一声沉闷的响声。博拉的四肢和头颅飞出二十多米远。
  龚剑诚痛苦地收起枪,默默地对着飞溅的尸体和尘土轻轻说一句:“对不起了,黑兄弟!”随后就快速下山,与玛格丽特他们会合。
  玛格丽特在杨奇排长保护下,刚才已悄然追随龚剑诚上了山坡,但她不敢靠近,因为志愿军的第一排炮差点炸到他们。就见远处一个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感觉是博拉中弹了。后来龚剑诚离开博拉,就见博拉举起了双手。枪声响起,博拉倒下瞬间,他身体就随着意外的一次爆炸飞上天。玛格丽特惊惶地看着远处跑过来的龚剑诚,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要投降,我只能让他去见上帝。”龚剑诚见到玛格丽特后,坦然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体面地投降?”
  “士兵可以,但他不行,联合国军的情报官,他知道第十军通讯密码。”龚剑诚简短地表明了“处决”的证据。杨奇少尉点点头,赞赏地说:“少校做的对,军事间谍最好不要投降,否则就是灾难。”
  玛格丽特不理解什么灾难,但对博拉的死也颇感奇怪。“龚,可他为什么还要引爆手雷呢?”
  “大概举起手的那一瞬,他后悔了,觉得这样投降会遭到共军刑讯,毋宁死吧,所以我枪击他之前,他就拉响了手榴弹。”
  “哦,这符合事实。”玛格丽特是个较真儿的记者,对龚剑诚这句话认可。
  “那黑鬼还算有气节!”杨奇排长哼了一声,骨子里对黑人的蔑视被博拉的“识时务”压迫在心底,他举起枪,准备撤退。玛格丽特遗憾地耸耸肩,无语地跟着杨奇排长撤退了。
  美国陆战队E连幸存的部分官兵和其他山顶溃退而来的士兵全部被压到了1282高地东南山坡和山腰处的密林。这是一伙惊弓之鸟,他们知道,志愿军随时都会冲过来,凭中国军人夜行速度,美军很难在没有炮火掩护的情况下逃出去。龚剑诚数了数眼前美国士兵,一共十六个,其中一半有伤。而不幸的是,他就在这伙被秋风扫落的残叶里。知道最后时刻到了,就从怀里拿出笔,将冻住的墨水笔尖含在嘴里,待到能写出淡淡的字,掏出笔记本,和玛格丽特商量一下。他们要记录每个陆战队员的“遗言”。
  “我真不情愿那么做。”玛格丽特为难地看着龚剑诚。
  “最多还有半小时,志愿军马上会清剿到这里,现在山下也都是共军了。”
  “好吧。”玛格丽特伤心地也拿出本子和铅笔,去和杨奇商量。杨奇少尉没有反对,很感激地朝龚剑诚两人笑笑,还比划一下他和山上的志愿军阵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鼻子没了,说话瓮声瓮气的,龚剑诚勉强一笑,开始记录。

  杨奇第一个说话,简单留遗嘱。“六个月前,我还在阿肯色州小石城经营一家小酒店,我是以陆战队预备军官的身份入朝参战的。二战中,我也在陆战队服役,瓜岛战斗中表现不错,得过一枚海军十字勋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黑色鼻孔滚出了不少血。
  “陆战一师是世界上最强大步兵师,我觉得这就象一只杜宾犬,一只皮带紧绷的危险的猎狗,一心只想咬住敌人,最好是一个黄皮肤的!”杨奇还用高傲的幽默形容自己的选择无悔。他很自傲指了指自己臂章。
  “可我老婆刚刚生了个儿子。”说到这里,他努力笑笑,却因激动,脸部肌肉拉伸,鼻子伤口处顿时流出了血。但他不在意,喘了几口气,十分困难地指指鼻子。
  “如果玛格丽特小姐回国,请告诉我老婆珍妮,我不想做中国人俘虏,或者因为掉队被冻死,战死是一种荣誉。您一定告诉她,我死的时候鼻子和生殖器都完好无缺。”杨奇想幽默一下,但说完自己就流出眼泪,大家也都落了泪。只是,那些泪水和着血水,迅速冻结在脸上,杨奇排长擦去之后,自动退后,担任警戒去了。
  陆战一师前身是罗伯特·李将军带领的来自北佛吉尼亚州的军队。就象南方联盟军一样,陆战队员大都是志愿兵,或许是喜欢打仗,或许是因为南方比北方保守且穷,当兵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实从主观上,龚剑诚对这些美国小伙子很尊重,都是娘生的,肉长的,只是大多数人身不由己,毕竟朝鲜战争后期,不是征兵制度,而是兵役了。至于他们理解不理解来朝参加战争的意义,在这寒冷的长津湖,已不关乎生命的存亡。

