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哮天族遭殃
什么来了?
我在角落里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结果听到这慌张的声音,精神顿时就是为之一振,转头望着门口瞧去,却见一个长鼻子的家伙冲了过来。
他慌张地喊道:“哮天一族的村子里发生了瘟疫,肯定是那青衣魃去过了。”
啊?
众人一阵慌张,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长鼻子男人摇头,说不清楚,不过三目巫族的武士队和留守的哮天长老都赶过去了,我被叫过来通知大家一声,让这边选出五人来,赶到现场排查。
选出五人来?
听到这话儿,原本闹哄哄的现场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了,众人纷纷缄默其口,不敢多言。
主持事务的,是一个长得跟青蛙差不多的白胡子老头儿,他询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族中有急事,家里人都不知道闹青衣魃呢,他们得赶回去通知族人,免得到时候突然事发了都不知道呢。
就在众人都往后躲的时候,青丘雁却举起了手来,说算我青丘族两人。
她的出头引来一片惊叹,众人纷纷朝着她望了过来,一脸崇敬之意。
我左右看了一下,哪儿还有青丘族的人呢?
片刻之后,我反应过来,敢情她把我也给算上了……
这娘们这么积极是干嘛啊?
我心中暗自腹诽着,过了一刻钟之后,终于选出了五人来,除了我和青丘雁之外,还有一个马头男、两个长得跟狸猫一般的家伙。
马头男身高两米多,这两个狸猫一般的家伙一米五,高低错落有致,除了我,个个都是妖怪。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虫原这边的情形,也知道这儿是无数年前从原来的世界剥离出来的去处,有一些消失许久的种族,也是能够理解的。
抵御青衣魃不是三目巫族一家的事情,需要生活在这片土地的无数部族齐心协力才行,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行动。
然而到底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当我们赶到了三目巫族的议事厅时,被告知三目巫族的人马已经出发了。
看得出来,三目巫族对于这些杂牌军并不重视,认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马头男当场就翻了脸,准备不干了,不过青丘雁却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了五张符箓来,说道:“这神行符能够让我们御风而行,应该能够赶上他们的人,走吧。”
说罢,她将东西给分发了去,而马头男虽然满腹怨言,最终还是没有退出。
这神行符跟传说中的道术纸甲马一般,能够让人在赶路上大大加快,我们贴上了神行符,离开了三目巫族的营地,然后一路往东行走。
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周遭的景物飞逝,夜幕渐渐来临,我听到了波涛拍案的声音。
居然又到了沧浪河附近。
哮天一族生活在沧浪河中游的附近区域,一片芭蕉林中搭出来的草棚屋,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村子里一片愁云惨淡,处处都是压抑的抽泣和哭啼声,时不时还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走入村子里,我们能够看见路边倒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的身上盖了白布,有的则都来不及盖上。
尽管这些哮天族人都长着张狗脸,但是身子却如同人类一般。
结果此刻,大多都没有了气息,剩有一部分还苟延喘喘着,不过看着估计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我们没有敢深入其中,站在村口附近观望。
有一部分三目巫族的人已经赶到了现场,他们控制着整个场面,从幸存者口中得到的答案,那疫情是从早上的时候开始的,从树林那边飘来一阵浓郁阴沉的风,正好哮天一族对于嗅觉最是敏感,所以中招的人很多。
我望着遍地的尸体,叹了一口气,说如果能够带小米儿过来,说不定能够找出点儿办法来。
青丘雁说你是她爸爸,难道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苦笑,说术业有专攻,我干的不是那一行,如何能够晓得呢?