  
  》》龚剑诚和玛格丽特接着记录其他几个士兵遗言。E连三排上等兵叫雷·沃克,他的经历代表了许多美国大兵。他说他和战友在朝战初期征兵那阵子,都是被海报上的美女形像骗来的。说完,几个身边的人都笑了。
  “没什么可说的,我和同学都来朝鲜了,还是在仁川登陆的时候才刚开始刮胡子,到现在还没摸过女人。”雷沮丧地一笑。看起来他对死亡没有太多恐惧,其实龚剑诚知道,他布满泪痕的眼睛暴露了一切,他已经哭过了。
  “我们都是普通少年,不比别人顽强,可你们也见到了敌人,他们甚至比我们还小。”雷凄楚地说。
  “你是男子汉,会有好运气的。”
  “没机会了,”雷这时也哭了,抱着枪支,身体随着抽动。玛格丽特也很心酸,就转头对龚剑诚说:“如果您有机会去美国,会发现这样的青年孩子更喜欢冰激凌,而不是威士忌和啤酒,更不喜欢用枪。在家里他们还都是孩子。而且他们在女孩面前很害羞。这些列兵和上等兵,占陆战一师的后备役中的一部分,他们和老兵一样,承担主要战斗。”

  
  玛格丽特介绍说,陆战一师的年轻人大约一半是正规军,一半后备役。尤其是那些退役的士兵,在得到归队通知后,即刻报到进入现役。
  一个中士抽了一会儿烟,沉默很久,才对龚剑诚说:“我叫布鲁克,收到通知后我晚上睡不着觉,”他回忆道,“我还记得和家人告别的那晚上。”  
  布鲁克看着天边的闪光,在战火即将吞噬生命之前,陷入了短暂回忆。“那是一个周日上午,天很昏暗,我被招入现役,和新兵们都聚集到体育馆,然后长官点名,就顺着海军预备大道向车站行军。路边的人们停下脚步,教徒们也站在教堂们外,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走过。在车站,我见到了我的双亲,其实不想告诉他我出征,可他和我母亲都来了,一名小报记者还拍下我们告别的镜头。爸爸只说,再见,祝你好运,我的孩子。”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后备役兵上士,参加过二战,叫罗伊,来自明尼苏达州杜乐斯小城,他参加过布干维尔岛,贝里琉岛,关岛和冲绳岛的登陆战。战后依然参加周末训练和夏季的训练营,这样就从政府得到些微薄补助,养活他的两个孩子。
  “和别人一样,接到归队通知,毫无怨言踏上征程,其实有怨言也没用,这是强制性的。我最担心我的女儿,她还没接受洗礼。”
  @栖阳逐剑 1544楼 2014-06-10 14: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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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托姆的菜刀 1545楼 2014-06-10 14:30:49
  看来E连三排的上等兵雷·沃克是个严重的制服控~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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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我们也有不少人喜欢女兵,我就是一个呵呵
  “我妻子很漂亮,”他的嘴角浮现出一点遗憾,对玛格丽特说,“如果你能回国,求您千万去一下我的家,最好让牧师给我女儿完成洗礼,对了,如果我妻子海伦还想我的话,最好劝她改嫁,我原来一个朋友对她很好,他们在一起,我还能开心。”
  说着,罗伊掏出钱包,拿出军营出征的机场时,妻子海伦和孩子向他告别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妻子后来邮寄到釜山的。我想突然走,没告诉海伦,她近似疯狂地搜寻我的部队,雇佣了一辆车追赶我们,终于在机场找到了我。”罗伊微笑,拿出一枚戒指,擦擦上面的血迹,交给玛格丽特。
  “这我妻子仓促中交给我的纪念戒指,刻着我的名字,然后我们就吻别了。”
  龚剑诚点燃打火机,看到了戒指上的字,“送给罗伊,海仑”。

  
  记录了不到五个人的“遗言”,采访不得不在一阵脚步声中中止。是杨奇跑回来,此刻山顶的志愿军吹起了喇叭,表明他们将对山腰处的美军发动决定性剿灭进攻。对于这种像西洋乐器小号声音差不多的古怪喇叭,美国兵听了之后,有一种离奇的恐怖效应。很多人立刻惊慌失措,尤其听到从山顶奔驰而来的隆隆脚步声,那意味着来的敌人不少。那或许有几百双胶鞋踏在雪地上,那种让人胆寒的嘎吱嘎吱震动,无疑宣示美军的死神来了。