我们几人在村口一阵等待,过了差不多一刻多钟,三目巫族的大部队赶到了,除了十几个三目巨人之外,还有四五个长这狗头的汉子。
其中有一人我是认识的,却是之前跟随着三目俊追寻我们的哮天果。
不过此刻的他不再是犀利的追踪专家,而是一个悲痛欲绝的老者,瞧见村子里遍地躺着的尸体,他有一种快要抽搐过去的难过。
他的手紧紧抓着一根拐棍,然后身子一直在发抖。
有一个矮胖的老太婆是这一次事件的负责人,她应该是很懂得毒性的作用,从村子里走出来之后,找到了这帮三眼巫族的跟前来,通报了一下她所了解的情况。
从目前看来,哮天一族十不存一,除了在外打猎或者采药的人外,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中了瘟疫,目前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这些,估计也没有救了。
她尝试过好多种针对瘟疫的药剂,但是发现都没有用。
这种瘟疫十分恐怖,根本就没有解法。
听到这些,那哮天果噗通一下跪倒在了这老太婆的跟前,说黑蛇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哮天一族啊,如果这样下去,只怕我哮天一族就绝种了。
老太婆摇头,说她也无能为力,除非是……
这话儿说到一半,却打住了,哮天果慌忙询问除非是什么,老太婆说传说中上一次青衣魃也是以这瘟疫横扫一片,结果最终治好虫原百族的,是苗疆万毒窟的那位宗主,不但如此,他还将这始作俑者青衣魃给镇压封印了去——如果想要救剩下的这些人,恐怕得去苗疆万毒窟找人才行……
哮天果一脸着急,说可是苗疆万毒窟的人神出鬼没,虽然知道他们的必经之路在哪里,但未必能够等到人啊,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青丘雁走了出来,朝着哮天果拱手说道:“据我所知,三目族聚集地,倒是有一位苗疆万毒窟的传人在做客。”
哮天果浑身一震,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指的是……
青丘雁点头,说对,就是那位小姑娘。
哮天果有些犹豫,说可是……
青丘雁认真地说道:“这四十多人倘若真的有一线生机,估计就在那个小米儿的身上,所以不管如何,你要想自己的种族能够得以延续下去,就得赶紧行动,要不然事后追悔莫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哮天果满脸通红,说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我怕那小女孩忌恨我之前追随三目族长找麻烦的事儿,不肯帮我。
青丘雁拱手,说借一步说话。
她将哮天果带到了我的身边来,然后指着全身裹在黑色袍子里面的我说道:“果长老可知道这位是谁?”
哮天果盯着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我,好半天,又吸了吸鼻子,突然间一脸激动,紧张地说道:“您、您怎么没有死?”
他刚才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觉得自己是间接害死了我的凶手,小米儿未必肯帮助于他,而我此刻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自然是欢喜不已。
我对青丘雁帮我揽事儿有些无奈,说你这又是何必?
青丘雁指着哮天果说道:“若是旁人,我未必会费这气力,不过果长老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不但懂规矩,而且还热心肠,看着他的族人就这般灭绝了去,我于心不忍,你就说帮不帮吧?”
我苦笑,说只怕小米儿未必能够帮得上忙。
青丘雁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有如此了。
我掏出了纸笔来,写了一张条,递到了哮天果的手中,说我不确定小米儿到底能不能行,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够经历帮忙。
哮天果得了纸条,千恩万谢,然后央求那些同行的三目巨人过来,帮忙将剩余的族人带回三目巫族的聚集地去。
当然不能全走,我们这些人还得留下来继续搜查,查看那青衣魃的下落。
这家伙此刻未必是全盛之态,而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找到它,并且将其封印住,一切劫难就都将消失了去。
哮天果一行人离开之后,村子这儿就剩下了十来人,而战斗力最强的三目巫族,只有两个。
而即便如此,青丘雁还是十分认真地带着我前往林中源泉搜了过去,为了避免我们也遭受瘟疫,我全程都采用内循环呼吸,免得到时候变成奄奄一息的模样,事儿可就不好玩了。
天色渐渐越发昏暗,我和青丘雁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但终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家伙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林中待着有些烦闷,忍不住找青丘雁,说要不然我们先回村里,跟那些人汇合再说?
听到我的话,青丘雁问我,说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说我害怕什么?
青丘雁盯了我好一会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听到村子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
有情况!
我们下意识地往着村子方向跑去,赶到跟前的时候,这才发现那些原本死去、躺倒在地的哮天一族族人,此刻居然全部都爬了起来。
它们皮肤处长出了黑色的、白色的毛发,朝着所有的生人袭击。
第五十九章 冤家路很窄
这群狗头肆意攻击视线以内的任何生人,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瞧见之前与我们同路的马头男正好陷入了十来个双眼通红的狗头围攻之中。
没有等我们赶到跟前,马头男就已经被扑倒在地,然后被不断撕咬,惨叫声声,十分恐怖。
然而刚才的惨叫声并不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被这些失去意识的狗头僵尸袭击的,并不止他一人,到处都有人影在闪动,怒吼和惨叫不断响了起来,让人手足无措。
我们冲到了近前,瞧见这些狗头果然是已经变成了僵尸。
身上那白色的、黑色的尸毛长长,双目之中有如鲜血一般明亮,嗜血地不断找寻着猎物,喉咙里发出了“吼吼”的声音,宛如野兽一般。
我们赶到的时候,有好几个人朝着我们这边退了过来,除了之前那两个狸猫之外,还有一个狗头。
至于那两个三目巫族的巨人,在人群之中一阵横冲直撞,狼牙棒不知道砸飞了多少狗头。
结果他们错愕地发现,这些僵尸根本就弄不死,不管砸飞多远,就算是脑袋都给砸碎了半边,在十几秒钟之后,居然摇摇晃晃地又爬了起来,而且还表现得更加的凶悍和暴躁。
面对着这样的情形,他们选择了退却。
与其在这源源不断的尸群之中挣扎,不如赶回聚集地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所以在没有与我们商量的情况下,这两位三目巫族的巨人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他们还在这村子里点了一把大火。
哮天一族的聚集地是用草棚盖出来的,最怕的就是火,结果被这么一点,火焰一瞬间就蹿了起来,将整个村子都给点燃,到处都是身子僵直、四处搜寻的狗头僵尸。
火势翻天,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青丘雁向我打起了手势,让我暂时撤离这里。
这些僵尸实在是太恐怖了,尽管它们的级别不高,但却带着生前的本能和力量,因为哮天一族的天赋其实还是挺恐怖的,在死后更是给酣畅淋漓地发展了出来,那速度和意识,简直称得上是恐怖。
我们在短时间内,与四五头狗头僵尸交过了手,感觉除了敏捷度比较低之外,其余的都挺难弄的。
一群人相互照看着,撤往了林中。
然而虽然我们撤退了,但这帮狗头却是穷追不舍,因为那村子被火烧掉了的缘故,使得惧光的狗头僵尸纷纷朝着暗处跑来,而有一大半的狗头僵尸都涌向了我们这边。
好恐怖的场面,五六十头直立行走的僵尸狗头带着野兽一般的声音,朝着我们这边呼啸而来。
我们五个人哪里能够与这些不死的怪物纠缠多久,于是只有逃。
如此逃了一段时间,众人都有些疲惫,然而背后的追兵却并不见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是不是还从旁边的阴暗角落扑出一两头来,冲着我们发动疯狂攻击。
为了拼斗,我不得不拿出了三尖两刃刀来。
在这把重器的加持下,我倒是没有被那些古怪而丑陋的家伙给扑倒在地,而且还成为了这五人小队里面最主要的战斗成员。
我救过同伴已经不下于五次了,每一次都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挽救了他们的性命。
三尖两刃刀的力量也使得被我斩成两半的狗头僵尸很难再爬起来。
渐渐的,跟随着我们一起的几人对我都产生了几分敬意。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随着这些狗头僵尸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缠,众人的反应都不约而同地变得迟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事情可能就会变得十分恶劣。
终于,青丘雁停下了脚步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不行,这帮狗头僵尸具备有生前发达的嗅觉系统,很容易根据气味找到我们,除非……”
唯一的一个哮天一族成员举手说道:“除非我们过了沧浪水!”
过河。
只要过河,我们的气味就能够短暂消失,而且宽敞的河水能够阻隔一切,我们便能够在对岸等待着白天的来临,然后再与三目巫族派来的援兵汇合。
然而唯一有一个问题在于,沧浪江的夜,是一个禁地。
那儿在夜里,可是归那河伯疟鬼所管辖,任何人都不能够从它们的头上度过,否则只有死。
面对着我的疑惑,青丘雁摇头,说不用担心,家师与疟鬼河伯有一些交情,我试着说服它吧……
我依旧还是摇头,问她能不能再提供几张神行符。
如果有那玩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不用这么冒险。
青丘雁又好气又好笑,说神行符多么珍贵的东西,你以为说有就有?之前的那五张是我出山之前师父交给我的,全部都拿出来了。
神行符神奇无比,唯一的遗憾就是消耗品,我们从三目巫族的聚集地赶到这边的村庄附近,已经耗尽了里面的力量。
一行五人,有四人同意前往沧浪水,我最终无力反对,只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我将三尖两刃刀收入剑眼之中,然后将黑袍子罩住了自己的全身。
我尽量低调,免得被人认出当天将墨吏击杀的人,便是我。
我们离沧浪水并不算远,行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达了那宽阔的江边来,而这个时候,身后的狗头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大部队的脚步声已经能够听见了。
势在必行……
然而走到跟前来的时候,青丘雁舔了舔嘴唇,问我道:“你会游泳么?”