  天空下起“冰雹”。片片雪花夹杂着死神的愤怒,那是一阵手榴弹砸了过来。杨奇的士兵还不知怎么回事,手榴弹就到了身前身后。龚剑诚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就几乎抱着玛格丽特坡下滚。两人同时避开了手榴弹,但也摔的不轻。
  罗伊还沉浸在留遗言时的深情回忆里。当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抓一颗手榴弹时,似乎大脑还陷入第一次揉捏妻子高挺的乳房,第一次抓到出生几天的孩子的稀屎……可这所有的第一次都成了最后一次。
  妻子尖叫着,他的汗水如潮涌,两人都握紧什么东西,身体剧烈运动着……只不过那痉挛的大脑不再浮现出妻子高潮的一幕,尖叫是玛格丽特小姐发出的。他握紧的也不是命根子,而是手榴弹……在他手里,杨奇也大喊他名字。罗伊生命里最后几秒,就是这样懵懂中让人留下许多联想。当他发现嗤嗤冒白烟的东西,不是床笫时妻子翩跹的轻薄睡衣,而是死神的睾丸时,他的手握的更紧了……因为这枚手榴弹击发把手不见了。
  这居然不是志愿军的长柄手榴弹,而是一枚美军用的手雷。罗伊赶紧用全力一挺,犹如当年给妻子的第一次柔情怒射,可惜太晚了。手雷抛出,身体向后倒,想躲避爆炸。可右手还没抬的多高,手榴弹引信延时已到,炸了。
  四分五裂的弹片切断了罗伊的右手尺骨,扎进他的胸口、腹部和下阴部,弹片也划破了他的脸、前额。当所有人都从浓烟中抬起头时,罗伊已经不见了,肢体破碎,只能看到一个完整的躯干仰面倒下。雷也在志愿军的袭击中身受重伤。玛格丽特跑过去,抱住这个刚才说话还很腼腆的男孩,可他的颈部动脉被弹片割开,血流如注。
  “玛格丽特小姐,”雷知道自己不行了,这孩子并未像刚才录遗言时那样紧张,反而很镇定。他吃力地用满是血水的手从浸满血的军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浅桃色的信纸,用乞求的神情半举着,希望玛格丽特收下。
  “孩子,你不会死的!”龚剑诚匆忙打开他随身的急救包,找到针头和玻璃药瓶,抽出吗啡后赶紧给他注射,可雷却痛苦地摇摇头,声音极其微弱地说:“留给别人吧!”
  龚剑诚颤抖的手,停住,还是给他注射了。玛格丽特用毛巾堵住他脖子上的伤口,可那是徒劳的,动脉血管一旦破裂,血如就止不住。此刻如汩汩喷泉,不停地朝外冒。玛格丽特急哭了,她抱着这个呼吸近乎衰竭的士兵的脖子,用尽了全力,却只能延缓高压血流的喷出,而无法阻止血液流干。
  雷的手已经僵硬,脸上也没用任何表情,他的血快流干了。在最后一刻艰难地说道:“我回不去了,这封……信是我女友露易丝写给我的。她在霍普金斯大学……麻烦玛格丽特姐姐替我退给她,我不希望她记得我,告诉她,我死得很平静……我每天都想她,她是我在朝鲜坚强下去的勇气,可我再也不能做梦了……我爱的人,要她忘了我吧,如果想我的话,到墓碑上看看我,她知道我喜欢甜食……”
  雷抽搐了几下,张着嘴巴死了,眼睛瞪得很大。玛格丽特打开那封血的情书,发现信的末尾有两个交叉的鲜红的唇印,一个大,一个小,大的压在小唇印上……她哭了。

  
  此刻陆战队柳潭里请求的支援的炮火打响,但没打到高地最顶峰,因为团长利兹伯格并不知道1282那里已经易手。结果许多105毫米炮弹都打到北山和西山坡无人区了。杨奇骂着,带土兵开始就地防御,但人单势孤,不到二十人的陆战队,在志愿军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冲击中,不用说打,就是用身体冲,也把杨奇的弟兄冲到山沟里了。
  龚剑诚可不想吃眼前亏,意识到这是E连的最后时刻,赶紧拉着玛格丽特后撤,他们沿着陡峭的山里朝后方奔跑。身后传来杨奇歇斯底里的叫喊,少尉在绝境激发了他必死决心,听到志愿军脚步声临近,他想强制腿软的几个战士投入死战,可少尉的命令并不奏效,陆战队员拼死的决心在黑幢幢的人影临近时,迅速崩溃了。
  龚剑诚身后突然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由于投弹点多,几乎炸成重型榴弹炮的惊雷般的巨响,接着就是志愿军用汉语呼叫的“缴枪不杀”之类的喊声,那些熟悉的陆战队员们再就没有声音了。忽然又是几声枪响,估计是杨奇还没死,突然射击,志愿军喊声忽然高了起来。一颗颗手榴弹在隐藏在山石和树林间爆炸,不用想象就可以知道,藏匿的杨奇和他的美军士兵即使不被炸成尸块,也体无完肤。不一会儿,阵地再没有了声音。志愿军部队扫荡了杨奇的残余陆战队,接着就向东山席卷。