我愣了一下,说会,怎么了?
青丘雁拉着我的衣袖,说那一会儿渡江的时候,你带着我吧——我从小就有些怕水,虽然会一点儿,但如果一紧张的话,就会抽筋……
我忍不住一阵苦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渡江了。
青丘雁踢了我一脚,难得地娇嗔道:“驮我渡江,这事儿就有那么难啊?我跟你保证,我其实很轻的……”
我说关键的事情在于疟鬼河伯,如果它真的要拦着我们,我们必死无疑。
青丘雁指着不远处汇集而来的狗头僵尸,说我们若是留下,也是死路一条。
我摇头,说未必,我们或许能够背水一战,跟这些家伙拼一下,至少能够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但如果入了水,到时候是生是死,都得听命别人了。
青丘雁指着旁边三人,说你或许能够杀出重围,但他们怎么办?
一路过来,这几人的战力我差不多也有所体会,不高不低,但如果身陷重围的话,基本上是活不了的。
唉……
我叹了一口气,也只有寄希望于青丘雁巧舌如簧,能够将这条大江的主人给说服了。
此刻那些狗头僵尸已经冲到了五十米之内了,其余三人都没有再犹豫,朝着江水里跳了进去,而我也硬着头皮,跳进了汹涌往下的江水里,而青丘雁则飞身而下,趴在了我的背上。
她看着前凸后翘的,挺有料的样子,但果然不算重,而且身后两坨绵软的东西压着,让素了许久的我在那一瞬间,莫名地就是一阵心神摇曳。
并不是我有多流氓,只是有些自然反应而已。
过了一会儿,我稳定住了心神,开始往江水中间游了过去。
相比旁边那位哮天一族的狗刨,还有另外两个的小短腿,我游的速度稍微快上一些,眼看着对岸越来越近,我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侥幸,想着此刻未必有人注意到,说不定我们就能够这般悄不作声地游到对岸,而没有任何惊扰呢。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却也越大,游到江中心的时候,那熟悉的迷雾一阵浮动,江面上遍地都是凭空悬浮、密密麻麻的白衣人。
这些家伙长发遮住了面目,偶尔露出一抹阴森的白色来,看得让人直发麻。
而随后,有一个凝固如实物的身影从无数白衣人的中间浮现了出来。
它穿着一身大红袍,雍容华贵,脑袋上面还带着宛如帝皇一般的珠帘,周遭有八位身穿盛装的女官,手中皆捧着巨大的扇子,分立两旁。
好大的排场,宛如帝王。
瞧见此等场景,周围几人都吓得直哆嗦了。
我感觉这江水阴冷得过分,就好像一下子倒入了许多的冰块儿。
青丘雁却不慌不忙地爬上了我的肩头,站立之后,朝着那红袍者拱手,说青丘一族,雁,拜见河伯大人。
那人低下头来,露出了一张古拙僵硬的脸孔来,双目陡然点亮,透着一丝阴森和凌厉,打量了我们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青丘鸿的弟子啊,告诉我,为何深夜闯入我的地盘?”
青丘雁将青衣魃解破封印,然后开始在虫原肆虐的事儿跟它讲了一遍,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明了厉害,说如果任由此獠发展,倒是赤地千里,只怕沧浪水也要消失。
听到这话儿,那家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你希望能够与我联合起来,将青衣魃灭掉咯?
青丘雁点头,说正是如此。
红袍者说可以,你们离开吧,不过有一点,你身下这人,需要永远地留在沧浪水中。
第六十章 河伯大恐怖
糟糕!
听到红袍者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我的心中当下就是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到底还是露了底。
我当初渡河的时候,与墨吏交手,打照面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鬼将,必然是有人见过我的,虽说我进了熔浆祭坛之中,改头换面了去,但亡魂与寻常生物的视角并不相同。
它们瞧的并不是外貌,而是内在。
所以在这位疟鬼河伯的跟前,我哪里能够瞒天过海?
而青丘雁听到了这话儿,却并没有退让,开口说道:“为什么?”
红袍者指着我,淡然说道:“他前些日子,杀了我的爱将墨吏,本来不过我这沧浪水,我也就当做没发生了,但既然还有胆子过来,那我说不得就留他一留。”
青丘雁说不行,他是剿灭青衣魃最关键的人物,我不能够让河伯大人您将他给收了。
红袍者有些诧异,说哦,凭什么这么说?
青丘雁说河伯大人可曾记得,上一次青衣魃可是被谁人镇压封印的?
红袍者冷然而笑,说你这话儿说的,那个时候我在,你却远远没有生出来,如何考量我——封印那青衣魃的,自然是苗疆万毒窟的第一代主人熊侯业。
青丘雁说河伯大人可相信命运?
红袍者说修行者生下来便是与天争斗,命运什么的,与我何干?小狐狸,你有何事,只管说起,不必在这里跟我绕圈子,跟你师父一个狡诈模样。
青丘雁指着我说道:“这位先生,便也是从苗疆万毒窟中出来的,我曾经用落天盘算过,虫原这一劫,该落在他的身上。”
哦?
红袍者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不过我这个应劫者的卖相可真的不好看,大半个身子都浸润在冰冷的江水中,就剩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浮在上面。
而且因为这江水莫名冰寒的缘故,冻得我直哆嗦,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十足的衰样。
它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勃然大怒,冲着青丘雁说道:“这样的弱者,你跟我说消灭青衣魃的事儿得落在他的身上?”
红袍者的质疑让青丘雁一时间哑口无言。
其实这事儿也只不过是她瞎蒙的而已,真要拿出什么证据来,她也无能为力。
倘若是换了别人,她或许还能够凭着一张如簧巧舌忽悠几句,但是这位疟鬼河伯可是活了几百年的鬼精儿,哪里能够受她欺骗?
青丘雁的哑口无言,使得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僵硬起来。
一股阴风平地而起,往上吹拂,将红袍者那一身长袍吹得飞起,气势顿时变得越发强烈,而在这个时候,我却开口了。
我说河伯大人,我留在这里,你且放了青丘雁和其他三位过河,可行?
红袍者身形陡然之间长了一倍,然后气机和意志将我给牢牢锁定,之后方才慢悠悠地说道:“也就是说,你准备束手就擒咯?”
我摇头,说不,青丘雁乃青丘一族的神女,她对剿灭青衣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三位仁兄也是虫原之中的名望之辈,在下不想殃及池鱼,所以求河伯大人放他们过河;至于我,阁下既然说我不配做这应劫之人,那么我便留在此处,等诸事安定之后,我再离开——倘若是过了河,你我之间的恩怨便留到剿灭青衣魃之后再行定夺;而若是我死在此中……
我将语调拖长了一会儿,然后慷慨激昂地说道:“若是不能够在河伯大人的手中逃生,我又有何脸面做那应劫之人呢,您说是吧?”
激将之法。
我这是赤裸裸的激将之法,不但疟鬼河伯瞧出来了,就连青丘雁等人也都明白。
然而这话儿却让一向自视过高的疟鬼河伯无法拒绝。
他如果不敢接受挑战,那么就说明它心虚了。
统领这偌大沧浪水亡魂大军的疟鬼河伯会心虚么?
显然不是。
所以它点头,一挥手,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青丘雁没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愣了半天,都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我却朝着不远处的狗头招收,说这位仁兄,雁小姐水性不佳,劳烦你帮忙驮她过河。
那哮天一族的族人知道这条生路,是我用性命给换出来的,所以对我十分感激,我一开口,他慌忙游了过来。
然而青丘雁却不肯走。
她死死抱住我不撒手,说不行,是我一意孤行带你入水的,我不能对你撒手不管。
我苦笑,说你难道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青丘雁激动地大声叫道:“疟鬼河伯大人统治这沧浪水已经有了几百个年头了,它是一位有着大智慧的阴灵,几乎能够与神并肩,你就算是再厉害,在他面前,就如同太阳面前的一粒尘埃,你如何能比?”
呃……
不愧是诡计多端的青丘一族,明面上是在劝我,结果这马屁却拍在了疟鬼河伯的身上,而且还拍得理直气壮,震天响。
只可惜疟鬼河伯人老成精,哪里会吃这点儿小甜头?