  
  龚剑诚保护玛格丽特下山,却在半山腰见到了凄惨的一幕。由于在此前这里刚刚爆发过战斗,烧焦的树干和雪地中间,躺着无数死尸,多数是志愿军战士。这些战斗中牺牲的志愿军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和形态。有的抱着美军,缺少肢体,应该是拉响了美军的随身手雷同归于尽的,残肢散落在四处;还有的志愿军的遗体手不见了,但因为没有流血,可以肯定是被冻掉的,但牺牲前仍参加了战斗;大多数遗体都是炮弹片炸伤后,流血而尽死的,他们的遗体中还有人穿单薄棉衣,脚下是黄胶鞋,没有帽子,冻的像一根根圆木,散落在山坡上。
  美军强大火力给缺乏重武器的志愿军以极大杀伤,这些无畏的勇士在如此缺衣少食,武器极端落后的情况下,仍能顽强战胜对手,就连见多识广的记者玛格丽特也为之动容。因为天黑,她无法拍照,只好对着遗体肃立。龚剑诚记住了这支英雄的部队,是1282高地的中国第二十七军七十九师二三五团一营。
  他们继续朝山下撤退,突然龚剑诚听到一声枪响,随即大腿就一阵剧痛,脚下一软,跌倒了。有情况,他立刻将玛格丽特拽倒在一处土坑里,两人屏住呼吸朝前方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用手一摸,裤子碎了一大块,大腿上的一块肉都被打出来了,血流不止。但他咬着牙活动几下大腿,觉得没事,应该没伤骨头,这才踏实了一些。
  “怎么办?我们遇到埋伏了!”玛格丽特凑过来,轻声指着前方黑暗处。
  “等一下,应该人不多。”龚剑诚谛听了一会儿,对方再没有打枪。不过,他却听到了一点低沉的声音,因为说话者在山坡下,上面听的真切。
  一个声音虚弱的人断断续续嘀咕:“小刘……那人好像死了,你赶紧走吧,别管我!”
  “连长……我不走,我把你背回去,咱的部队就在高地那边。”这是个小战士,脾气很犟。
  “不行啊……天要亮你就走不了了……”
  龚剑诚这才听明白,对面的连长受伤了,一个小战士陪着他。刚才那一枪就是小战士打的。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略微站起来,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后将手枪掖进皮带,迅速出击了。
  “你去干什么?”玛格丽特担忧地问。
  “解除敌意!”
  龚剑诚说着,就拖着疼痛的大腿,朝对面迂回过去了。小战士也听到了有人袭击的声音,再次操起枪,可能是手纸冻僵了,他居然无法将手指头插进扳机孔,急的这孩子大哭。这时,龚剑诚已经包抄到他跟前,一把夺取了他的枪。
  龚剑诚的出现,让小战士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里应该没有美军了,刚才放松警惕。此刻见到龚剑诚身穿美军制服,懊悔不已,立刻想反击,步枪被夺,就拿起连长身下的卡宾枪,但他冻僵了的手,无论如何也抠不进枪扳机,不知道刚才那一枪他是怎么放出来的,手冻木了,根本就不能弯曲,他哭着试图用手肘将卡宾枪拿起来射,可他做不到,一条胳膊冻死了。
  “别动!我是记者,不要开枪!”龚剑诚恳求地说着,夺过枪后,又还给了他。“我和那位女的,都是联合国军的记者,千万不要开枪,我们不是来打仗的!”他指指身后黑暗处。小战士听这个人说中国话,口音很像东北话,也愣住了。“你是特务!”他喊。
  @人是利益动物 1562楼 2014-06-11 13:00:33
  楼主还不时配些应景的照片,真不容易!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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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太久远了,我想让大家看的直观。毕竟我不是在虚构,有些是真实的。
  “不,我不是,但也不是志愿军。”龚剑诚说着举起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还是那位躺在小战士身边的连长艰难地比划手,对小战士说话。“小刘,他要特务,你我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到这儿?你干什么的!”小战士又拿起枪,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八岁,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事都还不懂,一个中国人,穿美国人的衣服,还不是志愿军,那他是什么人呢。
  “我做的工作,就和你们部队宣传干事他们做的差不多,给报纸写稿子,但我们更公正,要把这里的战斗真实写出来,给全世界看,讨伐美帝的罪行。”
  “哦,那你还是我们的人……国际主义的人!”小战士糊涂地晃晃头,黑黝黝的脸孔颜色变好。说这话的时候,玛格丽特已经从上面下来,虽然听不懂龚剑诚和志愿军战士交涉什么,但她知道记者证就是护身符,就举着记者证过来。
  “你好!”她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小战士微笑地说。
  “你也是记者?”小战士问。
  “我也是!”玛格丽特回答,缓慢蹲下。她翻出自己的记者证,上面有照片,将证件给小战士看。黑灯瞎火的,他哪儿能看的清楚,小战士晃了晃小本本,龚剑诚拿出打火机给他打亮,小战士这才认真看,其实他根本不识字,但小伙子心眼多,不能让这两个陌生的“敌人”看出来罢了。
  小战士将证件交给玛格丽特,龚剑诚这才注意到他动作已经很不协调。
  “兄弟,你怎么样?”龚剑诚善意地看小战士,他的动作笨拙地颤抖,似乎有一条胳膊被冻坏了。
  “我没事,就是冻麻了。”小战士坚强地回答。龚剑诚赶紧站起来,闪身跑回刚才路过的双方尸体那片区域,在大炮弹坑里扒下两件美军大衣和一个棉帽子,跑回来时,见玛格丽特正给这位小战士饼干吃。小战士被噎住,直伸脖子,玛格丽特只好用手捧起雪在脸边融化,给他解渴。小战士感激地朝洋大姐一笑。
  战场上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和平环境里,小战士或许不会那么一下就接受这个外国女人的施舍,但在战场上,分秒都会有牺牲的长津湖,能这样对待他的人,不管是不是记者,她都是善良的好人,小战士不再敌意。
  @栖阳逐剑 1565楼 2014-06-11 13:29:48
  “你去干什么?”玛格丽特担忧地问。
  “解除敌意!”
  龚剑诚说着,就拖着疼痛的大腿,朝对面迂回过去了。小战士也听到了有人袭击的声音,再次操起枪,可能是手纸冻僵了,他居然无法将手指头插进扳机孔,急的这孩子大哭。这时,龚剑诚已经包抄到他跟前,一把夺取了他的枪。
  龚剑诚的出现,让小战士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里应该没有美军了,刚才放松警惕。此刻见到龚剑诚身穿美军制服,懊悔不已,立刻想反击,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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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利益动物 1567楼 2014-06-11 13:35:24
  不打死这两个,太冒险了!
  该断腕时就得下狠心,哪怕是自己的。
  何况他们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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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只是特定环境下,双方对待战俘的态度都在变化。长津湖战役中,曾经多次出现双方将伤员留在原地,甚至有时候掉队的伤员和人员希望被俘虏,因为那样就可以免于冻死饿死。志愿军几乎不要俘虏,长津湖是释放战俘最多的战斗,有时候根本就不理,缴获武器后,就将美军撇一边,粮食……自给都不够吃。
  