它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仿佛天神一般。
我叹了一口气,将她给推开了,然后认真地说道:“你之前告诉我的话,我一直记得,其实我并不是畏惧青衣魃,而是担心我女儿受到伤害,所以在这里我请求你一件事情——如果我真的过不了河了,请你帮我照顾好她,并且把她完整地送回去。”
狗头从我手中接过了青丘雁,然后朝着对岸游去,而面对着泪水涟涟的这位青丘族少女,我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拜托帮我转告小米儿,我爱她。”
这一句,是心里话。
我能够明白面前这位疟鬼河伯的恐怖,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鬼,而且还是在最不利的地方,即便我是那南海一脉的子弟,在此处也终究施展不得。
也就是说,除非发生奇迹,我的下场恐怕就是死在此处。
不过等死不是我王明的风格。
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战斗在最后,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瞧一瞧,老子这隔壁老王,不是白叫的。
从江中心游到对面,这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很快四人就上了岸,在远处遥遥望了过来。
而疟鬼河伯表现得也十分君子,并没有半路伏击,显然也是对那青衣魃的出现十分忌惮。
而当人上了岸,它终于回过了头来,看着我,说我开始了?
我点了点头,说请吧。
疟鬼河伯的衣袖之中滑落出了一面令旗来,高高举起,然后高声喝道:“伤水十方灭绝大阵,起!”
轰!
一声喝令,整个沧浪水就仿佛煮沸了的大锅,无数气泡从那江底之下的淤泥之中浮现而出,在江面上炸开;而在炸开的那一刹那,立刻又明艳的火光升腾而出,将整个夜空照得透亮,也将成百上千的鬼魂给映照了出来。
这些鬼魂的脸上流着鲜血,狰狞无比,带着无比的怨毒和愤怒,将我给团团围住。
而那些火焰在几秒钟之后,化作数十条的火蛇,朝着我这边不断翻涌,席卷而来,大有将我给吞没之势。
不但如此,那江水底下,无数暗流浮动,朝着我卷涌而来。
除了暗流,还有疯狂而生的水草。
几乎在一瞬间,那大阵开启,就仿佛世界末日一般,让人感觉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而对方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实在有那杀鸡用了牛刀的架势。
这是在震慑,在示威。
一切想要在夜里从沧浪水度过的生灵,都要记得今天的情形。
杀!
杀机在那一瞬间变得如此浓烈,而眼看着我即将覆灭于此之时,突然间大半个身子沉浸在水下的我突然间就腾然升出了水面来。
很快众人就发现,那江水之中的,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
在我的胯下,有一头浑身冒着浓烟和火焰的凶兽。
这凶手有着神骏的毛发和威严的气息,而那种气息,甚至还隐隐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种天然的威压。
真龙之气。
这情况让包括疟鬼河伯在内的众位敌手都为之一惊,不过很快它们就发现,其实并不是真龙,而是龙子之灵。
火焰狻猊,龙之五子。
骑着火焰狻猊出现的我,没有一刻停留,朝着远处的岸边就是一阵飞奔。
这畜牲双脚都不沾水面,朝着前方一阵狂奔,那些火蛇在它身边萦绕,造不成一丝危害,而即便是翻滚的波涛和水浪,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至于那些面向凶恶的鬼灵,却也受不住这般灼热滚烫的气息。
眼看着胜利在望,突然间一股恐怖如山的气息从天而落。
我拔出了三尖两刃刀,朝着上方猛然一劈。
轰!
一声巨响,我感觉世界为之一黯,而下一秒,我和火焰狻猊竟然直接从江面上,栽倒进了江底深处的淤泥之中。
一掌拍下,一力降十会。
太恐怖了!
我心中惊恐,想要带着火焰狻猊再一次浮出水面,结果那柔软无阻的水流居然化作了无数坚硬不破的牢笼,将我给紧紧束缚,挣脱不得。
而这个时候,疟鬼河伯倏然间出现在了水下,整个水底世界一片幽绿,它冷然笑道:“接受惩罚吧,小朋友!”
第六十一章 一剑救苍生
无形无色之水,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宛如钢铁一般坚固的牢笼,将我给死死禁锢。
疟鬼河伯出现在我面前的不远处,这是一位活了几百年的大拿,尽管没有修成实体,但是神识扫过,却凝如实质。
它站在我面前十米开外,朝着我猛然一抓,无边无际的力量狂涌,水流化作无数刀锋,朝着我飙射而来。
喝!