  原文记载。美军很可怜这个志愿军伤员,后来都离开他走了。不是美国人心眼好,而是双方都在这么做
  @人是利益动物 1569楼 2014-06-11 13:40:26
  问题是,小战士不认识英文,在国内未必见过记者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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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对。对方如果不说汉语,小战士会把对方当敌人。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或许,因为对方是女人
  这是一个冻坏了的小志愿军战士,他对连长不弃不离。刚才在艰难搬动比他高大不少的连长时,还能坚持,遭遇龚剑诚又费了不少力,现在松弛下来,他几乎也要倒下。龚剑诚心疼地将大衣给小战士和连长都披上。小战士伤的不轻,这条胳膊怕保不住了,龚剑诚就一边鼓励小战士多吃点饼干,一边查看连长伤势。一看胸和腹部都有弹伤,胸口和后背的血都凝固成冰了,龚剑诚心酸地默默将目光收回。
  “您是哪儿人?”
  “我是苏北人。”
  “您是235团的?”龚剑诚问。
  “你怎么知道番号?”连长警惕地问。龚剑诚嗯了一声,并未说明他是怎么知道的。“上面有不少你们的人,都牺牲了……就是你们235团1营的战士。”他低下头说。
  “难怪,都打光了……怪不得看不见咱的人了。”连长对小战士吃力地说。
  “等我一下,我给你们弄点吃的。”龚剑诚离开连长,就在附近搜索,其实,就在连长他们身后不远,就有不少阵亡的美军和志愿军。
  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龚剑诚放慢了步伐,其实,连长已经无法坚持到天明了,他很清楚。泪光遮蔽了视线,此刻天光渐渐由黑变成灰黑,黎明前的黑暗里,他仔细观察战场上的一切。
  志愿军235团就是“济南第一团”。
  
  这里地处争夺最激烈的1282高地山下通往柳潭里团部的必由之路上。累累弹坑翻出焦黑的泥土,弹坑如蜂巢,有的深度达到三四米,底部结成坚冰,黑灰色的弹片散乱在各处,犹如刚刚开采的天然铁矿,焦土中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
  军用帐篷已化为灰烬,表明这里曾经是陆战队的宿营地;军用电线电缆纠缠一起,被炸成数段,冒着呛鼻的浓烟;枪支就像秋天放倒的青纱帐红高粱秆,几乎随手可得。还有一些子弹袋和机枪弹夹散乱在散兵坑旁,看的出,这是美军和志愿军鏖战最激烈的地方。
  龚剑诚置身于生死搏杀的战壕,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可怕的战争。机枪和迫击炮等部件到处都是,弹药箱和医疗包、干树枝等还是燃烧,散发着臭橡胶气味;由于天还没亮,看不太清死亡的战士属于哪一方,严寒让很多人都用最原始的手段包裹自己,很多志愿军战士的白色里衬已成黑色,上面都是泥土和血、肠子和黄色的油脂……分不清人的身躯和四肢的形状,许多尸体都是遭受炮击死亡的,因而十分可怕扭曲。

  
  美军105毫米榴弹炮日夜轰鸣,志愿军阵地在炮火下存活率极低
  成堆的弹壳,在袅袅的寒霜中,就像土壤里长出来的金属嫩芽,有的巴祖卡火箭筒还冒着青烟;尸体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各种姿式都有。龚剑诚看惯了肚子裂开肠子露出的惨状,他像一根木头走在尸体边,偶尔拾起来一个钢盔,想用它来装水,但都被击穿,黑血和白脑浆混在一起,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龚剑诚突然站住,他看到一个和美军士兵不一样的尸体,虽然这人胡子很长,但还是能认出,他就是军中牧师,胸前还挂着十字架,手里死死地握着圣经,那手僵硬的如同翘起来的岩石,他跪下,仔细辨认,一看还真认识,是给凯文斯少校做弥撒的那个随军牧师,好像叫本杰明,三十七八岁。他将这位上帝派来的使者的双眼合上,然后将那本圣经拿下来,放到他的胸口。
  本杰明牧师,在朝鲜战争中很有影响。这是其在战争初期给军人布道
  

  到死,这位高尚的天使都瞪着眼睛,或许想用伟大的耶稣之灵阻止这场屠杀的子弹横行无阻,可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神力相比死亡的战车,无异于杯水车薪。龚剑诚痛心地将他遗容整理好,然后将他背囊弄过来。结果脱下一看,里面有吃的,饼干、罐头、香肠什么都有。小战士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敌人的这个包包里,竟然会有吃的东西。玛格丽特立即将东西打开,给他吃。
  龚剑诚说:“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吃完了,就可以回部队了。”
  小战士瞅瞅,不敢要害怕有毒就扔了。玛格丽特捡回来,友好地示意他别怕。龚剑诚看了看周围,告诉他:“美军的包里面就有吃的。你回去告诉你的战友们,见到这样的包就拿。”
  “嗯,但是我要把连长背回去。”小战士哭着说。龚剑诚摇头表示,他看来不行了。玛格丽特拿出吗啡,用针管给连长打进皮肤,这位面孔黝黑的指挥员迷茫地睁开眼睛,但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是张口要水。龚剑诚将融化的一点雪水倒进连长口里。这位弥留之际的连长精神了一下,失神地看着眼前三个人,意识混沌,以为是自己同志了。
  “指导员吗?”他的声音很微弱。龚剑诚强忍眼泪,握住他的手,用力的程度加大,表示“在”。连长嘴唇动了一下,浮现出一点微笑。“我不能指挥了,你指挥,要进攻。”
  “连长,知道了!”小战士哭着说。
  “哭个球?”连长一口苏北口音,“我交代个事,记住,以后冲锋记住,不要喊口号,不要放松。一排就吃亏,还像跟国民党一样,端刺刀就喊,那不行,是给敌人暴露咱目标!”
  副连长的大脑此刻很清醒,他握着龚剑诚的手,身体几乎坐直了,但眼睛已看不见什么东西,就叮嘱道,“千万别喊,就悄悄打。”说完,手就垂了下来,牺牲了。龚剑诚用中国军人的方式,脱下军帽,站起来默哀。小战士见龚剑诚这样做,也很意外,就跟着站起来,把帽子脱掉肃立。然后,龚剑诚将大衣盖在连长头上。
  “我扶着你走吧……”他对小战士说。小战士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朝志愿军高地方向走。龚剑诚不放心,就搀扶他。
  “您到底是干啥的?”
  “不要问我身份,回去跟首长说,同美军作战,要捡软柿子捏,不要硬碰硬。他们火力太强。”
  “我知道了,一定告诉俺营长。”
  “你们这些天吃什么?”
  “入朝就没喝过一口热水,就是吃高粱米、还有很少的饼干,前几天就没粮食了,今天我们一个连就只有六个冻土豆。”
  龚剑诚将检查过能使用的M1自动步枪和一把手枪给了小战士,临走前,小战士不服气地说:“本来一连攻1282高地,山这面是敌人,如果我们占领1282高地的话,就能冲下去消灭敌人。但是连长带大家摸错了方向,摸到兄弟部队1240高地去了,这时都半夜了,上级就临时决定我们三连攻打1282高地。接任务后连长率领一排攻打这山头,第一次跟美军作战没经验,发起冲击就喊口号冲,结果吃了大亏。”
  小战士一圈一拐,默默地离开了古怪的中国人美军和女记者,起初还想用枪口对龚剑诚,但后来放下了。走了很远,他突然停住,喊了一句:“您是师部侦察连的同志吧?”
  “我不是!小鬼,但不是每个有中国人面孔的,都是好人,以后遇到和我一样的不要心软,要开枪。”
  “啊!我知道了!”
  小战士似乎明白了什么,就跑远,很快就消失在通往高地的山林中。
  @栖阳逐剑 1535楼 2014-06-10 11:46:57