我并非灵体,水中无法发出声音,心中却在咆哮,骑着火焰狻猊的我将三尖两刃刀朝前猛然一挥。
这把龙骨铸就的长刀在遇到这种阴冷森寒之气的时候,陡然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
我能够感受到这力量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曾经被镇压而去的混世恶龙,那种雄浑的真龙之气喷礴而出;而另外一种,则是接受了千年香火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也被称之为神力。
那坚固不催的水中牢笼在这样的气息切割下,终究露出了一丝破绽,我挥舞着三尖两刃刀,将那恐怖的水浪给卸去,而我身下的火焰狻猊也并不犹豫,双脚一蹬,带着我再一次跃出了江面来。
哗啦啦……
水浪之中,我与火焰狻猊破水而出,下方却有无数水草不断疯狂生长,化作了一只湿漉漉、黑乎乎的巨手,朝着火焰狻猊的后脚抓了过来。
双方拼的是速度、反应和力量,那水草巨手快得连火焰狻猊都难以避开,给一下子抓住了后脚,被猛然往江水中拽去。
这力量之大,让人感觉就好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陡然间给制动了,迸发出来的那股毁灭力量,使得整个江水都为之翻涌沸腾。
火焰狻猊前些天在三目巫族的熔浆祭坛之中补足了元气,所以即便面对着这恐怖的手段,却也不慌。
它被拉住,发现不能够以力量取胜之后,直接将后足表面的温度急剧攀升。
轰……
一股热力不断传递而出,那水草居然一下子就被火焰给点燃,湿漉漉的巨手在一刹那,却化作了漫天火焰的枯草。
不但如此,火焰狻猊也是发了狠,将这热力传递而下,与之接触的江面开始沸腾起来,冒出了滚滚的气泡,无数蒸汽出现,将整个江面变得一片大雾腾腾。
双方角力,而这时那身穿大红袍的疟鬼河伯却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它眯眼望着我座下的火焰狻猊,寒声说道:“很好,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原来是自恃有一头龙子兽灵傍身啊——不过,如果我就让你这么轻松地离开了沧浪水,那我这河伯,又有什么脸面自封?”
它悠悠叹了一声,然后将那令旗再一次举起,怒吼道:“起!”
八方风云滚动,千百恶灵哭嚎,那旷荡的江面之上,居然浮现出了无数的巨大黑影来。
很快,我瞧见这些黑影形状各异,有的是身长七八丈的凶猛鳄鱼,有的是脖子都有二十几米的长颈龙,有的是宛如一栋房子般巨大的犀牛或者野象,有的是长达几十米的巨蟒,还有那多手章鱼、电光缭绕的电鳗和跃空而起的大白鲨……
无数的水底生物和两栖动物从那江面上浮现而出,而让我感到恐惧的,是这些畜生都乃实物,但双目赤红,显然是被疟鬼河伯手下的凶戾鬼将附体了的。
我之前与一个附身章鱼的鬼将墨吏相斗,都精疲力竭,此刻面对这茫茫多的恐怖群落,又如何能够战而胜之?
不如逃?
我心中没有了斗志,骑着火焰狻猊就往岸边冲去,结果刚刚冲出十几米,前方的景色一阵迷离,竟然化作了恍惚,无数的禁制从虚空浮现,朝着我压制而来。
伤水十方灭绝大阵!
我这时方才想到那疟鬼河伯刚才已经在江面布阵了,想要逃到对岸,我除非是破了阵,要不然就得困死于此。
就在这时,一条巨鳄从江面上跃起,长着血盆大口,朝着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我催动火焰狻猊,想要往高处飞一些,避开此兽,没想到那种自上而下的压力再一次封挡住了我转移的空间。
疟鬼河伯在操纵着整个局面,哪里能够让我好受?
逃不得,那就硬着头皮对战吧!