  
  1950年,东京为美军服务的日本女人。其中不乏黑人士兵得到款待。这也是日本少女喜欢黑叔叔的感情由来。电影《人证》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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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凭肝胆尝苦乐 1586楼 2014-06-11 22:59:52
  我认真的读过森村诚一的《证明三部曲》,了不起,推理小说中的现实主义杰作,大手笔,有时间希望和楼主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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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乐兄,谢谢如此相比,其实,我可能比某些作家多几分认真和付出,少了几分投机。我把写这篇小说当做了一次历史回顾,这样才能让大家觉得心的震撼。握手,朋友
  天色薄明,龚剑诚和玛格丽特回到了团部,此时各方面的情报传来,志愿军某师占领了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切断了位于下碣隅里的美陆战一师南逃退路;志愿军控制了上坪里地区,三面包围了下碣隅里,而争夺激烈的新兴里外围阵地,已被志愿军占领。美陆战一师在柳潭里和下碣隅里之间的联系已被割断。  
  前进几乎是梦话,陆战一师从未遭受过如此猛烈的进攻,中国士兵勇往直前的勇气一夜之间,就成了美军心里最惧怕的一堵偏执的精神之墙。
  不断从各个阵地败退,柳潭里的五六千海军陆战队员经受着比瓜岛对抗日军十倍的精神压力,这种压力并不来自于东方人匪夷所思的飞蛾扑火精神,更是由于严寒造成的。没人相信共产党中国的血肉之躯,竟然在冰天雪地里隐藏了几天之久,而且许多士兵都还没有棉帽子和手套以及棉鞋。很多美军惊呼:我们在和雪人作战。

  志愿军增援柳潭里。

  
  美军团部召开会议,利兹伯格上校根据师部和汉城情报部门传来的情报判明:“我军已在这个寒冷不毛之地被大批中国军队分割,不采取措施的话,只要天再一次黑下来,我们就会在志愿军的喇叭声中一败涂地。”团长神色稍微欣慰地说,“好在这一夜,中国军对下碣隅里的攻击不算猛烈,并且没占领那个地区,这对我们陆战一师的命运来讲,真是万幸,我想必须考虑后撤了,然后集结在那里,准备反击。”
  就在会议进行中,师部发来情报,史密斯师长乘坐直升机已飞向下碣隅里亲临指挥。
  师长不一会儿就走进来。询问柳潭里附近的敌军有多少,利兹伯格回答说:“中国人多得无法估计,至少是陆战一师十倍”。
  “你是不是疯了,敌人怎么会那么多?”史密斯似乎不相信。
  “将军,中共军是一个幽灵部队,事先我连影子没见到,军部不也是吗?他们太神秘了,实力位置和意图保守的完善无缺,我的侦查兵甚至还不知道周围有多少部队围着我们。共军没有坦克和汽车,都是徒步渗透,提前迂回包抄,隐蔽的让人只能想到魔鬼。”