我深吸一口气,让胸腔里充满了鼓荡的气息,然后一跃而起,抓着三尖两刃刀就跳到了那条鳄鱼的脑袋上去。
我们一般见到的鳄鱼,也就一丈多点儿的长度,但是这头却不同。
七八丈的长度使得它宛如一艘大船一般,我落在了它大大张开的鳄吻之上,回手就是一插,那三尖两刃刀毫无阻碍地破开了对方坚硬如钢铁一般的鳞甲,将其上颚捅了一个对穿。
一刀得手,我往回猛然一拉,那三尖两刃刀的特殊形状使得这伤口撕扯巨大,这畜生嚎了一声,跌落水中去。
我并没有随之而下,而是跳到了另外一头犀牛的背上去。
这犀牛巨大,全身披着干涸的泥巴,宛如盔甲,本来打算用脑袋前的那根角去顶我,结果给我跳到了背上,猛然横翻,想要将我按到在水里去,结果给我一刀插进了脊梁之中去,那厚厚的泥巴铠甲并不能够阻挡三尖两刃刀的锋利。
我在这一大群的水兽之中翻滚跳跃,而火焰狻猊也将那条恐怖的海蛇给按到在水中,张口就咬。
一切看着好像是有惊无险,然而实际上短短十几个回合的交手,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精力。
就在我在这无尽的攻击之中左冲右突的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心中一片阴冷,有某种粘稠而不可知的东西从我的后背,深入进了我的脏腑之中。
不是实物,是灵体。
有鬼灵趁着我与那些水兽畜生酣战的时候,找了一个破绽,侵入了我的身体内部去。
要知道最坚固的堡垒,如果外部攻破不得,内部却最是容易。
人体到底还是太脆弱了,特别是内部。
鬼灵杀人,有无数手段,附身于外物,以力杀人是为一法;迷人心智,让人疯癫也是一法;而再有一个,就是侵入人体内部,从五脏六腑之中引发,也是一种办法。
对方看我有点儿气势如虹,便准备从内部下手,让我受到打击。
果然,那东西一进入其中,我立刻感觉到一阵头重脚轻,有点儿站立不稳,好像就要跌落水下去一般。
那些野兽瞧见,顿时间就沸腾了,朝着我疯狂袭来。
我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感觉五脏六腑被人恶意地一把抓着,然后使劲儿拧一般,剧烈的疼痛从意识深处传递而来,然后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妇人在我的脑海中疯狂肆笑。
下一秒,我跌落在了水里,七八条触手朝着我的身体缠了过来。
要死了么?
我的心中叹息,而这个时候火焰狻猊却放弃了那垂垂欲死的海蛇,冲过来救主,将我给一下子驮起,朝着高处攀升而去。
火焰狻猊身上传递而来的腾腾热力让我的神志为之一清。
而回过神来的我生出了无边的愤怒来,立刻就点亮了龙脉社稷图,将里面禁锢的龙脉之气,一下子就决堤而出,冲刷着我的全身,包括我的识海。
龙脉之气的汹涌,使得我整个身子宛如浸润在温泉里面一般,暖洋洋的,之前的阴冷和痛苦一瞬间就被淹没。
那在我脑海之中疯狂大笑的恐怖妇人被吞没了去,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来。
砰!
下一秒,它自己也都承受不住了,从我的身体里浮现而出,身子淡薄得几乎如同白纸。
我心中恼怒,抓起了三尖两刃刀,朝着前方就是一阵猛劈。
那女人十分恐惧,大声喊道:“父亲救我!”
轰!
三尖两刃刀没有劈中对方,而是砸在了一件满是图腾的黑色石柱之上。
疟鬼河伯拦在了我的面前。
它的脸无比冰冷,双目孔洞,抓着那根黑色石柱,然后周遭的空气中,传递出了它的声音来:“很棘手的小子,虽然看着修为并不算强,但诸般手段,却实在让人刮目相看——这样的家伙,日后必成大患,我今日既然得罪了你,为了防止你以后报复,就得将你斩尽杀绝才行……”
那石柱牢牢锁住了我的三尖两刃刀,我能够感受到石柱之上的万千鬼魂在呼喊、在咆哮、在哭泣。
这些声音在我的心头不断回荡,让我整个人的意志一点儿、一点儿的松动低落。
一种恐惧从我的心中浮现而出。
而下一秒,疟鬼河伯挥舞着那根黑色石柱,朝着我砸了过来。
这才是它真正的实力,他的每一击都宛如山呼海啸一般,有着恐怖到了极点的实力,我即便是依托于火焰狻猊,都扛不住它的攻击,好几次都被他直接砸落到水里去。
这是修为上面的巨大差距,是通天手段也无法弥补的。
十几个回合之后,我双臂酸麻无力,如果不是凭着意志,三尖两刃刀早已甩脱,而火焰狻猊也是喷着热气,疲惫至极。
只要再来上几次,只怕我们就已经崩溃了。
怎么办?
疟鬼河伯没有容我多想,再一次发动,眼见着那黑色石柱遮蔽天空,陡然砸下,我的心中绝望,而此时,一把短剑,穿越空间,拦在了这柱子前。
来者是谁?