  
  一线部队20军向长津湖各个地点被围之敌发起攻击
  @02368 1587楼 2014-06-12 01:16:33
  兄台慢慢的更,我期待完美的故事!好好构思故事情节,亮出你渊博的 文学 功底,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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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的鼓励!说实话,从07年开始写,到了2013年才写了不到30万字。那些老底子没了,从长津湖开始,我都是即兴写作了。难免纰漏,但也不想留存,既然不能出版,干脆就让大家看,让大家都知道朝鲜战场,有无数热血青年战斗过。64年后,有一个傻乎乎的老青年也在热血沸腾地写。我想我的文字总比书店那些无病呻吟的虚构好一些。
  天亮了,利兹伯格考虑后撤,而且他还得到师部的一个命令,派出一部分人增强控制德洞山口死鹰岭(作者注:国内写长津湖战役的出版物,都对这个死鹰岭说不清楚,有人说根本不存在这个高地,美国人没写过。也有人说,德洞山口东南约3公里死鹰岭,是长津湖西南小白山脉中的一座险峻山岭,海拔高度1519米,所以又被叫作1519高地。整个山峰远望如同一只死鹰卧在山岭之上,故此得名。其实第二种说法是正确的,不是美国人没有死鹰岭的称呼,而是被伟大的海军陆战队改写为FOX HILL了,意思是F连的山峰。德洞山口叫Toktong Pass,我猜想,大概是死鹰岭犯忌,毕竟美国勇敢的象征是白头鹰,我们的陆战队英雄不能死在那种地方,故而改名。其实,在朝鲜战争中,美国人经常将朝鲜地名按照自己的方式修改,什么堪萨斯小道之类,上甘岭战役,成为三角形山战斗等,便于军事指挥),德洞山口是长津湖西南,柳潭里至下碣隅里的中间地带,是咽喉,是后撤的必经之路,
  死鹰岭高地俯瞰那条唯一的公路,绝不能丢,尽管利兹伯格根本没人可派,可还是硬着头皮,将李朝英的B连一排派出去,并请龚剑诚这些联合国军情报人员一同前往,一则保护联合国记者们的安全,因为他们来这儿纯粹添乱,另外,也帮助守卫在死鹰岭的FOX连(即F连,美国人担心在呼叫时嗓音走板儿,故而弄一个FOX代替F,诸如此类)出谋划策。
  11月29日上午七点左右,龚剑诚带着汤姆逊、丹中尉和玛格丽特等跟着李朝英的加强排,以及十几名来到前线柳潭里的军事记者准备先撤到德洞山,然后赶赴下碣隅里。
  在护士队,汤姆逊和茱莉亚短暂告别。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茱莉亚给伤员们忙碌,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茱莉亚异常憔悴,但她还算给了汤姆逊一个希望的好感,用满是血水的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背囊,望着汤姆逊深陷的眼窝,说了一句:“把你的刀子留给我吧。”
  “你要……”
  “手术刀都钝了,又没有新的手术器材到达,你是永远不会使用刀子的人,留着只能让你危险。”
  “可我要防卫!”汤姆逊不服气。
  “记住,你不是陆战队,你的任务就是跟着龚少校,跑的越远越好。”
  “那你呢?万一这儿失守怎么办?”汤姆逊担忧地想拥抱她一下,但茱莉亚自己抽出了汤姆逊的刀子,立即划开了一个伤员的衣服,见里面流出了黄澄澄的肠子,立即用纱布绳封死。
  “你走吧,多说一句话,这儿就多个鬼。”茱莉亚说着招呼帮忙的士兵,将这个人抬了出去。“给他吗啡!他快不行了!”茱莉亚大声喊。
  汤姆逊被冷落在那儿,龚剑诚着急出发,他只好从背囊的口袋里掏出两大包的巧克力,是自己舍不得吃攒下的。跑上去,紧紧抱抱茱莉亚,然后将巧克力塞进她的军服口袋。
  “我爱你,茱莉亚,我在下碣隅里等你!”
  茱莉亚转身,轻轻吻了他一下,最后一次警告:“遇到敌人就跑,你懂吗!”
  “我知道了!”汤姆逊伤心地走开,跑去龚剑诚的小组集合。茱莉亚在后面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低下头。手探进巧克力包,拿出一块来,慢慢咀嚼,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温馨,但刚要咽下去,就听到了伤员的呻吟。她还是跑到一个刚刚被她在军服上打叉的重伤员那儿,将融化的巧克力吐到伤员的嘴里。
  “吃点吧,马上手术。”她微笑地对这个濒临死亡的人说,手术,仅仅是个善意的谎言,这样的伤在如此简陋的医疗条件下根本不能做,掀开这个人的衣服之后,他的肚子马上就会成冰坨,冻也会被冻死。
  柳潭里赶赴德洞山口,是一次危险之旅。如果出发晚了,他们会成为志愿军的俘虏,因此一行人谨慎前进。由于美军执行轰炸的舰载飞机还没来,这条公路两侧没有硝烟,所以志愿军在远处的雪地上移动的身影隐约在目。志愿军兵团方面调整了兵力部署,为防止柳潭里美军主力安全撤至下碣隅里,拿下柳潭里以南10公里处的德洞山口至关重要,那是公路经过岭脊急遽下坡的山口,控制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惟一一条公路。
  龚剑诚他们行军了大半天,总算从积雪覆盖的小路爬上了陆战第7团F连占领的地区,此时已是下午。美军很重视德洞山口的防御,这里不仅有F连,指挥他的是陆战七团第2营营长罗克伍德中校,当F连从下碣隅里被派到这里,连长威廉·巴伯刚刚上任仅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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